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赘婿 第552节

蒙古,十三翼。

札木合。

第八六六章 红厉 铁流

轰隆隆的炮声中,凶残的士兵穿行于城池之间,火焰与鲜血早已淹没了一切。

在持续的挣扎与嘶吼中,原本就身负重伤的折可求终于耷拉着脑袋,不再动了,陈士群的哈哈大笑也逐渐变得嘶哑,回头望去时,一批蒙古人正将俘虏押上府州高处的城墙,然后成排地推将下去。

整座城池也像是在这轰鸣与火焰中崩溃与沦陷了。

几年的时间以来,在这一片地方与折可求及其麾下的西军斗争与周旋,附近的景色、生活的人,早已溶入心中,成为记忆的一部分了。直到此时,他终于明白过来,从今往后,这一切的一切,不复再有了。

一如他那死去的妻女、家人。

亦如这沦陷的中原、武朝。

他此时亦已知道皇帝周雍逃跑,武朝终于崩溃的消息。有的时候,人们处于这天地剧变的浪潮之中,对于许许多多的变化,有不能置信的感觉,但到得此时,他看见这满城百姓被屠的景象,在迷惘之后,终于明白过来。

天地剧变浩浩荡荡,这是无法抗拒的力量,区区的府州又何能幸免呢?

在那风急火烈之中,名叫札木合的汗王朝着这边过来,笑声沉重而豪迈。陈士群眼中有泪,他朝着对方的身影,高举双手,跪了下去。

在他的背后,家破人亡、族群早散,小小的西北已成白地,武朝万里江山正在一片血与火之中崩解,女真的畜生正肆虐天下。历史迁延从不回头,到这一刻,他只能顺应这变化,做出他作为汉人能做出的最后选择。

将这天下,献给自草原而来的征服者。

**************

当名为陈士群的小人物在无人顾忌的西北一隅做出恐怖选择的同时。刚刚继位的武朝太子,正压上这延续两百余年的王朝的最后国运,在江宁做出令天下都为之震惊的绝地反击。

九月初七的江宁城外,随着十余万守城军的杀出,人群的哗变犹如瘟疫一般,在纵横达数十里的辽阔地域间爆发开来。

两个多月的围城,笼罩在百万降军头上的,是女真人毫不留情的冷酷与随时可能被调上战场送死的高压,而随着武朝越来越多地域的崩溃和投降,江宁的降军们造反无门、逃亡无路,只能在每日的煎熬中,等待着命运的判决。

武朝的新皇帝继位了,却无法救他们于水火,但随着周雍去世的白幡垂落,初七这天决死的龙旗升起,这是最后机会的讯号,却也在每个人的心中闪过了。

这样的机会,当然不是与江宁守军作战的机会。百万人的陈兵之地,广阔而辽远,若真要打起来,恐怕一天一夜,许多人也还在战场外围打转,然而随着战争讯号的出现,各种流言几乎在半个时辰的时间里,就横扫了整个战场,之后随着“趁机逃跑”或是“跟他们拼了”的心思和煽动,化作无法控制的暴动,在战场上爆发。

连武器配备都不全的士兵们冲出了围住他们的木墙,怀着各种各样的心思奔突往不同的方向,不久之后便被浩浩荡荡的人潮裹挟着,不由自主地奔跑起来。

从江宁城杀出的士兵撵住了降军的边缘,呐喊着嘶吼着将他们往西边驱赶,百万的人群在这一天里更像是羊群,有的人失去了方向,有的人在仍有血气的将领呼喊下,不断西进。

第一批靠近了女真军营的降军只是选择了逃亡,随后遭到了宗辅部队的无情镇压,但也在不久之后,君武与韩世忠率领的镇海军主力一波一波地冲了上来,宗辅气急败坏,据地而守,但到得中午过后,越来越多的武朝降军朝着女真大营的侧翼、后方,不要命地扑将过来。

这是武朝士兵被鼓舞起来的最后血性,裹挟在海潮般的冲锋里,又在女真人的炮火中不断动摇和湮灭,而在战场的第一线,镇海军与女真的前锋部队不断冲突,在君武的鼓舞中,镇海军甚至隐隐占据上风,将女真部队压得连连后退。

在江宁城南,岳飞率领的背嵬军就如同一头饿狼,以近乎疯狂的攻势切碎了对女真相对忠诚的中原汉军部队,又以骑兵部队巨大的压力驱赶着武朝降军扑向完颜宗辅,至于这天下午未时三刻,背嵬军切开潮水般的锋线,将最为凌厉的攻击延伸至完颜宗辅的面前。

至此,完颜宗辅的侧翼防线失守,十数万的女真军队终于成建制地朝着西面、南面撤去,战场之上漫天血腥,不知有多少汉人在这场大规模的战争中死去了…………

秋风飒飒,在江州城南,看到刚刚传来的大战讯息时,希尹握纸的手微微地颤了颤,他双唇紧抿,目光变得凌厉起来。

在他的身侧,一车一车的粮草辎重正在入城,从南面驶来的运粮车队在士兵的看押下,近似无远弗届地延伸。

过来请安的完颜青珏在身后等待,这位金国的小王爷在先前的大战中立有大功,摆脱了沾着裙带关系的纨绔子弟形象,如今也正要奔赴长沙方向,于周边游说和煽动各个势力投降、且向长沙发兵。

希尹将情报上的讯息缓缓的念了出来。

“……这场仗的最后,宗辅大军后撤四十余里,岳飞、韩世忠等人率领的军队一路追杀,至深夜方止,近三万人死伤、失踪……废物。”希尹缓缓地折起纸张,“对于江宁的战况,我早已警告过他,别不把投降的汉人当人看,迟早遭反噬。老三看似听话,实则愚蠢不堪,他将百万人拉到战场,还以为折辱了这帮汉人,什么要将江宁溶成铁水……若不干这种蠢事,江宁已经完了。”

希尹的话语一字一顿,完颜青珏却知道师父已处于极大的愤怒之中,他斟酌片刻:“若是这样,那位武朝新君破了江宁危局,怕是又要成气象?师父要不要回去……帮帮那两位……”

“成不了气象了。”希尹摇了摇头,“江南一带,投降的已相继表态,武朝颓势已成,恰如雪崩,有些地方就算想要投诚回去,江宁的那点军队,也难说守不守得住……”

“可那百万武朝军队……”

“土鸡瓦狗,先不说他们要回去人家敢不敢手下,秋收已毕,如今江南大部分军粮操之我手,那位新君守了江宁三月,还能不能养活人都是问题,这事不必担心,待宗辅宗弼重整旗鼓,江宁终究是守不住的。那位新君唯一的机会是离开江南,带着宗辅宗弼四处打转,若他想找块地方死守,下次不会再有这破釜沉舟的机会了。”希尹顿了顿,有两缕参差的白发飘在山风里,“让为师叹气的是,我女真战力消退,不复当年的事实终于被那帮败家子表露出来了,你看着吧,西南那位擅长宣传,十二万汉军破女真百万的事情,不久就要被人说起来了。”

完颜青珏道:“但到得此时,相信这些许言论,也已无力回天,不过,师父……武朝汉军毫无士气可言,此次征西南,纵然也发数百万士兵过去,恐怕也难以对黑旗军造成多大影响。弟子心有忧虑……”

“赶驴熬鹰,各用其法。”希尹摇了摇头,“为师早已说过宗辅之谬,岂会如他一般愚蠢。江南土地辽阔,武朝一亡,众人皆求自保,将来我大金居于北端,鞭长莫及,与其费大力气将他们逼死,不如让各方军阀割据,由得他们自己杀死自己。对于西南之战,我自会公平对待,赏罚分明,只要他们在战场上能起到一定作用,我不会吝于奖赏。你们啊,也莫要仗着自己是大金勋贵,眼高于顶,须知听话的狗比怨着你的狗,要好用得多。”

完颜青珏行了一礼:“老师教诲,青珏铭记于心,无时或忘。”

希尹摆摆手:“好了,去吧,这次过去长沙,万事还得小心,我听说华夏军的好几批人都已经朝那边过去了,你身份尊贵,行动之时,注意保护好自己。”

“请师父放心,这几年来,对华夏军那边,青珏已无半点轻视自傲之心,此次前去,必不负君命……至于几批华夏军的人,青珏也已准备好会会他们了!”

他口中说出这番话来,不久之后,在希尹的注视中告辞离去。他领着上千人的马队离开江州,踏上征程,不多时在群山的另一侧,又看见了银术可领大军转移的踪迹,在那群山起伏间,延绵的军队与战旗一路延伸,犹如汹涌铁流。

这是女真人崛起道路上吞吐天下的豪气,完颜青珏远远地望着,心中豪迈不已,他知道,老的一辈慢慢的都将逝去,不久之后,守护这个国家的重任将要压倒他们的肩膀上,这一刻,他为自己仍旧能够看到的这豪迈的一幕感到自豪。

汹涌的军队,往西面推进。

……

成都以西,远隔数百里,是地势高拔延绵的青藏高原,如今,这里被称为吐蕃。

吐蕃历史悠久,一贯以来,各放牧部族征战杀伐不息,自唐时开始,在松赞干布等数位君王的手中,有过短暂的大一统时期。但不久之后,复又陷入分裂,高原上各方诸侯割据厮杀、分分合合,至今未曾恢复唐朝后期的辉煌。

位于吐蕃南端的达央是个中型部落曾经自然也有过兴盛的时候近百年来,逐渐的衰落下去。几十年前,一位追求刀道至境的男人一度游历高原,与达央部落当年的首领结下了深厚的友谊,这男人便是霸刀庄的庄主刘大彪。

辖地拥有一大片露天铁矿的达央部落在此后与霸刀庄的来往密切,一度建立起了非常可靠的私货运贩途径。后来方腊起义,不少的兵器也是从吐蕃偷偷地运输过来,然而随着永乐朝起义的失败,霸刀庄的力量陷入低谷,在吐蕃的达央部落,也遭到附近数个部落的入侵,在几年的时间内,几乎被吞并除名。

小苍河大战前夕,宁毅将霸刀庄的兵力千里调配至达央,稳定住局势。后来华夏军南撤,部分精锐被宁毅投入到达央,一方面是为了保住达央珍贵的铁矿,另一方面则是为了在封闭的环境下进一步的练兵。到得后来,陆续有两万余身体健壮、意志坚韧的士兵进入这片地方,他们首先击溃了附近的几个吐蕃部落,而后便在高原之上定居下来。

在此前数年的时间里,达央部落遭受附近各方的攻击与征伐,族中青壮几乎已死伤殆尽,但高原之上民风剽悍,族中男子未曾死光之前,甚至无人提出投降的想法。华夏军过来之时,面对的达央部剩下大量的妇孺,高原上的族群为求存续,华夏军的年轻士兵也希望成家,双方因而结合。于是到得如今,华夏军的士兵取代了达央部落的大部分男性,逐渐的让双方融合在一起。

数年的时间以来,华夏军的士兵们在高原上打磨着他们的体魄与意志,他们在原野上奔驰,在雪峰上巡行,一批批的士兵被要求在最严苛的环境下合作生存。用于打磨他们思想的是不断被提起的小苍河之战,是北地与中原汉人的惨剧,是女真人在天下肆虐带来的屈辱,也是和登三县杀出成都平原的荣耀。

相对于和登三县对行政成员的大量培养,在这片高原上,这支由秦绍谦带领的黑旗军更为专注地淬炼着他们为战斗而生的一切,每一天都在将士兵们的身体和意志淬炼成最凶悍也最致命的钢铁。

而在这其中,能够给他们带来慰籍的,其一是已经成家的士兵家中妻儿带来的温暖;其二是在达央华夏军广场上那高耸的、埋葬了千万英雄骨灰的小苍河大战纪念碑,每一天,那黑色的纪念碑都静静地无声地在俯视着所有人,提醒着他们那惨烈的过往与身负的使命。

这一天,低沉的号角声在高原之上响起来了。

士兵们从高高的雪峰上,从训练的原野上回来,含着眼泪拥抱家中的妻儿,他们在军营的广场开始聚集,在巨大的纪念碑前放下蕴含着当年记忆的某些物件:曾经死去弟兄的血衣、绷带、随身的甲片、残破的刀锋……

这是他们所有人来到高原上时军队对他们的要求,每位士兵都带上一件东西,记住小苍河,记住曾经的血战。

“……当有一天,你们放下这些东西,我们会走出这里,向那些敌人,讨还所有的血债。”

许许多多的东西被陆续放下,苍鹰飞过高高的天空,天空下,一列列肃杀的方阵无声地成型了。他们挺拔的身形几乎完全一致,笔直如钢铁。

秦绍谦走上了高台。

“……女真人覆灭了武朝,将入成都……粘罕来了!”他的声音在高原之上远远地传开,在天空下回荡,不高的天空上,有云随着声音在聚集。但无人理会,人的声音正在大地上传开。

“诸位!”声音回荡开来,“时辰……”

“到了!”

那声音落下之后,高原上便是震动大地的轰然巨响,犹如冰冻千载的玉龙开始崩解。

这一天,华夏第七军,开始跃出青藏高原。

……

距离华夏军的驻地百余里,郭药师收到了达央异动的消息。

周围宁寂无声,他走出帐篷,似乎高原上缺氧的环境让他感到压抑,辽阔的荒原一望无际,天上静悄悄的垂着低沉的沉闷的云。

有战栗的情绪从尾椎开始,逐寸地蔓延了上去。

他知道,一场与高原无关的巨大风暴,就要刮起来了……

第八六七章 新皇 冠冕

荒凉的秋风在野地上吹起来,焚烧尸体的黑色烟柱升上天空,尸体的臭气四处蔓延。

大战之后的江宁,笼在一片灰蒙蒙的死气里。

城市之中的张灯结彩与敲锣打鼓,掩不住城外原野上的一片哀色。不久之前,百万的军队在这里冲突、流散,许许多多的人在火炮的轰鸣与厮杀中死去,幸存的士兵则有着各种不同的方向。

有一部分的将领率麾下的士兵向着武朝的新君再次投诚。

有一部分的将领或领头人带着身边的来自相同地方的兄弟,去往相对富庶却又偏僻的地方。

有的士兵早已在这场大战中没了胆气,失去编制之后,拖着饥饿与疲惫的身体,孤身走上漫漫的归家路。

人群的离散更像是乱世的象征,几天的时间里,蔓延在江宁城外数百里道路上、山地间的,都是溃散的逃兵。

在被女真人圈养的过程中,士兵们早已没了生活的物资,又经过了江宁的一场血战,逃亡的士兵们既不能信任武朝,也惧怕着女真人,在路途之中,为求吃食的厮杀便迅速地发生了。

带着执念的人们倒在了路上,身负绝艺的饥饿士兵在山丘间躲避与猎杀同族,部分想要迅速离开战区的士兵集团开始吞噬周围的散兵。这中间又不知发生了多少凄惨的、令人发指的事情。

大部分投诚新君的士兵们在一时之间也并未得到妥善的安置。围城数月,亦错过了秋收,江宁城中的粮食也快见底了,君武与岳飞等人以破釜沉舟的哀兵之志杀出来,实际上也已是绝望到极点的反击,到得此时,胜利的喜悦还未完全落在心底,新的问题已经迎头砸了过来。

数量超过四十万甚至还在增加的原武朝士兵向着这边倒戈投诚,首先伸手要的,便是大量的粮草、军资、药物,但在短时间内,君武一方甚至连这么多人的住处都不可能凑齐。

而经过建朔十一年九个月的鏖战,江宁城外尸体堆积,疫病其实已经在蔓延,就在先前人群聚集的营地里,女真人甚至几次三番地屠杀整个整个的伤兵营,然后纵火全部焚烧。经历了先前的战斗,随后的几天甚至尸体的收集和焚烧都是一个问题,江宁城内用于防疫的储备如石灰等物资,在大战结束后的两三天时间里,就迅速见底。

这些都还是小事。在真正严苛的现实层面,最大的问题还在于被击败后逃往太平州的完颜宗辅大军。

虽然在百万人的哗变与反扑中,遭到镇海、背嵬两支军队迎头痛击的女真大军一度受到惨重的损失,逃得狼狈不堪,但完颜宗辅未死,女真军队的核心并未被击垮。一旦宗辅、宗弼等人重整旗鼓杀过来,又不再以非人的高压政策对待武朝降军,再次被咬上的江宁城,恐怕将永远失去裹挟百万人搏命突围的机会。

甚至于投诚过来的数十万军队,都将成为君武一方的严重负累短时间内这批军人是难以产生任何战力的,甚至于将他们收入江宁城中都是一项冒险,这些人已经在城外被饿了两个月,又非江宁本地人,一旦入城又忍饥挨饿的情况下,恐怕过不了多久,又要在城里内讧,把城池卖掉求一口吃食。

黑烟不断、日升月落,几十万人在战场的残迹上运转不息,老旧的帐篷与棚屋结成的营地又建起来了,君武额上系着白巾,出入城内城外,数日之间都是短暂的歇息,在其麾下的各级官吏则更是忙碌不歇。

大战胜利后的第一时间,往武朝各地游说的使者已经被派了出去,其后有各种救治、安抚、收编、发放……的事务,对城内的百姓要鼓舞甚至要庆祝,对于城外,每日里的粥饭、药物支出都是流水一般的账目。

这场大战胜利的三天之后,已经开始将目光望向将来的幕僚们将各种看法汇总上来,君武双眼通红、布满血丝。到得九月十一这天傍晚,沈如馨到城楼上给君武送饭,看见他正站在通红的夕阳里沉默远望。

沈如馨上前请安,君武沉默许久,方才反应过来。内官在城楼上搬了桌子,沈如馨摆上简单的吃食,君武坐在阳光里,怔怔地看着手上的碗筷与桌上的几道小菜,目光愈发血红,咬着牙说不出话来。

城内隐约有庆祝的锣声传来。

沈如馨道:“陛下,毕竟是打了胜仗,您马上要继帝位定君号,怎么……”

君武拿筷子的手挥了出去:“继位继位继位!哪有我这样的皇帝!我哪有脸当皇帝!”

他的反应吓了沈如馨一跳,连忙起身捡起了筷子,小声道:“陛下,怎么了?”胜利的前两日,君武即便疲惫却也高兴,到得眼下,却终于像是被什么压垮了一般。

“……我们要弃城而走。”君武沉默许久,方才放下饭碗,说出这样的一句话来,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城楼房间的门口,语气尽量的平静:“吃的不够了。”

“……打败了女真人,一点都没有抢到吗?”沈如馨小声问。

“几十万人杀过去,饿鬼一样,能抢的不是被分了,就是被女真人烧了……就算能留下宗辅的后勤,也没有太大用,城外四十多万人就是累赘。女真再来,我们那里都去不了。往西南是宗辅占了的太平州,往东,镇江已经是废墟了,往南也只会迎头撞上女真人,往北过长江,我们连船都不够……”

君武道:“我们晚了三个月,武朝的威势已亡,江南一带投降的最多,就算能有忠心耿耿的,我们也不可能在这片地方久待。女真占了秋收之利,大势已成,岳将军他们也都说,我只能逃跑,决不能再被女真人围困,否则不论守任何地方,都只能等着女真人大势越涨越高……我豁出性命,打了胜仗,却只能跑。如馨,你知道我跑了以后,江宁百姓会如何吗?”

他从门口走出去,高高的城楼望台,能够看见下方的城墙,也能够看见江宁城里鳞次栉比的房屋与民居,经历了一年血战的城墙在夕阳下变得格外巍峨,站在城头的士兵衣甲已旧,却像是有着无比沧桑无比坚定的气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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