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赘婿 第628节

于和中并不在明面上的出使团队里,他自得了命令后,随着行商的队伍过来,出发时严道纶与他说的任务是暗中搜集有关华夏军的真实情报,但过来之后,则大概猜到,情况不会那么简单。

他大概能推测出一个可能性来,但过来的时日尚短,在客栈中居住的几日接触到的文人尚难推心置腹,一时间打听不到足够情报。他也曾在别人提起各种小道消息时主动谈论过有关那位宁先生身边女人的事情,没能听到预期中的名字。

到今日严道纶联系上他,在这客栈当中单独相见,于和中才心中打鼓,隐约感到某个讯息就要出现。

“……许久以前便曾听人说起,石首的于先生早年在汴梁便是风流人物,甚至与当初名动天下的师师大家关系匪浅。这些年来,天下板荡,不知于先生与师师大家可还保持着联系啊?”

果然,大略地寒暄几句,询问过于和中对华夏军的些许看法后,对面的严道纶便提起了这件事情。纵然心中有些准备,但乍然听到李师师的名字,于和中心里还是陡然一震。

是了……

随后倒是保持着淡然摇了摇头。

“近些年来,已不太愿意与人提起此事。只是严先生问起,不敢隐瞒。于某祖居江宁,儿时与李姑娘曾有过些青梅竹马的交往,后来随父辈进京,入户部补了个缺,她在矾楼名声鹊起,再会之时,有过些……朋友间的往来。倒不是说于某文采风流,上得了当年矾楼花魁的台面。惭愧……”

他如此表述,自承才能不够,只是有些私下里的关系。对面的严道纶反倒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哦、哦、那……后来呢?”

“呵,说来也是好笑,后来这位宁先生弑君造反,将师师从京城掳走,我与几位好友或多或少地受了牵连。虽不曾连坐,但户部待不下去了,于某动了些关系,离了京师避祸,倒也因此躲开了靖平年间的那场浩劫。此后数年辗转,方才在石首定居下来,便是严先生见到的这副模样了。”

严道纶笑着叹了口气:“这些年来战乱反复,无数人颠沛流离啊,如于先生这般有过户部经验、见过世面的大才,蒙尘者众,但此次入了大帅帐下,往后必受重用……不过,话说回来,听说于兄当年与华夏军这位宁先生,也是见过的了?”

“宁立恒早年亦居江宁,与我等所在院落相隔不远,说起来严先生或许不信,他幼时愚钝,是个头脑木讷的书呆,家境也不甚好,后来才入赘了苏家为婿。但后来不知为何开了窍,那年我与师师等人回到江宁,与他重逢时他已有了数篇诗作,博了江宁第一才子的美名,只是因其入赘的身份,旁人总免不了小觑于他……我等这番重逢,后来他辅佐右相入京,才又在汴梁有过多次聚会……”

说起“我曾经与宁立恒谈笑风生”这件事,于和中神色平静,严道纶不时点头,间中问:“后来宁先生举起反旗,建这黑旗军,于先生难道不曾起过共襄盛举的心思吗?”

“严先生这便看低于某了,于某如今虽是一小吏,但早年也是读圣贤书长大的,于道统大义,无时或忘。”

“是严某孟浪。”

“而且……说起宁立恒,严先生不曾与其打过交道,可能不太清楚。他早年家贫,不得已而入赘,后来挣下了名气,但想法颇为偏激,为人也稍显孤傲。师师……她是矾楼第一人,与各方名流往来,见惯了名利,反倒将旧情看得很重,往往召集我等过去,她是想与旧识好友聚会一番,但宁立恒与我等往来,却不算多。有时候……他也说过一些想法,但我等,不太认同……”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当然,话虽如此,交情还是有一些的,若严先生希望于某再去见见宁立恒,当也没有太大的问题。”

“往后必有倚重于先生之处,但在眼下,于先生与师师大家……”

“宁毅弑君,远走小苍河,师师被他掳了过去,说起来,当时以为她会入了宁家家门,但后来听说两人闹翻了,师师远走大理——这消息我是听人确定了的,但再后来……不曾刻意打听,似乎师师又重返了华夏军,数年间一直在外奔走,具体的情况便不清楚了,毕竟十余年不曾相见了。”于和中笑了笑,怅然一叹,“这次来到成都,却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见到。”

严道纶提起小茶壶为于和中添了茶,过得片刻,方才笑道:“有机会的,其实今日与于兄相见,原也是为的此事。”

“哦,严兄知道师师的近况?”

“师师姑娘至今未婚。”严道纶望着他笑,“如今她与那宁立恒的关系,倒是说不清楚,她早些年确实曾为华夏军到处奔走,如今在这军中也颇有影响力。单说去年吧,华夏军与女真西路军开战,成都平原内部不平,是宁家的那位六夫人、霸刀的那位女元帅领军清理后方,当时师师姑娘配合她处理外交事务,一文一武,黑脸白脸,配合得极好。”

严道纶喝了口茶:“李景深、聂绍堂、于长清……这些在川四路都算得上是根基深厚的大员,得了师师姑娘的居中斡旋,才在这次的大战之中,免了一场祸端。这次华夏军论功行赏,要开那个什么代表会议,好几位都是入了代表名单的人,今日师师姑娘入城,聂绍堂便立刻跑去拜见了……”

严道纶说到这里,于和中手中的茶杯便是一颤,按捺不住道:“师师她……在成都?”

“听说是今天早上入的城,咱们的一位朋友与聂绍堂有旧,才得了这份消息,这次的好几位代表都说承师师姑娘的这份情,也就是与师师姑娘绑在一块了。其实于先生啊,或许你尚不清楚,但你的这位青梅竹马,如今在华夏军中,也已经是一座了不得的山头了啊。”

“……”于和中沉默片刻,随后道,“她当年在京城便长袖善舞,与人交往间极有分寸,如今在华夏军中负责这一块,也算是人尽其用。而且……旁人说承她这份情,或许打的还是宁毅的主意吧,外界早就说师师乃是宁毅的禁脔,虽然如今未有名分,但盯住这等说法靠过来的投机之人,恐怕不会少。”

“于兄睿智,一言道破其中玄机。哈哈,其实官场奥妙、人情往来之诀窍,我看于兄往日便明白得很,只是不屑多行手段罢了,为这等清节风骨,严某这里要以茶代酒,敬于兄一杯。”严道纶大小举杯,趁机将于和中夸赞一番,放下茶杯后,方才慢条斯理地说道,“其实从去年到如今,当中又有了不少枝节,也不知他们此番下注,到底算是聪明还是蠢呢。”

于和中皱起眉头:“严兄此言何指?”

严道纶道:“华夏军战力卓绝,说起打仗,无论前线、还是后勤,又或者是师师姑娘去年负责出使游说,都算得上是极其重要的、关键的差事。师师姑娘出使各方,这各方势力也承了她的人情,往后若有什么事情、要求,第一个联络的自然也就是师师姑娘这边。然而今年四月底——也就是宁毅领兵北上、秦绍谦击败宗翰的那段时间,华夏军后方,关于师师姑娘忽然有了一轮新的职务调配。”

严道纶看着于和中,身体前屈,压低了声音:“他们将师师姑娘从出使事务上调了回来,让她到后方写剧本、搞什么文化宣传去了。这两项工作,孰高孰低,不言而喻啊。”

于和中想了想:“或许……西南大战已定,对外的出使、游说,不再需要她一个女人来居中斡旋了吧。毕竟击败女真人之后,华夏军在川四路态度再强硬,恐怕也无人敢出面硬顶了。”

“这自然也是一种说法,但不论如何,既然一开始的出使是师师姑娘在做,留下她在熟悉的位置上也能避免许多问题啊。即便退一万步,缩在后方写剧本,算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下三滥的事情,有必要将师师姑娘从如此重要的位置上突然拉回来吗,所以啊,外人有不少的猜测。”

他笑着给自己斟茶:“其一呢?他们猜或许是师师姑娘想要进宁家门,这里还差点有了自己的山头,宁家的其余几位夫人很忌惮,于是趁着宁毅外出,将她从外交事务上弄了下来,若是这个可能,她如今的处境,就很是让人担心了……当然,也有可能,师师姑娘早就已经是宁家当中的一员了,人手太少的时候让她抛头露面那是不得已,空出手来之后,宁先生的人,整天跟这里那里有关系不体面,所以将人拉回来……”

严道纶慢条斯理,侃侃而谈,于和中听他说完宁家后宫争斗的那段,心中莫名的已经有些着急起来,忍不住道:“不知严先生今日召于某,具体的意思是……”

严道纶顿了顿,望他一眼,双手交握:“许多事情,眼下不必隐瞒于兄,华夏军十年卧薪尝胆,乍逢大胜,天下人对这边的事情,都有些好奇。好奇而已,并无恶意,刘将军令严某挑选人来成都,也是为了仔仔细细地看清楚,如今的华夏军,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有个什么成色。打不打的是将来的事,如今的目的,就是看。严某挑选于兄过来,如今为的,也就是于兄与师师大家、甚至是往日与宁先生的那一份交情。”

他伸手过去,拍了拍于和中的手背,随后笑道:“掏心掏肺。也请于兄,不要介怀。”

于和中大感受用,拱手道:“小弟明白。”

“今日时间已经有些晚了,师师姑娘上午入城,听说便住在摩诃池那边的迎宾馆,明日你我一道过去,拜会一下于兄这位青梅竹马,严某想借于兄的面子,认识一下师师大家,而后严某告辞,于兄与师师姑娘随意叙旧,不必有什么目的。只是对于华夏军到底有何优点、如何处事这些问题,往后大帅会有需要仰仗于兄的地方……就这些。”

严道纶笑望着于和中,于和中心下大定,华夏军自称的广开门户,他过来寻找旧友,又不用做什么直接与华夏军为敌的事情,那是一点危险都不会有的。而且如今有了师师这层关系,回到石首那边后,必然会受到刘将军的尊敬和重用,当下肃容道:“但凭严兄吩咐。”

严道纶大笑起身:“还是那句,不用紧张,也用不着刻意,明日过去,于兄大可说你我是往日同僚,结伴而来,严某见师师大家一面,便行离开,不会打扰你们……有了此层关系,于兄在刘帅手下晋身,必然顺风顺水,往后你我同殿为臣,严某还要于兄多多照顾啊。”

于和中便又说了不少感谢对方提携的话。

他并非是官场的愣头青了,当年在汴梁,他与陈思丰等人常与师师往来,结识不少关系,心中犹有一番野望、热情。宁毅弑君之后,他日日惶恐不安,赶快从京城离开,因此避开靖平之祸,但从此以后,心中的锐气也失了。十余年的蝇营狗苟,在这天下动荡的时刻,也见过无数人的白眼和蔑视,他往日里没有机会,而今这机会总算是掉在眼前了,令他脑海之中一阵火热沸腾。

他并不考虑投奔华夏军的可能,其中一个原因是他的家人孩子都在刘光世的势力当中,但最主要还是因为这支军队在外界的凶名他是听说过的,而今也看不清这支势力的形状——但可能肯定必然与外界不同。他快四十岁了,即便有师师的照顾,可能也很难在华夏军中出头,而刘光世刘将军那边的规则他却是非常清楚的。

刘将军那边朋友多、最讲究私下里的各种关系经营。他往日里没有关系上不去,到得如今籍着华夏军的背景,他却可以肯定自己将来能够顺风顺水。毕竟刘将军不像戴梦微,刘将军身段柔软、眼界开通,华夏军强大,他可以虚与委蛇、首先接纳,一旦自己打通了师师这层关节,往后作为两边纽带,能在刘将军那边负责华夏军这头的物资购买也说不定,这是他能够抓住的,最光明的前途。

他脑中想着这些,告辞了严道纶,从碰面的这处客栈离开。此时还是下午,成都的街道上落下满满的阳光,他心中也有满满的阳光,只觉得成都街头的游人如织,与当年的汴梁风貌也有些类似了。

随即又想到师师姑娘,这么些年不曾见面,她怎么样了呢?自己都快老了,她还有当年那般的气质与美貌吗?大概是不会有了……但无论如何,自己仍旧将她当做儿时好友。她与那宁毅之间到底是怎样一种关系?当年宁毅是有些本事,他能看出师师是有些喜欢他的,可是两人之间这么多年没有结果,会不会……其实已经没有任何可能了呢……

自己早已有了妻儿,因此当年虽然往来不断,但于和中总是能明白,他们这一生是有缘无份、不可能在一起的。但如今大家韶华已逝,以师师当年的性情,最讲究衣不如新人不如故的,会不会……她会需要一份温暖呢……

这天晚上他在客栈床上辗转不宁,脑中想了许许多多的事情,几乎到得天明才稍稍眯了片刻。吃过早餐后做了一番打扮,这才出去与严道纶在约定的地方碰面,只见严道纶一身其貌不扬的灰衣,容貌规规矩矩极其平凡,显然是打定了注意以他为首。

两人一路朝着城内摩诃池方向过去。这摩诃池乃是成都城内一处人工湖泊,从唐朝开始便是城内有名的游玩之所,商业发达、富户聚集。华夏军来后,有大量富户迁出,宁毅授意竹记将摩诃池西面街道收购了一整条,这次开大会,这边整条街更名成了迎宾路,内里诸多住所院落都作为迎宾馆使用,外头则安排华夏军军人驻守,对外人而言,气氛委实森然。

这一次华夏军卧薪尝胆十年,击溃了女真西路军,而后召开的大会不需要对外界过多交代,因此没有政治协商的步骤。第一轮代表是内部选举出来的,或者就是军队内部人员,或者是从军队中退下来的事务性官员,如在李师师等人的斡旋下帮了华夏军之后得了名额的只是少数了。

十年铁血,此时不仅是外头站岗的军人身上带着杀气,居住于此、进进出出的代表们纵然互相说笑看来和善,绝大多数也是手上沾了无数敌人性命而后幸存的老兵。于和中之前浮想联翩,到得这迎宾路口,才陡然感受到那股可怕的氛围。过去强做镇定地与卫戍士兵说了话,心中忐忑不已。

好在不久之后便有女兵从里头出来,招呼于、严二人往里面进去了。师师与一众代表居住的是一处极大的院落,外间会客室里等待的人不少,看起来都各有来头、身份不低。那女兵道:“师师姑娘正在会客,说待会就来,叮嘱我让两位一定在这里等一等。”说着又热心地奉上茶水,强调了“你们可别走了啊”。

这供人等待的会客室里估计还有其它人也是来拜会师师的,眼见两人过来,竟能插队,有人便将审视的目光投了过来。

外头的人影来来往往,过得不久,便见一名身着轻便白色素花衣裤、脚穿白花布鞋的女子从里头出来了,这是极其随意的居家搭配,看起来便显得亲切。来的正是李师师,纵然过了这么多年,她依然是温暖迷人的气质,见到于和中,眼睛眯起来,随后便露出了令人无比缱绻、怀念的笑容。

“——于和中!”

她偏着头,毫不在意旁人眼光地向他打着招呼,几乎在那一瞬间,于和中的眼眶便热起来了……

第九七零章 弥散人间光与雾(四)

青石铺就的道路穿过雅致的院落,盛夏的阳光从树隙之间投下金黄的斑驳,温暖而和煦的风带着细微的人声与脚步传来。清爽的夏天,俨如记忆深处最温馨的某段记忆中的时节,跟着白衣的女子一路朝里间院落行去时,于和中的心里恍然间升起了这样的感受。

已逝的青春、曾经的汴梁、逐渐凝固的人生中的可能……脑海中闪过这些念头时,他也正在师师的询问下介绍着身边随行人物的身份:这些年来受到了关照的同僚严道纶,此次一路来到成都,他来见过往好友,严担心他白跑一趟,于是结伴而来。

严道纶顺着话语做了礼貌的自我介绍,师师偏头听着,温柔地一笑,几句惯例的寒暄,三人转入旁边的院落。这是三面都是房间的小院,庭院面朝摩诃池,有假山、树木、亭台、桌椅,每处房间似乎皆有住人,不起眼的角落里有卫兵执勤。

“……这一边原本是米商贺朗的别业,华夏军进城之后,上头就寻找日后开会招待之所,贺朗打算将这处别业捐出来,但摩诃池附近寸土寸金,我们不敢认这个捐。后来按照市价,打了个八折,三万两千贯,将这处院子拿下了,算是占了些便宜。我住左边这两间,不过今日风和日丽,咱们到外头喝茶……”

师师笑着为两人介绍这院子的来历,她年纪已不再青稚,但样貌并未变老,反倒那笑容随着阅历的增长愈发怡人。于和中看着那笑,只是下意识地回答:“立恒在经商上向来厉害,想来是不缺钱的。”

师师笑着摇头:“其实钱缺得厉害,三万两千贯大概只有一万贯付了现,其它的折了琉璃作坊里的份子,七拼八凑的才交付清楚。”

“华夏军的琉璃作坊,往后可就值钱了。”严道纶插了一句,“华夏军大气啊,贺朗是占了大便宜了。”

师师的嘴角勾起月牙儿来:“宁先生做生意,向来不吃独食,大家都愿意入场,生意才能做得大。严先生,您与和中先坐,我去唤人倒茶。”

他们在湖边林荫晃动的木桌前停下,师师这样说起时,严道纶才连忙摇了摇手:“不用不用,严某今日只是恰好顺路,因此陪着于兄过来,既然两位兄妹久别重逢,我那边尚有事情要处理,不麻烦师师姑娘……其实对师师大家的名声耳闻已久,今日能得一见。荣幸……心愿已足,哈哈哈哈……”

他果不食言,打了招呼便要离开,师师那边却也竖起手来:“不行不行,严先生既然是于兄好友,今日到了,怎么也得喝杯茶再走,否则外人要说我这个做妹妹的不懂礼数了……”

她竖着左手,笑得亲切温和,待到严道纶再想拒绝,才偏头笑道:“……我坚持。”这笑容亲切之中透出了一丝认真来,严道纶微微一愣,才终于笑着指了指那桌椅:“那我……喝一杯?就一杯……实在是不想麻烦师师姑娘……”

“没事的没事的,坐嘛。”一旁的于和中大感满足,也出声挽留。师师过去招呼院子里的女兵准备茶点时,严道纶环顾四周,与于和中说道:“想不到以师师姑娘如今的身份,这院子竟也只用了两间。”

于和中蹙眉点头:“是啊,她在矾楼时,都有一整个小院的。如今……或许华夏军都这样吧……”

随口交谈两句,自然无法确定,随后严道纶欣赏湖景,将话语引到这边的景色上来,师师回来时,两人也对着这附近景色夸赞了一番。此后女兵端来茶点,师师询问着严道纶:“严先生来成都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吗?不耽搁吧?若是有什么要紧事,我可以让小玲送先生一道去,她对这里熟。”

严道纶笑道:“没有没有,都是寻常事务。”他并未说得太多,之后也都是寻常的寒暄,一杯茶喝完,便即起身告辞。于和中倒也早不是什么愣头青了,见了师师之后进退失据,顺口留下严道纶后,又担心他有些什么目的,或是为了监视自己,顺水推舟一直作陪,此时心下才大定下来。

他与师师起身送了对方几步,随后让女兵小玲带了严道纶从宅子里出去。对于严道纶过来真的只打了个照面的行为虽有些疑惑,但眼下便不再多想了。

他偏过头去,师师正看着他,随后灿烂地笑起来。

已然送走了严道纶,久别重逢的两人在湖边的小桌前相对而坐。这次的分别毕竟是太久了,于和中其实多少有些拘束,但师师亲切而自然,拿起一块糕点吃着,开始兴致盎然地询问起于和中这些年的经历来,也问了他家中妻子、孩子的情况。于和中与她聊了一阵,心中大感舒畅——这几乎是他十余年来第一次这般舒畅的交谈。随后对于这十余年来遭遇到的不少趣事、难事,也都加入了话题当中,师师说起自己的状况时,于和中对她、对华夏军也能够相对随意地调侃几句了。有时候纵是不开心的回忆,在眼下重逢的气氛里,两人在这湖边的阳光碎屑间也能笑得极为开心。

师师本就念旧,这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与十余年前的汴梁如出一辙,那时候他也好、陈思丰也好,在师师面前都能够肆无忌惮地表述自己的心情,师师也从来不会觉得这些儿时好友的心思有什么不妥。

他们说得一阵,于和中想起之前严道纶提起的“她只占了两间房”的说法,又想起昨天严道纶透露出来的华夏军内部权力斗争的情况,犹豫片刻后,才谨慎开口:“其实……我这些年虽在外头,但也听说过一些……华夏军的情况……”

“嗯?什么情况?”师师笑问。

“我是听人说起,你在华夏军中,也是了不起的大人物啦。”

“哪有什么大人物。”于和中语带调侃,师师摇头失笑,“其实呢,华夏军创立这么多年,天下读书人几乎人人喊打,立恒虽然培养了不少干部,但是真正好的文化官员不多。我以前念过书,能写会算,立恒便让我做这做那的,算是抓了壮丁了……其实这类官员眼下也缺,缺口还很大呢。”

她说到这里,目光望着于和中,于和中与她对望片刻,眨了眨眼睛:“你是说……其实……那个……”

“不着急,于兄你还不清楚华夏军的样子,反正要呆在成都一段时间,多想想。”师师笑着将糕点往他推过去,“不过我可不是什么大头头,没办法让你当什么大官的。”

“家里人都还在石首呢,他们都在那边住了几年了,好不容易才定下来,大家不是都说,几年内不会再打仗了……”于和中絮絮叨叨。

师师点头:“知道知道,而且这两年打仗的可能确实不大。嗯,你之前说听到华夏军的情况,还听说了什么?”

“就是你的事情啊,说你在军中负责外交出使,威风八面……”

“嗯嗯,是这么说的吗?”

“当然是啊,然后还有许多人因为你的原因得了庇护,像是李景深、聂绍堂、于长清……这些人以前在川四路都有权有势,如今都会来拜会你,还有谁对外面说了话,以后都会支持你。了不得了李大人。你看北方有个女相,南边有个你……”

师师一边吃糕点一边笑着:“那就是瞎说了,楼相很厉害的,我望之莫及,华夏军这边,不说立恒家里的几位夫人,就算是竹记的几位女掌柜,那都是一等一的厉害人物,我比不上……然后呢?还有什么有意思的?”

于和中犹豫了一下:“说你……原本可以成一番大事的,结果四月里不知道为什么,被拉回去写本子了,那些……小故事啊,青楼楚馆里说书用的本子啊……然后就有人猜测,你是不是……反正是得罪人了,突然让你来做这个……师师,你跟立恒之间……”

他吞吞吐吐,随后道:“你要是觉得我多嘴,你就不用说。”

“那我就不说了。”师师口中冒出这么一句,靠在桌子上,捂着嘴笑,她以往待人和煦之时便有古灵精怪的一面,此时倒也并不引人反感,于和中道:“那就算……”只听得师师又说起来:“你们真是爱胡思乱想……”

“我也是听别人提起的,不是有些担心你嘛。”

“我没事的,虽然……还没把自己嫁出去。”

“那他们怎么把你从那么重要的事情上调回来……”

“当然是有正经的原因啊。”师师道,“和中你在成都还要呆这么久,你就慢慢看,什么时候看懂了,我把你拉进华夏军里来……和平虽然会持续几年,但将来总是要打起来的。”

她说到这里,面上才露出认真的表情,但片刻之后,又将话题引到轻松的方向去了。

阳光依然和煦、暖风从湖面上吹拂过来,两人聊得开心,于和中问及华夏军内部的问题,师师不时的也会以调侃或是八卦的姿态回答一些,对她与宁毅之间的关系,虽然不曾正面回答,但说话之中也侧面证实了一些猜测,十余年来,她与宁毅时远时近,但总之没能顺利走到一起去。

聊到正午时分,师师让女兵小玲从厨房叫来几样饭菜,便在这边院子里用了午膳,之后似乎有人过来拜访,她才送了于和中出去,并且约好之后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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