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赘婿 第634节

某位儿时朋友从某个时刻起,忽然没有出现过,一些叔叔伯伯,曾经在他的记忆里留下了印象的,许久之后才想起来,他的名字出现在了某座墓园的石碑上。他在幼年时期尚不懂得牺牲的涵义,待到年纪渐渐大起来,这些有关牺牲的回忆,却会从时间的深处找回来,令少年感到愤怒,也更加坚定。

他对于敌人,没有丝毫的同情。西南大战在战场上的半年多时间,他救人、杀人都是坚决无比,女真人与南方汉人并不一样的外在令他能够清晰地辨认这种情绪,让他清晰地爱也清晰地恨。

对于曲龙珺、闻寿宾原本也是这样的心态,他能在暗中看着他们所有的阴谋诡计,加以嘲笑,因为在另一边,他心中也无比清楚地知道,一旦到了需要动手的时候,他能够毫不犹豫地杀光这帮贱狗。

这原本应该是一件纯粹让他感到愉悦的事情。

采用迂回的手法救下了曲龙珺,此时冷静下来想想,却让他的心中微微的感到不舒服起来。

敌人并不坚定,自己将来杀还是不杀,她若有什么隐情在,自己考虑还是不考虑?少年是不愿意考虑的,可父母兄长从小的教育却让他的心中或多或少有些膈应。若是打击对方还得讲究手法,杀闻寿宾而不能杀曲龙珺,那跟交给情报部、内务部处理有什么不同?

下意识地救下曲龙珺,是为了让这帮坏人继续肆无忌惮地做坏事,自己在关键时刻从天而降让他们后悔不已。可坏人坏得不够坚定,让他幻想中的期待感大减,自己之前脑子发昏了,为什么没想到这点,她要死让她淹死就好了,这下可好,救了个敌人。

曲龙珺的自杀俨然在他潜意识里喂了一坨屎。他坐在楼顶上的黑暗里,看着远处灯火延绵的成都城区,郁闷地想着这一切。闻寿宾跟什么山公搭上了线,也不知道跑哪去了,这个时候还没有回来,要不然等他回来自己就动手打他一顿得了,然后交给情报部——也不行,他们只是心怀恶意私下串联,如今还没有做出什么事来,交过去也定不了罪。

要不然下去把那女人再扔进河里让她淹死算了,反正她看起来消极怠工,当坏人都不卖力。而且是自己出声救了她,现在让她淹死就算扯平,道理上这么说很显然是没错的……

但当然不能这样做。

……妈的,这边没意思了!

少年盘膝而坐,偶尔摸摸手中的刀,偶尔看看远处的灯火,分外烦恼。此时成都城一片灯火迷离,城市的夜色正显得繁华,许许多多的坏人就在这样的城池中活动着,宁忌想起父亲、瓜姨,旋即又想起兄长来,如果能够向他们做出询问,他们必然能给出有用的看法吧?

也不对,或许会觉得自己为了个小姑娘,丢掉了原则。

还有一个月就要正式到达十四岁,少年的烦恼在这片灯火的掩映中,愈发惘然起来……

***************

温暖的夜风伴随着点点灯火拂过城市的上空,偶尔吹过古旧的小院,偶尔在有了年头树海间卷起阵阵波涛。

夜风并不以好坏来分辨人群,戌亥之交,成都的夜生活正步入最繁华的一段时间——这年月里拥有夜生活的城市不多,外来的行商、儒生、绿林人们只要稍有积蓄,大多不会错过这个时间段上的城市乐趣。

人群在城池当中最为热闹的几处集市汇聚。

华夏军占领成都之后,对于原本城市里的青楼楚馆并未取缔,但由于当初逃走者不少,如今这类烟花行业尚未恢复元气,在此时的成都,仍旧算是物价虚高的高档消费。但由于竹记的加入,各种档次的小戏院、酒楼茶肆、乃至于五花八门的夜市都比往日繁华了几个档次。

对于此时生活匮乏的人们来说,即便是在夜市上美美地逛上几个来回,也已经算得上是值回票价的一趟旅行,至于各类物美价廉的食物、小吃,更是能让外来的观光者们大快朵颐、频呼过瘾。

曲龙珺跳入河里的当时,闻寿宾正与“山公”麾下的几名儒生在城池东面的市集上等待着接下来的一场聚会与接见。在这等待的过程里,他们不免品尝一番美食,随后对于华夏军助长的奢靡之风进行一番批评和议论。

“……西南这头,若论宁毅在华夏军内外推行的两套手法,委实称得上用心险恶。据我所知,他在华夏军内部厉行节俭,其军纪之森严、律法之严苛,举世罕见……可在这外头,便是他授艺手下的竹记,不断寻求这些美食做法,令说书人、戏子甚至无识文人不断追求这声色犬马之乐,我甚至听说,有华夏军搞宣传的文人在书中多写了几首诗,他也给个批注,这诗词难懂最好去掉……”

“……严以律己、宽以待人,若用于自身固是美德。可一个大圈子,对内严苛无比,对外则以这些声色犬马讨好世人、腐蚀世人,这等行径,实在难称君子……这一次他说是大开门户,与外头做生意,刘光世之辈趋之若鹜,一批一批的人派过来,我看哪,到时候背一堆这些东西回去,什么美食啊、香水啊、瓷器啊,迟早要烂在这享乐之风里头。”

“……刘平叔(刘光世字平叔)那边,本身就烂得厉害,一塌糊涂,可你挡不住他合纵连横,关系经营得好啊。如今天下纷乱,势力交错得厉害,到最后到底是哪家占了便宜,还真是难说得紧。”

“……无论如何,既是敌寇之所欲,我等就该反对,华夏军说做生意就做生意,说白了便是看得清楚,这天下哪,人心不齐。刘平叔之辈这样做,迟早有报应!”

“善。”

“此言有理……”

众人吃着小吃,一面前行,一面相互夸赞。闻寿宾这边除昨日送了一位“女儿”给山公外,今日又带了两名才色俱佳的“女儿”来,待会与一众身份尊贵之人见面,若能出个风头,便能真真正正地打入这片正统文人的圈子了。对于养贩瘦马为生,却饱读圣贤诗书、憧憬半生的他来说,这是人生难得的重要时刻之一,当下又恭维了一番说话人:“有理、高见……高见、有理……”

……

同样的夜晚,工作终于告一段落的宁毅获得了难得的清闲。他与西瓜原本约好了一顿晚饭,但西瓜临时有事要处理,晚饭推迟成了宵夜,宁毅自己吃过晚饭后处理了一些可有可无的工作,不多时,一份情报的传来,让他找来杜杀,询问了西瓜目前所在的地点。

“从嘉鱼那边来了几个人,有一位辈分不低,早年与师父那边有些交情,早年跟圣公那边也是有些香火情的,如今看见咱们这边情况不错,因此赶过来了。还是得好好接待一下。”

“哦,武林前辈?”宁毅来了兴趣,“武功高?”

杜杀眯着眼睛,神色复杂地笑了笑:“这个……倒也不好说,老人家辈分高,是有几样绝活,耍起来……应该很漂亮。”

他这样一说,宁毅便明白过来:“那……目的呢?”

“不好说。”

“猜一下啊。”宁毅笑着,已经到一旁柜子去拿衣服。

杜杀苦笑:“宁先生啊,我这搬弄是非不太好吧?”

“正好有空,换身衣服去看看,我装你跟班。”宁毅笑道,“对了,你也认识的吧?过去不露破绽吧?”

“老二正好也去了,我过去见一面确实可以。不过,如今这点小事,你还有兴趣呢?要是被人发现了可太尴尬。”

“绿林前辈,听你这样一说,也是老得快死了的那种,难得一见。好了别废话,你去换身衣服,显得正式一点。”

两人换了表演的衣服,宁毅稍作装扮,又叫上几名护卫,方才驾了马车出门。车辆经过坡地时,宁毅掀开帘子看不远处人群聚集的城市,五花八门的人都在其中活动,这样那样的敌人,这样那样的朋友,绿林间的事物,确实已经变成微不足道的小小点缀了。

“嘉鱼那边过来的,会不会跟肖征有关系?”

宁毅想起这件事。嘉鱼离武汉不远,那边最大一股汉军势力的领袖是肖征。

“这事情不好说。”杜杀道,“过来的这位前辈叫做卢六同,武艺算是家传,都是手上的活,黄泥手、崩拳、分筋错骨都会一些,早年被人称为卢六通,意思是有六门绝活,但在绿林间……名气平平。圣公造反没他的事,参军抗金也并不参与,虽说是嘉鱼一带的地头蛇,但并不惹事,平素好个名声,不过名气也不大……这些年金人肆虐,还以为他已遭不幸了,近来才知道身体仍然康健。”

既然已经决定要过去见面,对于对方的讯息,杜杀便不再隐瞒。宁毅听完后失笑:“这听起来就是个土财主嘛。”

杜杀道:“这次过来成都,也有八九天了,一开始只在绿林人当中传话,说他与老寨主当年有授艺之恩,霸刀当中有两招,是得了他的指点启发的。绿林人,好吹牛,也算不得什么大毛病,这不,先造了势,今日才来递帖子。西瓜接了帖子,晚上便与老二一块过去了。”

“真有这事?哪两招?”宁毅好奇。

“早年老寨主游历天下,一家一家打过去的,谁家的好处没学一点?四五十年前的事了,我也不知道是哪两招。”杜杀苦笑道。

“老岳父真是传奇人物啊……”对于那位胸毛凛凛的老岳父当年的经历,宁毅偶尔听说,啧啧称叹,心向往之。

说话间,马车已到了西瓜与那卢六同约好了相见的地方。这是位于城南一家客栈的侧院,附近市井人物居住不少,竹记早在附近安排有眼线,西瓜、罗炳仁等人过来,也有大量亲卫随行,安全风险倒是不大。对方之所以选择这等地方见面,便是想向外界宣扬“我与霸刀真的有关系”,对于这等小心思,身居上位久了,早都见怪不怪。

稍作通传,宁毅便跟随杜杀朝那院子里进去。这客栈的院落并不豪华,只是显得空旷,平素大概会连同里头的厅堂一道做宴席之用,此时一些女兵在附近把守。里头一帮人在厅堂内围了张圆桌落座,杜杀到时,罗炳仁从那边笑着迎出来,圆桌旁除西瓜与一名干瘦老者外,其余人都已起身,那干瘦老者大概便是卢六同。

只见那老者在主座上“哈哈”笑了笑,从杜杀伸了伸手:“这是咱们的‘大内侍卫’来了,霸刀几位贤侄聚首,老夫今日高兴,好,好,哈哈哈哈,坐——”

“卢老爷子,诸位英雄,久仰了。”杜杀只有一只手,稍作行礼,领着宁毅朝西瓜那边过去。宁毅与西瓜的目光微微交错,心下好笑。

古怪的、倚老卖老的亲戚哪家哪户都会有几个,倒也算不得什么大场面,只看接下来会出些什么事情而已……

第九七八章 绵藏锦绣剑与刀(五)

“……功夫,就是手艺、绝活……以前没有武林这个说法的啊,一个个破烂村子,山高林远土匪多,村东头有个人会点把式,就说是绝活了……你去看看,也确实会一点,比如不知道哪里传下来的专门练手的办法,或者专门练腿的,一个办法练二十年,一脚能把树踢断,除了这一脚,什么也不会……”

“……我年轻时便遇上过这么一个人,那是在……襄阳南边一点,一个姓胡的,说是一脚能踢死老虎,家传的练法,右脚力气大,咱们小腿这里,最不济事,他练得比一般人粗了半圈,普通人受不住,可是只要避开那一脚,一推就倒……这就是绝活……真正武艺练得好的,主要是要走、要打,能成事的,大多都是这个样子……”

客栈侧院的厅堂内,名叫卢六同的武林宿老身前放着一杯茶,正在滔滔不绝地与西瓜、杜杀、罗炳仁以及宁毅等人说起武林间的故事。

“……你看啊,当年的刘大彪,我还记得啊,满脸的络腮胡,看起来有年岁了,实际上还是个毛头小伙子,背一把刀,天南海北的到处打,到嘉鱼那会儿,已经有登堂入室的迹象了。他与老夫过招,第十六招上,他扬刀斜斩……哎,从这上面往下斜劈,当时老夫脚下使的是一招莽牛犁地,手上是白猿献果,迎着着刀锋进去,扣住了他的手……”

“……当时你们霸刀的那一斩,手上的姿势是很简单的,有那一次后,这一招便多了两个变化,这便是多走、多打的好处,有了弱处,才知道如何变强嘛……你们霸刀如今还是有这一斩吧……”

老人面带微笑,手中比个出刀的姿势,向众人询问。西瓜、杜杀等人交换了眼神,笑着点头道:“有的,确实还有。”

卢六同笑得满意:“武学世家就有传下来的成套的绝活,占了积累的便宜,刘家刀在苗疆一带,一如我卢家在嘉鱼,本就有根基,可根基不代表你真能出人才,要说大彪当年的武艺啊,其实还是那一趟游历当中定下的,此后才有了霸刀的名号。另外青溪方家也算是传过了几代,原本有些小势力,可名声不彰,到得方腊这一代,家道中落了,他反倒因此占了便宜……”

“……当年青溪富庶,可朝廷生辰纲的摊派也大,方家那一代,出过几个能人哪。方腊、方百花、方七佛,怎么出来的?家里人太多了,逼出来的,方腊入摩尼教,以为找了条路,可摩尼教是什么货色?从上到下还不是你吃我我吃你,想要不被吃,靠打,靠拼命,有进无退,方家当年还有方询、方铮几个人,名声显赫,也就是火拼时死了嘛。”

“方腊打出来了,成了圣公。方百花,虽是女子之身,听说好几次也死了。方七佛为何被称作云龙九现?他善用计谋,每次出手,必然谋定而后动,而且他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每次都是针对别人的弱处出手,别人说他心思缜密无形无迹,其实也就是因为他一开始武功最弱,最后反倒得了云龙九现的名号……唉,其实他后来成就最高,若不是在军阵之中被耽误,想跑本是没有问题的……”

“……方家人原本就想在青溪那边打出个天地,打着打着一不小心就到教主级别上了,当时的摩尼教主贺云笙,听说与朝中几位大员都是有关系的,本身也是拳脚厉害的大宗师,老夫见过两年,可惜未曾与之过招……贺云笙之下,圣女司空南轻功、爪功了得,左右护法也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谁知道那年端午,方腊等人约了你爹在内的一大群人,在摩尼教总坛,直接挑战贺云笙……”

“……谁也想不到他会胜的,可那一仗打完,他就是圣公了嘛。”

老人自恃辈分,说起这些事情来头头是道,间或加上一两句“我与XX见过两面”“我与XX过过两招”的话语,俨然斯人已逝,如今寂寞高手、天下有雪的模样。西瓜、杜杀等人或多或少知道一些细节上的差异,若在平日里见到,大概没什么心情一直听着,但眼下既然宁毅都跑过来凑热闹了,也就面带笑容地由着老人发挥了。

“……当年在摩尼教,圣公之所以能与贺云笙打到最后,主要也是因为你爹大彪在旁压阵。有他、有方百花、方七佛,才算正面压住了司空南那帮人,毕竟霸刀刘大彪刀法通神,而且正面对敌出了名的从不含糊……可惜啊,也就是因为这场比试,方腊夺了贺云笙的位子,其余人散的散逃的逃,方腊又不肯在听北面几家大族的调配,因此才有了后来的永乐之祸……而且也是因为你爹的名声太显赫,谁都知道你霸刀庄与圣公结了盟,后来才成了朝廷首先要对付的那一位……”

这卢六同能够在嘉鱼一带混这么久,如今年过古稀仍旧能打出江湖宿老的牌面来,显然也有着自己的几分本事,凭借着各种江湖传闻,竟能将永乐起事的轮廓给串联和大概出来,也算是颇有智慧了。

摩尼教虽说是走底层路线的民众组织,可与各地大族的联系千丝万缕,背后不知道多少人伸手其中。司空南、林恶禅在位的那一代算是当惯了傀儡的,发展的规模也大,可要说力量,始终是一盘散沙。

方腊杀死贺云笙,赶走司空南等人后,整肃整个江南的教众地盘,终于将整个摩尼教拧成一股绳,而依靠摩尼教的影响,才有厉天闰、石宝、邓元觉、祖士远等人陆续加入其中。从这个层面上来说,贺云笙、司空南时代的摩尼教不过是个黑帮性质的草台班子,在方腊手上整肃后的摩尼教,足以正面吊打一百个“前摩尼教”。

但这样的情况显然不符合各地大族的利益,开始从各个方面真正动手打压摩尼教。随后双方冲突愈演愈烈,才最终出现了永乐之变。当然,永乐之变结束后,再度出来的林恶禅、司空南等人重掌摩尼教,又使得它回到了当年一盘散沙的状况当中,各地教义流传,但管束皆无。尽管林恶禅本人一度也兴起过一些政治理想,但随着金人乃至于楼舒婉这等弱女子的数次碾压,如今看起来,也算是认清现状,不愿再折腾了。

这些情况宁毅依靠竹记的情报网络以及搜罗的大量绿林人自然能够弄得清楚,但是这样一位说掌故的老人家能够这样拼出轮廓来,还是让他感到有趣的。要不是装作跟班不能说话,眼下他就想跟对方打听打听崔小绿的下落——杜杀等人不曾真正见过这一位,说不定是他们孤陋寡闻而已。

那卢六同点评完方腊、刘大彪,随后又开始说周侗:“……当年周侗在御拳馆坐镇了十余年,虽然如今说他天下无敌,但我看,他当年能否有这个名号,还是值得商榷的。不过呢,他也厉害,为什么啊,因为除教学生外,他便到处走,到处抱打不平……哎,这就是说过的,打的好的,主要是得多走动……”

“……早些年……景翰朝还在的时候,最后天南海北打出名气来的,也就是那林宗吾了,当初是摩尼教护法,倒是没人想到,他后来能练到那个境界的……敌友且不说,当年在嘉鱼,老夫与他过过几招,此人内力深厚,天下难有对手了。他后来在晋地起兵抗金,其实也算是于国有功,我看哪,你们如今要办大事,可以有吞吐天下的气度,这次天下第一比武大会,是可以请他来的……当然,这是你们的内务,老夫也只是这么提上一句……”

“他如果想来,我们当然也是欢迎的。”西瓜笑了笑。

“此等胸怀,有大彪当年的气势了。”卢六同满意地夸奖一句。

老人喝一口茶,过得片刻,又道:“……其实武艺要精进,主要也就是得走动,中原大变这十余年来,说起来,北人南下,民不聊生,但实际上,也是逼得北拳南传,融汇交流的十余年,这些年来啊,你们或在西北、或在西南,对于江南绿林,参与不多了,但以老夫所见,倒又有一些人,在这乱世之中,打出了一些名头的……”

“……比如当年在临安,有一位聂金城,此人武艺高、背景也深,外号‘蟒侠’,老夫曾与他切磋过几招,聊过一个下午,可惜临安破城之时,此人当是在抵抗中牺牲了,没能逃出来。唉,此人是难得的英雄啊……他的手下有一位叫陈桂枝的,这名字听起来像女人,可此人身形极高,力大无穷,听说这次来了成都……”

“……另外,湘楚之地有一位外号老实和尚的中间人,消息灵便、手眼通天,与各家交好,动手虽不多,但老夫知道,这是个狠人……”

宁毅伸手摸了摸鼻子……

老人虽在嘉鱼默默无闻,但消息看来灵通渊博。此时煮酒论英雄,滔滔不绝地介绍了不少近年来出现的豪侠,随后才渐渐进入正题。

他此次来到成都,带来了自己的次子卢孝伦以及麾下的数名弟子,他这位儿子已经五十出头了,据说之前三十年都在江湖间历练,每年有一半时间奔走各处结交武林大家,与人放对切磋。这次他带了对方过来,便是觉得这次子已然可以出师,看看能不能到华夏军谋个职位,在老人看来,最好是谋个禁军教头之类的职衔,以作起步。

过往在汴梁等地,习武之人得个八十万禁军教头之类的职衔,算是个好出身,但对于已经认识西瓜、杜杀等人的卢家人来说,军中教头这样的职位,自然只能算是起步而已。

“……华夏军在西面山中不断练兵,战阵之上令人钦佩,若比试军阵,东面武朝当中自然无可取之处,但十余年南北武林交汇融合,终究还是有不少可借鉴的绝活出现。孝伦这些年在江南游历,结识各路名家,见闻广博,在军中任一教头,依老夫看来,已能胜任了,因此便让他过来见识一番,老夫也是因为心系故人之后,趁身体还算硬朗,过来这边走一走、看一看……孝伦也有几样绝活,眼下可以演练一番,哈哈……”

那卢孝伦五十多岁,身形看来倒还算健硕,老父亲说话时并不插嘴,此时才站起来向众人行礼。他其余几名师弟随后拿出各种表演器具,如大块大块的水牛骨、青砖、木人桩等物。

那水牛骨又大又坚硬,装在布袋里,几名弟子拿出来在每人面前摆了一块,宁毅如今也算是见多识广,知道这是表演“黄泥手”的道具:这黄泥手算是绿林间的偏门武艺,习练时以黏腻的黄泥为道具,一点一点往手上慢慢抓起,从一小团黄泥慢慢到能用五根手指抓起大如皮球的一团泥,实际上练习的是五根手指的力量与准确性,黄泥手因此得名。

而除抓黄泥的练习之外,这门武艺的练习者每天要做的就是徒手拧各种骨头,到得最后临阵对敌,不论别人出拳还是出脚,他双手一合便能将对方的四肢骨骼直接打碎。这水牛骨的坚硬远胜普通人,以它来表演,方显表演者的力道。

宁毅站在西瓜与杜杀的身后,看着杜杀身前的拿块骨头,嘴唇渐渐翘了起来,也不知触到了什么笑点,忍笑忍得表情渐渐扭曲,肚子乱颤。

他身前两位都是宗师级的高手,尽管背对着他,哪能不清楚他的反应。西瓜皱着眉头微微撇他一眼,随后也疑惑地望向杜杀,杜杀叹了口气,伸手上来轻轻敲了敲那块骨头——他只有一只手——西瓜于是明白过来,拄着手在嘴边忍不住笑起来。

随后罗炳仁也忍不住笑起来。

那边卢孝伦双手一搓,抓起一块骨头咔的拧断了。

西瓜双手抓住骨头拧了拧,那边罗炳仁也双手拧了拧,果然拧不断。然后两人都朝杜杀看了看。

杜杀叹了口气……

******************

此后外头又是数轮表演。那卢孝伦在木人桩上打拳,随后又演示鹰爪、分筋错骨手等几轮绝活的功底,西瓜等人都是高手,自然也能看出对方武艺还行,至少架势拿得出手。只是以华夏军如今人人老兵各个见血的情况,除非这卢孝伦在江南一带本就杀人如麻,否则进了军队那只能算是麻雀入了老鹰巢。战场上的血腥味在武艺上的加成不是架势可以弥补的。

当年夏村战后,童贯等人使一名武状元入武瑞营中接管兵事。武状元想要在军队里打出威风来,擂台上挑了老兵说是切磋,但分生死就是一刀,那名叫罗胜舟的武状元重伤被人抬出去,从此恐怕再没跟谁上过擂台。

对于那些战阵上的老兵来说,许多时候讲章法或许胜不了武林高手,但只要能破防,他们始终有着同归于尽的一刀。

夏村的老兵犹然如此,更何况十年以来杀遍天下的华夏军军人。十数年前如毛一山这等士兵会躲在战阵后方发抖,十数年后已经能正面抓住身经百战的女真大将硬生生地砸死在石头上。那等凶性发出来的时候,是没有几个人能正面抗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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