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赘婿 第679节

对江湖的想象初步落空,但在现实方面,倒也不是毫无收获。例如在“腐儒五人组”每日里的叽叽喳喳中,宁忌大致弄清楚了戴梦微领地的“底细”。按照这些人的推测,戴老狗表面上道貌岸然,暗地里贩卖治下人口去西南,还联合手下的乡贤、军队一起赚差价,说起来实在可憎可恶。

但这样的现实与“江湖”间的快意恩仇一比,委实要复杂得多。按照话本故事里“江湖”的规矩来说,贩卖人口的自然是坏人,被贩卖的当然是无辜者,而行侠仗义的好人杀掉贩卖人口的坏蛋,随后就会受到无辜者们的感激。可事实上,按照范恒等人的说法,这些无辜者们其实是自愿被卖的,他们吃不上饭,自愿签下二三十年的合同,谁要是杀掉了人贩子,反倒是断了这些被卖者们的生路。

被卖者是自愿的,人贩子是做好事,甚至于口称华夏的西南,还在大肆的收买人口——也是做好事。至于这边可能的大坏蛋戴公……

“戴公辖下据说曾出过文告,不允许任何人贩卖治下子民去西南为奴,有违令者,是要治罪的……”

如此这般,离开华夏军领地后的第一个月里,宁忌就深深地感受到了“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的道理。

故事书里的世界,根本就不对嘛,果然还是得出来走走,才能够看清楚这些事情。

队伍前行,各人都有自己的目的。到得此时宁忌也已经清楚,若是一开始就认定了戴梦微的儒生,从西南出来后,大多会走汉中那条最方便的道路,顺着汉水去安康等大城求官,戴如今乃是天下儒生中的领军人物,对于有名气有本领的儒生,大多礼遇有加,会有一番官职安排。

至于范恒、陆文柯、陈俊生等“腐儒五人组”,虽然对戴梦微口中尊重,但心中还是有疑虑的,经过了西南的讨论后,方决定到戴梦微领地后方一探究竟,有这样的经历,往后也比旁人多了一番对天下的见识。商队可能是要到戴公领地上买人,他们表面上说得不多,实际上都在偷偷地关心这件事。

镇巴县依然是一座山城,这边人群聚居不多,但对比先前通过的山道,已经能够看到几处新修的村落了,这些村庄坐落在山隙之间,村庄周围多筑有新建的围墙与篱笆,一些目光呆滞的人从那边的村落里朝道路上的行人投来注视的目光。

“看那些新建的篱笆。”陆文柯指点着那边的景象,与宁忌说着当中的道理,“这说明虽然经过了饥荒,但是分配在这里的官员、宿老指挥着村里人还是做了事情,其实这就很不容易了。这证明即便是物资不足,但这一片仍旧上下有序。”

“上下有序又怎么样?”宁忌问道。

“这是执政的精髓。”范恒从一旁靠过来,“女真人来后,这一片所有的秩序都被打乱了。镇巴一片原本多山民居住,性格凶悍,西路军杀过来,指挥那些汉军过来厮杀了一轮,死了很多人,城都被烧了。戴公接手以后啊,重新分配人口,一片片的划分了区域,又选拔官员、德高望重的宿老任事。小龙啊,这个时候,他们眼前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其实是吃的不够,而吃的不够,要出什么事情呢?”

范恒看着宁忌,宁忌想了想:“造反?”

“没错,大家都知道吃的不够会迫人造反。”范恒笑了笑,“然而这造反具体如何出现呢?想一想,一个地方,一个村子,如果饿死了太多的人,当官的没有威严没有办法了,这个村子就会崩溃,剩下的人会变成饥民,四处游荡,而如果越来越多的村子都出现这样的情况,那大规模的难民出现,秩序就完全没有了。但回头想想,如果每个村子死的都只有几个人,还会这样一发不可收拾吗?”

“……”宁忌瞪着眼睛。

“戴公从女真人手中救下数百万人,初期尚有威严,他籍着这威严将其治下之民层层划分,分割出数百数千的区域,这些村落区域划出之后,内里的人便不许随意迁移,每一处村落,必有乡贤宿老坐镇负责,几处村落之上复有官员、官员上有军队,责任层层分派,有条不紊。也是因此,从去岁到今年,此地虽有饥荒,却不起大乱。”

范恒论及此事,颇为陶醉。一旁陆文柯补充道:

“龙小弟啊,这种层层分派说起来简单,似乎过去的官府也是如此做法,但往往各级官员良莠不齐,出事了便一发不可收拾。但这次戴公治下的层层分派,却颇有治大国若烹小鲜的意思,万物有序,各安其位、各司其职,也是因此,近来西南士人间才说,戴公有古代圣人之象,他用‘古法’对抗西南这离经叛道的‘今法’,也算有些意思。”

宁忌皱着眉头:“各安其位各司其职,所以那些老百姓的位置就是安安静静的死了不添麻烦么?”西南华夏军内部的人权思维已经有了初步觉醒,宁忌在学习上虽然渣了一些,可对于这些事情,终究能够找到一些重点了。

陆文柯摆手:“龙小弟不要这般极端嘛,只是说其中有这样的道理在。戴公接手这些人时,本就相当困难了,能用这样的方法稳定下局面,也是能力所在,换个人来是很难做到这个程度的。倘若戴公不是用好了这样的法子,暴乱起来,这里死的人只会更多,就如同当年的饿鬼之乱一样,一发不可收拾。”

“可人还是饿死了啊。”

“乱世时自然会死人,戴公决定了让谁去死,说来残忍,可即便当初的西南,不也经历过这样的饥荒么。他既然有能力让乱世少死人,到了治世,自然也能让大伙儿过得更好,士农工商各司其职,鳏寡孤独各有所养……这才是古代圣贤的理念所在……”

“华夏军当年在西北顶着金狗打,迁移到西南才挨饿的。姓戴的跟金狗打过吗?怎么能说一样?金狗当年在西北死得比我们多!”

宁忌不爽地反驳,旁边的范恒笑着摆手。

“哎哎哎,好了好了,小龙毕竟是西南出来的,看到戴梦微这边的情形,瞧不上眼,也是正常,这没什么好辩的。小龙也只管记住此事就行了,戴梦微虽然有问题,可做事之时,也有自己的本领,他的本领,不少人是如此看待的,有人认同,也有许多人不认同嘛。咱们都是过来瞧个究竟的,自己人不必多吵,来,吃糖吃糖……”

范恒一番和稀泥,陆文柯也笑着不再多说。作为同行的旅伴,宁忌的年纪毕竟不大,再加上面容讨喜,又读过书能识字,腐儒五人组大多都是将他当成子侄看待的,自然不会因此生气。

宁忌接过了糖,考虑到身在敌后,不能过度表现出“亲华夏”的倾向,也就随之压下了脾气。反正只要不将戴梦微视为好人,将他解做“有能力的坏蛋”,一切都还是极为通顺的。

这一日队伍进入镇巴,这才发现原本偏僻的山城眼下居然聚集有不少客商,县城中的客栈亦有几间是新修的。他们在一间客栈当中住下时已是傍晚了,此时队伍中各人都有自己的心思,例如商队的成员可能会在这边接洽“大生意”的接头人,几名儒生想要弄清楚这边贩卖人口的情况,跟商队中的成员也是悄悄打听,夜晚在客栈中吃饭时,范恒等人与另一队旅人成员攀谈,倒是因此打听到了不少外界的消息,其中的一条,让无聊了一个多月的宁忌顿时精神抖擞起来。

“……据说啊,今年九月,公平党要在江宁广邀天下群豪,开一场英雄大会,选出武林盟主,这英雄帖啊,已经满天下的发出来了!”

客栈的打听当中,其中一名旅客说起此事,顿时引来了周围众人的喧哗与震动。从成都出来的陆文柯、范恒等人彼此对望,咀嚼着这一消息的涵义。宁忌张大了嘴,兴奋片刻后,听得有人说道:“那不是与西南比武大会开在一块了吗?”

有人迟疑着回答:“……公平党与华夏军本为一体吧。”

宁忌的脑海中此时才闪过两个字:卑鄙。

去年随着华夏军在西南打败了女真人,在天下的东面,公平党也已难以言喻的速度迅速地扩张着它的影响力,目前已经将临安的铁彦、吴启梅地盘压得喘不过气来。在这样的膨胀当中,对于华夏军与公平党的关系,当事的两方都没有进行过公开的说明或是陈述,但对于到过西南的“腐儒众”而言,由于看过大量的报纸,自然是有着一定认知的。

而在身处华夏军核心家属圈的宁忌而言,当然更加明白,何文与华夏军,将来未必能成为好朋友,双方之间,目前也没有任何渠道上的勾结可言。

“华夏军去年开天下第一比武大会,吸引众人过来后又阅兵、杀人,开人民政府成立大会,聚拢了天下人气。”面容平静的陈俊生一面夹菜,一面说着话。

“这次看起来,公平党想要依样画葫芦,接着华夏军的人气往上冲了。而且,华夏军的比武大会定在八月九月间,今年显然还是要开的,公平党也故意将时间定在九月,还放任各方以为两者本为一体,这是要一边给华夏军拆台,一边借华夏军的名气成事。到时候,西边的人去西南,东边的英雄豪杰去江宁,何文好胆气啊,他也不怕真得罪了西南的宁先生。”

范恒吃着饭,也是从容指点江山道:“毕竟天下之大,英雄又何止在西南一处呢。如今天下板荡,这风云人物啊,是要层出不穷了。”

陆文柯道:“说起来,龙家小弟此次便是要去江宁,赶得巧了,倒是可以遇上这件盛事。”

“嗯,要去的。”宁忌瓮声瓮气地回答一句,随后满脸不爽,埋头拼命吃饭。

一种儒生说到“天下英雄”这个话题,随后又开始说起其他各方的事情来,例如戴梦微、刘光世、邹旭之间即将开展的大战,例如在最远的东南沿海小皇帝可能的动作。有些新的东西,也有不少是老生常谈。

宁忌静静地听着,这天晚上,倒是有些辗转难眠。

在华夏军当中听了那么多年的江湖故事,看多了英雄大会之类的桥段,离开西南之后,对这些事情原本是有些期待的。谁知道这消息突如其来的出现,中间蕴含的却是如此恶心的心思,何文那叛徒,一边从父亲这边学到了经验,一边竟然还处心积虑的给华夏军这边拆台、抢人气!

如果说之前的公平党只是他在局势无奈之下的自把自为,他不听西南这边的命令也不来这边捣乱,算得上是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可此时特意把这什么英雄大会开在九月里,就实在太过恶心了。他何文在西南呆过那么久,还与静梅姐谈过恋爱,甚至在那之后都好好地放了他走人,这反手一刀,简直比邹旭更加可恶!

实在让人生气!

而且这所谓的英雄大会居然还开在江宁!分明是知道江宁乃是父亲的老家,就是要暗示别人他公平党与华夏军有关系,蹭更多的好处。可耻!

去到江宁之后,干脆也不用管什么静梅姐的面子,一刀宰了他算了!

他这天晚上想着何文的事情,脸气成了包子,对于戴梦微这边卖几个人的事情,反倒没有那么关心了。这天凌晨时分方才上床休息,睡了没多久,便听到客栈外头有动静传来,然后又到了客栈里头,爬起来时天蒙蒙亮,他推开窗户看见军队正从四面八方将客栈围起来。

离家出走一个多月,危险终于来了。虽然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宁忌还是随手抄起了包袱,趁着夜色的遮掩窜上屋顶,随后在军队的合围还未完成前便跃入了附近的另一处屋顶。

军队进入客栈,随后一间间的敲开房门、抓人,这样的局势下根本无人抵抗,宁忌看着一个个同行的商队成员被带出了客栈,其中便有商队的卢首领,随后还有陆文柯、范恒等“腐儒五人组”,有王江、王秀娘父女,似乎是照着入住名单点的人头,被抓起来的,还真是自己一路跟随过来的这拨商队。

宁忌在附近的楼顶上看得一脸迷惑。为什么啊?自己暴露了?可他们抓住其他人后,对于少了一个少年人的事实似乎也没有过度追查。可是抓自己所在的这个商队干嘛?“腐儒五人组”都被抓了,他们也没干什么坏事啊……

这日太阳升起来后,他站在晨光当中,百思不得其解。

同行的商队成员被抓,原因未知,自己的身份重要,必须谨慎,理论上来说,现在想个办法乔装出城,远远的离开这里是最稳妥的应对。但思前想后,戴梦微这边气氛严肃,自己一个十五岁的年轻人走在路上恐怕更加引人注目,而且也不得不承认,这一路同行后,对于腐儒五人组中的陆文柯等傻瓜总算是有点感情,想起他们入狱之后会遭受的严刑拷打,实在有点不忍。

这座山城的防守放哨看起来不是十分严密,晚上想个办法,潜入大牢悄悄看一看?他在华夏军中针对间谍和潜入等事情做过大量训练,面对这些土包子理论上来说也不会太过困难。

如此想了半天,在确定城内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大搜捕之后,又买了一布袋的饼子和馒头,一边吃一边在城内衙门附近探路。到得这日下午时间过半,他坐在路边无忧无虑地吃着馒头时,道路不远处的县衙大门里忽然有一群人走出来了。

这些人正是早上被抓的那些,其中有王江、王秀娘,有“腐儒五人组”,还有其余一些跟随商队过来的旅客,此时倒像是被衙门中的人放出来的,一名摇头晃脑的年轻官员在后方跟出来,与他们说过话后,拱手道别,看来氛围相当和气。

宁忌一路奔跑,在街道的转角处等了一阵,待到这群人近了,他才从旁边靠过去,听得范恒等人正自感叹:“真青天也……”

“戴公家学渊源……”

他奔跑几步:“怎么了怎么了?你们为什么被抓了?出什么事情了?”

范恒等人看见他,一时间也是大为惊喜:“小龙!你没事啊!”

“太好了,我们还以为你出了事……”

众人叽叽喳喳围过来,他们是整个商队一起被抓,眼见宁忌不在,还以为他一个孩子出了什么特别的事情,方才出来时还特意向那县令询问过。宁忌则跟他们解释是半夜出去上厕所,然后一片闹哄哄的,他躲起来后,看见大家都被抓走了,此时大家都没事,才算是皆大欢喜。

“……到底出什么事情了啊,为什么抓我们啊?”

宁忌询问起来,范恒等人相互看看,随后一声叹息,摇了摇头:“卢首领和商队其余众人,这次要惨了。”

陆文柯道:“卢首领财迷心窍,与人偷偷约定要来这边买卖一大批人,以为这些事情全是戴公默许的,他又有了关系,必能成事。谁知……这位小戴县令是真青天,事情查明后,将人悉数拿了,卢首领被叛了斩诀,其余诸人,皆有处罚。”

“啊?真的抓啊……”宁忌有些意外。

“你看这阵仗,自然是真的,最近戴公这边皆在打击卖人恶行,卢首领论罪从严,说是明日便要当众处决,咱们在这边多留一日,也就知道了……唉,此时方才明白,戴公卖人之说,真是旁人构陷,无稽之谈,就算有不法商贩真行此恶,与戴公也是无关的。”

“唉,确实是我等武断了,口中随意之言,却污了圣贤清名啊,当引以为戒……”

众人在县城之中又住了一晚,第二天天气阴霾,看着似要下雨,众人聚集到县城的菜市口,看见昨日那年轻的戴县令将卢首领等人押了出来,卢首领跪在石台的前方,那戴县令正大声地抨击着这些人买卖人口之恶,以及戴公打击它的决心与意志。

这位小戴县令名叫戴真,乃是戴梦微的一位族侄。范恒等人说起来,便大赞戴梦微治家有方、教学有道。

阴霾的天空下,众人的围观中,刽子手扬起大刀,将正哭泣的卢首领一刀斩去了人头。被解救下来的人们也在旁边围观,他们已经得到戴县令“妥善安置”的承诺,此时跪在地上,大呼青天,不断磕头。

宁忌看着这一幕,伸出手指有些迷惑地挠了挠脑袋。

离开家一个多月,他忽然觉得,自己什么都看不懂了。

这戴梦微……莫非还真是个好人?

第一零二八章 立论(上)

西南。

成都。

正午刚过,六月明媚阳光落在摩诃池边绿树成荫的道路上,闷热的空气中响着夏末的蝉鸣。林丘穿过只有寥寥行人的道路,朝着风吟堂的方向走去。

这一天是华夏元历二年的六月十二,忙碌工作中平平无奇的一天。林丘三十一岁,是华夏军中履历辉煌的年轻军官之一。

他是在小苍河时期加入华夏军的,经历过第一批年轻军官培养,经历过战场厮杀,由于擅长处理细务,加入过秘书处、进入过总参、涉足过情报部、商务部……总之,二十五岁之后,由于思维的活跃与开阔,他基本工作于宁毅周边直控的核心部门,是宁毅一段时期内最得用的助手之一。

虽说军队草创前期人才大多穿插混用,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摆,但什么事情都接触过一些,这份履历在同龄人中仍然颇为出众。西南大战后期,宁毅在狮岭前线与宗翰、高庆裔谈判,身边带着传达自己意志的,也就是思维活跃,应变能力出众的林丘。

华夏军击败女真之后,敞开大门对外拍卖式出售技术、拓宽商路,他在其中负责过最主要的几项谈判事宜。这件事情完成后,成都进入大发展阶段,他进入此时的成都商务局挂副局职,负责成都工商业发展一块的细务。此时华夏军辖区只在西南,西南的核心也就是成都,因此他的工作在实际上来说,也常常是直接向宁毅负责。

华夏人民政府成立后,宁毅在成都这边有两处办公的所在,其一是在城市北面的华夏人民政府附近的主席办公室,主要是方便碰头、召集人员、集中处理大型政务;而另一处便是这摩诃池边的风吟堂了。

如今人民政府的工作分派已进入正轨,宁毅不需要时刻坐镇这边,他一年有半数时间呆在成都,如果行程没有大的偏差,通常是上午到政府办公,下午回风吟堂。一些不需要牵扯太多人手的事情,通常也就在这边召人过来处理了。

风吟堂附近通常还有其他一些部门的负责人办公,但基本不会过于喧嚣。进了厅堂大门,宽敞的屋顶隔开了暑热,他驾轻就熟地穿过廊道,去到等待接见的偏厅。偏厅内没有其他人,门外的秘书告诉他,在他前头有两人,但一人已经出来,上厕所去了。

偏厅的房间宽敞,但没有什么奢华的摆设,透过敞开的窗户,外头的花树景色在阳光中令人心旷神怡。林丘给自己倒了一杯凉白开,坐在椅子上开始看报纸,倒是没有第四位等待接见的人过来,这说明下午的事情不多。

脚步声从外头的廊道间传来,应该是去了厕所的第一位朋友,他抬头看了看,走到门边的身影也朝这边望了一眼,随后进来了,都是熟人。

带着笑容的侯元顒摩擦着双手,走进来打招呼:“林哥,嘿嘿嘿嘿……”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点忍不住笑。

“元顒。坐。”

侯元顒的年纪比他小几岁,但家中也是华夏军里的老人了,甚至算是最老一批战士的家属。他成年后多数时间在情报部门任职,与一般情报部门工作的同事不同,他的性格比较跳脱,偶尔说点不着调的笑话,但平时没有坏过事,也算是华夏军中最得信任的核心骨干。

“嘿嘿,林哥。”侯元顒在林丘身边的椅子上坐下,“知不知道最近最流行的八卦是什么?”

林丘笑吟吟地看他一眼:“不想知道。”

“是这样的。”侯元顒笑着,“你说,咱们华夏军里最厉害的人是谁?最让女真人害怕的那个……”

“那应该是我吧?”跟这种出身情报部门满口不着调的家伙聊天,就是不能跟着他的节奏走,于是林丘想了想,一本正经地回答。

侯元顒也不理会他的节奏:“是娟儿姐。”

“啊……”

“女真人最害怕的,应该是娟儿姐。”

“为什么啊?”

“诶嘿嘿嘿,有这么个事……”侯元顒笑着靠过来,“前年西南大战,热火朝天,宁忌在伤兵总营地里帮忙,后来总营地遭到一帮傻瓜突袭,想要抓走宁忌。这件事情回报过来,娟儿姐生气了,她就跟彭越云说,这样不行,他们对小孩子动手,那我也要杀宗翰的孩子,小彭,你给我发出悬赏,我要宗翰两个儿子死……”

侯元顒的话语响在安静的厅堂里:“悬赏发出去了,然后怎么样?大家都知道了……宗翰败仗,没有死,他的两个儿子,一个都没有跑脱,嘿嘿嘿嘿……你说,是不是娟儿姐最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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