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赘婿 第738节

他微微顿了顿:“另外,土地改革,细则才是真正的大问题,新闻纸上早两个月在介绍公平党,已经将收田地做了铺垫。但若是像公平党一样的杀人夺产,反对肯定是最大的,在此之外,大家关心的是有没有补偿,补偿有没有商量,是毫不含糊的直接收地,还是中间可以有变化,有空子可以钻……”

宁毅笑了笑:“问的是你们的看法。”

苏文昱想了想,一咬牙:“虽然外界都说您这边是突然抛出一个提议来试探大家的看法,可能还有转圜的余地,但我觉得,您是一定要做事了。这中间有一个信号,七月间您开始彻查军队问题,然后到八月,您让第七军跟第五军的二、五师换防,看起来是在应对第七军、第五军长期驻守一地的腐败问题,但事实上,第七军从来没有在西南内部执行过驻防任务,它在这里,还算是彻彻底底的外来者。”

“……另一方面,四民当中的每一项,看起来都大而无当,说要推行,谁都觉得难到极点,可姐夫您不是一个说着玩玩的人。以前我们在小苍河、在凉山,地方不大,后来又是借住,没有这种改革的基础,从凉山出来,又一直在为西南大战做准备……可现在西南大战落幕,我们修整了一年多,再往前走,您说的既得利益者要开始在西南扎根,现在恐怕恰恰是一个还能撕破脸的最后时机了……”

“我觉得……您是不愿意在等了。”

苏文昱说到这里,一旁自称被抓了壮丁的苏文定点了点头:“其实我也隐约有这样的想法,只不过也有一些疑虑,所以文昱过来,我也想来问一问。”

“什么疑虑?”

“您之前谈起过资本的问题。”苏文定肃容道,“您说过,华夏军的发展,格物和资本会是一条主线,而这些资本的发展,它可能迟早会让大部分人失去土地,一方面您说过要促进这件事,但另一方面,如果真的要促进他的发展,这个时候搞土地改革,使耕者有其田,是不是又跟它有些背道而驰,毕竟大家要是都分了田地,会跑出来的人,是不是又要少一些?”

他道:“我过来的路上,与文昱谈起八月的换防和报纸上两个多月以来的宣传,也觉得你是要动手落实民生的这一环。但您也说过资本是强规则,我们一定是要促进和利用好它的,那这个时候的土地改革,风险……是不是又有些过大……”

当年苏檀儿正式掌家,宁毅做好上京帮助秦嗣源的计划后,开始将相对亲近苏家二房的苏文方、苏文定、苏文昱、苏雁平四人带在身边培养,早期有过深入的教导、也有过大量的交谈,这些年来四人各有自己负责的一面,交流少了一些,但待到文定、文昱这些话说完,宁毅倒还是笑着点了点头。

他斟酌了片刻。

“资本和地主本来就会打起来。”宁毅笑着说道,“西南大战胜利之后,成都周围开始大规模开发,到了今年,寸土寸金,一些商人开始考虑往周边发展,部分地主加入进来,有好好合作的,也有坐地起价的……开会之前,我做了一些挑拨,所以有一部分商人觉得,华夏军政府是要大力支持建厂的,但很多手上有地的人顽固不化,导致地批不下来,那么……他们就怂恿代表,直接从土地改革的议程上入手……”

“当然,他们主要还是想要投石问路,土地改革这四个字太大了,他们扛不起,但可以作为谈判的一个筹码,让几个地主妥协一下……但是提议送上来了,他们怎么可能还压得下去。我这边当是顺水推舟,所以事情也就浮上来了……”

苏文昱找了眨眼睛:“所以姐夫确实从一开始就做了决定。”

“事情才刚刚开始,转移一下大家的注意力,虽然意义不大,迟早是要刀枪见红的。”宁毅笑了笑,“土地改革这种事情,历朝历代只有几个开国的朝廷能推得下去,它带来的影响,不见得都是好的,就像文定你说的那样,明明大家都快穷死了,突然又给每个人发块地,我这工厂怎么招人啊?不过从长远来说,若是能成功,大部分就一定是好的影响,因为土地改革的本质,其实不在于民生……”

他顿了顿:“……在于夺权。”

夜风呜咽着吹起满湖的涟漪,凉亭内人不多,宁毅的话语低缓柔和,文定文昱的脑后,却陡然都有头皮发麻的感觉,周围似乎有火在烧。

“从古至今,中央统治地方,说的是皇权不下县,官吏往下,最大区域的农村,稳定靠的是乡贤,这其实是把很大一部分的国家权力交了出去。当然,历朝历代的政治资源不足,这样做是很有道理的……但是走到开民智的这一步,我们可以考虑把新的变局做出来了。”

“文昱说得很对,以前在小苍河、在大小凉山,我们虽然早就喊了口号,但是没有这样做的基础,到开始统治西南,一直在为大战做准备,没有开始推行这些政策……其实政策喊得再漂亮,有没有执行的前置条件才是真的……”

“打赢了西南大战之后,我们复原了几千的军人,把他们派下乡里,陆陆续续的,给下面农村派出老师、派出医生、派出巡回法庭、开始组建民兵队伍,这些事情的本质,都是在为废除乡贤的权力基础做准备,而现在,这个准备……有些勉强,但确实可以发动了……”

“继续维持土地私有,维护它的自由流动,从短期上来看,确实可以给资本、给工厂的发育提供温床,但这样的发育会死很多人……而一旦能够破坏掉乡贤的统治基础,掌握一个社会最末端的权力,我们将来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能够顺利得多,能够有更多的选择,包括那些分了田产的农民,他们会站在我们这些,将来我们打出去,更多人会欢迎我们,对于所有地方的发展,我们可以统一规划,用不着看土地私有的脸色了……”

他微微笑了笑:“我们打下西南之后,没有大刀阔斧的分地分产,主要是因为管理不到的地方,仓促分了田地意义也不大,这本身就是练兵和夺权的一部分。西南的一些人看我的态度温和,对于当初站在我们这边的一些地主,也很优待,以为可以讨价还价,其实如果只是一点经济利益,是可以有所补偿的,但是任何人还想当乡贤、或者有可能当乡贤……死路一条。”

“至于文定说到的资本是强规则。”宁毅说到这里,微微的顿了顿,似乎有些感慨,“资本确实是强规则,我们现在还看不到它全部的威力,但迟早,它的高效率会横扫其余的一切,会走到最极端的地方去,它也会沉淀出自己的问题,然后一发不可收拾,但是在找不出更好的规则替代它之前,抛弃它是不可能的,怎么办呢……”

“除了以后每一代人要不断给他打补丁、出疫苗,就只能我们先做一点不是退路的退路了……”

“把土地收回来,一些人受不了的时候,至少……回去种地吧……”

宁毅这些年都在促进格物和资本的发展,虽然偶尔也会谈及将来的一些问题,但并不深入,此时说到最后几句,文定和文昱已经不是非常能理解,但他们也早已习惯了姐夫偶尔会说些奇怪的言论了,这时候对望两眼,并未多话。

凉风吹拂的亭台内,宁毅喝了一口茶。

“……这次的事情很大,我不确定能不能成,但趁着华夏军还能在成都平原上杀人,一定要做。土改能成功,证明我们的夺权成功……告诉几位叔伯,不管最后是个什么样的章程,自觉一点,就不要做出……什么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来……”

他微微的,摆了摆手。

第一零九一章 生与死的判决(四)

在强硬的表态加直接的恐吓后,两个小舅子带着答案离开了。

宁毅在亭子里坐了一会儿。。。

亭台边的古木森森,摩诃池上水波安详,作为西南的中心,此刻的成都城正在夜色中漾起祥和而又繁华的光芒来。

在击溃宗翰、希尹的金国西路军后,华夏政权与人为善,在这片地方已经休养生息了一年多的时间。虽然华夏军的核心理念听起来激进,包括其对儒家的态度使得天下大部分人都为之反感,甚至不断地有做出其刚强易折的预言,但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华夏政权的步伐在任何人看来都算得上稳健。

大量的工作队进入基层,稳定民心,支持农耕、兴修水利,敞开门户与天下各方做生意,强势地吸纳了无数的金银与物资,繁荣了市场。川蜀本就是天府之国,在这样稳健的修养之中,华夏军支起了人民代表大会的政权框架,用大气的动作吸引了天下各方的目光,甚至不惜枪毙大量女真战犯令得各路诋毁者都无话可说……

而在这段时间里,西南之外的天下各方都显得焦头烂额。

戴梦微竭尽全力地平稳治下局势,甚至靠着大量贩卖人口才能吃上一口饱饭,维持基本的体面;

邹旭作为背叛西南者,处于风口浪尖,四处求爷爷告奶奶地发展自身,以期待在接下来的风暴当中能够存活下来;

刘光世砸锅卖铁结西南的欢心,就想要收复汴梁,取了邹旭的人头一次性翻身;

吴启梅、铁彦只是被公平党的其中一两系攻击,就已经变作强弩之末,眼下四面楚歌;

东南新朝廷勇猛激进,各种政治、经济上的改革将原来的基本盘得罪了个遍,几乎是处于进亦死、退亦死的尴尬局面里难逢解脱;

而即便是最为声势浩大的公平党,两年的时间席卷江南,内里却不过一身虚胖,隐患无数,因此何文才急着在江宁开大会,可是相对于去年西南大会的从容不迫,他这照葫芦画瓢的江宁大会,就委实令人茫然得多了,热闹有余、前路渺茫。

无论如何,除了一个隔得太远的晋地外,此时的西南政权,在各个方面,都算得上是不折不扣的天下第一,无论是军事、经济、民生、稳定都显出了令人叹服的勃勃生机,即便是热衷于唱衰西南者,眼下这段时间也找不出太多的问题来予以抨击。

因为真的是太稳健了。

宁毅坐在亭子里,看着这平静的一切。

关于土地改革这个概念的讨论,自从四民被抛出来后,它就一直镶嵌其中,相对于华夏军中一直存在的“灭儒”、“开智”、“格物”、“资本”、“人权”等等大框架的激进讨论,它在其中并没有显出巨大的重量来。

这是因为华夏军前期摊子较小,宁毅用强势的态度就能维持住其中相对清廉的平均主义,到了凉山之后,华夏军借地而居,也不可能朝周围的尼族人宣扬什么土改,而在统一西南后,华夏政权对格物理念的宣传、对资本的推动更是占了其工作重心的最大头。

大量的物资进入成都之后,无数工作组的下乡,其实也会给大家带去众多物质产物,人们在宣传中最多表达,也是格物发展后物质大丰富的展望,只要物质丰富了,在农村过不好的人们自然可以进入大城市的作坊、工厂中赚钱,成为人上人——在这个阶段,这一展望,本身就是相当靠谱的。

成都、梓州这些大城市附近的工业集中发展,暂时延缓了其它非核心区域因土地带来的矛盾。虽然在华夏军出凉山之初,部分人还有过“华夏军人人平等,要杀富户”的担忧,甚至跑了许多人,但西南大战结束后,华夏军对当时相对配合的部分地主、乡绅的优待,则打消了大部分人的疑虑。

只是在大城市附近地价飞涨后,部分商人与周边的地主才起过几次小规模的摩擦,眼下也并没有到不可开交的程度。

但回过头来,不少人也都知道,华夏军中关于土地改革的讨论,多数都是与“平均地权”、“耕者有其田”甚至于“土地国有”挂钩的,在学术的讨论上,甚至于“一条鞭法”、“摊丁入户”这些策略都被认为是小打小闹。

这次代表大会上突如其来的苗头,令得许多人都有些懵。

若是放诸后世的现代社会,不少人听到土改这个概念,大都是一方面觉得它光辉伟大,一方面又觉得它有些平平无奇,人们会觉得,只要将这样伟光正的概念抛售出去,自然而然就会得到大部分人的拥护。然而,这却是数千年的封建社会从未有人能够真正突破的一道关隘。

甚至于在另一个世界轰轰烈烈的近代史中,由那位先行者孙先生首先提出平均地权的纲领,也得到了无数后来者的拥护,但在穿林北腿常先生领导果党于大陆呼风唤雨的数十年里,这样一个理所当然且光辉伟大的共识性概念,几乎没有取得过任何决定性的进展。

因为组成果党的基础成员,就是盘踞于各地,掌握天下庞大的权力末梢的乡贤和精英。

而当时另一支流淌着红色血液的政党,于24年与果党达成谅解,以为已经开始合作就能够将正确的事情义无反顾的推行下去,于是大刀阔斧地进行了土改,他们开始实现孙先生提倡的“民生”理论,而回过头,便在27年迎来了“四一二”与“七一五”的大屠杀。大革命失败。

土地何止是土地。

它是位于整个社会最庞大的权力末梢最核心的生产资源,也是象征着这庞大权力归属的最明显指标。土地改革能够成功,其前提是对这庞大权力体系细致入微的掌控,而一旦掌控了这样的权力,能够做的事情,又何止是将得来的土地分配给人民?

这件事情所涉及的,已经是一张与儒家类似的大网了。

自华夏军从凉山跃出,整个成都平原、川蜀之地,无人能够与其相抗;随着华夏军击溃女真西路军,遗留在西南之地的些许地主、乡贤,也没有任何人敢不臣服。相对于横扫天下的女真大军,那些所谓的儒生、地主、乡贤,看起来都是软弱的,明面上的敌人,对于华夏军而言,都是最容易处理的问题。

然而土地,是关系着天下所有人生存方式的东西了,要改变这种生存方式、统治方式,就会受到每一个人心中“共识”与“潜意识”的反抗,侵蚀的巨网会反方向的扑过来,它会让不够坚定的统治构架从内部降低效率,会让民怨沸腾,甚至于当整个结构出现问题,人们都不会意识到它是因土改而来的。

自己的准备够充分了吗?放到各地的基层官员、退伍军人,锻炼足够了吗?他们或许能够打败明面上的敌人,然而当土地化作利益开始实实在在的计算,他们能够抵御住其中的腐化吗?左和右的风潮能够遏制住吗?已经进行了如此多的整风,还能够更严格吗?

甚至退一步说,眼下推行土地改革,有必要吗?

一如苏文定所说,资本的强规则将自行走出一条道路来,土地的私有化和自由流动能够为它提供血腥生长的温床。跟着这条道路走,而后进行一定的操纵,促进民众的自觉、民权的出现,已经是一个相对妥帖的发展构架,资本的逐利性将在各个方面推垮封建制的生产关系,因为以利益为核心的大网会比那张网更为强大,它由规律编织,远胜于人力的强为。

有必要在这之前就由自己先去触动乡贤那张网吗?

真的有百分百的必要性吗?

宁毅自己,其实也有着这样的疑惑。

正反方向,都有着许许多多的理由。

在正的方向上,土改的好处当然非常之多,一旦成功,华夏军对于底层的掌控将直接跃上一个新台阶,相对于外界的所有势力,华夏军都会像是进入了一个新维度的门槛,这样的一场战斗,核心的敌人仍旧在于遏制体系内部出现的扭曲,若是能够过去,将会变成未来应对儒家那张大网的可靠练兵……

然而在反的方向上,一个大势力的前进必须要妥善分清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一旦这次土改当中诞生不可预料的问题,譬如左右路线的倾向加剧,内部打起来,改到半途落下病根,未来华夏军的力量就可能遏制不住狂奔的资本萌芽,一次失败的土地改革或许不会直接造成华夏军的失败,但假如将来失败,这样的一次动作,必然会是骆驼背上的一大捆稻草……

在华夏军仅仅掌控西南的现在,手头上的兵力对川蜀这片地方有着压倒性的掌控,明面上的敌人翻不起太大风浪,短期内强推土改是可以落下去的,真正的顾虑在于长线和组织内部的变化,而一旦华夏军杀出西南,吞并天下,若是还没进行土地改革,未来可能就无法再正式的提起这件事情,这是它正面的迫切性……

然而,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原生考量,在自己过去所生存的那个伟大时代,那个经历苦难的国家失去了资本和格物的先发优势,土地改革发动群众是追回优势的一大法宝,然而在这个时代,倘若已经具备格物与资本的先手,土地改革是否还是那样迫切与必要的一环呢?自己的行动,是否也在一定程度上被教条主义与纯粹致敬的感性思维支配着呢?

这桩桩件件的考量,在它的脑海中,已经盘旋了极长的一段时间。

他自己也说不出一个斩钉截铁的结果来。

在这样复杂的一件事情里,苏家的几个人不过是这中间最无关紧要的一些细枝末节。

长久以来无论是宁毅还是苏檀儿对这些家人的管束都非常严格,尽管到不了水至清的程度,但在西南范围内打点擦边球捞点土地好处也只是这一两年的事情。宁毅若是直接问,他们的名下甚至都不敢有明面上的利益,只是部分地主乡绅可能会在手头分出一些银钱上的好处,换他们在关键的时刻,打探或是偷听到一些消息。

而即便是两名已经有了一定地位的小舅子,在接下来的这件事情里,也唱不起一个配角的重量。宁毅之所以会在这段时间里与他们展开这样的长谈,一方面固然是对身边人的培养,另一方面……则因为他心中也无时无刻的不在进行这样的演算与思考。

这样的犹豫和疑问,或许还将持续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甚至于尘埃落定的未来,他都可能一次次的回问自己。但思考可以谨慎,他可以推演、可以总结、可以反省,事到临头,选择却必须坚定。

暂时性的,他已经做出了选择。

一如既往的,宁毅选择了比较难的那条路。

在大会结束前,甚至于结束后一两个月里,或许还有反悔的机会。但他知道,叫停的概率,已经非常小了。

深秋的摩诃池波光粼粼,他站在那里,发了一会儿呆。

平静的日子就要过去了。

偶尔间抬起头,他看着夜空的点点星辰,也会想到这片大地之上其它热闹的地方,打仗啊、英雄大会啊、刘光世与邹旭的交锋或许会很有趣、江宁何文想必遭遇到了很复杂的难题……

时常有这样的消息传过来,对于他而言,已经是极为、极为轻松的消遣……

真想把位置换一换。

不管是跟谁,都像是重开一局的白手起家……

那该多有趣啊……

要是没跟秦嗣源认识就好了……

……

又想到小宁忌的江湖之旅……

不知道在哪里浪着,总之应该很开心吧……

也罢,也罢。自己一时脑抽,搭上了一辈子……

小孩子就多玩几天罢……

将来,也不骂他了……

……

名叫宁毅的中年男人叹了口气。

------题外话------

这章很复杂也很奇怪,我斟酌了很久,还是决定把它发出来。肯定会有人说它水,没有关系,明天再发个大章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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