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赘婿 第84节

宁毅笑着推开了门,把小婵推进去,指着床:“去睡觉,不许顶嘴。”

小婵裹了宁毅的单衣坐到床边,撅了撅嘴:“姑爷也没睡多久。”

宁毅失笑道:“我是身怀绝世武功的一流高手,你这种无名小卒怎能跟血手人屠相提并论,听话。”

他此时年纪也显得不大,但偶尔与小婵交流时,却总是将小婵当成孩子一般来对待的,诸如“听话”啊、“不许顶嘴”啊,小婵心中对此老大的不高兴,主要是不喜欢姑爷将她当成孩子,可真到宁毅说起来,却总也只能乖乖听话。这时候嘟着嘴看了宁毅片刻,终于还是脱了鞋子,就那样仍旧裹着宁毅的单衣将身体卷进被子里,露张小脸在外面。

宁毅过去床边看着少女那怨念的神情笑了笑。过得好半晌,方才俯下身子,在她前额上亲了一下。小婵眨着眼睛,小脸瞬间烧了起来,呆呆的没法说话。

待到宁毅转身吹灭灯光出去,关上了门,小婵才将手从被褥中伸出来,捂住了额头被亲的地方,然后又捂了捂热得发烫的脸。房间里黑乎乎、静悄悄的,外面降温后的风声传来,小丫鬟裹在被子里,只觉得浑身上下似乎都被姑爷的影子笼罩住了,温暖无比。只有那晕陶陶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也许真的是感冒了……

◇◇◇◇

其实婵儿身体倒好,未有感冒的痕迹,但毕竟这些日子以来操劳,宁毅也看在眼里,如今事情已经定下,也该让她休息一会儿。

他回房端了脸盆去倒了水,随后去到小厨房那边,灶里的柴火还在烧,婵儿方才说反正起来了还得烧水,便是为娟儿杏儿她们多烧点放在这里。水还得烧上一阵,左右无事,宁毅便在旁边看一会儿,扔几根柴进去,随后听得院子里“吱呀”一声轻响,也有一道白色的身影从那边出门,朝这里走过来。

微光之中,那身影的气质看来依稀便是苏檀儿,她身上穿着白色的单衣、长裤,白绸制成的裤腿上面有两朵黄色的小花,脚下踩了月白色的绣鞋,看来只是睡衣的打扮,在身上披了一件长外套,用手拢着过来小厨房这里。确定是宁毅时,才微微笑了笑,走进房间,在他身边的灶前蹲下,大概也是有些冷。火光映出来时,将那玲珑的曲线映在宁毅的眼里。

“婵儿呢?方才似乎听到她在这里烧水。”

“她也睡得不久,所以让她回房继续休息了。”

“总不该让相公过来做这等事情的……”

苏檀儿对于体恤丫鬟还到不了这个份上,不过在宁毅这边,最主要的还是未将顺手到厨房烧火当成什么大事来看罢了。他于是又拿了跟干柴扔进去,火光中传来哔哔啵啵的声音。

“没什么的,这几天她们也都累了。你也是,怎么这么早起来?”

“我……”苏檀儿蹲在那儿,踮了踮脚,望着炉灶里的火光,却不答他的问话,低声道,“相公早上又出去跑步啊?”

“嗯,今天也没下雨。”

“这几天……要不然不要去了吧?”

苏檀儿看他一眼,宁毅想想,随后也就明白过来。昨夜的事情到如今其实还未完,百刀盟的人毕竟不如军队那般有秩序,当他们最后围住了欧鹏等二十多人,这些人拼死突围之下,官兵到来之时,终究还是有四五个人浴血杀出,那欧鹏竟是拖着重伤的席君煜逃离。

百刀盟在江宁一带影响颇大,此后一路追杀,但毕竟结果还未知晓,那些官兵赶到之时,宁毅、苏檀儿、苏伯庸这些人也只好尽早离去。

苏檀儿也还睡得不久。但估计心中挂着这事,昨晚又没能与宁毅说起,这时候听得动静,才想要叮嘱宁毅这几日不要出门,看看风声在说。她匆匆忙忙地下床,也未来得及换衣梳头,睡衣上裹了单衣便过来,足见对这事着紧得很了,只是说话的神态还如同平日里闲话家常一般。宁毅笑了笑,表示此事并无大碍,无须担心。

事实上,倒也有那类悍勇之人,吃了亏后立刻就杀个回马枪,打得人措手不及。只不过昨日那等情况,他们跑来抓自己已经出了那些诡异的事情,估计他们现在都还想不通,这些人纵能逃脱,也已经受了重伤,他们的同伙也会受到百刀盟的追杀,这时候向自己动手,那就不是悍勇而是蠢了,可能性是不大的,宁毅尝到了武功的甜头,自信心大增,这时候也懒得为了这种不怎么可能的事情避来避去。

两人细细地聊了一阵,又说笑几句家中的琐事,水烧开后,宁毅将灶里的火焰弄熄了些,苏檀儿叮嘱几句,最后也只是裹紧了衣服回房。从后方看起那背影仍旧单薄,但是回过头来的笑容倒是温暖恬静。她此时心中许多事情都已经定下,十九岁的姑娘在此时也就是十九岁的模样。

这天早上照例是沿着原路奔跑锻炼,果然也没有多少人来骚扰他。与聂云竹在小楼当中说了会儿话,说的也都是有关竹记分店的选址装修以及高度酒的事情,于昨晚的诸事并无提及,倒是元锦儿生龙活虎地跳出来说他写新词的事情,他才愣了半晌。

宁毅不提这些事,但其实聂云竹哪里不知道最近这段时间苏家的变化,她自然也是关注的,而有了元锦儿这个活蹦乱跳的包打听,昨晚那词作传出来,元锦儿自然便第一时间听说了。

昨夜宁毅赶往城外之时,两名女子便在闺房当中议论着这些事情,复原整个夜晚发生的事情。

元锦儿刀子嘴豆腐心,对于宁毅本人是没什么好话的,但多少也因为云竹姐的关系将宁毅当成了很特别的“自己人”,譬如说她跟宁毅抢云竹姐这个是一回事,但这个是内部矛盾,对外又是另一回事。云竹这边心情如何更是无需多提。

这事情说起来她们也没有参与进去,关系不大,但锦儿叽叽喳喳地说,云竹笑着听,偶尔插句嘴,小楼与苏府相隔颇远,但在这河湾边上的小楼里,两名女子的心情倒似是比她们自己胜了些什么事情更值得庆祝一般。宁毅却还不知道那《定风波》的事情,于是元锦儿便添油加醋地跟他说起昨晚昌云阁与月香楼之中的动静,说起那“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云竹也偶尔笑着插句嘴补充一番。

到得最后,宁毅也只好笑着摊摊手:“这下又出名了。”

“十步一算宁立恒。”元锦儿批评一番,“这人太阴险狡猾了,云竹姐,你以后别理他,要不然被他卖掉还要帮他数钱呢。”

云竹笑着望望宁毅,并不回答,其实她心中已许了宁毅,想来也与卖给了宁毅无甚两样,只是她信任宁毅人格,若说宁毅会将她再卖掉,她自是不信的,这等事情想都无需去想,心中自无芥蒂。好半晌,方才朝锦儿笑道:“都已经没有多少人认得我啦,卖不了多少钱,要卖也是卖掉锦儿你才划得来。”

锦儿翻个白眼:“哼,我才不会给人卖掉呢。”

如此闲聊说笑之后离开小楼,一路回家,仍是早晨,回到小院也就是平日里坐在一块儿吃早餐的时间。最近几个月来,小院当中一向比较冷清,只是今日才回来,路上便有许多人打招呼,待到得小院门口发现家中的丫鬟小厮什么的聚了许多,里面会客间里正传出说话聊天的声音,几个丫鬟端了茶从门口进进出出。

宁毅走到门边看了一眼,才发现苏檀儿也已经起床梳妆完毕了,房间里来的是几位堂兄弟,也有两位族中的叔叔伯伯。苏檀儿只是坐了下方的位置,正笑着与几人说话。笑容中从容、知性、优雅,不久前那属于十九岁少女的清澈便又被掩盖在了其中。

以往苏檀儿待客,宁毅通常是没什么存在感的,但这时只是在门边出现,正准备离开,房间里的人已经发现了他,在片刻间,竟就让整个小院子都安静了下来,苏檀儿回头看见他,起身笑道:“相公回来啦。”宁毅便与这些亲戚一一打招呼、见礼,这些人此时重视起宁毅来,才发觉并不是很明白宁毅的性格,也不知道首先该说些什么才好,宁毅笑道:“大家继续聊,我不是很懂这些,去让杏儿她们准备早餐。”随后,如同往常一般的走掉了。

离开这边客厅,回到对面的小楼里,准备找杏儿她们准备早餐的时候,首先却还是发现了哼着小曲端了东西过来的小婵,她看着宁毅,脸色红了红,随后扁了扁嘴:“姑爷,我没生病呢。”

片刻之后又认真补充道:“我睡到刚才才起来的。”显然是害怕宁毅又推了她去睡觉。

不久之后,宁毅、苏檀儿两夫妇与这帮亲戚在旁边房间里吃早餐,这些人其实大多是与大房亲近,但又不够亲近的那种,虽说是聊些家常联络感情,其实要聊的自然也是有关生意上的事情。

与苏檀儿交谈的过程中,大家也都看着宁毅的表情,注意宁毅会不会回答些什么。他们话中的所指、暗示,心中的想法,听在宁毅耳中自然一清二楚,不过他的确不理会这些事情,整个早餐过程里,除了偶尔招呼几声吃东西,其余时间就是一个人埋头喝粥吃菜,旁人看不清他的态度,有人想莫非这宁毅真的对家中的事情毫不在意?

事实上宁毅心中此时在想着的大概都是那《定风波》传出去后可能引起的波澜,还有那“十步一算”的评语之类的无聊事情,今天去上课时,得把小七那不能保密的小丫头说一顿才行,不过想想她老爸被自己摆了这么大一道,她估计也不好过,还是宽宏大量地原谅她,安慰一番算了。

自然也有人觉得他这沉默是不轻易表态,估计背后还会与苏檀儿商议之类的。在座大概也只有苏檀儿能大概明白宁毅的性情,心中也是好笑。

自己这古怪的相公到底是个怎样的性子,估计要好一段时间之后,大家才会真的明白了,或许对许多人来说,恐怕一辈子都是明白不了的……

第一五三章 烧楼(上)

接下来的几天,除了周围的世界喧嚣了一点,其余的事情,都还是常态。

回到苏府,打招呼的人多了一些,热情了一些,家里人的邀约多了一些,需要拒绝的事情多了一些,书院中原本离开他的班级的几名学生也开始想要返回,家中的亲戚跑来说项,如此这般。早在意料之中,人之常情,算不上多么奇怪的变化。

倒是《定风波》传出去之后,加上一些人绘声绘色地说着苏、乌两家的大战,跑来豫山书院中拜访的人也多了起来,与那首《水调歌头》最初出来时差不多的情况,只是如今拜访的人又复杂了不少。

例如濮阳家的濮阳逸这类商人也过来找了他一次,邀请他赴某某画舫的聚会,有绮兰姑娘作陪云云,虽然宁毅对濮阳家的观感还是不错,但这些聚会,自然还是按惯例婉拒了。

无论如何,绮兰于他来说,诱惑力不大,他偶尔去小楼那边,听云竹弹琴唱歌。云竹在这方面的造诣,绮兰是比不上的,更何况这边也已经熟悉了宁毅爱听的口味,有时候还可以照着宁毅教的现代唱法唱几首颇不一样的歌曲。

而就算绮兰的身份是花魁之首,这一边却也有个元锦儿的身份是四大行首之一,只是连个舞都不愿意跳来看看,整日里聒聒噪噪的斗嘴,也淹没了花魁那高高在上的感觉,不过,至少有一份真性情。

过得几日,与秦老、康老有了一次碰面,两位老人拿着他“十步一算”的花名开玩笑,但说起整个一系列的布局,都道是举重若轻,有大将风范。之后康贤倒是笑着说道:“只是相对‘十步一算’,那‘血手人屠’的匪号可就有些奇怪了,老夫着人打听数日,都未曾听闻以往有谁闯下过如此名堂的……”

隐藏在康贤背后的力量颇大,他既然对宁毅最近的这番动静感兴趣,会知道十步坡的事情也并不出奇。他将那晚上宁毅参与的事情说给秦老听,秦老皱起眉头:“这等事情,斩草须除根,真惹上了这些江湖人,跑了几个,怕有后患,此时可有结果了么?”

康贤笑道:“知晓此事之后,我已知会官府,对这等强人发出海捕公文,附近几个州县,也都快马加鞭发布下去,今天早上听说已经截住一人,此人已是身受重伤,拘捕时,便被杀了。”

秦老点点头:“既是全力出手,这些人怕也躲不了几天。”

两人算是儒学方面的大家,以往大家下棋聊天,侃侃而谈的也是一些与人为善的原则。但这时候康老开了这头,秦嗣源接下去,竟没有半句话是对这火拼杀人有什么不满或是规劝的,而是从一开始便将这作为一件摆在眼前的需要处理的事情来考虑了。

康贤这几日竟然已经在动用他的影响力对事情做干预,宁毅对此还不知道。但这时候听了,倒也不由得摇头笑笑。

以往大家下棋休闲,倒也大概明白了对方有着何等作风。这时候,也无非是看得更清楚一点,眼前的两个老人,平日里做得道德文章,真到做实事时,可是一个都不含糊。

事实上,对于这件事,大家聊起来,也只是围绕着宁毅当时的出现,将快要冲出重围的二十多人全都拉回来的这个手腕里。至于商家动手、帮派火拼,死了多少人这类,秦老与康老看来都不甚在意,毕竟苏伯庸遇刺在先,这边报复回去,那也是应当的事情。真要说在意的,大抵是康贤觉得宁毅该是做大事的人,没必要为了这种事情以身犯险,真要出了什么意外,几个小毛贼的命,偿不了这家国天下的损失。

“你发明那千里镜,已经着人送去东京,这边也在加紧研究制作,目前已有几只成品,投入军阵当中,大有用处。”康老与秦老在下棋,摇摇头将十步坡那群毛贼抛诸脑后,说起真正觉得重要的事情。

“只是你如此低调,要给你请功都难,让人生气……我家中有一群技师匠人,你若有兴趣,倒想全都拨归于你,要做些什么事情,让他们动手便好。最近听小佩与君武说,你在碰那些与火药有关的事情。老实说,军中对这类事物不是没有研究,我知你有想法,可毕竟危险大,那突火枪之类的东西,你即便真用铁制,也可能爆炸伤到自己,军中不是没试过。你何不说说想法,只交由别人动手。”

如今武朝军队也有在研究火药为武器,各种乱七八糟的设计都有,但总离不了华而不实的评价。康贤对宁毅自是另眼相看,不想他因为研究这个而受伤。想一想那赈灾的小册子加上千里镜,宁毅的价值就已经大得惊人了,更何况还要加上这些时日里从许多小地方表现出来的运筹能力。只是他想要为国举才,宁毅这人偏生有自己的一套想法,这些想法他与秦嗣源眼下都还未弄得清楚,暂时也只得由着他去了。

宁毅对于火枪的热情暂时就仅止于此,主要是技术层面上限制,还不到真正可以发展这个的时候。往枪支上再怎么发展,暂时都不如强弩。下一步该弄点什么他还未想好,也就只好摇头将康贤的好意婉拒掉。若真答应下来,那也是一层束缚。

“不过,还有多久会打仗?”

宁毅问起这事,康贤也是笑着摇了摇头:“倒不清楚,那边还在谈,经国公主持此事已有数年,我平日虽未多问,但看时局,也该差不多了,只是如今入了冬,辽东那边天气想必更是恶劣。若能谈妥,或许开春之后当有结果……秦公以为如何?”

秦老想想,点了点头:“童贯此人虽是……咳,虽是阉人,但办事终还是不错的,不过我现在倒是有些怕了……”

“怕什么?”

秦老举起棋子好久方才落下,叹了口气:“怕仓促。”

康贤未入官场,不过秦老以往算是位高权重之人,如今的经国公童贯,当初也是位居他之下,或许也得归他节制。只是秦老平时于这些事情并不多谈,这时候也只是说了几句,拨开话题,不过宁毅大概倒能看出来,老人应该是因为心中在意,反倒不愿多说。

与康老秦老一起下棋,说有关政治上的事情毕竟不多,绝大多数时间,还是一些学术问题,江宁城中发生的一些琐事,并且为之说笑几句。

时间就在这样的日子里过了十月底,宁毅与苏檀儿之间的关系更显和睦,天冷之后,晚上大家聚在客厅中聊天下棋讲故事,温暖也温馨,苏檀儿这几天仍旧显得忙碌,但最为挂心的事情基本上已经做完了。

若以整个苏家的范畴来说,最近其实也蛮忙碌的,以往苏家每年计算业绩、分红,大抵都是在十一月底十二月初的样子。但今年各地有分量的管事人都提前了一个月过来,年尾该做的工作,也已经在陆陆续续地做起来。由于一帮亲朋聚集,每日之中苏家也都是热热闹闹的状态,白日茶楼酒肆,晚上青楼楚馆,而由于十月底的这一出转折,苏家的招牌在江宁的商界当中,一时间也变得愈发响亮。

由于这些关系,苏檀儿其实也不怎么闲的下来,宗族大会之后,表姐苏丹红常常过来陪着她,宁毅与她独处的时间倒是不多,不过夫妻之间的关系无论如何都有了沉淀了,苏檀儿有主见,倒也无需关心太多。只是到得十一月初五这天下午回到家时,宁毅看到苏檀儿在做一件怪事。

虽然气温已经降下来,但这天下午的天气不错,宁毅算是提前回家,小院之中显得安谧。宁毅本以为没人在,但看了一眼之后,才发现苏檀儿坐在凉亭之中,面对着自己住的这栋小楼,沉思着什么。

理论上来说宗族大会之后应该没什么大事了,不值得她皱眉苦恼成这个样子,宁毅看了几眼,有些疑惑,但苏檀儿似乎想得入神,面上表情变换,没有注意到他。片刻之后,看见她抿了抿嘴,似乎下了个决定,站了起来,又深深地望了这边的小楼一眼,转身朝旁边的小厨房走去。

那做决定的表情看起来却有几分稚气,是属于十九岁少女的表情,却不知道此时艰难做出的决定是什么。宁毅耸了耸肩,先回了房,才关上房门不久,只见苏檀儿的身影有些匆忙地从小厨房出来,大概是想到了什么,快步走到了院门边,朝两边望了几次。确定没人之后,便再回到小厨房,抱了一捆干柴出来。

苏檀儿平日里比较在意规矩形象,如果说在库房搬动货物的时候可能会帮谁一把,在家中却绝对是个大家闺秀的形象,生火、搬弄柴枝这些事情基本是不会做的。但这时候气氛的确颇为神秘,宁毅偷偷地从房间望出去,苏檀儿搬着那柴枝又在打量自己这边的小楼,随后朝着楼房后面走去了。

宁毅关上门,悄悄地跟过去,只见苏檀儿将那些挑拣出来的、易燃的细柴枝,堆在了自己住的房间后头的窗户边,摆放的时候,似乎还权衡了好一阵子。

宁毅有些傻眼,这女人想了半天做的决定,是准备谋杀亲夫?还是烧死这么残忍?

不久之后,他才发现,事情的发展跟自己想的,有些出入……

第一五四章 烧楼(下)

苏檀儿最近有些烦恼。

烦恼是属于私人的,对她来说,眼下的这份烦恼,是比较陌生的感情。家中大事定下后,这几天偶尔想起来,会觉得脸红,跟丹红表姐也没有说得太多,但在心中,还是勉强压抑住害羞的情绪,努力地在思考着某些事。

当初成亲的时候,要是没跑掉就好了……

她如今在为这事情后悔着。人生之中,许多事情都没办法预料到发展和结果,因此后悔其实也是一种比较无用的情绪,但心中所想的事情反正也与生意无关,苦恼地考虑下来之后,更多的时候也只得抿抿嘴,怪着自己的没有先见之明和幼稚。

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当初也想到了的事情,到最后还是忍不住无益地跑掉,回忆起来,已经记不起当初的自己是怎样想的了。那时候要是本着闭上眼睛被咬一口的态度逆来顺受一番,现在她也不至于要每天苦恼这种羞人的事情了。

圆房这种事情……毕竟是要有气氛和自然而然的由头的。可是这些日子忙碌着家中的事情,如今该拿到的成绩已经拿到,真要忙却还有许多事情可以做,相公估计也以为自己最近这些天还得忙碌下去吧,他是正人君子,眼下大家的相处已经安定下来,不会忽如其来地想着哪天把自己推倒在床上,其实现在若真是这样,她倒是不介意了……

她现在却不得不来思考和计划这些了,夫妻之间……总不至于还要把事情拖过这个冬天。可是想到这“夫妻之间”,当她真正以这样的角度来看着这件事情的时候,却又不得不承认,两人如今相处的这种关系,是由自己开的头,随后才建立起来的。以往觉得,有个家的样子,好好的对这个相公也就行了,到得现在想来,真正作为妻子的这一面,自己……却也真没尽到什么责任。

不过她也不是什么整天自怨自艾的小女子,商场之中这么几年,有的气魄倒也已经锻炼出来。为事情苦恼了几天之后,首先考虑的,也是自己的事情自己就要解决掉。当然,这事情也不可能真让她跑去跟相公摊开了说,她终究也是要面子的,此时对宁毅挂心起来,也更加重视自己在对方心中的看法。

总之是解决问题……事情有些麻烦,但是当脑筋转起来了之后,难不倒这位有着女强人身份的少女。这天早上起来想到个主意,若在一般人看来未免有些荒谬和小题大做,但对苏檀儿来说,与在商场上做一个决断也没有什么两样。她以运筹数十万两白银的大生意的气魄果断地拿了这个小主意。中午早早地回来,随后安排婵儿、娟儿、杏儿都去做事,同时调动了附近几个院落的家丁护院们,确保他们在一时半会儿间不会一窝蜂地涌过来,一切都准备好之后,咬咬牙也就可以开始行动了。

仔细打量了那边小楼的构架,随后从柴房搬了干燥的、细条的柴枝放在周围堆起来。一开始考虑的事情比较多,火要烧得均匀,引火的地点也必须精心考虑,是不是该做成意外的样子。但在她来说,纵火这种事情绝对是外行,摇了摇头:管它呢,房子是我的,顺手烧掉就烧掉了,以后自己不许查,谁还敢多说话不成?

静谧的下午,作为苏家大房掌权人的少女紧张而专注地做着这些偷偷摸摸的事情,随后想起一些问题来,又跑进了相公的房间里,不知道还打算干些什么。

房门外宁毅疑惑地贴上去,只见在房里,女子翻开了他的柜子,匆匆忙忙地将一些东西翻找出来,辨认和整理。

“笔、墨、纸、砚、衣服,这个是……相公以前写的文章?”

“扇子……这把扇子应该还要……”

“这件衣服……算了,烧掉吧……”

“这个写的是什么……”

“画的画……图纸……”

“话本小说……呃,这个烧不烧?”

她一面整理,一面自言自语地考虑着,若觉得还要的东西,便拿了放到离后方窗户稍远的地方,旧了的衣服之类顺手扔窗台边。又取了笔架,拿几支毛笔挂好。找了一方宁毅用过的砚台,想想又换成没怎么用的,倒些茶水进去,拿了墨条磨了几下。一大摞的话本小说她先是搬到了房间一侧距窗户远的地方,片刻之后看了看,又将它们全都抱了回去,放到窗边注定遭殃的桌子上。宁毅看得有些惋惜,其中有几本他还没看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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