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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醒,我的时代 第63节

汤皖目视着前方,行人越来越多,都是要去对岸的,于是放慢了脚步,紧随其后。

钢铁架构的大桥威风凛凛的横跨苏州河两岸,桥上行人来往,车水马龙,一派繁华的盛世景象。

莫名的让汤皖想到曾经看过的一个电视剧,里面女主角好像就是从这个桥上跳下去的。

苏州河迎面吹来的风,撞在钢铁桥架上,发出“噹噹”的盛世乐章,与拉黄包车师傅上坡发出的低沉嘶吼声,相互配合,这大概便是这座他国之城繁华的秘密之一了。

汤皖排着队,与大牛跟随着人群依次踏上了大桥,向苏州河的两岸放眼看去,这一刻像是在旅游一样。

仿佛泥泞的河堤,破旧的小巷,低矮的棚户区,孩子们手心的茶叶蛋,已然成为了昨日的历史。

甚至来不及追忆,便被后面的人群推着往河对岸走去,走至中央,便听到一声声壮汉铿锵有力的大吼声,从桥下传来,逐渐变得清晰可闻。

等过了大桥,才发现,原来边上是一处货运码头,行驶在黄浦江的大船无法进入苏州河,只能用小木船慢慢往里面搬运,再从这个码头上岸,送到城市各个角落。

之前在苏州河北岸的公园里,被桥身挡住,汤皖看的不清楚,而来到码头这边,则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整个河道上,密麻麻们停满了一艘艘运送物资的小木船,低矮的船身,中间搭着个蓬,有点像南方的乌篷船。

船身两侧搭着竹子做成的架子,大麻布袋便放在这些架子上,压的船舷与水面齐平,惊的汤皖一身的冷汗。

从这里往苏州河东边看去,小木船并列着行驶,前头接着后头,一眼看不到尾,远处的木船只能看到一根高高的竹竿竖起来。

老练的船夫却深谙此道,只是手抄一根大浆,便可让船只在拥堵的河里灵活前行,并且大声的呼喊着,提醒同行,免得与之相撞。

平底木船吃水量比较小,每下一个大麻布袋货物,船身都会左右摇晃一下,因此站在船上卸货的汉子就要有比较扎实的基本功。

码头上站着一个穿黑色衣服的人,手持着一根鞭子,正在四处巡视着,动不动就破口大骂,用鞭子抽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响。

而与黑色衣服不同的是,抗麻布袋的汉子,上身穿着白色短褂,肩膀上搭一条毛巾,露出两条黝黑的胳膊。

下身穿着一条宽松的裤子,用一条白布带系着,露出脚脖子,赤着脚踩在水泥地上。

在船前弓着背部,麻布袋被卸货的人员拎着四角,轻轻的移到汉子背上,一瞬间,货物的重量就全部压的汉子的身上。

可能是汉子太累了,一时间被压的有些走不动路,便就看到鞭子准确无误的抽在汉子脚边。

“啪!!”

“能不能干,不能干滚蛋!”黑色衣服用充满戾气的语气说道。

汉子咬着牙,红着脸,脖子上青筋凸起,胸口顶着一口气,慢慢直起双腿,抬起头来,大呵一声:

“起!!”

同行们便都一起加油助威,跟着喊的震天响。

“起!!!”

汉子右手扶着麻布袋,左手托着,双腿踉踉跄跄的迈开,一步一步朝前方走去,每走一步就留下一个湿漉漉的脚印。

黑衣服的人鹰眼般盯着这些扛货的汉子,手里的鞭子随时待命,稍有失误,便能听见鞭子声响起。

“啪!!”

“下一个,快点!!”

前面的汉子扛着一个麻布袋刚走,后面的汉子就立刻做好了扛货的准备,这个汉子身材矮小,光着上半身,露出古铜色的皮肤。

咬着牙齿,腮帮子绷紧,接下一个麻布袋,猛吸一口气,憋在胸口,慢慢的直起双腿,一气呵成,嘶吼一声:

“雄起!!”

同行们紧随其后高喊:

“雄起!!”

由于身材矮小,汉子上半身被麻布袋笼罩着,只露出一个头来,终于是走到了岸堤台阶前面,左手拿着毛巾往嘴里一塞,咬的毛巾“嘎吱”响。

豆大汗水慢慢从额头流下来,侵入眼睛里,腌的眼角生疼,来不及擦掉汗水,便弓着腰一步一步踩着台阶往上爬。

大概有二十多级台阶,这个矮小的汉子硬是一个人,扛着比自己还重的大麻布袋,咬着牙一步一步走完,然后侧腰扔到河堤上的板车里。

汉子从嘴里拿出毛巾,牙齿印清晰可见,刚有空擦掉脸上的汗水,便听到岸堤上一个黑色衣服,挥舞着鞭子抽在汉子身旁的地上。

“啪!!”鞭子声又响起。

“赶紧下去,别挡路!”

汉子斜瞪着黑色衣服,敢怒不敢言,咬着牙,便又匆匆下了码头,准备抗下一个麻布袋。

汤皖在岸堤上目睹着码头发生的一切,心里既感到心酸又感到愤怒,眼光不由得飘向了斜对岸的高贵公园。

不过大几百米的距离,一个是手提高脚杯,品着高档红酒的人,一个是扛着麻布袋,忍气吞声的人。

这些人品尝的不是红酒,而是这个世间的灾难,事实上,他们的高高在上与麻木不仁才是这个时代最大的灾难。

码头上的每一声“雄起”,都汤皖感到窒息,觉得心灵遭到重击,每听到鞭子声响起,便觉得灵魂在遭受鞭挞。

在新世纪的汤皖眼中,这些码头上抗麻布袋的工人,个个都是顶天立地的汉子,是这个时代最可爱的人。

每次扛货的大呵声是他们对这个时代的责骂,而每一次迈动的脚步,则是对依附于自己的人的负责。

正当汤皖于疼痛和悲愤之间时,便又看到木船下方抗麻布袋的变成了两个人,高大的在扛着麻布袋前行,另一个在后面托着。

可能是麻布袋太重,即使是两个人,扛起来也有些吃力,汤皖正担心着,不出意外的又听到了鞭子连响两声。

俩人只好提着颤抖的双腿,使出全身的力气,加快脚步走等到了台阶那里,另一个便改用肩膀顶住麻布袋的下方,两人一前一后的艰难的爬着台阶。

“TM快点,没吃饭,两个不如人家一个,不能干赶快滚,有的是能干的。”

岸堤上的黑色衣服,拖着一根鞭子,居高临下,用恶毒的言语骂着。

两人用尽力气,才爬到岸堤上,汤皖这才看清楚,这是两个青涩稚嫩的脸庞,和大牛一般大小。汗水糊住了眼睛,便用抓着麻布袋的手胡乱的往脸上一抹,黑一块,白一块就这样遮住了青涩和稚嫩的脸,混在这一帮工人中间。

等到装车的那一瞬间,后面的人脚滑了一下,眼看整个人就要从台阶往下滚。

汤皖猛地一起身,窜到那个人的后面,用腹部顶住了,大牛赶紧上前帮忙,把前面少年背上的麻布袋卸到车上,这才免了一场事故。

第92章 码头冲突

边上的黑色衣服脸色随之一变,手里的鞭子在半空中撕裂了空气,抽向后面这个脚滑的少年,情急之下,汤皖赶紧向前一步,斜着身子,用背部护着这个少年。

细长的鞭子重重的抽在汤皖的背上,发出“啪”的一声,强忍着没有发出痛苦的惨叫,但是背部火辣辣的疼痛感却造成了一瞬间的窒息。

“草拟玛的,害的劳资输钱,抽.....”

话还没说完,就见大牛冲上去就是一脚,直踹在持鞭子之人的胸口,便看到那人至少向后飞了两三米,重重的倒在地上捂着胸口,哀嚎着。

见岸堤上发生打架,前后左右,一时间跑过来两三个手拿鞭子的人,骂道:

“真TM没长眼,敢动劳资的场子,给我打!”

眼看着争执就要变成打架,边上的无关人员迅速撤到一旁,饶有兴致的驻足观看着。

大概这样的场景,每天都会在沪市的各个角落上演吧,因此见惯不惯了,索性当成一个节目来看。

汤皖刚从疼痛中恢复来,便看到大牛放下了包袱,卷起袖子,没有多余的话。

从岸堤边摸了半块板砖,便冲向那两个持着鞭子的人,一脸凶狠的大牛吓得那两人后退了几步,收回了挥到半空中的鞭子,急着道:

“兄弟,哪条道上的?”

大牛也不说话,只是虎视眈眈的盯着两人,手握着半块板砖,随时都有可能丢出去。

而被大牛一脚踹翻在地的那个人,到现在还没能站起来,一直在哀嚎着,给了两人极大的震撼。

而这边的两个少年人,则是迅速冲向了另一个拿鞭子的,不多久便把这个人牢牢的按在地上,制服了。

“想TM找死是吧,俩狗日的,迟早砍了你!”

汤皖没去管被按在地上的人,扯了扯背后的衣服,走向那两人,怒道:

“你们在拿这些工人抗货有没有摔倒打赌?”

这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眼前这个身穿长衫,带着凶悍奴仆的人是什么底细,一时没开口,也没回答,只是对峙着。

岸堤上的冲突也传到了码头上,工人们都驻足望着,没有一人敢发声,倒是围观的人里面,有人提示道:

“他们是给刀疤脸老四看场子的,经常打赌这些工人上台阶会不会摔跟头,摔倒赢5个铜板,滚下去赢10个,没摔输1个。”

汤皖心里瞬间火大,大骂道:

“冲着同胞装狠,你们还是人么?有本事冲洋人发生狠去。”

这两人自知理亏,即使被当面骂,奈何势不如人,只好拿着鞭子佯装作势,心里已经在想点子了。

感受着身后火辣辣的疼,又看了眼码头上讨生活的工人,强忍着怒气,威胁到:

“你们的人抽了我一鞭子,我的人给了一脚,就此两清。”

“若是以后我再看到你们拿工人打赌,定不饶你,送你进黄浦江喂鱼也不是什么难事。”

那两人互相看了一眼,没说话便放下了鞭子,而大牛还在举着板砖,直到听见先生呼喊,才慢慢放下。

这边的两人也从放开了按在地上的人,年纪稍长的哥哥迅速跑到汤皖这里来,愧疚道:

“对不起先生,我弟弟惹事,连累你了!”

汤皖下意识的想回首看一眼伤口,却是没看到,被衣服隔住了,虽然背后传来灼热的疼痛感,但还是道:

“没事!”

“先生要不去我家吧,您着衣服破了,我给你缝补.....”哥哥低着头,越说越紧张,慢慢的就没了声音。

汤皖怕自己走后,这两个少年人吃亏,便答应了,不如先带走,在做打算吧,只是这后背的伤口着实疼的厉害,怕是皮肤都烂了。

其实也不想把事态扩大,人生地不熟的,万一对方的人赶来了,自己肯定是要吃亏的,于是从包袱里拿出一件脏衣服就披在后背上。

汤皖跟在这俩人后面,走了一会,见背后没人追来,才停下来喘口气,兄弟俩看着眼前的先生,平白无故挨了一鞭子,心里过意不去,连忙行礼道:

“先生,这是我弟弟,我们兄弟俩给您添麻烦了。”

这会后背已经好多了,只要不扯动伤口,便没什么疼痛感,看着两个一脸愧疚的青年人,笑道:

“不是什么大事。”

年纪稍次的弟弟低着头,像是犯了错的孩子,而哥哥则是先安抚了一下,然后道:

“先生先去我家吧,处理一下伤口。”

“好!!”

这个时代是没有抗生素和消炎药的,要是伤口发炎了就要出大事,所以汤皖赶紧跟着两个兄弟俩,只是这走动的时候,伤口便又开始疼了。

走了好大一会,七拐八拐的进入了一个弄堂里,兄弟俩站在门前,踌躇了一会,还是哥哥敲响了大门。

“咚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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