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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水浒,正在造反 第68节

刚开始还算勉强跟上,可他戴着枷又有伤,路上一步挨一步,越走越慢,隐约可见背后殷红一片,尤其是双脚遍布燎泡,与草鞋摩擦,一个个破裂流血,直至走起路来,一瘸一拐走不动,声唤不止。

两个解差在前面走走停停,看着犯人这副模样叫嚷。薛霸骂道:“走便快走,不走便大棍搠将起来。”

“林教头,你别磨蹭了,体谅我等则个,赶紧走吧!”

此刻的林教头内心是非常悲愤的,恨不得暴起杀人。在开封府接连吃了几顿板子,后背被打得皮开肉绽。不能痊愈,这两个解差又把自己的脚给烫伤,每走一步都疼得扎心,每走一步咬牙坚持。

他却不得不忍耐,又听两解差催促,抱拳说着好话:“哎,两位大哥。小人背疮未愈,岂敢怠慢,俄延程途?其实是脚疼走不动。走不快,见谅则个。”

那个薛霸最不是东西,收了钱,态度恶劣,闻言勃然大怒:“干吶!体谅你则个,谁来体谅我兄弟俩?大热天的接你这破差事,又要跟家人分别。你说你也是教头,混迹官场多年,一点事儿不晓。”

林冲闻言脸色铁青,出发之前在十里亭,自己岳父张教头塞了不少银钱,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贪婪。强忍怒气,露出个笑脸:“稍后请两位吃酒。”

“谁要你……”薛霸心说你快死了,指着犯人就想骂。旁边的董超见状忙上前打圆场:“兄弟,少说几句吧!林教头,我这兄弟脾气耿直,您别往心里去。来,我来扶着你,在前面找个地方歇歇再走。”

这俩押送公差,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林冲如何不清楚?只能咬牙强忍着窝火,还要陪着笑脸。

董超搀着林冲前行,搀扶是假,用力拖拽迈步。后者棒疮加剧,疼得呲牙叫唤连连,罪裙被血染红,沿着身体流到腿部,一双脚被草鞋磨得鲜血淋漓,随着每走一步,地上有一个残缺的血脚印。

董超和薛霸两个解差看到这幕又对视一眼,沉默无言却都看到对方眼中的得意,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他们接了高俅派来的陆虞候的金子,要弄死林冲,可要弄死勇猛过人的禁军枪棒教头又谈何容易?

所以这两个小人一路上遇到事就打骂,使得棒疮发作。又是用计策烫伤林冲双脚,尽可能削弱对方。待到远离东京汴梁城,就找个地方结果回去交差。

林冲双脚血肉模糊,实在行不动,只得又挨了四五里路。早望见前面烟笼雾锁,一座猛恶林子。

但见:

层层如雨脚,郁郁似云头。杈枒如鸾凤之巢,屈曲似龙蛇之势。根盘地角,弯环有似蟒盘旋;影拂烟霄,高耸直教禽打捉。直饶胆硬心刚汉,也作魂飞魄散人。两侧崇山峻岭,端的是好险恶。

三人走走歇歇,临近黄昏,终于来到了这片树林附近。

远处看还不觉得,走到近前才发现合抱粗的古树比比皆是,常青松枝繁叶茂,树林里昏暗,阴森可怖。

而这座猛恶林子,赫然便是野猪林!

因为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不知埋葬多少冤魂来的人非常少。这两个公人不想冒着天热赶路,早就有了主意,折磨过后,便带林冲奔入这林子里来。

董超假惺惺地笑:“这大热天的,林教头又事多。走不得十里路程,似此沧州怎的得到,歇息再走。”

薛霸附和:“我也走不得了,且就林子里歇一歇。”

此时林冲双脚疼痛难耐,身体虚弱,意识都有些迷糊。哪里看见两个公人满脸坏水,稀里糊涂地跟着……

第一三八章 野猪林

可怜豪杰,等闲来赴鬼门关;惜哉英雄,到此翻为槐国梦。万里黄泉无旅店,三魂今夜落谁家?

……

董超和薛霸两个生儿子没屁眼的家伙架着林冲奔到野猪林。解下行李包裹,都搬在树根头。林冲怪叫蜷缩着身子,用脏兮兮的衣服擦拭脚上血迹。

想他林冲本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官职虽不高,但薪水不少,家中有娇妻,小日子过得滋润。偏偏去东岳庙上香,遇到高太尉螟蛉义子高衙内。调戏侮辱自家娘子不说,将自己害得这般凄惨。

“苦也!”林冲眼眶有些湿润,暗自为自己遭遇鸣不平。想着想着眼皮沉重,侧靠着一株大树便倒了。

只见董超放下水火棍,便倒在树边,略略闭得眼。又像是诈尸似的从地下跳将起来叫嚷:“行一步,等一步,倒走得我困倦起来。且睡一睡却行。”

“哈欠……,老子也困的不行!”薛霸打着哈欠将准备好的绳子拿出来,与董超牵着一起走向林冲。

林冲被惊醒:“两位做甚么?”

董超、薛霸道:“俺两个正要睡一睡,这里又无关锁,只怕你走了。我们放心不下,以此睡不稳。”

林冲答道:“小人是个好汉,又岂能言而无信?官司既已吃了,打也挨了,又戴枷,一世也不走。”

董超撇嘴不屑:“林教头,人嘴两张皮,一为钱财,二为小命,哪信得你说?要我们心稳,须得缚一缚。”

“就是,万一浓眉大眼的你跑了,兄弟俩如何交差?”薛霸满脸我信你个鬼,边说边拿绳子来绑。

林冲还不知道大祸临头,反而一副正人君子的做派:“小人有口难辩,两位要缚便缚,岂敢道怎地?”

薛霸和董超一左一右下手,把林冲连手带脚和枷紧紧的绑在树上。单三扣双三扣,哪扣不紧用脚蹬。可怜的林教头勒得直翻白眼,胸腔难受极了。

“两位,松点则个,我不跑。”

“你少废话,捆紧点,对大伙都好。”

董超,薛霸骂骂咧咧,把林冲捆成了一个粽子。还调侃地问了一句能不能挣脱,惹来林冲漠然无语。

确认这个枪棒教头没有本事逃脱后,两个解差放下心,跳将起来,两人商量了一下,薛霸力气大。

这厮转过身,拿起水火棍,看着林冲说道:“林教头啊林教头,不是俺要结果你,自是前日来时,有那陆虞候传着高太尉钧旨,教我两个到这里结果你,割下金印回去回话。便多走的几日也是死数。只今日就这里,倒作成我两个回去快些。”

董超在旁边接话,撇清关系:“林教头,休得要怨我弟兄两个,只是上司差遣,不由自己,已限定日期,亦要早回话,家小难保。你须精细着,明年今日是你周年。我等兄弟会给你多烧点纸钱。”

林冲见说如遭雷击,泪如雨下,哽咽哀求:“上下!林冲本就蒙受冤屈很凄惨,我与你二位往日无仇,近日无冤。你二位如何忍心加害于林某?”

董超喝道:“说甚么闲话?你不死我们全家都得死啊!你心中不甘做鬼就去找高俅,别来找我们。”

说罢,薛霸便提起水火棍来,望着林冲脑袋上劈将来。林冲感受到死亡危机降临,想挣脱却不能。

在这一刻,林冲想到了自己的妻子张贞娘及哭得肝肠寸断的模样,往日生活里的点点滴滴浮现眼前。脸上露出凄惨无助的笑容,不禁绝望地闭上眼。

也就在棒子快要打中脑袋的时候!

说时迟,那时快,薛霸的棍恰举起来,只见弓弦颤动,嗖的一声,一支利箭如闪电般射中棍子,强大的力道让薛霸身子踉跄,棍棒偏转没了准头。

“他娘的,你们这两个撮鸟尽干缺德事,林教头勿忧,故人来也!”随着吼声,跳出一群蒙面大汉来。

与此同时,松树背后雷鸣也似一声,一条铁禅杖飞将来,把这水火棍一隔,哐啷,撞飞去了九霄云外。

从松树后面也跳出一个胖大和尚来,吼声震天:“呔,你们这两个撮鸟,洒家在林子里听你多时!”

突如其来的变化,两拨人杀出来,两个公人惊呆了。浑身抖动如筛糠,吓得是三魂悠悠,七魄荡荡。两条腿不听使唤,明知道要没命了也迈不动步。

那个和尚膀大腰圆,眉如漆刷,鼻直口方,面圆耳大,穿一领皂布直裰,跨一口戒刀,提起禅杖。距离林冲比较近,大步上前,就要打那两个公人。

“不知是哪路好汉,洒家有礼。”胖大和尚又吼又叫。

冲过来的蒙面人为首大汉爽朗的大笑:“哈哈哈,花和尚鲁智深鲁大师,这段时间多听大郎说过你。”

,这个身高八尺,身材魁梧,手持强弓的蒙面人非是别人,正是王进。得知打南边来人了,率领队伍潜伏在森林中伺机而动,待到关键时刻突然杀出。也看到水浒第一好汉鲁智深这个胖大和尚。

“哦,大郎?莫不是史大郎?”鲁智深愣了片刻便反应过来,而且问话简单明了,又没有泄露信息。可见这个胖大和尚心细如发,不能以外表来度之。

鲁智深尽管跟着别人交谈,手底下的动作却不慢。迈着大步,揪住两个公人,抡动沙包大的拳头就打。董超和薛霸又哪里是对手?被打得东倒西歪。

这一幕发生的太过突然了!

林冲方才闪开眼看时,不认得蒙面人,却认得是鲁智深。见胖大和尚拔起水磨禅杖,准备行凶杀人,连忙叫道:“师兄,不可下手!我有话说。”

鲁智深听了收住禅杖。两个公人呆了半晌,动掸不得。

林冲求情道:“非干他两个事,尽是高太尉使陆虞候分付他两个公人,要害我性命。他两个又有一家老小,怎不依他?你若打杀他两个,也是冤屈。”

“林教头,刚才他们要弄死你。”王进带队快步走来,语气里充满了恨铁不成钢:“再说了,一路走来,这两个狗东西百般刁难于你,以致何等凄惨?”

“就是。”鲁智深扯出戒刀,边为林冲割断绳子边叫:“兄弟,俺自从和你买刀那日相别之后,洒家忧得你苦。自从你受官司,俺又无处去救你。打听的你断配沧州,洒家在开封府前又寻不见,却听得人说监在使臣房内。又见酒保来请两个公人,是高太尉派人,洒家知道会害你,一路跟随。”

“多谢师中搭救。”林冲脸上fu xian感激之色。又看向王进一行人,上下打量几遍,不知道对方是谁。

第一三九章 不撞南墙不回头

林冲再次看向王进,觉得对方非常熟悉却是想不起来。脸上多少浮现尴尬之色,赶忙询问:“我觉得阁下声音很熟悉,可脑袋混沌,不知尊上是?”

“好汉,洒家也很好奇。”鲁智深也插话。

“林教头,一别两年,太久了!”王进苦笑几声。吩咐亲卫将爬起来的两个公人摁倒,刀架在脖子上。

“啊,林教头,快救我俩。”董超和薛霸下的亡魂皆冒,乞求的目光看向林冲,如杀猪般大声吼叫。

“闭嘴,再叫割下你俩狗头。”亲卫们甩着嘴巴子令两人闭嘴,迅速拖远。又蒙上眼睛,堵住耳朵。两人听着谁动就死的话,犹如木桩般不敢动弹。

的确是恶人还需恶人磨。

王进见状,这才摘下蒙在脸上的面巾,露出真面目。林冲端详片刻有些疑惑,接着眼睛瞬间暴凹,结结巴巴地说:“王王…王教头,你竟然是王进?”

“王进王教头?”鲁智深也满脸诧异,这一楞神之下也没了准头,差点一刀在林冲身上留下点纪念。

“林冲,好久不见了!”王进笑呵呵地看向林冲,又看像鲁智深:“王某落草少华山,大郎没少提过师傅。说渭州有个鲁提辖甚至了得,义薄云天。为救金翠莲三拳打死镇关西,后在五台山出家。”

“哈哈哈。”鲁智深爽朗的大笑,扯断绳索扶着林冲走来:“大郎不过二十,便是少年英雄,青州火烧瓦罐寺,一别大半年了。短短半年,教出大郎这种年轻才俊,洒家甚是佩服,久仰王教头大名!”

“王教头,为何您看起来年轻不少。”林冲从震惊中回过神上下打量王进,便发现有很多不同之处。

王进带人走过去,边让人拿出金创药边笑着解释:“林教头,没有了糟心事,不用东躲西藏,吃的好喝的好睡得好,又有佳人相伴,如何不年轻了?”

其实他这话多有水分,明显就是穿越过来身体变异,除了让身体素质变强,皮肤变得紧致,看起来也年轻了好几岁,不再是那副中年大叔的模样。

王进为双方做了引荐,尚桂花,扈三娘和广惠大师纷纷上前,林冲,鲁智深也不敢托大,双方见礼寒暄。亲卫们动作娴熟地为林冲处理伤势包扎。

鲁智深在东京汴梁城当个菜头看菜园子,消息闭塞,性子比较直,藏不住话,大剌剌地问“王教头,前两年,大郎四处寻你,你又去了哪里?”

“王教头,.我听说您上山落草?”林冲倒是知道些消息。如今看到当事人就在眼前,又有些不可思议。

“是啊,被逼得活不下去,不当强人又能怎么样?”王进微微一笑,并将自己的过往,如何逃离汴梁城,又如何到老种经略相公那里躲避,再到从军营中逮捕,之后落草为寇的事情如数说来。

鲁智深搞清楚其中缘由,气得破口大骂:“哎,高俅那个奸贼,狗东西,洒家定要让他吃三百禅杖。”

王进倒是看得开没有多说,目光平静的望着林冲:“林教头,如今你又遭受到高球迫害,不如跟我一起上山吧?张教头和你娘子我会派人接出来的?”

“兄弟,王教头这话说的不错啊!上山少受窝囊气。”鲁智深性子大大咧咧不拘小节,拍着脑袋赞同。又伸出一根棒槌粗细的手指指的两个公差。

“兄弟,这两个鸟人收了高俅的钱财,要在半路结果你的性命。对你非打即骂,又故意烧开水烫你的脚。洒家也在那店里歇。那时俺便要杀这两个撮鸟,却被客店里人多,恐最后好心办了坏事。

洒家见这厮们不怀好心,越放你不下。猜到这两个撮鸟要动手害你性命,便绕路先到野猪林等待。如今看看,果不其然,高俅那狗贼是要让你死啊!不如正好杀这厮两个,跟着王教头上山快活。”

“不错。”广惠大师别在旁边劝说别人落草:“林教头,贫僧在汴梁城办事也多听说过你的冤情。你处处忍让,别人就会以为你太好欺负。殊不知,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结果这两人,一同上山。”

林冲摇头加摆手:“两位大师不可,既然师兄救了我,休害他两个性命。林冲已经吃了官司挨了棍棒,脸上又刺了金印,如何能畏罪潜逃,罪加三等?”

这番话等于间接的拒绝了王进的邀请,不想上山。这个时候的人思想观念就是这样,当贼背负骂名。上山落草,上为贼父贼母,下为贼子贼孙,但凡有一条活路,九成九的正常人是不会上山。

生活在东京城的林冲自然不会这样,因为他还有路。

王进早就料到会是这种后果,无喜无悲,阐述事实:“林冲,你别奢望了!高俅那个狗贼怎么可能会放过你?我躲到延安府都没用,亲眼看到自家老娘死在自己面前,你最好认清现实,别抱幻想。而你的娘子,哎,兄弟,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休书我已写下,改嫁任凭自愿。”林冲闭上双眼。

王进本想剧透不在汴梁城的时候,高衙内都敢调戏,你都离开了,天天骚扰,最后结果香消玉殒。可是听到林冲的话后,就明白对方自我沉醉中。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有些人不撞南墙不回头。

“哎,兄弟,好自为之。”王进脸色冷淡,看向鲁智深:“大师,两个公人不杀,回去后肯定会把你供出来。以后在东京城混不下去,就去郓州扈家庄。别的不敢保证,保你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哈哈哈,没问题!”鲁智深爽朗的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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