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2，奋斗在路易十四时代 第565节

　　侍者连忙过来收集评语，约克公爵眨了眨眼睛，把纸上的签名写成了无名者，随手递给侍者，这才又小声嘀咕道：

　　“真的有人…会一本正经的给评价？”

　　“管它呢！安德森先生不是说，会挑出最尖锐的评价嘛？总会有人给出刁钻刻薄的评价的。”

　　“比如库珀爵士？”

　　“嘿嘿…”

　　在众人的揶揄下，安德森手中已经收到了满满一匝评语，这其中，自然也有他们精心准备的、可以活跃气氛的问题；

　　不过，眼下还不到出动词托的时候，安德森依旧用心的挑选着其中的评论，随即从中抽出一张评价，对着众人扬了扬：

　　“哈！这位朋友的评论就非常有趣，他说，既然上帝钟爱英吉利，那为什么人民喜欢买波兰的小麦，却不愿意买英吉利的？”

　　这个问题在政治角度看，其实也很刁钻。

　　当下的英国圈地运动正火热推进着，羊吃人的悲剧屡见不鲜；农民辛辛苦苦种一年的地，还不如养几只羊的日子潇洒。

　　为此，相当一部分大土地主、正在积极宣传本土的小麦保护政策，希望国家能推出保护法案；通过禁止进口外国小麦，来提振国内的小麦价格。

　　从人民的角度看，小麦的价格波动，会直接影响人群的收入跟生活质量：

　　小麦涨价，农民的收入提高、对农民有利；但小麦涨价会导致面包涨价；

　　市民需要花更多钱买面包，这份压力还会传递到薪水上，迫使资本家给工人涨工资。

　　而小麦跌价，市民的钱够用，资本家就不用担心了，即便不涨工资、工人也不会造反；

　　可农民跟地主就惨了，农民的劳动所得被剥削、土地价值也被剥削…

　　可以说，推出法案与否，都会得罪一大批人，要回答这个问题，就只能在农民与地主、市民与资本家之间，选择一个队伍！

　　“咳咳…我认为，每一个坚信、上帝钟爱英吉利的好人，都会买英吉利的小麦；我只买英吉利的小麦，我也呼吁大家买英吉利的小麦！”

　　威廉配第的回答，显然是取了巧，但能在极短的时间内，给出一个不得罪任何人的答案，已经很不错了。

　　“这个回答真不错，当然了，如果有朋友吃腻了英吉利的面包，也可以试试我们法兰西的面包，法兰西也受上帝的钟爱。”

　　安德森见缝插针的补了一句，在其他人反驳他之前，又抽出一份新的评论，念了起来：

　　“这位朋友说，今年的钾碱价格涨的厉害，如果上帝钟爱英吉利，那上帝应该给大家送来免费的钾碱！”

　　“哈！说的没错！上帝应该送来免费的钾碱！”下面就有其他宾客附和起来。

　　“配第爵士，您看？”安德森转头看向威廉配第：“您要是不拿出一个强有力的反驳，大家就要重新思考：上帝是否钟爱英吉利了。”

　　威廉配第要怎么反驳？他简直欲哭无泪！

　　别说是英吉利，全世界都没办法拿出免费的钾碱，因为这东西不是地里挖出来的，它是需要特定条件下、人为生产的…

　　但评论人提出这个问题本身，就是带着抱怨的心态，仅仅是为了发泄不满；如果威廉配第去较真，那就是纯粹找骂了！

　　“我们应该对陛下有信心，陛下跟诸位国家大臣，正在用一切手段抑制钾碱的价格！”

　　就在这时，克拉伦敦伯爵站了起来：“愿上帝赐予我们恩典！”

　　“愿上帝赐予我们恩典！”不少人开始给克拉伦敦伯爵鼓掌，带动了更多的人跟着鼓掌！

　　眼看着一个刁钻问题被消弭于无形，又顺带着为自己、为查理二世拉了一波名望，克拉伦敦伯爵这才对着众人微微一礼，重新坐了下来。

　　只是，没人知道，他手里还攥着一张小纸条，那是费尔西塞给他的…

第764章 骂你还要收钱（求月票）

　　隔天上午，克拉伦敦伯爵府邸。

　　在管家的带领下，安德森跟费尔西一路来到克拉伦敦伯爵的书房门口。

　　书房门开着，安德森二人便畅通无阻的走了进去，一进门，就见克拉伦敦伯爵坐在窗台前，面前的桌子上，还摆放着丰盛的食物！

　　“请坐，两位，不妨共进早餐？”克拉伦敦伯爵站了起来，笑眯眯的招呼他们坐下。

　　“别这样，我的老朋友，您可是国家宰相，还吃不上新鲜的鱼饼么？”费尔西坐了下来，对面前摆放的一块炸鳕鱼吐槽起来。

　　“甜品也不够精致，我们要是开个甜品店，门口肯定排长队。”安德森也跟着挑剔起来。

　　“…”这两个人的一通挑剔，把克拉伦敦伯爵怼得说不出话来！

　　他本想摆出一个礼贤下士的态度，谁知道这两个蹬鼻子上脸，这天还怎么往下聊？

　　昨天晚上，在安德森自己制造问题、自己炮制答案的操作下，沙龙晚会以让绝大多数人满意的圆满结局落幕；

　　安德森也利用这次开门红，宣布要推出评选“年度最佳艺术家”的活动，并拿出一千英镑奖金、十个加莱访问的名额！

　　晚会结束后，查理二世就找到克拉伦敦伯爵，希望他能说服安德森，为国王提供帮助；

　　让他像今晚一样、在沙龙晚会上带动那些忠君爱国的舆论；为此，查理二世甚至愿意资助沙龙晚会、给安德森发年金！

　　正因此，克拉伦敦伯爵才会把这两个人都请过来，本以为这件事很容易谈，结果…

　　“这是我们整理的一批稿子，是关于昨天晚上的沙龙晚会的，您要不要看看？”这时，安德森拿出一个小本子，放到克拉伦敦伯爵面前。

　　“当然！”克拉伦敦伯爵顿时把那点郁闷抛到十万八千里外，飞快的接过小本子，认真的查看起来。

　　因为是资讯的形式，因此这小本子里头全是标题党，像“上帝钟爱英吉利？”、“上帝是否钟爱英吉利？”、“上帝抛弃英吉利”这类扎心标题扎堆，但内容却很假大空…

　　不过，克拉伦敦伯爵草草看了一遍，就发现其中还是有些问题：内容中，一半是说英国好，1/4是说法国好，剩下的是说英国不好。

　　虽然说英国好的比例比较大，但只字不提法国的坏处，这让克拉伦敦伯爵多少有些不满意；

　　可再想想，似乎又能理解：人家法国人投资这东西，不可能花钱让人骂自己吧？

　　“咳…”克拉伦敦伯爵咳嗽一声，把小本子递给安德森：“那些对英吉利的锐评、尤其是对政府的指责，还是不要发出去了。”

　　“英国是言论自由的，不是么？”安德森就不乐意了：

　　“粉饰太平有什么意义？伯爵大人，人民的不满是一定要宣泄的，我们能选择的，是让人民去骂该骂的人。”

　　“该骂的人？”克拉伦敦伯爵一愣。

　　“反正不是陛下，当然了，您非要说陛下也该骂，我没意见。”安德森耸耸肩回道。

　　“也包括我？”克拉伦敦伯爵指了指自己：“我可是国家的宰相！”

　　“我的能力，您有目共睹了，可就因为我大哥的关系，我就被骂裙带关系。”费尔西指了指自己，又继续说道：

　　“我大哥呢？也够清廉了吧？我可以用名誉发誓，他从没从国库里捞一分钱，可所有人都在骂他贪污腐败；

　　还有阿方斯先生，他从没对英国做过什么，正相反，他发明的加莱可可还保护了英国，让人民免受黑死病的迫害，可伦敦多少人在骂他？

　　我负责任的告诉您，人民骂您，跟您做了什么毫无关系，甚至跟您做了什么也毫无关系；

　　人民没过上好日子，就要骂宰相，您正好是宰相，所以您就挨骂。”

　　“…”克拉伦敦伯爵一时无语。

　　“如果您觉得委屈，就更应该让我们来骂。”安德森开口道：“我们是您的朋友，我们知道哪些该骂，哪些不该骂；

　　您本人是个好人，我们可以夸您；但您没能做好宰相的份内之事，所以我们要骂您，顺带骂上所有人；

　　这样一来，人民会发现，他们不是讨厌您，而是讨厌无能为力的您，那么…您还可以甩锅给其他人，让人民相信，是他们拖了您的后腿！”

　　费尔西跟安德森的一通虎狼之词，把克拉伦敦伯爵说得目瞪口呆！

　　费尔西的意思很明显：人民骂他，却跟他无关？！！

　　想一想，其实也是有道理的，克拉伦敦伯爵又没有给人民发钱，人民凭什么说他好话？人民用税收给他发薪水，还不能骂两句？

　　而安德森的提议，就更离谱了，为他塑造一个好人人设，把锅推给他屁股下的位置、还有他手下的那些大臣、议员？

　　再想想，这其实也有道理，他的无奈，也很大部分来自于他屁股下的位置、还有他手下的那些大臣跟议员。

　　如果不是国王跟这些大臣、议员的掣肘，他不需要步步为营，像阿方斯一样肆意妄为，还不能给人民搞点好日子？

　　只是…让安德森他们骂他，还要惦记他们的好，听起来，又有些难以接受…

　　“您要明白，眼下的英吉利，要想维持稳定，最不能动摇的、就是查理二世陛下的权威！”安德森又开始忽悠了：

　　“查理二世陛下没什么根基，眼下又没有男性继承人，如果…我是说如果，再有一次内战，王室可就面临绝嗣的危险了；

　　您是陛下最信赖的老臣，您应该明白，无论做什么，首先要保住的，就是陛下；

　　一定要让人民相信，陛下是绝对正确的、所做的一切，也是为了人民的利益！

　　至于那些骂名、尤其是诋毁，一定要为陛下挡下来，推出去；这一点，我觉得应该说您一句，您怎么可以批评陛下乱花钱呢？”

　　“…”克拉伦敦伯爵瞪大眼睛：这货是谁？我在哪里？他凭什么说自己一句？

　　“议会批给陛下的收入上限是120万英镑，可事实上到手的，只有80万英镑；

　　这缺口议会没给陛下补上也就算了，还说陛下乱花钱？”安德森接着吐槽：

　　“您就更离谱了，您竟然也批评陛下乱花钱？伯爵大人，您应该做的，不是找议会要钱？

　　等您把120万英镑要足了，等这笔钱还不够陛下挥霍的时候，您再说陛下也不迟！”

　　“…”克拉伦敦伯爵突然发现，比起安德森，白金汉公爵似乎还像个人，至少，他不会让自己找原因，也不会说自己搞的钱不够用…

　　“安德森先生说得句句在理！”费尔西也在旁边扎心了：

　　“我大哥每年给陛下批了一千多万利弗尔的私用、近五千万利弗尔的国家经费，也没说陛下挥霍无度；

　　要我说，查理二世陛下的日子，其实过的紧巴巴的；宫殿也没修、艺术品也没买，军舰也没造，连陆军也裁了，不容易啊…真是不容易！”

　　“好了好了，我们不必再纠缠这种话题了！”克拉伦敦伯爵毫不犹豫的止住他们的话，再听他们说歪道理，克拉伦敦伯爵觉得自己会疯掉。

　　“如果您没有意见，我们会把今晚的沙龙晚会的报道也整理起来，周一开始刊发。”

　　安德森这才再度开口：“我们现在没能得到报社的批文，只能通过书商、刊登成小册…”

　　“如果您能承诺，所有的沙龙晚会，都能像昨晚一样，多说一些对陛下有利的话，我可以给您一份报社的批文。”

　　见对方有求于自己，克拉伦敦伯爵飞快的抛出条件。

　　“不不不，这可不够。”费尔西摇了摇头：“我分明听到，陛下承诺给沙龙晚会一些投资。”

　　“…”克拉伦敦伯爵翻了翻白眼：“好吧，500英镑的投资，不会更多。”

　　“这会让我们陷入重大亏损，没办法把规模办得更大、让更多的文学家为陛下歌功颂德；”

　　安德森微微一笑：“我相信，陛下也希望，能让更多的人称赞他、塑造他的伟岸形象，是吧？”

　　“800英镑，国家的预算也是很有限的！”克拉伦敦伯爵咬咬牙回道。

　　“800英镑是保护陛下的荣誉的价码，那么，您愿意为自己，出多少呢？”安德森笑眯眯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