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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守派的我,怒斥嬴政太保守 第562节

  秦王政扶案起身,玉带钩撞在青铜案上铮然作响。

  他几步逼近弟弟,年轻的面容因愤怒而微微扭曲:

  “寡人有言在先,他孙违令在后。

  “他孙死,不该乎?

  “他王龁当廷辱骂寡人,唾沫都喷到寡人脸上了,你要寡人要受人唾面而等其自干?

  “寡人不刻意立威,但寡人的威严、脸面,也不是谁都可以随意践踏的,他王龁没这个资格。

  “你有。

  “你来了,寡人可以收回成命,给他一个机会。

  “下次朝会,只要这老翁在朝堂上下跪认罪,寡人便复他的职。

  “否则,便让他带着傲骨,滚回频阳去!好好看看寡人治下的国,将如何!”

  殿外突然炸响一道惊雷,暴雨顷刻间倾盆而下。

  雨水顺着屋檐砸落,在青石板上溅起一片水雾。

  电闪雷鸣间,少年离开了奉天殿。

  秦王政低垂眼睑。

  弟弟走了,水迹还在,来的真是匆忙啊……

  只有其弟,能让他在暴怒之中仍旧本能维护。

  在最为盛怒之时,秦王政也没有说杀死王掩是为了出宫救其弟。

  虎熊坊,民间称为将军坊。

  今日,一位长平之战的将军要走。

  王龁府邸内,仆从们沉默地收拾着兵书与铠甲。

  庭院中的老槐树在风雨中摇曳,落叶混着雨水打湿了青石台阶。

  王龁站在廊下,正将一柄秦剑仔细擦拭,一圈一圈缠上粗麻布。

  这是他的老友蒙骜赠予他的剑,是最普通的秦剑。

  剑不值几个钱。

  剑值万金。

  剑身上的“龁”字铭文歪歪扭扭,很是丑陋,在灯下泛着冷光。

  字是蒙骜亲自刻上去的。

  当年王龁就因为这个“龁”字太丑而骂蒙骜鸟人,没个诚意,太抠门。剑不贵重就算了,连刻个字都舍不得请匠人。

  剑刃上残留着几道细微的缺口,缺口中的血迹已然沁进剑身,擦不掉了。

  “主君,长安君到访。”一名门客来通传。

  老将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继续缠布:

  “就说老夫身体不适。”

  府门外,嬴成蟜的锦袍被雨水浸透。

  得知回禀,透过大门看到雨中院落一片忙碌的少年心知不能再有礼数下去了。

  他推开拦路的家将,径直闯入内院,对着廊下的老迈身影大喊:

  “老将军真要弃大秦于不顾?!”

  听到喊声的老将缓缓抬首。

  走近的嬴成蟜不禁心中一跳。

  这位曾参与坑杀四十万赵卒的铁血老将,如今眼眶深陷如枯井,额前刀疤在闪电映照下更显狰狞。

  刀疤下那双眼睛死气沉沉,像是从一具刚死的尸体上扣下来的。

  “竖子!我孙因!”老将声音拔高。

  话没说完,只是转瞬便止住。

  他面前的少年像个落汤鸡,哪里还有一点王公子的风雅。

  “罢了……”老将颓然一叹:“麃公死了,蒙骜死了,你不要死了。你要好好活着,最好远离秦王。”

  老将从怀中取出一片竹简,拿在手中示给少年。

  一道闪电劈落,照亮了竹简上歪斜的字迹:

  【伴君如伴虎】

  这字迹与王龁手中秦剑上的“龁”字如出一辙,是蒙骜的手笔。

  暴雨砸在青石板上,王龁的嗓音混着雨声:

  “商鞅车裂。

  “武安君赐死。

  “麃公赐死。

  “这咸阳,比彼母的长平还吃人。”

  嬴成蟜张嘴言语,声音被雨声打散,吃进一口雨水的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王龁。

  像是一头,被逼至绝境的困兽……

  夜,三更时分,宵禁。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停在蒙家宅邸的侧门。

  王龁披着斗篷,步入灵堂。

  白幡在夜风中翻飞,烛火将蒙骜的灵位拉出长长的影子。

  蒙恬披麻戴孝跪在棺前,断臂尤为扎眼。

  “王公,你……真要走吗?”蒙恬抬首,血红双目肿如桃核。

  王龁没有答话。

  老将伸手抚过棺木上,闭口不言。

  良久。

  他突然拽起蒙恬,将一枚物件塞进少年独臂掌心:

  “拿着!”

  “这是……”蒙恬犹疑。

  “虎符,频阳虎符,可以假乱真的频阳虎符。”王龁的声音沙哑如砾石相磨:“若有一日,秦王容不得蒙氏,就带着家眷去频阳。”

  蒙恬惊骇欲绝,失手掉落,惊骇道:

  “王公!你怎敢……王上会杀了你的!”

  后面的话,青年没有说出口。

  伪造虎符乃是死罪!可夷三族!

  “他杀不了我。”王龁冷笑,脸上的皱纹在烛光下如刀刻般深刻:“边军都多久不知道王上了?”

  “王公,这万万不可!当毁之!”蒙恬捡起地上的频阳虎符,想要拿去销毁。

  老将一手抓住蒙恬单臂,另一手将虎符拿回:

  “你和你大父一样,忠于秦氏,忠心耿耿。

  “既如此,此物便不给你了。”

  转身离去时,王龁最后望了眼蒙骜的灵位,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你大父错在太忠。

  “而老夫……错在太蠢。

  “武安君有事,便当变。”

  白起府邸。

  夜雨急至的嬴成蟜生拉硬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万般招数都用尽了,只求白起能见王龁一面。

  王龁是白起的老部下,曾为白起副将。

  少年从老将话语中能听出,老将对大秦的最大的心结不是孙子的死,而是武安君白起的死。

  老将见到白起,或许就不走了。

  白起不动如山,拒之。

  “你不觉得我见过的人太多了吗?”白起冷冷开口。

  他没死,是个秘密。

  人一多,没有秘密。

  “白公,武安君,大父。”少年顾不得换上白无瑕给他哪来的干爽衣衫,穿着湿衣连声道:“你就见王公一面吧!你不见他,等外国兵马打过来,你就要见更多人啊。”

  “小子,那些老秦贵族没你想的那么简单。”白起眼中毫无情感:“事不密,则不成。危险不只在国外,更在国内,想想我是怎么死的。”

  半月后,频阳古道。

  春日阳光懒洋洋地洒在黄土官道上。

  王龁单骑缓行,老马识途般沿着车辙前进。

  他褪去了朝服,只着一件加厚深衣,看起来与寻常老者无异。

  山崖上的乌鸦突然惊飞,王龁猛地勒马。

  几乎在同一瞬间,三支弩箭,破空而至。

  老将军反手挥剑,老友赠予的秦剑在空中划出冷芒,箭矢应声而断。

  “滚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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