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明 第181节
宁采薇抱起妹妹,亲了一口,小声说道:
“妹妹,你要听姐夫的话啊,不要和小老虎使性子。用不了多久,我们就会团聚了。”
“一路顺风,千万保重。”朱寅有点不舍的说道,“任何时候,人身安全都是第一,活下来最重要。”
宁采薇的眼睛有点湿润,“懂了。无论遇见什么危险,先要活下来。”
宁清尘的眼泪,也是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姐姐,能不能不走鸭?”
宁采薇摇摇头,“不行啊,为了咱们将来过上好日子,姐姐一定要去一趟。你就等着当富不可言的千金小姐吧。”
宁采薇说完,用力将妹妹从身上揪下来,交给朱寅抱着。
“小老虎,妹妹就靠你照顾啦。”
说完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就登上沙船。
沙船终于离开河岸,慢慢驶出。
“虎叔!保重!”丁红缨招手。
朱寅道:“保护好你宁姨!”
丁红缨脆生生的喊道:“知道啦!俺一刀在手,十人难敌!有俺在,宁姨万无一失!”
“咯咯咯!”宁采薇站在船头笑着招手,银铃般的笑声被秋风送出,在河面上飘扬。
秋天的晨光照在她身上,在船头留下一道俏生生的镶金剪影。
“呜呜…”宁清尘终于忍不住的哭起来。
朱寅抱着宁清尘,伫立河岸,看着渐行渐远的倩影,久久不语,不知秋风寒。
采薇,江海风波冷,千万珍重!
PS:七千多字的大章节。蟹蟹大家的订阅和投票,你们是我仅存的动力啦。晚安!问下,夏虫国主是蝉还是蟋蟀?
第125章 酒太烈!
送别了宁采薇,朱寅就带着宁清尘去国子监。
有王家这个定时炸弹,加上红缨等人护送采薇离开了,家中武力空虚,他怎么敢把宁清尘放在家里?
当然要带着小家伙一起上学了。
这样一来,就能一起受到兰察的保护。宁清尘跟着自己,他才能放心。
不然万一清尘出了事,他怎么和采薇交代?
马车到了北城的国子监,兰察自在停在外面的马车中睡觉休息,朱寅就抱着宁采薇进入南雍。
看到朱寅带着一岁婴儿来上课,整个课堂都轰动了。
今日是会讲,坐堂助教换了黄助教。黄助教虽然和上学才几天的朱寅不熟,却也知道这个新鲜出炉的神童。
“稚虎…”黄助教瞪大眼睛,胡子都抖起来了,“你怎么带了个女婴来?岂有此理啊。”
就是和朱寅已经很要好的几个同窗,如莫韶、韩尚等人,也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无法替朱寅说话了。
国子监是什么地方?
那是国朝太学啊。稚虎你来上课,居然带着婴儿来,我等也很难为你说话啊。
“哈哈!”王瑞芳、董释等一伙反对派,忍不住哄笑起来。
从来未有事,竟出国子监。
王瑞芳干脆笑道:“稚虎师弟,这女婴是你何人?难道,也是我南雍的学生?这么小的学生,那真就是神童了。”
董释立刻附和着笑道:“稚虎,你带着她,莫不是要喂奶么?果然神童,行事不拘形迹啊。”
还有一个跟屁虫更是厉声道:
“朱寅!这是什么地方!你带个婴儿来课堂,怕是失心疯了!还将太学重地放在眼里吗?真是岂有此理!”
宁清尘早就被朱寅叮嘱过,她闻言也不吱声,只是低着小脑袋,一副呆萌的样子。
她也不生气。这些虫豸,算个毛线啊。
自有小老虎会对付他们,她只负责看戏。
莫韶怒道:“你们说话未免太有辱斯文了吧!焉知稚虎师弟没有苦衷?”
韩尚也怒道:“岂不闻,伤人之语,有剑戟之痛。不问青红皂白就恶言相向,这是君子涵养么?圣人的仁恕之道,尔等都抛之脑后了吧?”
朱寅将宁清尘放在桌案上,理都不理王瑞芳等人,只是对黄助教行礼作揖,肃然说道:
“黄师,学生一岁失恃,两岁失怙,孤哀凄绝,茕茕孑立。幸蒙岳父不弃指腹姻盟,待如亲子,教育多年,乃有今日。”
“古人言,有生无养断指可报,有生有养断头可报,无生有养无以为报。岳父之恩,学生无以为报。”
“只是天不假年,岳父今春亦撒手西去。风木之哀,诚可痛也。”
朱寅说到这里,指着宁清尘,“她虽非吾妹,却是岳父幼女,学生未婚之妻妹也。她无父无母,仅有一长姐,如今也不在此处。”
“学生虽不敢荒废学业,藐视课堂,可终究放心不下,不敢轻托他人。然如今学生和她可谓相依为命,情难两全,只能带着她上课。”
“学生听说,古人为了忠义孝悌,不会拘泥成见,但问心无愧而已也。学生心慕古之君子,不敢囿于舆论,而废本心。”
黄助教本来心中不满,本待训斥一番,勒令将婴儿送出课堂,此时听到朱寅一番话,不禁动容道:
“稚虎虽幼,可谓至诚君子也!仅孝义二字,就当得起南雍神童。老夫却是错怪你了,惭愧。”
“古有江革背老母飘泊江湖,今有朱寅携妻妹就学南雍。以十岁之稚子,养育一岁之婴儿,委实不易。”
“鸦有反哺之义,羊有跪乳之恩。你教养岳父幼女,老夫若再责难于你,肺腑焉在?”
“此事老夫就不追究了,只要她不吵不闹,且由她罢,允她留在课堂就是。”
王瑞芳到底才十三岁,自尊心极强,听到“南雍神童”四字,不禁暗自咬牙,心中气闷无比。
之前,他才是南雍神童!
可是朱寅比自己更小,才来几天就抢了自己神童的风头。
黄助教还说朱稚虎是什么至诚君子,当真迂腐可笑、老迈昏聩啊。
朱稚虎分明是刻意为之,以此不经之举,哗众取宠,邀买孝义之誉,沽名钓誉而已!
这小小女婴,只不过是朱稚虎标榜忠义仁孝的棋子而已。
朱稚虎年仅十岁,就如此机关算尽、厚颜无耻,真是不当人子。
短棺材的狗戳!
董释等人见朱寅不但能逃避责备,还得到黄助教的夸赞,十分郁闷。
课堂乃传道授业之道场,肃穆庄严,朱寅居然带着一个女婴来上课,犹如儿戏,却还得到彩头!
焉有是理啊。
朱寅神色感念的对黄助教说道:
“谢黄师!学生听说,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学生正是知道南雍多是黄师这等雅量高致的君子,才敢带着妻妹就学啊。”
言下之意是,王瑞芳等人是小人,绵里藏针的骂人。
黄助教微笑点头:“你这是欺之以方,皮里阳秋。你这南雍神童,又要多一段佳话了。”
虽如此说,可他却越发喜爱朱寅了。
李助教说的没错,此子真如荆山之玉啊。
王瑞芳再也忍不住的叉手说道:“黄师,毕竟是南雍道场,课堂重地,朱寅携女婴上课,实在是…实在是…”
黄助教眉毛一皱,“实在什么?”
王瑞芳佯装恭敬的说道:“实在是哗众取宠,有辱斯文,暗藏奸伪,故作惊人之举,其心不可问也。”
说完这句话,王瑞芳就有点后悔。
不是心生惭愧,而是觉得这话应该让董释来说,自己不宜亲自出头,有失身份。
可是既然亲自下场打擂台,他也不能退缩,只能端着架子,摆出高姿态,首先扣一顶帽子再说。
黄助教摇头:“十岁小儿,何得以此定真伪?莫要动辄三字狱。同窗学友,自当和而不同,尊贤容众,君子不失口于人,以言人不善为戒,躬自厚而薄责于人啊。你可懂了?”
他不太喜欢王瑞芳,仗着家世出身,小小年纪就清高自许,目无余子,甚至不把师长放在眼里。
王生也是早慧之才,之前在南雍确有神童之名。但只有一半是真,另一半是趋炎附势者吹捧出来的。
如今来了一个真正的神童朱寅,王生被夺了风头,自然怀恨在心。
心胸如此狭隘嫉妒,那就是落了下乘了。
作为老师,他当然要敲打一番,耳提面命的给王生提个醒,但愿王生能反躬自省,提升心性。
如此,也是打磨之意。
谁知王瑞芳听了黄助教的话,不但不以为意,反而更是心生忤逆,不禁亢声说道:
“黄师,学生愚钝,不知黄师教诲。学生想不明白,这课堂上还能带着女婴来上课。没有规矩不成方圆,难道咱们南雍是茶坊酒肆,任谁出入么?”
“学生不敢三字狱,可朱寅此举,说轻了是蔑视学堂,说重了就是丧心病狂!学生斗胆,敢问吾师,此事若是传出去,世人该如何看我南雍?”
黄助教没有想到,王生居然不顾自己一片苦心,将自己的教导当成驴肝肺,公然犯上质疑,蔑视师道尊严!
他正要发怒,朱寅就抢先说话了。
“王师兄。”朱寅冷笑道,“国朝二百余年,有哪一条规定,学生禁带子女就学?”
王瑞冷哼一声,“的确没有。可你以为如此狡辩,就能敷衍过关吗?国法还没有禁止在课堂上出恭呢,难道就可以么?荒谬。”
“你这是…曲道以媚时,诡行以徼名!”
朱寅板着小脸,“古人云,君子扬人之善,小人扬人之恶。”
“荀子也说,君子不为小人之匈匈也辍行。我走得正行得端,何惧小人之言呢。”
“我带妻妹来上课,实在是她无人照顾,我放心不下,不得已而为之。你信与不信,我心不萦丝毫。所谓卑以自牧,含章可贞,吾心若何,自有公论。”
“所谓君子达于上。你若是不服气,可以去告状,替我扬扬名。”
“若南雍不许我带岳父幼女上课,我只能忍痛离开国子监,回家照顾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