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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明 第520节

  “走完了这些,还需要九卿会议表决,超六成赞同方可行。光凭圣旨虽然也能直接封,可国望也会得罪百官,不值。”

  “再说,国望上次在西北就有军功,只是不够封爵。这一次出使日本立了这么大的军功,实打实的东西,外朝没有理由反对。”

  “至于爵号么?我已经叮嘱内阁,让他们拟定上好的爵号。王锡爵倒也知趣,说内阁商量好了爵号,就报送宫里看看。想也该到了。”

  皇帝话刚落音,已经担任御前太监、升任御马监提督的宗钦,就蹀躞着步子进入乾清宫。

  他如今在乾清宫,比高寀还受宠。

  “爷爷,娘娘!”

  宗钦一个滑跪匍匐在地,高高举起两份条旨,恭声道:

  “内阁相公们的条陈出来了,各自拟定了三个爵号,请爷爷、娘娘过目。阁老们说,要是皇上同意,圈定之后就开始廷议。要是皇上不满意,他们再重新拟。”

  皇帝拿起一个条陈,打开一看是郑国望的爵号。

  只见上面写着三个爵号:“永年伯,平安伯,智勇伯。”

  爵号之命名,要么是籍贯,要么是立功之地,要么是美号。

  皇帝不禁点点头,爵号都很好。

  永年伯,和籍贯有关。那是贵妃之父的爵号,可惜没能世袭,这个爵号对郑氏很有意义,转为世爵正好。

  平安伯,那是因为郑国望的立功之地,是在日本首都平安京。

  智勇伯,当然是美号了。

  选哪个呢?皇帝一时难以抉择。

  郑贵妃则是拿起另一个条陈,打开一看不禁蛾眉一皱。

  “侯?朱寅怎能封侯?皇上只是说封爵,何时说给他封侯了?混账!”

  原来,条陈上赫然写着:“江宁侯,平安侯,文昌侯。”

  皇帝冷哼一声:“朕说的是封爵,没说给朱寅封侯!”

  PS:到底会封什么?

第336章 江宁侯!

  乾清宫内的宦官宫女们,一个个屏气敛息,大气也不敢喘。就是受宠的宗钦和高寀,也都垂头肃立。

  万历爷很不高兴,皇贵妃更不高兴。

  虽然朱寅的西北军功就够封爵,可是皇帝没有封。这一次功劳也很大,皇帝还是不想封。

  朱寅太年轻了,压一压是好事。

  可是不封朱寅,怎么封国望?毕竟朱寅才是首功。不趁这个机会封国望,国望将来还有机会立下这等功勋吗?

  所以皇帝才决定两个人都封,而且还要快。因为后天就是贵妃亡父的祭日了。如此一来,朱寅封爵其实是沾了郑国望的光,也真够讽刺的。

  皇帝本来的意思,是两人都封伯,这也是他给内阁、礼部、吏部的暗示。

  他当然不能明说。

  毕竟朱寅的军功明显要比郑国望大。他若是明言两人都封伯,就会招致群臣的非议,难免让他这个天子难堪。

  最好是群臣知道他的圣意,然后给朱寅也封伯爵。如此一来,他就不用背着了,反正是群臣们商议的。

  然而,这些大臣也不知道是真的不懂他的心思,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故意对着干,居然拟了给朱寅封侯的条陈!

  朱寅封侯的功劳够不够?当然是够了。可是够封侯的军功,未必一定要封侯。难道封伯就不行?非要压着郑国望一头?

  郑贵妃怒气冲冲的说道:“大臣们全无体谅君父的忠孝之心!这算什么事儿?皇上应该下旨训斥,让他们重新拟,明确告诉他们,朱寅太年轻,封伯更适合。我大明朝,哪有十六岁就军功封侯的?”

  万历爷吧嗒吧嗒的抽着大烟,神色既充满陶醉,又充满无奈。

  “娘子,如果直接下旨,那不是明摆着我是为了国望,明摆着对朱寅不公?那外朝不会消停,他们会借此机会,孤立、打击郑氏,连我也会被朝野非议,有损颜面啊。”

  郑贵妃翻了一个白眼,怒意更甚。忍不住抬起三寸金莲,狠狠跺了两下。

  皇上真是磨磨唧唧,没个痛快样儿。又要做想做的事,又不要背负责任。黏黏糊糊、优柔寡断的就有颜面了?群臣就消停了?

  你才是大明朝的天子,为何就不能杀伐果断,威压朝野,却由着朝臣们指手画脚、说三道四?

  你这种温吞做派,我儿何时能当上太子?你给我的承诺难道都是一场空吗?你封常洵为太子的密诏,还算不算数?

  她不禁有点伤心了,对皇帝怒其不争。

  “娘子。”万历眼见爱妃生气,只能说道:“朕就让他们重新拟定,重新议。”

  郑贵妃玉面清冷,“为何皇上不明确下旨意只封两个伯?皇上下了旨意,天下谁敢不尊?偏偏要搞得这么麻烦,何苦!”

  皇帝苦笑道:“这明确下旨,就是给大臣们口实啊。郑氏就是众矢之的!国望也会饱受争议,郑氏在朝堂只会更加孤立。”

  “他们想给朱寅封侯,无非是想争国本。朱寅压了国望一头,就是常洛压了常洵一头。朱寅明显军功更大,他们当然要利用这个机会。朕要是明确下旨说朱寅只能封伯,那他们就会说国望军功不够封伯。”

  郑贵妃眼圈都红了,“那能不能…国望也封侯?两个都封侯?”

  “这…”皇帝神色一凝,“可是国望的军功,不足以封侯啊。这封伯和封爵的军功,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

  “吏部、礼部都是要评议军功的,以国望的军功,他们怎么拟定封侯?除非朕直接下诏封侯,可如此一来,群臣还不是要迁怒郑氏和常洵?得不偿失啊。”

  “娘子放心吧。朱寅就是封了侯,也不能一直压着国望。一年之内,朕一定要找个罪名将他贬官外放,拔了常洛的这杆旗!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天下本无完人,谁的罪责找不到?”

  “一旦找到了他的罪名,他不但官位难保,爵位能不能保得住,也是朕一念之间。”

  说到这里,万历的神色有些阴冷。

  朱寅如此年少就威望日隆,又屡立大功,还是常洛的老师,皇长子党的大旗…他怎能不心生猜忌?

  可朱寅是连中三元的神童,被传闻是文曲星转世,大明祥瑞,还是大明功臣,又送了很多金银,他才一直没有动朱寅。

  倘若朱寅是武将,早就下狱了。

  郑贵妃听到皇帝的话,神色这才好看很多。

  皇帝当下让宗钦再去一趟文渊阁,告诉阁老们,他很生气,对条陈很不满意,让内阁重新拟定。

  皇帝希望,这一次内阁能体谅自己的心意!

  ……

  清贵无比的文渊阁之内,正炭火旺旺的烧着几个大兽炉,香烟缭绕,茶气氤氲。

  四位阁臣此时都身披貂裘,在东阁玉堂中议事。

  虽然今日才正月初七,刚过年不久,可朝鲜大败让朝廷焦头烂额,他们都是忙的脚不沾地。

  今年已经是万历二十一年,四位阁老的胡须,又比去年白了一些。

  王锡爵坐在首位上,神色沉郁的说道:

  “我之前主张,就照着陛下的心意来,你们不听,非要固执已见,不知变通的给朱寅拟封侯爵。”

  “眼下如何?陛下很不满意,又打回来重拟。就差明说了!”

  “我等身为臣子,难道不能多多体谅君父的苦衷?君臣之间的这点默契,就不能珍惜一二?伤了陛下的心,我等岂能心安理得?”

  原来,王锡爵是想遵照皇帝的暗示,拟定朱寅、郑国望都封伯爵。朱寅军功的确够封侯,可军功够是一回事,封不封是另一回事。

  就像一个官员有了升迁的资格,但未必一定要升迁。

  可是其他三个阁老一致表示反对,他也无可奈何。自从朝鲜大败的消息传来,他的首辅威信也大不如昔。毕竟皇上当初起用郝经、杨绍勋,他也是赞同的。

  皇上当然不能担负用人不当的责任,也没有担责的意思,那就只有他这个首辅来担了。

  “元辅言重了。”次辅赵志皋笑道,“皇上只说封爵,没有说两人都封伯吧?皇上没有说,内阁当然只能按照规矩办呐。”

  “若是对圣意妄加揣测,就悖逆公道公信,那到底是君父的过失,还是臣子的过失呢?”

  “妄加揣测?”王锡爵黑了脸,“为君分忧就是妄加揣测?皇上圣意究竟如何,诸位可以装糊涂,总不能自欺欺人。皇上的性情你们是知道的,君臣之间如此相疑,还能指望皇上回心转意、励精图治么?”

  “皇上即便有些私心,可自古帝王谁能毫无私心?身为臣子,成全君父些许私心又如何?区区爵位,穆穆纲常,孰轻孰重?”

  “我等不体谅皇上的苦衷,皇上伤了心,只会更加和百官离心离德,更加对朝政心灰意冷,我等致君尧舜上的春秋功业,也就渐行渐远。”

  “如此因小失大,主次不分,恐非国家之幸,社稷之福。”

  “诸位,我们是内阁大臣,行事之最高准则,不是祖宗成法,不是国家纲纪,而是阴阳玉衡、天地人和啊。”

  王锡爵的话苦口婆心,语重心长,却又带着深深的无奈。

  他这个首辅,何其艰难。呜呼,补天无术,填海徒劳啊。

  遥想当年,他热血难凉、初入仕途之时,也是挥斥方遒,意气风发。可是等到他入阁辅政,才知其中三昧,怎无奈二字了得。

  时至今日,他已经对皇帝不抱什么希望了。可他还是心存侥幸,等着皇帝突然有一天振作起来,君臣相得,内外同心,再造大明盛世。

  沈一贯微微一笑,老神在在的放下茶盅,抚须道:

  “元辅玉壶冰心,苦心孤诣,我等谁人不知?只是…如此成全陛下私心,恐怕陷君父于不明,有失于逢君之恶。”

  “父有诤子,则身不陷于不义;君有诤臣,则社稷不危。”

  “我等虽非龙逢比干,忝在文渊阁尸位素餐,可食君之禄,身为辅臣,总要为朝臣做出表率吧。否则,何以服天下?”

  “论功,朱寅该封侯,郑国望该封伯。若两人都不封,倒也无可厚非。可既然要封,便要公公正正的论功行赏。若连国家封爵大礼都准绳皆失,又哪里还有赏罚分明四字?”

  “求之于上尚不可得,求之于下尚可得乎?”

  “更可虑者,如今朝鲜局势艰难,军民翘首以待,若在此时对朱寅不公,那就不仅仅是朝野非议了。”

  “元辅,在下主张给朱寅封侯,不是因为他是我的弟子,而是因为公道二字…丢弃易如反掌,找到难于登天。”

  “还请元辅三思。”

  说完这段令人进退不得的话,沈一贯就自顾自的喝茶,开始稳坐钓鱼台。

  张位声音洪亮的说道:“元辅所言有理,可元辅的道理,只能安慰陛下,却不能信服百官,不能安抚天下!”

  “两害相权取其轻,该如何抉择呢?”

  “元辅啊,若是今日我等曲阿陛下,揣摩圣意行事,那又和当年的严嵩有何分别?严嵩事事遵从世庙心意,一味逢君之恶,难道也是忠孝之心?”

  “譬如今日之事,内阁曲从陛下。那么下次呢,下下次呢?”

  “就算我等曲意从之,那么百官也能理解我等的苦心么?他们会认为这是国本之争,万不可退!到时,内阁威信何在?陛下圣誉何在?”

  赵志皋点头道:“不错!元辅,此事一出,内外皆以为是国本之争,百官岂能退让?到时争斗一起,人心涣散,朝鲜之事如何了结?辽东也不要了?”

  王锡爵听到三人的话,感到一股深深的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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