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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明 第585节

  大明灭亡仅仅第二年,南明还在呢,高丽就篡改《实录》,说壬辰之战“明军败,赖我水军制海”、“赖我义兵筹粮”、“明廷几坏东征大局”、“明军畏敌如虎,掠我粮草”等等。

  就差说壬辰之战完全是高丽打赢的,大明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猪队友。

  还搞出所谓的“通明罪”、“思明罪”,大肆迫害亲明派。

  大明灭亡不久,就禁明式衣冠,搞出不伦不类的“高丽国服”。

  对高丽有再造之恩的万历皇帝,大明未亡时是“活我之恩,若海难量”、“虽刳心剔骨,未足酬万一”、“神宗活我,子孙永世当血祭”。

  大明亡了,就变成了“神宗昏聩,纵容倭使致祸”、“万历暗弱,决策屡误”。甚至造谣说:“神宗纳倭银五十万两。”

  在朱寅看来,万历当然昏聩,这个没错。可天下人皆可说万历昏聩,唯独高丽人不能!

  这就是以怨报德、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高丽王廷…”朱寅眸光幽邃,“真的还有必要存在么?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最少,起码东亚三国应该混一!”

  想到这里,朱寅抬起头,少年芳华的面孔居然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沧桑。他看着苍天,眸光也像苍天那般的高远幽玄。

  拜金帝啊拜金帝,你知不知道,我在操着秦皇汉武、唐宗宋祖的心?你们四房一脉若真是争气,我又何必如此?我多想坐享太平,在华夏文明普照世界的天朝盛世中,自由自在、光荣自豪的当一个富家翁啊。

  可惜,可惜你们不争气。

  你是大明的皇帝,祖宗的社稷在你手里。可真正能为大明续命,能让大明再次伟大的人是我,不是你!

  不是你!

  ……

  高丽君臣做梦也没有想到,大明少年经略使,居然动了吞并高丽的念头。

  三月的春光暖意融融,可是高丽君臣走在阳光下,行在春风里,却感到身上凉意透彻,半天没有缓过气来。

  走到广场中间,眼见周围空无一人,李昖终于忍无可忍的骂道:

  “朱寅小儿!欺人太甚!”李昖脸色阴沉,“不过胜了两场,就小人得志,狂妄自大!寡人乃高丽之主,一国之君,朱寅竟然如此无礼,”

  “我高丽帮大明挡住了倭国,山河破碎,生灵涂炭,这是何等牺牲?倭酋国书中都说,倭国出兵是为了征明。我高丽为了大明,拒绝和倭寇结盟征明,才引来倭国侵犯。若非高丽,倭寇早已经攻入大明,中原岂能如此太平?高丽功莫大焉,大明却没有丝毫感恩之心!”

  李昖越说越气,忿忿不已。

  柳成龙说道:“殿下息怒。殿下千金贵体,何必和朱寅这种小人得志的幸进之臣计较?再说,他手握兵权,抗倭军事还要仰仗他,殿下暂且也只能忍耐了。”

  李昖神色阴沉,“他今日拒绝归还粮食,将来也不会再拨付粮食。眼下粮食最为金贵,粮食就是我高丽的军心民心。没了粮食,寡人拿什么收拾局面?国人对王廷一旦失望怨恨,社稷危矣。”

  就在义州大捷前,他最畏惧的是日军。可义州大捷后,明军攻势如虎,高丽光复有望,他最畏惧的就变成了本国臣民。

  太祖(李成桂)当年是怎么取代王氏高丽,建立李氏王朝的?就是因为王氏失去了高丽民心,给了太祖机会,太祖才能控制朝政,废黜恭让王。

  要是没有粮食善后,他很可能成为第二个恭让王啊。

  自己的儿子光海君,会不会趁机篡位?

  说来也怪,李昖现在急需粮食挽回民心,可他偏偏又带头贪墨大明援助的粮食。至于他和高丽权贵们截留粮食发国难财的事,他下意识的忽略了。

  因为在他看来,能拿出一半救济粮赈济百姓,就足以证明他的仁君本色了。还要怎么样?

  柳成龙低声道:“殿下如今只能忍字当头,徐徐图之。我国无粮,还是要靠大明。殿下可上奏大明天子,言及高丽百姓嗷嗷待哺,叩请大皇帝垂怜。”

  “至于朱寅小儿,他年纪轻轻便已经功高盖主,岂能有好下场?他声望越高,只怕将来就摔得越惨。等到他倒霉,殿下就上奏皇帝,狠狠参他一本,弹劾他专横跋扈,逼迫高丽之主跪拜,僭越礼法。”

  高丽王点点头,“好,那寡人就冷眼看他得意。等他马失前蹄,再和他算账。”

  “柳卿,你亲自去见见巡按御史钱世祯,把该说的话,说给钱世祯。寡人就不信,朱寅小儿还能一手遮天。”

  “臣遵旨!”

  两人说完,这才离开空旷的广场,回到行在。

  ……

  高丽王君臣离开不久,徐渭就来了。

  徐渭直接坐在朱寅对面,单刀直入的说道:

  “主公,自古功高不赏啊。等到收复高丽,主公必然功高震主,皇帝本就忌惮主公年少才高,主公的处境就越发凶险了,一个不慎就是万劫不复、粉身碎骨。在下为主公思之,应该未雨绸缪,为善后计了。”

  朱寅站起来,看着窗外的一株木槿花,喟然说道:“我为国家殚精竭虑,百般操持,出生入死,到头来反而因为皇帝忌惮,难以自保。明明为国建功,却要因此担心身家性命。”

  “以先生所见,该如何善后呢?”

  徐渭也叹息一声,抚须说道:“难呐,横竖难以两全。主公要拿回长房帝位,必然需要功绩名望。否则四房一脉近两百年大位,根基牢固,天下能有几人拥戴主公?可见功绩名望越大越好。”

  “可功绩名望越大,皇帝又越忌惮,总会找个由头对主公下手。真是进退维谷啊。主公以身入局,其实已经没有选择了。”

  “主公,莫须有三字,字字如血啊。自古以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他喝了一口茶,“老朽以为,善后只有八个字:保住爵位,自贬离京!”

  “保住爵位,自贬离京?”朱寅眉头一皱,“只能如此么?”

  一旦离开机要位置,他在朝中就没有权势了,之前很容易办的事情,就很难干了。

  徐渭露出苦笑,“在下看来,这是最好的办法。我知道主公舍不得官位,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谁也不甘心离开中枢清要。”

  “可眼下朝局,颇似正德朝刘谨当国。皇上故意重用放纵宦官,张鲸专权,厂卫嚣张,缇骑四出,大兴冤狱,动辄锻炼成狱,三字定罪,听说不少人已经瘐死狱中,内外无不惊悚,朝野人心惶惶。天下再无草满囹圄之地了。”

  “眼下即便内阁大臣、三公九卿也无可奈何。如今这京师,真就是龙潭虎穴。主公留在京中,恐有缧绁之忧啊。皇帝随便找个罪名拿入诏狱,三木之下屈打成招,一道诏书下来赐死,主公难道还能不奉召么?”

  “主公还不如离开京师这潭浑水,授意党羽弹劾自己一个不轻不重的罪名,然后引咎辞职。贬谪甚至罢官都是免不了的,但只要保住爵位,不削官籍,哪怕一撸到底也有东山再起的机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说白了,就是在皇上和政敌动手之前,主公先对自己动手。”

  “主公需要更多的功绩名望,朝鲜之战打的越好,这功绩名望就越大。到时再自贬离京,反而还会获得朝野一片同情。虽然丢了官位,急流勇退,却赚取了更多的声望,也算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了。”

  徐渭说完,没有再说下去,让朱寅想一想。

  朱寅手中的虎牙化石在案上一敲,神色阴沉的说道:“这叫什么事。立了大功反而要自污自贬。可我寻思先生这番话,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那就这么干?”

  徐渭点头,“退一步海阔天空。主公能屈能伸,忍辱负重,真可谓大丈夫。所谓公道自在人心,总有一日,天下人会知道,是皇帝刻薄寡恩对不起主公,不是主公对不起皇帝。”

  “不过,主公也不必回京之后立刻自贬离京,显得太过刻意。皇帝也不会在主公凯旋回京后就立即对主公动手,总要待到光复朝鲜的大功淡了,再寻找罪名发难才能说得过去,估计最少也要等个一年半载。”

  “这一年半载,皇帝为了不落个有功不赏的口实,还会对主公加官进爵,很可能会晋公爵,升九卿。也就是…欲先取之必先予之。”

  “主公就等上三五个月,当几个月九卿之后,再以九卿之名望,引咎辞职,离京避祸…”

  朱寅从善如流的说道:“善哉!先生之言良药苦口,我深以为然,那就照先生的意思办。”

  徐渭笑道:“主公有夺回帝位的上、中、下三策,如今任何一策时机都不成熟,再忍他几年又何妨?不过在我看来,光是夺回帝位还不够。有的事情如果不去做,终究还是一场空,就算当上皇帝,也是亡国之君。”

  朱寅亲手给徐渭斟了一杯茶,“先生所指何事?”

  “国运!”徐渭伸出两根指头,“若是无法挽回大明国运,就算主公夺回长房帝位,也可能是亡国之君。到时,大明两百多年国祚,开头是长房丢掉皇位,结尾又是长房丢掉社稷。那么后世史书的名声,将会比四房更臭。主公不可不慎,不可不察。”

  “老朽有一句肺腑之言,主公请勿怪罪。若主公不能挽回大明国运,干脆不要夺回帝位,免得后世留下骂名,替人背黑锅。”

  朱寅明白了,不禁对徐渭更加高看一眼。他意味深长的一笑,“先生如何看国运二字?请试解之。”

  徐渭的笑容有点诡谲,“主公,属下之前想了很久,究竟何为国运。如今,终于想明白了。”

  “哦?”朱寅顿时来了兴趣,“先生必有高见,我且洗耳恭听。”

  “不敢。”徐渭说道,“在下窃以为,真正的国运,不是玄虚难测的天命,也不是民心在我。所谓国运就是…日新月异,简称新异!”

  “周朝为何有国运?因为殷商是贞人鬼神之国。而周迥异于商,所以周命维新。秦统六国,当然也是国运,运从何来?商鞅变法。汉的国运,也是改封建而行大一统,同样新异。”

  “隋唐的国运,乃是变夷为夏,再复汉家,建三省六部,科举考试,抑制门阀,对前朝而言同样是巨变,迥异于北朝,岂非新异。”

  “宋的国运呢?重文轻武,大尊礼教,与士大夫共天下。这和隋唐之世几有二天之别,又是新异之变。”

  “蒙元变夏为夷,蒙古贵人得以奴役汉人,自然甘心出力,这也是蒙元的国运。倘若蒙元不变夏为夷,汉人地位不变,蒙古还有灭宋的愿望吗?蒙元国运也就无从谈起。这变夏为夷,自然是新异。”

  “我大明太祖,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再造汉家江山,拯救汉人百姓于异族马蹄之下,岂非日新月异之变?更是新异无疑!”

  徐渭说到这里,语气一变,“是以历朝历代,无不以新异为势而得天下。乍一看,商周秦汉隋唐宋元,不过是改朝换代而已,可只要细细思量,就绝非皇帝换姓那么简单,而是整个世情都变了,和前朝相比大为不同。不同,才有势,有势才有运,这便是国运。”

  朱寅有点惊讶的看着徐渭,犹如看到一只深山的老狐狸在侃侃而谈。

  这种天机般的东西,徐渭居然窥探出来了?他所说的新异,不就是变革么?朝代更迭之际的变革就是国运,厉害啊。

  徐渭继续说道:“所以,任何朝代,若是世情一老,无法再变,或者变得不好,那就是气数将尽。因为无法再变,也就没了新异。没了新异,也就没了势。无势水不流,无势沙不聚。”

  “大明建国已经二百余年,却一直未变,世情已老,新异二字无从谈起。没有新异,便是无势,哪里还有国运可言呢?所以数十年之内,必有大事发生。”

  “大明不主动求新异,那上天就会降临新异。大明主动求新异,还有希望再得国运。可若是上天主动降临新异,那就是改朝换代之时!”

  “知道如何求新出异,大明国运就能挽回,才值得主公冒险夺回帝位。”

  朱寅说道:“那么,接下来数十年,这新异二字,更有何说道?”

  徐渭毫不犹豫的回答:“接下来数十年,这新异之新,新异之异,属下以为应当是国制之新异、学说之新异、器物之新异、教化之新异、兵事之新异!”

  “属下将这五大新异,合为金木水火土。大明乃火德,国制之新异,火也。思辨如水,学说之新异,水也。器物多为木,器物之新异,木也。教化如沃土,厚德载物,教化之新异。土也。兵器属金,兵事之新异,金也。”

  朱寅听完徐渭的话,忍不住抚掌笑道:“先生此言震耳发聩,当如警世惊雷。先生真是我的子房啊。”

  ps:关于国运的说法,只是小说中言,不认同的书友不必较真哈,蟹蟹,晚安,求月票!明天又是杀倭了!你们觉得小老虎还有更好的自保法子吗?

第384章 “这是一个圈套!我们上当了!”

  徐渭所说的“新异”即国运,在朱寅看来就是革新即国运,说的太对了。

  无论历史上的历朝历代,还是后世各国,无不以新异即革新带来国运。用徐渭的话说就是“势”。用后世的话说就是进步发展的新动力。

  失去国运的王朝,就是失去了“势”,成为僵化之躯,也就只能等死了。

  真是盛世危言,足以为鉴啊。

  徐渭总结的金木水火土五维之新异,其实就是体制革新、思想革新、教育革新、技术革新、军事革新。

  大明若真的推行这五大革新,岂止是能阻止满清入关?华夏必然会再度崛起,恢复汉唐霸业,文明之光普照世界。

  这个高智商的绍兴老师爷真是厉害。可惜这种国士,历史上却困顿科举,终身不能入仕为官,被世人视为疯癫之人。

  汉人智商卓绝,可惜大明不知道还有多少人才,都被八股取士制度扼杀禁锢。

  徐渭的话能窥探后世“天机”,朱寅也不觉得奇怪。

  晚明之季,本就在酝酿着一场深刻的、足以引发千年之巨变的“新异”,思想发端就是王阳明的“心学”。

  心学是颠覆式的思想。王阳明之后,心学大家辈出,思想熠熠生辉。如“百姓日用即道”、“淮南格物论”、“即物穷理”、“天下为主君为客”等等,科技更新和社会变革的思想越来越成熟,后来成为日本明治维新的思想基础。

  徐渭的思想,不是凭空蹦出来的。

  可惜的是,晚明的思想变革,引起了保守顽固的统治阶层的警惕和仇视。他们视新思想为洪水猛兽,以卫道为名钳制打压,极大延缓了革新思想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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