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四万年 第4251节

“等等——”

李耀一直觉得如鲠在喉，此刻终于抛出了心底的疑惑，“有一件事，我非常想不通，根据子宇宙的特性不同，元始文明会发展出不同的进化方向、社会形态和力量体系，出现‘修真宇宙’，‘魔法宇宙’，‘斗气宇宙’，‘机械宇宙’、‘科技宇宙’等等绚烂多彩的模样，这是顺理成章，很好理解的。

“想必，我的祖先，也就是你们，就来自某个‘修真宇宙’吧？

“我的问题是，为什么看上去‘修真宇宙’的绝大多数居民都是黑发黑眸，而‘魔法宇宙’就是金发碧眼呢？这根本没道理啊！

“经过几十万年到几百万年的征伐，古老地球的血脉早已被稀释到近乎于零，民族之类的概念，不应该还存在着吧？大家都摒弃了古老的民族和血脉概念，混居在一起，诞生全新的人种，或者‘修真宇宙’也有大量金发碧眼的居民，‘魔法宇宙’也有不少黑发黑眸的居民——这样才合理。”

面对李耀的诘问，声音沉默不语。

或许，曾经迎来上百代测试者，包括吕轻尘和血色心魔的挑战，它却从未遇到过这样的问题。

“还是说……”

李耀的神魂，因为羞愧和愤怒的火焰烧灼，变得愈发滚烫和尖锐，“你们从未遗忘古老地球上的仇恨，或者说，在流浪星海，同舟共济，挣扎求存的时代，你们曾经遗忘了古老的仇恨，但随着你们的力量不断膨胀，对全宇宙的碳基智慧生命举起屠刀，在不断征服和毁灭的过程中，也毁掉了自身‘信任的能力’，毁掉了‘对善良的信仰’和‘对正义的追求’，你们越是征服就越是贪婪，越是毁灭就越是恐惧，先是恐惧低等文明和星空异族的反扑，接下来又恐惧自己的同族——不，对那些黑发黑眸的元始族而言，金发碧眼的元始族真是‘同族’么？在古老的地球上，为了争夺生存空间，大家不还打得你死我活，几乎毁掉彼此共同的家园么？现在，虽然家园扩大了亿万倍，但你们的野心也扩大了亿万倍，谁知道‘第四次世界大战’，会不会在无尽星海中以更加残酷的方式上演？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说得真好，但究竟谁才是我的‘族类’，谁又是‘异类’呢？当所有的星空异族和低等文明统统倒下，变成萦绕于元始族战刀之上的冤魂，最大的威胁，就变成彼此了吧？

“真可笑，这么简单的道理，我刚才就应该想到的——你用智人走出非洲，扩张到整个地球这件事，来为元始族的征途和屠戮寻找合理性，但别忘了，就算人类灭绝了猛犸象、剑齿虎和几乎所有的大型猛兽，也并没有迎来永远的和平啊，恰恰相反，在猛犸象和剑齿虎的尸骸之下，出现了更加可怕的敌人，那就是人类自己！

“能毁灭人类的，永远只有自己，这句话，放到无尽星空之中，也是成立的吧？

“黑发黑眸的元始族深深警惕着金发碧眼的元始族，金发碧眼的元始族也对黑发黑眸的元始族投以最锐利的目光，即便其中一方从未想过要翻地球时代的旧账，焉知另一方不会旧事重提，再燃战火呢？说到底，什么地球时代的陈年旧账，包括外形上的差异，都只是借口而已，你们早已在血腥的征途中迷失了方向，沦为杀戮本能的奴隶，变成被猜疑链死死束缚的可怜虫！

“最终，发生在不同子宇宙之间，真的仅仅是‘小小的摩擦’么？还是一场烈度比征服战争更强十倍的‘元始内战’？

“还记得你自己最开始说过的话吗——绝大部分盛极一时的文明都不是亡于外患入侵，而是在触碰到扩张极限之后，亡于内部斗争，曾经生活在盘古宇宙的上百代文明是如此，难道你们元始文明，就不是这样吗？

“所以，我大胆猜测，在征服了绝大多数星空异族和低等文明之后，元始文明也分裂成了成百上千个不同的势力，并且展开了一场无比残酷的内战——真的称为‘第四次世界大战’也很合适。

“这场战争彻底摧毁了你们之间的信任，将彼此的猜疑和警惕提升到极致，以至于一丁点小小的差异都不能忍受，这期间一定发生过无数次甄别和清洗，所有‘非我族类’的家伙都被清洗掉，整个‘修真宇宙’只剩下黑发黑眸，而‘魔法宇宙’只剩下金发碧眼——告诉我，是这样吗？告诉我！”

声音沉默了很久。

“这不重要。”

它说，声音非常艰涩，显然这是一个亿万年来都不曾出现过的回答。

“不，这很重要。”

李耀笑得无比悲凉，“如果真是这样，元始族最大的敌人就是元始族，人类最大的敌人就是人类，那么，所谓《大灭绝令》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另一方面，我相信真的存在这样一场无比残酷的超级内战，内战深深割裂了每一个子宇宙之间的羁绊，令昔日情同手足的亲密战友再次变成了陌路人甚至寇仇，再加上漫长时间的发酵，所谓的‘元始文明’便名存实亡，演变成了无数个陌生和警惕的独立文明，或许他们还记得那颗蔚蓝色星球，地球的故事，但那已经是古老的传说和虚无缥缈的神话了。

“最终的结果，当‘洪潮’真的兴起，并杀气腾腾朝你们扑来时，所谓的‘元始文明’已经没办法再凝聚成铁板一块去共同对敌，只能一个接一个被洪潮吞噬了，我甚至敢断定，当某个‘魔法宇宙’被洪潮吞噬时，曾经和它对敌的‘修真宇宙’中的元始族，还在哈哈大笑，拍手称快呢！

“而这一切的起点，就是《大灭绝令》，甚至可以上搠到地球时代，你们抛弃了95%同胞的那一刻，从那一刻起，你们就已经丢掉了身为人类最值得骄傲和守护的东西，丢掉了地球文明的灵魂，变成了一群披着人皮的太空蟑螂！”

面对李耀的痛斥，声音沉默了很久很久，甚至给李耀一种“断线逃跑”的感觉。

声音——更准确说，亿万年前设置程序的元始族们，似乎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出现如此胆大包天的测试者，把他们批判得体无完肤，狗血淋头。

李耀听到自己的识海中传来了幽幽的叹息，仿佛无数元始族的亡灵，发出了悔不当初的嗟叹。

“或许，你说的有道理，但一切都太晚了。”

声音终于艰难道，“千万年前就已经铸成的错误，再没有改正的机会，我们只能沿着这条染血的荆棘路，头也不回地走下去。”

“想要改正一个错误，最好的时间是错误发生的刹那，其次，就是亿万年之后的现在！”

李耀斩钉截铁道，“就算那是前人犯下的错误，但你们根本没尝试去改变和弥补，焉知改变不了呢？”

“因为，没时间了。”

声音苦笑道，“正如元始文明的出现，没有留给星空异族和低等文明进化的时间一样，‘洪潮’的出现，要和完全没留给我们改变和弥补的机会，恐怖的洪潮几乎在一瞬间席卷了整片星海，扩散到元始文明统治的每一个子宇宙。”

“哦？”

李耀神魂一振，“说下去，这应该就是最终的测试了吧！”

他的识海之中，全新的挑战开始。

果然不出所料，虽然元始文明的疆域扩大了亿万倍，几乎囊括了整片宇宙海，但他可以控制的资源和舰队反而缩小了，而且从画面来看，一颗颗原本丰饶而平静的星球，都饱受战火荼毒，很有点儿满目疮痍，百废待兴的样子。

这显然是元始文明的超级内战——第四次世界大战，导致了“大分裂”和“大衰落”的缘故。

因为逃亡到盘古宇宙的这一支元始族就是来自黑发黑眸的“修真宇宙”，所以李耀也只能操纵这一支元始族应对挑战，最多涉及周边几个子宇宙的概况，更远处子宇宙，什么“魔法宇宙”和“斗气宇宙”的发展概况乃至实时通讯，早已被凶猛的战火和遥远的距离阻隔。

没人知道洪潮究竟因何而起。

或许是几支不同的元始族在进行内战时，研发出了新型的“终极兵器”，结果失控和突变。

或许是某一支被元始文明驱赶到宇宙海边陲的星空异族或者低等文明，终于发生“技术爆炸”，或者涌现出亿万年难遇的绝世强者，所谓的“气运之子”，从而领导整个文明，在短短几百年内发生狂飙突进的异变，又联合了其余所有失去家园、亲人和荣耀的碳基智慧生命们，凝聚成恐怖的联军。

当然，也有可能是元始文明的膨胀，对这片宇宙海造成了非常明显的改变，终于吸引了来自宇宙海之外，某个高维空间不可测知的强大存在的兴趣，向这片宇宙海中投下了一道强横无匹的阴影。

总之，因为消息和距离的隔绝，当声音所属的这一支元始族发现“洪潮”的存在时，毁灭的大势已成，洪潮已经变成了他们不可遏制，不可战胜的力量。

很难说洪潮的本体究竟是什么，绝大多数时候，它都以一股遮天蔽日的，“看不见的迷雾”的形态出现，而真正带来杀戮和毁灭的，则是洪潮的附庸和爪牙，也就是李耀他们所称的“洪潮军团”。

可想而知，那些被元始文明毁灭家园，杀戮亲人，不得不逃窜到宇宙海边陲的星空异族和低等文明，就是洪潮军团的主力军。

——他们原本就是元始文明的手下败将，又只剩下稀稀拉拉的几个残兵，按理说并不足以对元始文明造成致命的伤害，甚至元始文明还希望这些残兵败将都集结到一起，以便于一网打尽。

但这些驾驭着洪潮前来复仇的星空异族和低等文明，早已不是昔日孱弱和愚笨的模样，他们竟然也掌握了先进的技术，超卓的战法，以及源源不断如钢铁洪流般的大工业化生产体系，甚至也拥有了自己的星舰——更加神秘，诡异和强大的星舰！

元始族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