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界龙劫 第107节

　　一个背负着蝙蝠一般的双翼，戴着似笑非笑面具，身披奇异修身装束，浑身上下弥漫着不祥漆黑气息的‘东西’。

　　一个可能可以归类为‘恶魔’的东西。

　　它拍着手，悬浮于高天之上。两个戴着面具的恶魔女仆随侍在它身后，而在更后方的位置，是足足一整个军团的强大恶魔。

　　邪恶的灵气四处散逸，化作阴郁的云压迫在所有人的灵魂之上。而在城墙的最前方，达斯特只是抬起头，皱着眉头看向天上。

　　“你是什么东西？”

　　“大胆！”女仆恶魔中的一员大声斥责。“你竟敢冒犯魔皇亚达巴沃的威严，还不速速跪下！”

　　自称亚达巴沃的大恶魔抬起了手掌。

　　“无妨。我对于未来的部下向来有耐心。”它身后的女仆恶魔闭了嘴，而它的目光随即向着高墙垂下。“达斯特，凡人的王。深渊期待着龙族的灭亡，而我也是一样。你已经用你自身的英勇证明了你有斩杀恶龙的能力，而现在，我将赐予你更大的荣光。”

　　“跪下吧，我将为你加冕。嗯……在那之前，你要将你身上那不洁的恶龙之力除掉。”

　　——演的有点过火了，唔……迪米乌哥斯很急吗？

　　铠甲之下，安兹咂了咂不存在的嘴。感觉这过场CG的进度略显匆忙。而理所当然的，这番说辞对达斯特造成不了什么影响。

　　“所以……”达斯特只是轻轻按了按下巴。“你是一群以屠龙为己任的恶魔的首领。而你因为想要挑选战士，所以将腐化之根引到了这里？”

　　“这是凡人的荣耀。”亚达巴沃淡淡地说道。“与龙为伍者都是我的敌人，或许，我应当让你见识一下和魔皇为敌的代价？”

　　一重不祥的巨大光幕自亚达巴沃的背后垂下。而在光幕之后，城市燃烧，凡人尸骸堆叠如山。次元通道无声开启，而粘稠的血浪汹涌而下。

　　那是——

　　“那是……龙王国的都城？”高墙之上，卡尔嘉捂住自己的嘴。那混杂在血浪之中一齐涌下的无疑是人的头颅，而仅仅只是惊鸿一瞥，那被斩落的首级便有着数万的数量！

　　到底死了多少人？

　　抑或者，还有多少人活着？

　　“在过来之前，我抽空去了一趟这个崇拜邪龙的国度。目前统计出来的头颅是四十六万七千五百颗。嗯……或许你认识这一颗？”

　　那是一颗被绝望和不可置信充斥着的面孔。她有着成熟而美艳的容颜，看上去有点像是长大了的龙女王。而龙女王的王冠，也钉在这颗头颅上方。

　　认识她的人，或许不多。

　　而亚达巴沃随手将它掷下。

　　——哇哦，迪米乌哥斯你闹的好大阵仗。居然亲自下场，不要紧吗？

　　安兹的身周，传来一阵阵倒吸冷气的惊恐声音。不过安兹自身却感觉还好。这么多的血还挺符合它的审美的，就是头颅上的皮，或许剥掉更好。

　　这或许是死灵的独特喜好。

　　——嗯，这样一来，达斯特应该就忍不了了。好，打起来，让我看看你到底还藏着一些什么底牌！

　　“这就有些过分了啊。”一切，确实如他预料。

　　——好，就这样，立刻动手！

　　安兹想到。

　　然而下一刻，它却没来由地感觉身体一僵。因为就在此刻，身旁的所有人，都在看向他。

　　不，是达斯特正在看向他。而其它人，只是在追随达斯特的目光。

　　“……什么？”它下意识开口问道。

　　“我说。”并看见了达斯特的回答。

　　“做成这样，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飞鼠。”

第150章 盒！

　　他在说什么？

　　他刚刚，难道是在说……‘飞鼠’？

　　不，这不可能。这个名字只在大坟墓的最深处出现过。而那里有着诸王的玉座守护，根本不可能有任何情报流出。除非大坟墓内出了内鬼，或者哪位守护者投了敌，不然的话，便只有可能是一个缘由……

　　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

　　哪怕安兹的胸腔内只有一颗‘飞鼠玉’，它也在此刻清晰地感知到了心脏的跳动。早已消失的太阳穴砰砰作响。而下一刻——

　　强制冷静。

　　那仿佛回归的肉体再度消失，不死者的冷酷再度接手了这具动摇的躯壳。一个名字算不得什么，这未尝不是某种独到的占卜术或者某种宝物。以及，守护者投敌这种事，可能性也并不是没有。

　　夏提雅。

　　夏提雅被未知的势力干涉了精神，那么在这段时间里就有可能存在情报流出。毕竟夏提雅在复活之后明显丢失掉了一大段的记忆，而这便有可能是疏漏之处。

　　不要紧张。

　　不要紧张，不要紧张。

　　——迪米乌哥斯！回应我！迪米乌哥斯！

　　安兹的心底发出尖叫，它那遮掩面容的头盔在此刻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而那被他所呼唤的部下立刻便激动而喜悦地回应了它。毕竟亚达巴沃的面孔，也被掩藏在一副恰到好处的面具之下。

　　而安兹迫不及待地发出了自己的呼号。

　　——弄明白发生什么事！帮我弄明白！我现在就要知道，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尤古特拉西尔的玩家！到底是不是……

　　我认识的某个退坑玩家，在关服时特意重新建立的新人小号！

　　话没有说尽，思绪却在这一刻获得了传达。天穹之上的魔皇亚达巴沃再度开口，却是在悄无声息之间带上了些许谨慎，甚至尊敬的味道。

　　“凡人之王啊，你……”

　　“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造物。”

　　达斯特确实回应了它。

　　达斯特身上的慵懒，温和，平易近人，在这一刻尽数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某种凌驾于众生之上的冷酷和傲慢，就好像他是一个翻阅书卷的人，而眼前的一切，都不过是书页之上的装点纹章。

　　安兹认得这种眼神。

　　它在它原本的世界里，在它那曾经任职的公司之中，便一次又一次见过这样的眼神。那些在脑门上镶嵌着发光环带的主管，那些义体化超过百分之七十的赛博改造人，他们看向自己……不，视线的余光扫过自己的时候，就是这样的眼神。

　　而现在，这样的眼神落到了迪米乌哥斯……不，亚达巴沃的身上。而它并不确定，这样的目光是否也在自己身上。

　　亚达巴沃向后退出了半步。它立刻便如同安兹所期望的那般，展现出了炽烈怒火。某种法术被它捏在手中，而斥责的怒吼即将出口——

　　“我不会容忍第二次冒犯，乌尔贝特的造物。”

　　“咕——”那在上一秒还气势汹汹的恶魔，顿时就变成了一只被掐住脖子的小鸟。那遮掩容貌的面具愕然跌落，而那张奸臣一般的面孔，在这一刻满是失措和惊慌。

　　NPC向来如此，最重视的对象，从来都是将它们创造出来的玩家。只有在创造主不在的时候，它们才可能会去听其它工会成员的话。

　　它的行动力在听见‘乌尔贝特’这个造主名字的时候，所有的行动力便当场废掉。唯一能够做的便只有在动手和质问之间犹疑，并在最后，向安兹投以祈求的目光。

　　“你……你到底是谁？”

　　安兹的声音中有着颤抖，它的脑海中回响着一个又一个熟悉的名字。然而无论是哪一个姓名，它都无法在记忆中成功地和眼前的人对上。

　　所有人都不敢说话。

　　在场的所有人，所有恶魔，在这一刻，都只敢屏住呼吸，小心地看向他。

　　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某种对这个世界而言至关重要的秘密，即将在这里揭晓。

　　“你真的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啊，飞鼠。”达斯特的声音依旧平淡，但却带上了些许不耐烦的味道。“那你，至少也该记得擎天公司吧。”

　　强制冷静，触发。

　　安兹记得……它当然记得，它玩了这么多年的尤古特拉西尔，如何会不知道这项虚拟实境网游的开发商和运营公司。而这个名词，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片土地上。

　　NPC们不会知道，哪怕它们从数据成为了现实。它们那被补全的记忆也仅限于游戏之中的内容，而关于现实的哪怕一个字，它们都不可能知晓。

　　只有玩家才能够知道这个名字。

　　只有玩家才能够说出这句话。

　　“我……记得。”安兹希望自己现在有一口唾沫，然后自己就可以咽下它。“所以呢……这又代表什么？”

　　“那么，你肯定也签过那份契约吧。”

　　某种恐怖的东西，从安兹的脊椎骨底端无声地爬了上来。森冷，冰寒，充斥着软体动物一般的粘稠滑腻，那像是堆叠在一起的冰块，又像是相互摩擦的刀锋。而它擦过它的每一节脊椎，发出切裂一般的轻响。

　　那是……恐惧的味道。

　　强制冷静开启，关闭。而那味道，却始终没有散掉。

　　“哪份……契约……”它的声音，有着肉眼可见的动摇。

　　“在最后写了【最终解释权归本公司所有】的那一份。”

　　恐惧淹没了它。

　　它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什么时候签订什么契约，但它知道这句话绝对会出现在任何一个网络游戏注册须知的最后方。换而言之，那便是它绝对签过这份内容不明的契约。只不过它从来没有在意过契约中的具体事项。

　　而现在，这份契约化作了扼住咽喉的锁链，找上了它。

　　或许，自己会出现在这里。并不是什么穿越世界的奇遇。

　　或许，自己的躯体，还正躺在……某个地方。

　　“我……不记得了。”

　　“那是你的问题。”达斯特眼中的不耐烦更多了，那是毋庸置疑的，位高权重之人才会散发的味道。“我只告诉你一件事，那就是整个人类国度都处于我的保护之下。而你的所作所为，对我造成了损失。”

　　“你得付出代价。”达斯特淡淡地说道。“放心，我不会直接把你怎么样。”

　　不详的预兆，在这一刻急剧膨胀。安兹下意识地便想要唤出法杖，然而某种根植于骨髓深处的恐惧和侥幸却阻止了它。因为它回想起了公司的力量，而达斯特刚刚才说，不会把它怎么样。

　　那……

　　“迪米乌哥斯！快——”

　　快动手？还是快逃？

　　它不知道，而达斯特已然踏向前方。

　　一步。

　　迪米乌哥斯没有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