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界龙劫 第92节

　　汗水在这一刻便打湿了他的法袍。不是恐惧，而是兴奋，这无与伦比的庞大魔力，足以跨越他认知中的一切力量。

　　他已经活了两百多年了。

　　他知道自己所在的第六位阶便是人类的极限，再也难以突破向上。

　　但他也游历过大陆的诸多地方，拜访过那位于世界之中的浮空城市。见过那些古老而强大的龙王，巨兽。见证过那些只存在于神话故事之中，常人甚至难以想象的伟大术法。

　　第六位阶，是人类的极限。第七，第八，则是古老的神话，他还年轻之时，所亲身经历的魔神战争残破一角。而再往上的第九位阶，则是只有那些古老的龙，强大的魔神才能展现出的伟大力量。而那传说中的第十位阶，甚至只存在于理论之上。

　　这世上哪有人能够用出那样伟大的魔法呢？就算是夫路达私下的隐秘信仰，一位据说在十三英雄时期有显露过神迹的魔法之神，也绝无可能展现出那样的力量。然而在此时，此刻，一个再清晰不过的认知，便出现在夫路达·帕拉戴恩的视野之上。

　　他那与生俱来的天赋能力正在通知他。正在告知他一个确切无疑的情报。

　　那就是在他面前的这位伟大者，毋庸置疑地，掌握着随时可以行使，释放的第十位阶魔法！

　　“我是何等的……何等的愚蠢啊。”

　　老人的头磕在了地上，汗水和泪水一起淌下。

　　“明明魔神之王就在眼前，居然还妄图使用那卑微浅薄的魔法……啊啊，大人啊，魔神之王啊。请饶恕我的冒犯，请让我追随您吧，无论怎样的代价我都愿意付出。只要是我能够做到的，我什么都愿意去做！”

　　他用力地磕着头，哪怕将石质的地面磕破，血和碎裂的骨头流下也不停下。因为他在这一刻终于见到了他毕生所追求的目标，他的愿望，他的信仰。而他要不惜一切手段地抓住这一抹荣光。

　　无形的力量凭空生成。

　　他再也没法磕头，却也没法起身。那圣化的地板中冒出辉光，抚平他自作自受留下的创伤。而他的脊背猛地感受到了火辣辣的刺痛，因为魔神之王的视线，正投落于他的躯壳之上。

　　帝国的大法师因此而猛地闭紧了嘴，等待着自己的命运和审判。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聆听魔神之王的教诲，抑或者迎接那将他冒犯神威之罪业洗清的惩罚。

　　“第一，我非魔神，也非魔神之王。”那声音如此寻常，但在夫路达的耳中却又仿佛汇集着万千的威严和知识秘奥。这无疑便是神谕，而悔恨的情绪便也充斥着他的躯壳。

　　自己到底是有多么的愚蠢，居然将那被区区人类英雄所讨伐弱小者的称呼冠在这恒古未有的伟大者身上。魔神什么的，不就是被十三英雄所打倒的弱者么，那么所谓的魔神之王，岂不就是弱小者之王？

　　“第二，你以后不可自称为大法师。”那位伟大者说出了第二句话。

　　无形的压力随即消除，第三句话迟迟未到。毫无疑问，这两句话都是对僭越之举的指责和纠正。自己居然在这样短暂的时间里，便连续冒犯了两次面前的伟大之人！

　　愚蠢已经不足以形容自己了。帝国的老法师，心中充斥着绝望。

　　“小人，小人知错……”他自喉中发出呻吟一般的哀嚎。“……请再给小人一个机会吧。小人……小人想要学习更加精妙的魔法！”

　　那审视的目光褪去了。

　　在接下来的时间中，每一秒都比一百年更加漫长。而当夫路达的每一根骨头都在颤抖，颤栗和森寒几乎将他的灵魂冻结之时。他便终于等来了那一抹希望之光。

　　“你有什么能够献给我的？”

　　“一切！”——他本来想这么说。

　　但他立刻意识到，自己早就说出可以献上一切——那么，这摆在眼前的事情，岂不就是显而易见的吗？伟大者无所不能，无所不有，但能够入眼的贡品，难道还要伟大者自己动手来挑？

　　这是大不敬，真正的信徒就该准备好伟大者所喜悦的贡品，然后将它以最为完美的姿态虔诚地献上。因为贡品被伟大者所接受，乃是献祭者莫大的荣耀。

　　那么，自己手中最有价值的，能够博来神祇一笑的祭品，会是什么？

　　自己的生命，灵魂吗？——不，自己才因为冒犯神威而被处决，又因为有用处而被允许重回人世。生命和灵魂早就是伟大者的手中之物，根本就无法作为祭品再度献上。

　　那么，巴哈斯帝国？对，自己在巴哈斯帝国经营了一百多年，培育了不计其数的死忠以及学徒。自己只要一声令下，确实能够在顷刻间架空吉尔库尼福并在一周之内清理掉帝国里的一切隐患……

　　……可问题是，这种事根本就不需要自己去做，只要伟大者愿意移步，哪怕是开口说出一句话。那或许连几个小时都不用，自己的那位皇帝学生，便会心甘情愿地交出整个帝国吧。

　　不行啊，这怎么看都不行啊……那还有什么呢？能够服侍伟大者的佳丽吗？虽然不是很想承认，但放眼整个人类世界，恐怕真的没有哪位美人能够在教养和姿容上和圣王女卡尔嘉相提并论……或许里·耶斯提杰的那位黄金公主，以及龙王国的那位女王还有一点竞争力。然而卡尔嘉却是还有两位绝美佳人作陪，这便直接远远地将另外两人都抛诸身后，更别提本就不以美人出名的巴哈斯帝国。

　　想不到啊……

　　夫路达的牙齿紧紧咬着嘴唇，血都从伤口中流下。他实在是不想放弃这一份此生仅有的机会，因为他无论如何，都想探究更加深奥的魔法。

　　魔法……

　　老法师的眼眸，猛地大睁。

　　“大人，还请容我暂离一下。”他获得了许可，忙不迭的起身——他的身形在传送的辉光中骤然消失。而很快……

　　一个硕大的古朴宝箱，被他紧紧抱着，再度出现在竞技场上。

　　“这是我从学习魔法以来所收集到的所有魔法书，还有我学习每一个魔法时所写下的心得体会……还请大人赐下教导！”

　　那是一件宝物，那箱子里的书有着足以塞满半座图书馆的份量。这便是他的毕生所知和毕生所学。而如今，他带着它们，进献于伟大者的脚下！

　　他终于受赐了一缕感兴趣的伟大者目光。

第131章 神恩

　　巫尘不得不承认，这老法师的手中确实有那么一点东西。两百年的累积确实收集了足够多数量的法术，整个人类世界所能够接触到的，常见或者不常见的中低阶魔法，都至少有一份位于他的收藏之上。

　　包括所有的召唤系魔法——天使系，恶魔系，怪物系，死灵系。从一阶到六阶，所有的典籍都汇集在这储藏箱的内部。且各种各样的辅助系魔法，诅咒，预言，道具，阵地制作。也都很好地安置在巫尘可以看得见的地方。

　　他确实帮上了巫尘的忙。

　　因为巫尘确实直到现在，都完全没能够研发出记录书籍内容，从而将它们带回奈恩的自创术法。

　　做不到。

　　自创魔法，对巫尘来说还是为时过早——他本来已经做好了将所有见过的法术书事无巨细地全部背下来，回奈恩再默写的打算。但现在，他觉得自己也不是不能够花费一笔钱，将这整个藏书箱尽数买下。

　　报价的声音，在巫尘的脑海中回响。

　　——【法师的宝藏：一个能够容纳一万本书籍的储藏箱。它能够放入其它的空间类道具之中，但它只能够储藏书籍类物品。而这个箱子里一共有二千三百二十六本法术书以及对应的心得笔记。但除此以外，不具备任何功效。】

　　——【购买该物品，需要支付1000点资源点数，1级购买凭证一枚。每多支付5资源点数，可以多往内置入一本不包含超自然力的书。】

　　全买下来，要花费一万多资源点数。而如果舍弃掉那些心得，笔记。那么最终的开销大概在三千资源点左右。考虑到赫拉·莫莉大概用不着夫路达的愚者千虑，这场购买的最终花费将比预想中的要少一些。而这份收获，却是让巫尘颇为满足。

　　只不过……

　　——居然还真的没有第七位阶的魔法啊。

　　——我还以为这老东西两百多年忙忙碌碌，怎么地也能够从哪个遗迹，圣域中挖出那么一点有价值的宝物呢。

　　这个世界的宝藏其实比预想中更多。在外传内容中，提前两百年降临的飞鼠便能够在大陆游历中发现复数的圣域，遗迹，而其中不乏被封存的世界级道具。而相较起来，圣王国的圣王宝库，反而是储备颇为不足的一处。

　　但是话又说回来……

　　——我能打通圣王宝库，是因为我有幼神Lv1，而且还临时升了15级。考虑到我初始6级就有大约40级左右的当地强度。那我在内部圣殿决战时，也差不多有这个世界70级左右的战斗力了。而若是换成夫路达……

　　大概是会死。

　　或许能够打通门口的天界狮鹫石像。

　　或许能够应对中庭的石像守卫军团。

　　但在遇见手持杜兰达尔的号角神使时，夫路达大概没有任何可能性从遗迹中通过，甚至逃脱。他甚至很有可能会直接被吹号拔剑二连秒掉。

　　毕竟那可是50级的天界守护者，42级的夫路达甚至很难对它造伤。而既然连圣王宝库这么低级的副本他都没可能通过。那么，那些位于大陆深处，大概率都有着一两只传奇等级怪物驻守的遗迹……他碰触的结果，便是提前几十上百年化作黄土。

　　——菜是原罪。

　　——但这份祭品确实让我感到满足。

　　巫尘的视线从那堆法术书上移开。心灵促动，宝箱被挪移到他的皇家密室之中。他的目光从老法师的头顶一直打量到脚尖，看着这匍匐于地的帝国守护神不住颤抖。

　　要给他一个提出请求的机会吗？

　　不，没有必要。话说得太满，可能难以圆场。自己是支配者，是赐予者，自己从来不需要给这些无关紧要之辈平视自己的资格。自己降下恩泽，而对方要做的，便是满怀感激地接受。

　　“夫路达·帕拉戴恩。”于是他继续慵懒地倚在王座上，随性地开口。“你可知我名？”

　　匍匐的老法师猛地一抖，颤栗的双肩，诉说着激动。

　　“是！小人有幸得知圣名。您的名字是……达斯特！”

　　“那么，我容许你敬拜我。”

　　神约已下。

　　老法师惊喜地抬起头。

　　他确实是魔法的狂热探究者，确实将强大的施法者敬拜为神。而当巫尘下达许可的瞬间，一道久违的信仰联结，便挂载于巫尘的思绪之中。

　　魔力上限，因他一人便增长了数百点。他的份量和狂热，确实相当充足。而伴随着信仰愿力的联结，巫尘便在此刻，得以窥见他的灵魂深处。

　　忠诚因此而被保证，他在背弃信仰的瞬间，巫尘便会知晓。而他那因复活而衰弱的灵魂，便也在巫尘的眸光下清晰显露。

　　他仍旧是42级，明明应当付出跌落4级的代价，但他的等级却依旧没有变化。这显然不是因为葵拉特的复活术因天族血统而提升的效果。真正的缘由，只可能是他消耗了足足四集的溢出经验值，并且储量还有许多！

　　原来如此。

　　夫路达·帕拉戴恩，确实是一个出身普通的平凡之人——他能够成为偏常者，真的是因为他付出了努力并碰触了奇遇。而他之所以止步于偏常者，则是因为他的才能限界，就在这一处。

　　他没有觉醒普雷亚的血系，他止步于人类的极限所在之处。他抵达了他的上限，然后便再也无法寸进。而他那抵达上限后的庞大积累，便成为了死而复生的价码。而甚至于直到现在，直到此时此刻，他的灵魂深处，仍有些许积累溢出。

　　那么……

　　光柱降下。这是巫尘随手设置的特效。

　　“抬起头，看着我。”巫尘注视着他，注视着那双满怀欣喜和忐忑的眼眸。老法师的职业构成就此在幼神的眼中一览无遗。而他内心深处的一个愿望，便也在巫尘的观察中显化。

　　【我想要……学会更高等级的魔法！】

　　Lv2的幼神，有着神之性质。而依托于这一抹神性，幼神将具备在一定程度下，回应信徒愿望的能力。

　　祈愿术——有限祈愿术——限定了范围和幅度的，只能够用于满足信徒愿望的有限祈愿术。

　　巫尘猜测，其它如同自己一般的幼神。会诱导信徒祈愿，让他们的神变得更加强大，以至于无所不能。而这种手段，他在咨询专业人士之前，绝不会轻易用在自己身上。

　　而在此刻，他要做的是……

　　——过来。

　　庞大的信仰愿力翻涌起来，其中的一道支流随即垂落在浑然不觉，但满怀期待的老法师身心之上。那42/42的等级上限映入巫尘的观测之中。并在下一刻，他便调动起愿力支流中的一抹，轰击在那42的上限之上！

　　原理不明，过程不清。做出决定的瞬间，巫尘自己也不知道应当如何做到。然而愿力自有成业之道，于顷刻之间，那42的上限，便朝着43急剧转化。

　　只升一级就够了。

　　这份祭品，在赔罪之余，也的确只配得上提升1个等级上限的量。因为这乃是神之恩惠，蒙恩之人，理应满怀感激地跪下。

　　而下一刻，老法师的眼中迸发出锐利的光。他那漫长岁月的积累在支付复活的价码后依旧能够将他的等级推进到43的位置。而就在这一祈愿完成的瞬间，他的脑海中便突兀地出现了大量的灵感，先前许多想不通的秘密便也映入他的思维之下。哪怕他至今还未接触过第七位阶的魔法知识，他的内心深处，也萌发出了一个确切的想法。

　　第七位阶的魔法，现在可以尝试学习了。

　　他的喉咙中发出‘嗬嗬’的声音，泪水大股大股地流下。只是几个呼吸，他那上百年没有半点变化的魔力储备，便无声地增加了不小的量！

　　“天哪，天哪……”他喃喃说道：“这种感觉，这种睁开了眼睛的感觉。我过去到底活在一个怎样狭窄的地方！直到现在，我才第一次看见世界的模样！”

　　他再度跪倒，匍匐。而这一次，无与伦比的狂热充斥了他的躯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