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武侠建立合欢宗 第32节

　　“我只是想感谢云公子。龙姑娘身份特殊，且与我们一行有过照面。若是她在离我们队伍这么近的地方出了意外，洵月宫恐怕会有一些小麻烦。”

　　说着，她又扔出一颗石子，只是这次却被盼儿轻轻掷出的石子打得粉碎。

　　盼儿吐吐小舌头：“梁姑娘，对不起……”

　　梁鹰对她和蔼一笑：“没关系呀！”

　　云亭听她说龙九身份特殊，不由好奇：“龙九什么身份？”

　　梁鹰讶异地看他一眼：“原来公子不知……”

　　她笑了笑：“云公子真是个洒落的人，同行许久竟不问对方身份。龙九，是少华山的大师姐，也是江湖中传闻的九龙使。”

　　“少华山？九龙使？”云亭临行前只是补了一下大体的形势与政策，对于江湖这些细节一点都不知道。

　　“少华山山门很小，门派也不过寥寥十数人。规模小，其实也不算多么强横。只不过，江湖、包括朝廷却不敢太过小觑。”梁鹰边扔石子边道。

　　“为什么？”云亭兜一下马头，微微一拐。

　　“因为，少华山有座九龙潭。九龙潭里，有真龙。”梁鹰望着西边旷野上夕阳散出的一大片金红，语气有些冷冽。

　　云亭瞳孔缩了缩：“有人见过吗？”

　　“有。”

　　“谁？”

　　“龙九。”

　　龙九本是少华山下庄园主的孩子，只不过幼年误入山中，落入九龙潭。竟以一把柴刀斩杀一条龙潭幼蛟，那时龙潭翻波涌浪，少华震动。

　　有门人看到潭水中巨大鳞甲一现，小女孩就被卷入深潭底部。

　　一天后，有樵夫在山下溪涧中发现身上浮现九龙银色花绣的小女孩，次日，少华掌门亲自从庄里接走了她，并直接指明为大弟子和继承人。

　　那九龙花绣，便是九龙使的象征。而九龙使，传说可御江湖蛟蟒之属，翻波兴澜。

　　这份力量，对于江湖和朝廷来说，都是值得重视的。更不要说，真龙的象征含义了。

　　因而，少华被历代皇帝都指定为龙饲，门主享三公待遇。

　　云亭听完梁鹰讲的这些，心里不由感慨。原来这龙九竟然有这么大的背景！唉，这座江湖果然也是人情世故，拼的是背景爹娘……

　　夕阳几乎隐没在了原野丛林之后。

　　马蹄一顿，他们总算来到了季家村之外。

　　暮色里，村庄中炊烟缕缕，向着星子渐繁的天空而去。

　　无风。

　　“云公子，我们来这里做什么？”梁鹰忽然想起，自己忘了问这个问题。

　　“来杀人。”云亭语气很淡，却让她心底一寒。

　　“这村里……有仇家吗？”梁鹰看着本来祥和宁静的村庄，在云亭的三个字下，竟有了令人心悸的狰狞。

　　云亭没有回答，而是面色一寒，直接策马而去。

　　阴魂传来消息，这座村庄，已经被屠了……

第四十九章 头颅是指引

　　梁鹰从来没想过，原来当人血太多的时候，就会变成深紫色。而且，是糊状的。即使是满地的积水，都化之不开。

　　她听着自己座下的马蹄踩在血泊中发出“吧嗒吧嗒”的黏腻声响，眼睛有些失神。周围的一切声音，好像都消褪了，只有身下马蹄践踏那层厚厚黏血的声音。

　　就像，踩进了烂泥，踩进了腐烂的人肉里。

　　她忽然以素手捂住了嘴，喉咙很干，却很痒。随后，又反应过来，这不是痒，是腥。

　　刺鼻的血腥。

　　前面，云亭打马拐过一处村巷的角落，如同信步而游。

　　梁鹰看着自云亭身影后渐渐露出的那个被短刀刺穿额头钉在土墙上的村民，心头震栗。云公子，究竟经历了多少，才能在这种人间炼狱里打马如郊游？才能看着这血腥死尸而面不改色？

　　云亭打进村子起，没有停留，没有多看路边横死的尸堆一眼。径直将马骑到了一处茅屋前。

　　茅屋已经没有了茅草屋顶，土墙半垮，其中木柱如血肉中的断骨裸露，断痕还很新鲜。

　　看得出来，不久前，这里经历过一场不大不小的战斗。

　　一具无头尸体靠坐在垮塌的土墙，像客栈的朱桂一样，抱着自己掉下来的脑袋。脖颈的断口，血成了紫黑的糊状。

　　那颗七窍流血面色青紫的脑袋上，布满血丝的凸眼瞪着天边。不知道是遗憾，还是恨毒，还有说不出的痛苦。

　　“想不到这小村里还隐藏着六品武人……”梁鹰忍着恶心，还是有些惊讶，声音还有些抖。

　　“……”云亭犹豫了下，还是问了出来，“梁姑娘怎么判断出来的？”

　　梁鹰眨眨眼，看着云亭的眸子更惊讶了：“以真气感应啊！很简单的……怎么云公子不知道这么简单的常识吗？”

　　云亭撇了撇嘴，没有搭理她。

　　这座茅屋的地势很高，可以环顾大部分村庄。

　　云亭在马上扫了一眼下方血染的村道和院落，发现这座村子和朱家客栈所在的村子被屠后一样，地面积水很多，就像是刚下过雨。

　　但是大部分屋顶却是干燥的。

　　他不明白。难道村民们是用泼水反抗吗？这可有些滑稽……不过这是最无关紧要的一个问题。

　　现在的问题是，这个六品巅峰显然来早了，以致于他们扑了个空。而且，他不仅来早了，还学精了。王伦的阴魂传来感应，毒瘴之气，再不像朱家客栈那个村子一样只是余出单独一缕，而是罗网一般，布向四野通衢。

　　知道这一点后，云亭有些古怪地看了梁鹰一眼。发现她面色很白。

　　梁鹰回过了神，强按下了心中的凄惶。看到云亭的神情，疑惑道：“云公子可是有话对我说？”

　　“没什么……”云亭没话和她说，因为她和洵月宫的事暂时与自己无关。而且，这事太危险，自己不想参与，也不愿被猜疑。所以不会提醒。

　　“果然是名门大派，遇到这种人间惨象，居然没有吐……”他只是说了这么句话，又低头就着苍茫的暮色，仔细端详起死人头颅。

　　戾毒宗功法需要吸血进补，但没必要每次杀人后都摆出完全相同的姿势。况且，还是满村乱尸中，仅此一具。

　　你也知道这是人间惨象？梁鹰苦笑一下：“云公子说得轻巧……你可不知道我忍得有多辛苦。呕吐，毕竟太过失礼。”

　　云亭忽然拨了拨马缰绳。瘦马“哕哕”，瘦长的马腿提起又凿下，将地上黏成糊状的紫血烂泥般踏起，驮着他转了个方向。

　　他目光顺着头颅的目光向外望去，声音幽冷：“那个方向，是哪里？”

　　梁鹰捂着口鼻闷声道：“是我们送龙九和环儿回去的村庄。从这里往西南五十里，除了那个村子，就没有什么人烟了……”

　　云亭点了点头，一扯缰绳，马蹄踏起血浆，朝着村外奔行。

　　梁鹰一脸困惑，拍马追赶。

　　村口，盼儿和伴当见云亭出来，不问什么，心中惴惴地跟着。

　　夜幕围拢了。

　　几个人在路上奔行着，心头沉重，谁都没有说话。

　　梁鹰垮着肩膀，形容沮丧。原来，江湖果真如厉婆婆所言，那些行侠仗义、美酒美人，不过是血腥残忍的点缀。那些英豪传说少年意气，真的是肮脏龌龊的遮掩么？

　　她美眸闪闪，定在了云亭的背影。

　　“云公子，咱们送回龙九就马不停蹄地赶来……这村座村庄被屠，和魔门中人有关吗？现在咱们要去哪？你推测出凶手的下落了？还会不会有屠村？要不要，我通知师父派一些人手？”她终究还是没有被这血腥一幕给打垮，重新燃起了积极的想法。

　　如若江湖真的残忍，那不更需要月光的抚慰么？

　　她在心里如是对自己说着。

　　云亭皱眉回头瞟她一眼，没有回答。

　　他不觉得洵月宫现在能够腾出人手。结合数次屠村和地上凌乱的毒瘴痕迹，戾毒宗可能来的不是一两个人。而东河府江湖中最近的大事，他从梁鹰这里已经了解，只有洵月宫主过境这一件。

　　不过，这一切都和自己无关。他的目标，只是那个六品巅峰而已。

　　现在想想，朱桂的头颅，望的或许并非屋门或者躲在门后的斗篷人，而很可能是那座龙九所在的村庄。

　　所以后来才会有村人的自爆、针对龙九的袭杀。若非村庄里藏了个隐居的彭师叔，恐怕也逃不过屠村的命运。

　　而适才那颗头颅，望的方向，自然也有可能还是龙九的所在。

　　杀人后故意摆成这样的姿势，是对同门或同道指引。

　　那半蝎人施放出那么大规模的毒雾，要说没有通知同门示警的作用，云亭是不信的。是以他在送回龙九后，才马不停蹄赶来，可惜还是迟了一步。

　　这就说明，半蝎人的死亡，这个六品巅峰已然知晓。而也很可能将他的猎物——龙九，当成了自己的猎物。

　　一钩弧月攀上夜空，虫鸣渐劲。

　　人定时分，几人踏入了龙九所在的破村中。

　　村民贫苦，自不会燃点油灯。不过，放眼望去，还是有点柴薪暗淡的星火从破窗烂户中传出。

　　周围很静。

　　几声懒洋洋的犬吠传出，如同梦呓。

　　村落中的不知名处，传来几声低低的咳嗽，不知是因病痛还是烟火所呛。

　　梁鹰暗暗松了口气，揉揉自己骑马骑得酸痛的腰肢和大腿。

　　她偷偷瞪眼云亭，对他不答自己的问话难免有些怨气。摸摸自己腕上的传讯暗器，心中却越发惊疑。

　　来的途中，自己已经在路旁的树上发了不下十发暗器。按道理说，厉婆婆应当一直暗中跟随自己，可令她意外的是，直到现在厉婆也没有出现。

　　莫非，她也出了什么事？

　　云亭遣出的阴魂都给了回报，村中并无异常。他看看梁鹰：“梁姑娘，旅途劳顿，不妨在这村子歇息两日，你师父那里应该不会训斥你吧？若是担心，那姑娘就请自便。”

　　他想在这里等等，顺便派出阴魂打探一下消息，毕竟魔门的六品巅峰杀了麻烦比较小。如果戾毒宗人不来，那就只好托梁鹰帮自己找六品巅峰了。

　　梁鹰摇摇头：“师父也会在某处庄园休整几天。我并不急的……”

　　云亭看看她，伸个懒腰：“咱们先去看看龙九，免不了要叨扰一下茶棚老板了！”

　　“什么人？”这是路旁一声低喝，一道精壮的身影分草劈风而来。

　　如若虎下高山，蛟出深潭。

　　几匹马惊得“唏律律”嘶鸣，马蹄乱踏。

　　云亭就着淡淡月光望向那人，只觉他一身气息如同猛兽。就连阴魂也传来焦躁不安的感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