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武侠建立合欢宗 第37节

　　白色的蛋白、橙黄油润的蛋黄、粉嫩的肉红散在白色的清粥里，油香伴着蒸汽弥漫开来。

　　“开锅了！”一个伴当大喊，先以木盘往云亭屋子里端了几盆。

　　村民们随即分而食之，木然的脸上总算露出激动的笑意，好像比过年还高兴。过年，对于他们而言，其实本就没什么可高兴的。

　　“徐叔，别干了，来屋子吃点吧！”一个伴当招呼徐阿四，徐阿四乐乎乎钻进了屋子。

　　“哼！”季华看到一个弟子望着那些村民手里的粥舔起嘴唇，冷冷一哼。

　　那弟子连忙蹲下，埋头喝自己的白粥。

　　“站起来！天河派门人，像个地头老农一般，成何体统？”季华怒吼，对于云亭等人心头怨念更深。那些人早上见本派门人煮粥而食，中午就故意也买粥来攀比，可笑！

　　一阵风自南而来，她发梢飘荡。抬头一看，这才发现天已经阴了。

　　“要下雨了，黎师哥怎么还不到啊？”季华喃喃，她觉得自己很委屈。

　　屋子里摆了两个圆桌，云亭与众女一起，伴当、徐阿四、彭怀一起。

　　桌上还有从鲜鱼客栈买来的小菜鱼肉。

　　“听说前天，正道天河派在鲜鱼客栈斩杀了一个魔门……”伴当和徐阿四闲聊。

　　云亭给盼儿舀了碗粥，盼儿羞喜地接过，满脸幸福。

　　梁鹰目光闪闪：“云公子真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她轻轻抿了口蛋花瘦肉粥，觉得还算可口。

　　云亭没理她，而是一边喝粥一边望向窗外满脸开心的村民们，有些惆怅。

　　“有多少人们以为天经地义的东西，对于另一些人而言，是遥不可及的奢望……”他抿着口中的蛋丝，语气很淡，却很幽深。

　　桌上的人都沉默下来。

　　盼儿鼻子酸酸的，想起以前和爷爷走镖，别说蛋花瘦肉，就是一碗糙米粟米粥，那也是梦里才敢吃的。

　　梁鹰看眼云亭，转头望向了挤在一堆，对村民们避之唯恐不及的天河派。

　　本来她还因自己与云亭等人在屋子里吃午饭而觉得有些失礼，听到云亭这句感慨，看到那些人的表现。她恨不得和云亭和村民居百尺高楼，俯视这群蝼蚁。

　　他们怎么敢觉得自己高高在上？自己是当朝太师的外孙，是洵月宫主的弟子，都不曾瞧不起过劳苦之人。云公子武道渊深，尚自懂得与人共享众乐。这些人，哪还有什么资格瞧不起他？

　　那位黎寻表哥，光在这一点上，比起云公子就差之远矣。

　　一阵压抑不住的哽咽声忽而响起，众人一愕，循声而望，才发现是彭怀。

　　他饱经沧桑的脸容愁苦，捧着眼前的一碗粥，嘴唇颤抖。眼神中有浓浓的悲哀与悔恨，口角暗红的鲜血涌出，又被连忙吸了进去。他猛地起身，放下碗出了院子。

　　梁鹰注意到了，心中不由担忧难过。这彭大叔的内伤，恐怕越发重了。

　　经过盼儿身旁时，她从那失魂落魄的背影上，听到他在念叨着“簪儿”。

　　龙九眼中满是悲悯，低叹一声，低下了头。

　　彭师叔的悔恨无奈，她懂。

　　云亭皱起眉头，将碗搁在了桌子上。

　　盼儿察言观色，连忙夹起一块鱼肉吹凉，喂了给他。

　　“云亭，不好意思哈！我彭师叔身世凄苦，不是有意的，请你不要介意……”龙九替师叔道歉。

　　原来，彭怀本是少华山上的樵夫。意外掉入九龙潭，得到龙涎之后，拥有了龙赐之力。他拜入少华山，在江湖上名头渐响，娶得娇妻，生活顺遂。

　　只是，真龙之赐，又怎会没有代价？

　　在彭怀女儿簪儿六岁的时候，他控制不住体内龙威，活活将她挟死……

　　“听他说，簪儿最爱的，便是蛋花粥……”龙九轻轻摇晃手中的粥碗，眸子闪着瓷碗反过来的淡光。

　　云亭看了看她，招呼梁鹰，起身推门出去。

　　“云公子……”梁鹰以为是他被扫了兴致。

　　云亭看看阴沉的天空，淡淡道：“让村民避一避吧……”

　　梁鹰一怔：“云公子是说，他们要来了？”

　　“不知道，我只是提个建议……”云亭这样说着。但他当然知道，戾毒门会来，因为村子里的人武道境界都不高，但却有不少六品。

　　更不用说，还有个早就盯上的龙九。

　　梁鹰选择相信云亭，知道他分粥的目的之一也是为了将村民聚集起来更好保护。

　　她清清嗓子：“各位乡亲，最近有魔门妖人潜入东河。我们推测，他们可能会再度来犯，大家最好先离开村子，避上一避。”

　　“避什么避？师姐说得好没道理！有我天河剑派坐镇，竟还需要劳动村民暂避？师姐自己胆小没有担当，可莫要连我天河派弟子都算了进去！”季华突然出声，语声铿锵。

　　她冷眼一扫，村民们纷纷低下头：“有我天河派在，还能让妖人杀了你等？”

　　梁鹰面色一冷：“季师妹，这些村民，都是活生生的人命！避一避，才妥当！”

　　季华冷笑，看眼云亭：“笑话！师姐若是想挂我天河剑派的面子，大可以自己出首，堂堂正正地来！又何必顶着这个无名之辈来演戏呢？”

　　“人命关天，怎是演戏？”梁鹰有些怒了。

　　季华一脚踩碎地上的板凳：“总之，今日若要村民暂避，那就是损我天河剑派的声誉！自己山门脚下，都尚且需要避那鬼祟魔门的风头！师姐落自己洵月宫的威风，我管不着，你若是想损我派声誉，天河剑派不答应！”

　　梁鹰实在搞不懂她的这些无聊想法：“人命比声誉重要！”

　　“放屁！门派声誉，值得以命守护！”季华怒吼，身后天河派弟子手摸上了剑鞘。

　　云亭翻个白眼，对梁鹰道：“有什么可吵的？问问村民的意思呗，反正只是个建议。”

　　村民们看看天河派门人，又看看云亭，张了张嘴，却没人出声。

　　因为季华的眼眸越来越冷。更是因为，不止这些村子，就是梁山，也在天河剑派的眼皮子底下……

　　云亭点点头，返回了屋子。

　　梁鹰抿抿唇，长叹一声。云公子那么高深莫测，尚且建议村民暂避，几个天河派的门人能济什么事？

　　可惜了这些没有主见也没有能力的村民，恐怕要被天河门人的自傲害惨了……

第五十六章 敌袭

　　屋外的南风渐渐大了，吹得院子里的物什“咣当”乱响，篝火飘转，火舌吐着浓烟舔舐一侧地面。

　　几个天河派弟子连忙站起，侧身避开。被他们围在院中的村民搂着胳膊，望天而叹，他们还有很多活计要做。

　　徐阿四终究还是更信服云亭，信服这个救了自己女儿和龙九的神奇少年。于是他带着环儿和褴褛女人，打包了一些细软和茶叶，跟着一个伴当朝西而去。

　　只是可惜，他说动其他人。

　　梁鹰在想着，云亭到底和徐阿四说了什么，为什么徐阿四离开之前既兴奋又忐忑？他是要去哪里？

　　她只听到云亭说了一句“家里缺个卖茶水的”，他的家，难道还比自己家大么？竟然能做买卖？

　　对云亭的身世和来历，梁鹰越发好奇了。

　　龙九则安慰着彭怀，他已经稳定了许多。只是眉眼间，总有一股视死如归的决然。

　　梁鹰看得见。

　　盼儿呆呆地坐在板凳上，两只胳膊夹在腿间，看起来很无聊。她深深吸了口气，长长一叹。

　　云亭不在。他在村落中，但梁鹰不知道在哪。

　　这时院中的天河派门人忽然带着村民散向了村落。

　　梁鹰皱了皱眉头，却没有出去劝阻。其实，劝阻本来就没什么用。就像云亭说的，是生是死，都是村民自己的选择，说到底，他们还是觉得天河派更强，更能保障他们的安全。他能做的，也只是个建议。不会觉得自己就有能力承担起别人的命运与生死，那太狂妄，也不现实。

　　不过，如果有可能，梁鹰还是觉得自己会力所能及地保护他们。

　　盼儿站了起来：“我……我要去找公子了……”

　　龙九抬抬头，半开玩笑道：“一会不见，盼儿就想你家公子了么？”

　　盼儿红着脸，轻轻“嗯”了一声。

　　龙九撇撇嘴，觉得自己是自讨没趣。

　　梁鹰无声地笑了，然后也站起来：“我陪你去找。”

　　“嗯！”盼儿盘起了头，玉颈白嫩而修长。

　　梁鹰怔了一下。新婚的女子，很美。

　　云亭坐在村落正中的一座废墟里打坐。这里离散开的四只阴魂几乎等距，无论哪边有情况，都可以最快知道。

　　这次，他学精了，命阴魂藏在地底。以免被戾毒宗的毒功感应到困住消灭。

　　“云公子……”

　　“公子……”

　　梁鹰和盼儿进了废墟，看到他在打坐连忙噤声。

　　“我只是在走神。”云亭睁开了眼睛。

　　梁鹰笑了笑，撩撩裙摆，挨着他坐下：“我有时候真的很好奇，云公子到底练的是什么功法？境界有多高。”

　　云亭握住盼儿的手把玩：“盼儿最清楚。”

　　梁鹰怔了一下，看向盼儿。

　　盼儿腼腆一笑：“公子没练什么功法，也没有什么境界……”公子是天上掉下来的仙人……我的仙人。

　　梁鹰失笑：“确实，盼儿最清楚。”云亭确实没有一点真气，战斗的时候也没有任何招式。

　　此时废墟外一个天河派门人趾高气昂地走过，身后跟着几个村民。

　　“你们就踏踏实实该干嘛干嘛，根本不需要担心什么！不要听妇孺们乱说，有我们在，尽管放心！”天河门人看都不看村民，声音很大，故意说给云亭和梁鹰听。

　　“哎，哎！”村民们点头应和着，回过头对云亭和梁鹰歉然一笑，“俺们有活计要干……”

　　梁鹰皱眉：“云公子中午的一番苦心，被他们这么一来，村民散落，不好保护，全都白费了……”

　　“随他们去，我力所能及地做了，也就无愧于心。”外面似乎飘下了雨丝，只是很稀疏，云亭皱着眉头想看得仔细些。

　　梁鹰暗暗一叹，对云亭柔声道：“云公子果然是个好人。一个聪明的好人……”

　　云亭苦笑。这话，你去和山寨上的人说说去，看他们同意不同意？

　　“我觉得，你现在应该陪着龙九。”他忽然道。

　　梁鹰眨眨眼，面容一肃：“我这就去。云公子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