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武侠建立合欢宗 第71节

　　他脚步停在了那里，身子有些发抖。因为愤怒，也因为绝望的恐惧。因为他看到了林子外的那条窄路，也看到了守在窄路口的晁盖。

　　晁盖带着三个庄客，正烤着苍铁枭吃。

　　他看到血人似的宋江，第一反应是吃惊。猛地站了起来：“宋押司！我……”

　　宋江眼底盈出的杀意被惊恐占据，他脚步乱扭着，又折返回了林子，连滚带爬。

　　“宋押司！”晁盖眼角一抽，扔下手中的烤肉便追了过去。

　　三个庄客狐疑对视，也连忙跟上晁盖。

　　“这宋押司怎么看见我们就跑啊？”

　　“不知道啊？莫非是在林子里吓坏了，神志不清？”

　　“唉，追过去看看吧！咱们晁大哥人是真的好，一听说咱们将宋押司放到了这里，当即便来路口接他了……”

　　宋江发烧之下全身都感觉不听使唤，原本已经筋疲力尽，但看到晁盖竟然还守在路口，准备截杀自己，当下榨干了体内的每一分潜能。连滚带爬地奔逃下，速度竟然不低于那只矫健的黑熊。

　　也许是担心林子里太过危险，晁盖只是远远坠着，并没有全力追逐。这样一来，进入密集的古树丛中后，宋江还真的将他甩开了。

　　“该死的晁盖！宋某若能逃出生天，必杀此贼！”宋江此刻藏身在一棵巨大的古树树洞中，觉得全身都要凉透了。

　　他将肩头仅剩的一点内脏拽下来，恶狠狠地塞入了口中。

　　腥臭难咽，但是却可以尽可能地补充体力。

　　他要活下来，他一定要活下来。

　　寂静幽暗的古林中，一声阴沉的轻笑忽然响起，显得非常刺耳。

　　宋江吞咽的动作戛然而止，一双眼睛惊恐地望着站在树洞前的人。

　　一身重锦紫袍，长发披肩，脸色淡青，恍如鬼魅。

第一百零七章 秦火柱的阴谋

　　看到来人，宋江瞳孔一缩，恐惧的心情反而压了下去。

　　他不动声色地摸到了屁股后面的一根断枝，有气无力道：“是晁盖让你来的？罢了，我现在受了重伤，筋疲力竭，你给我个痛快吧！”

　　说着，他忍着后背的疼痛向树洞深处拱了拱，以使来人要动手时需要再近前一点攻击。

　　那人没动，只是笑了笑：“不是晁盖让我来的，是我自己要来的。”

　　宋江皱了皱眉头，因为失血而发青的嘴唇颤着。他既希望这人近前动手，自己好最后一拼，又庆幸这人没有立刻动手。

　　没有立刻动手，是不是还有转机？

　　“阁下是谁？来找宋某是为了什么？”他尽力让声音听起来虚弱。

　　那人盯着宋江颤抖干裂的嘴唇，藏在紫袍中的手动了动，空气中的湿气一浓。

　　宋江的嘴唇凝出了露珠，冰得他一个激灵。

　　“我叫秦火柱，宋押司应该听过我，”那人邪邪一笑，“押司嘴唇都干了，润润吧。”

　　宋江嘴唇上的裂纹传出火辣的痛感，他心底一寒：“梁山匪寇！你给我下毒？”

　　秦火柱动了，他在树洞前小幅度地绕着圈子：“宋押司是公门中人，身份清贵，几乎没在人前动过手。”

　　他振开一侧袍摆，伸出胳膊，淡青的食指点在了额头：“但晁盖还是告诉了我，押司的武道境界在四品上下。所以在下在这枭熊岭可蛰伏多日了，若不是那只黑熊伤了押司，若不是晁盖堵住去路，在下可是不敢捋押司虎须的。”

　　见这秦火柱只是说着话，宋江悬起的心倒是放松了一些。若不是另有图谋，他会直接杀了自己，不至于这么多废话。

　　“你果然还是和晁盖勾结在一处。”他试探道。

　　秦火柱摇了摇头：“不，押司，我和晁盖并不是一路人。”

　　他走到了宋江视野中间，脚步一停，慢慢下蹲，目光和宋江的目光平行交汇。

　　这时，宋江才感觉到了眼前这个男人身上散发出湿浓的阴沉，他的目光扫在自己脸上，仿佛两条蜿蜒湿凉的毒蛇爬过。

　　似乎经过秦火柱特有的湿气浸染，古林中腥黏的树脂气味更加浓郁。

　　微风打着宋江视野边角的枝叶，枝叶动得很慢，好像也被那恶心的湿气黏阻。

　　“宋押司，我和晁盖不是一路人，”秦火柱轻轻捏起一片多年的枯叶，干枯的碎叶在他指尖瞬间发潮，“他是来杀你，而我，是来救你的。下的这毒，也伤不到押司性命。”

　　宋江眯了眯眼：“你和他不是一路人，怎么知道晁盖是来杀我的？”

　　秦火柱将枯叶拈成烂泥，在紫色锦袍上擦擦手指：“我和晁盖不是一路人，但也刚刚同行过啊。”

　　“你们一起屠村，一起屠了蔡庄？”宋江出口试探，心底再次冰凉，捏着身下断枝的手捏得更紧。

　　如果是这样的话，眼前这个秦火柱也没有理由不杀自己。

　　秦火柱转了转眼珠：“不错。尤其是那个莫名奇妙的少年，是我向安海方进言，让晁盖下药烧死的……”

　　宋江嘴唇抿得很紧，干裂的嘴唇渗出了血。

　　秦火柱看出了他的紧张，温和一笑：“押司不必担心，在下不会对押司如何，至少现在不会。在下，只是想请押司上山一趟，帮个小忙。”

　　“上山？”宋江疑惑了。

　　秦火柱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向着树洞移近几步。

　　他语气有些无奈，有些焦急：“我等梁山贼人，本就是官府养的野狗。咬死了该咬的人，也就没有什么存在的理由。晁盖如此，秦某也是如此。”

　　他眼珠下转，盯着身子隐在树洞一半的宋江，一字一顿：“押司，亦如此。”

　　宋江眼珠上翻，仰视着居高临下的秦火柱。他从没想过，自己会被一个匪寇俯视。

　　但不得不承认，被知县下套卷入这场风波，此人说的是对的。

　　他咬了咬牙，没有说什么。现在不是急着表态的时候。

　　秦火柱闭上了眼睛，向一侧探出了胳膊。一丈外的草丛中，一蓬血花绽起，一头小鹿滚了出来，早已气绝。

　　他真气释放，将小鹿控了过来。并没有急着再说什么，而是耐心细致地剥皮剖腹，拢柴烧烤。

　　由于他周身湿气很浓，将柴燃着费了好大一番功夫。

　　宋江看着“嗤嗤”冒烟的柴火，一言不发，脑子里却不停琢磨这人要利用自己做什么。适才他提到了安海方，安海方是天河派二长老，天河派也参与了么？

　　天河派毕竟是朝廷认可的正式宗门，如果上面也想要灭口的话，不会像平梁山或者晁盖这样方便。是不是利用的余地呢？

　　“押司逃了许久，先吃点东西，休息休息吧，”秦火柱将烤熟的鹿腿递给宋江，“晁盖急着逃命，不会深入林中的。”

　　反正事已至此，也中了他的毒，宋江索性接过鹿腿嚼了起来。

　　秦火柱吃了几块鹿肋排后，才慢慢道：“朝廷把我们当成用过就扔的野狗，可是就算是野狗，也得拼命苟活啊！”

　　宋江啃下鹿腿骨下的最后一点筋头：“秦头领，有话直说。”

　　秦火柱瞥他一眼，笑了笑：“宋押司果然快人快语。宋押司义薄云天的名声，底层江湖早有耳闻，梁山各寨都是认的。请押司上山，是想让押司向各寨传个讯。”

　　“什么讯？”宋江看他一眼。

　　秦火柱呵呵一笑：“说王伦水泊山寨勾结官府，要剿平各寨独霸梁山。水泊山寨前去传信的匪寇正好被押司拿住，押司与秦某交好，赶来报信免得酿成大祸。”

　　“就这么简单？”宋江皱起眉头，“秦头领适才不是说，官府确实会过河拆桥么，你是想借此带着整个梁山的人拼一把？”

　　火堆被风一吹，烟气拢了过来。

　　秦火柱抽了抽鼻子：“那个跟着洵月宫的少年，是水泊梁山的新任寨主。晁盖虽然放了一把火，但在下害怕没弄死他。既然朝廷有意过河拆桥，那我干脆就祸水东引。”

　　“祸水东引？”宋江看着眼前这阴沉的匪寇，眼中有些刮目相看的意味了。

　　秦火柱抹了抹嘴角，语气无奈：“梁山是保不住了。在下只打算逼得各寨的高手跟我下山另谋出路，同时将仇恨引到水泊山寨，让亡命徒们聚到那里，以便官府一网打尽。”

　　他望着宋江，阴阴一笑：“前不久，在下刚得到消息，水泊山寨的元老是以前魔教血玄门的余孽。如今出了这档子事，押司不觉得，就连这些屠庄都可以推到他们身上么？官府可不会放过这个挣功劳的好机会。呵呵，到时候，不管那难缠的云亭小子是死是活，连带他整个山寨，都要在劫难逃了。”

　　那日王伦山寨传书说什么蹴鞠邀请，李寒也派人来，秦火柱本就想说动各寨匪寇，等此间事了一齐动手围攻王伦寨，从而引动前来围剿的官府注意，他好带着精锐下山。可那些混账们嘴上说得好听，真要出人却推推脱脱。

　　不得已，现在只能让身为官府又在绿林甚有威望的宋江来传个假消息，断匪寇们的后路，逼他们放手一搏了。

　　宋江皱眉思索：“这么说，秦头领让在下传假讯，就是为了逼起各寨匪寇的怒火，聚拢在水泊山寨，为你们出逃吸引注意，此其一；匪寇围攻，挡住水泊诸人下山逃命的路，将他们困住，他们困兽一斗，官府也会挫动锐气。这样一来，既送给官府捡功的便宜，也使得朝廷见好就收，没有余力对你穷追不舍，此其二。”

　　他开始思索，这件事里，有没有让自己可以利用以反制秦火柱，并且将功赎“罪”的机会。

　　望着秦火柱盯过来的眼神，宋江无奈一笑，叹道：“既然宋某沦落至此，也只能听从秦头领了。”

第一百零八章 山寨哗变

　　水泊山寨。

　　比起以往，今日山寨的晨间更加清寒，没有惯常能听到的操练呐喊声。所以专门照顾李寒的二愣子醒得有些晚。

　　他皱了皱眉毛，睁开惺忪的睡眼，这时才发现床榻前笼着一道黑影。

　　“李……李长老……”刚刚睡醒，二愣子的嗓音还很干，不知道是因为缺水，还是因为害怕。

　　这位李长老虽然说已经失势，形同囚禁。可是对于他们这种小喽啰来说，积威犹在。

　　“二愣子，天色不早，该起来了。”由于李寒背对窗户，面向二愣子的身影是一团模糊的黑灰，本来很温和的声音，却让他觉得不寒而栗。

　　“对不起……对不起李长老，我这就起……”二愣子在等李寒出去，可是坐在轮椅上的黑灰身影纹丝不动。

　　二愣子有些发颤地抬头，想看看李寒的表情，可是却什么都看不清。

　　“长老……俺……俺臭烘烘的，您要不要先……”他着实不好意思在李寒的注视下钻出被窝。

　　李寒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二愣子咬牙，只得起身穿起衣服。

　　“二愣子。”李寒忽然开口。

　　二愣子背对他的瘦骨嶙峋背脊颤了颤，低声应了声“哎”。

　　“我记得听手下人说过，在云大头领霸占山寨前，你给我挖过几次药材是吗？”李寒声音幽幽，仿佛在说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

　　二愣子将粗布衣服套在脖子上，叹了口气：“是，就是那天早上，小人也琢磨着给您上山采药呢！”

　　李寒“嗯”了声，背光的脑袋点了点：“你有心了……当初是想加入李家吧？”

　　“是，小人是有这个大胆的想法。”二愣子穿上裤子，想转过身来，却被李寒按住了肩膀。

　　他心底发寒，愣愣回头，却听李寒道：“今日无事，你没听到外面都没操练吗？咱爷俩就这样聊聊。唉，已经很久没有人和我这该死的老东西说说话了……”

　　听到他悲凉萧索的语气，二愣子抿了抿嘴，心底涌起一股同情：“哎。”

　　“你想加入李家这个想法，怎么能说是大胆呢？我李家可和顾家不一样啊！只要是有能耐有本事的人，是必定会吸纳的。”李寒苍凉的语气一变，转为慷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