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若不弃，愿拜为义父 第946节

　　这种时候，他们已经落魄到要吃“神仙充腹丹”，有美酒喝就是大福气，怎么可能在意那点子“杂质”？

　　他们只不过依旧对“龙阳道君”保持怀疑与高度警惕。

　　小羽笑道：“过滤了三次，已经十分纯净，大单于”

　　她抬起红皮葫芦，正打算请轲比能喝一杯。

　　可都不等轲比能自己拒绝，她反而先露出犹豫之色，又将红皮葫芦收回，把余下的话又咽回肚里。

　　轲比能嘴唇蠕动几下，最终也没主动索要。

　　躺在地上的黄风尊者，悄悄与宇文博眼神交流了几下后，声音虚弱道：“龙阳道友，某这会儿受重伤，身体失血过多，能否赐灵酒一杯？”

　　“嘿，说什么‘赐’，遇到了酒友，千杯也算少，道友张嘴，贫道喂你。”

　　小羽嘿嘿一笑，右手抓住红皮葫芦，左手在葫芦肚上轻轻一拍。

　　“哗啦啦！”

　　一线血红从瓶口飞出来，划过一道弧线，精准落入黄风尊者张开的嘴巴里。

　　“咕嘟嘟~~~”

　　黄风尊者大口吞咽，原本惨白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红润。

　　“好酒，果真是甘甜可口、灵气充沛的血道圣品！”

　　又喝了几口，他再次叫道：“道兄好手段！”

　　却是酒葫芦飞出去的一线酒水，一直保持悬空状态。

　　若黄风尊者不伸嘴去接，它并不落下。

　　宇文博道：“我们至今对早晨居庸关外的战斗不太了解，龙阳道友可方便为我等解惑？”

　　小羽又一拍酒葫芦，一道红线来到她嘴边。

　　跟黄风尊者的“无形可控吸管”类似，把嘴巴凑过去吸一下，酒水才往上流。

　　她一边喝酒，一边唉声叹气，将今早的经历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除了她自己“太及时地”跑路，进行了些许省略与美化，其余皆为真实。

　　说完她还一脸疑惑地感慨道：“贫道至今想不明白，明明蒙毅压根不愿与雪山老祖斗将。

　　甚至蒙毅都将话说明白了，他要以大局为重，先攻下居庸关，不愿逞个人之勇。

　　可雪山老祖恁是不听，恁是单人独枪，硬冲蒙毅部的中军。

　　贫道当时就傻眼了，完全不知所措，只能狂奔到城关上，准备与几位将军一起守城。

　　奈何秦军数量太多，足足十五个军阵，每个军阵中至少二十位人仙。

　　特么的，连百人将都是人仙，这还怎么打？

　　贫道纵横流沙域千年，就没见过这么狠的军队。”

　　她眼巴巴扫视帐内几人，脸上和眼里全是无辜和无奈，“大单于，还有诸位道友，贫道是真的不行啊！

　　贫道不是大将，没统率过大军。

　　当时秦军如潮水般冲上城墙，贫道脑袋都是懵的。”

　　“唉，不怪道君。”轲比能叹道。

　　——这老魔油滑奸诈，指望他当顶梁柱，不是扯淡吗？雪山老祖就像老魔自己说的，即便他不怕死，真的冲上去硬顶，也支撑不住呀，能力不行，顶不了。

　　老魔不是局势大好时，坏了大局，而是大局崩坏，他望风而逃。

　　可以怪他不拼命，却不能责备他导致了这场打败。

　　关键在于雪山老祖！

　　老祖是啥意思，当时咋想的？遇到了什么意外？

　　轲比能自己就是战场宿将，只从“龙阳道君”对居庸关战场的简单描述，便确定了两件事：首先，龙阳老魔顶多磨洋工，的确没主动坏事，当时战局变化迅猛，他也没机会搞事；其次，龙阳老魔撤退，战术上其实是正确的。

　　蒙家军的十五个军阵，轲比能自己也见过，亲身体会过。

　　他们东胡以军阵对抗，人多势众都扛不住，指望龙阳老魔带着五千精骑逆天改命？

　　而且，带出关外的五千精骑，压根不听龙阳老魔指挥。

　　真正能帮三十万东胡大军逆天改命的只有一个人，雪山老祖！

　　如果没有雪山老祖，哪怕他轻率大军镇守居庸关，今日的败局也不会发生改变，顶多多支撑两日。

　　“雪山老祖难道突然失心疯？”

　　轲比能将疑惑的目光看向“国师”宇文博。

　　宇文博沉吟道：“雪山老祖至今未归，应该已经命丧当场。

　　他再夹脑风，也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大概他的秘法需要面对蒙毅，近距离使用，无法在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

　　“可他也没必要强冲蒙毅中军啊，十几个兵道军阵，几百个人仙，怎么看都没胜算吧？”轲比能道。

　　宇文博眉头紧皱，孤身冲击蒙家军军阵，的确很疯狂。

　　“如果是普通将领，冲击敌人中军，很不正常，但这种事儿蒙毅自己便干过很多次。以雪山老祖之神勇，也不是完全无法理解。”他缓缓说道。

　　小羽愣了一下，心中若有所悟。

　　正常情况下，单人独骑冲击拥有军阵的数万大军，的确十分愚蠢，也非常不合理，不该成为一种战术。

　　可她亲眼所见，蒙毅自己也这么干过。

　　在雁门关外，他留下五千黑羽卫在山坡上，自己冲击休各数万匈奴精骑。

　　理论上，当时休各与张元的组合，还要强过居庸关外的蒙家军。

　　结果如何？

　　蒙毅屁事没有，反而在军阵中来去纵横，只差开无双了。

　　蒙毅用事实证明，只要实力够强，单人独骑冲击敌人中军，可以成为逆转局面的常规战术。

　　难道雪山老祖自以为是，觉得自己一万多年的功力，比蒙毅小年轻更强，也必定比蒙毅做得更好，结果他其实是个老垃圾？

　　“蒙毅是大秦柱石，上邦第一猛将，雪山老祖”轲比能表情纠结，“老祖终究有些托大。”

　　火翼仙沉吟道：“雪山老祖身上的那套战甲，诸位见了有何感想？

　　能打造那样的战甲，雪山老祖对兵道战阵一定十分精熟。

　　作为一名沙场宿将，不该出现如此严重的战术误判。”

　　小羽道：“那不是他自己打造的战甲，是龙宫太子送他的生日礼物。

　　早年还未成仙时，雪山老祖倒是当过将军，可他都活了一万六千多岁。

　　如今兵道之法发展迅速，他过去的老经验，怕是已经过时。”

　　火翼仙摇头道：“龙象佛在兵道战术上的水平，我们有目共睹，说他是东胡第一猛将，也不为过。

　　可龙象佛的一身本事，都是跟雪山老祖学的。

　　不可能徒弟会的，老师却不会。”

　　轲比能缓缓点头，叹息道：“如果龙象佛没有横遭意外，今天这一仗绝对不会败这么惨。”

　　如果龙象佛没死，必定会陪着师尊一起披挂上阵。

　　这叫“上阵父子兵”。

　　比贪生怕死、油滑奸诈的龙阳老魔可靠太多了。

　　即便居庸关保卫战败了，龙象佛和雪山老祖也能安然退回。

　　他们兵合一处，朝东边突围，起码能保留五万大军。

　　何至于像现在，他堂堂大单于，身边连个小兵都没了。

　　丢了一个钉子，坏了一只蹄铁，折了一匹战马，伤了一位骑士，输了一场战斗，亡了一个国家.

　　如果轲比能听过这首西方民谣，此时一定情不自禁哼唱起来。

　　“我们太倒霉了。”轲比能总结道：“自从八年前，我们在赤峰王庭祭祀天地，向长生天申诉‘对大秦二十八恨’，东胡大军屡战屡胜。

　　本单于所到之处，秦人谈之色变，未战先怯，可谓占尽天时地利。

　　那种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境界，犹在眼前，犹如昨日——不是‘犹如’，就在几天前，在匈奴左谷蠡王部全军覆没前，我们始终占据上风。

　　纵然上谷、渔阳、北平、广阳等郡府，数万江湖‘游侠’自带干粮与宝剑，来北境与我们为敌，我们依旧一举歼灭之，砍下人头三万颗，其中人仙超过两千！

　　杀得中原胆气丧、血流干。

　　可突然的，咱们干啥啥不成了。

　　休各莫名其妙全军覆没，我军第一猛将龙象佛，连阴神出窍也能出意外。

　　然后是开坛施展呼风降雪，被天神抓个正着。

　　宇文国师的瘟毒，效果那么好，投入了代邑城，结果秦人没一个发瘟，咱们军营却遍地瘟疫。

　　雪山老祖明明有大神通可以斩杀蒙毅，却死得莫名其妙”

　　他用拳头使劲捶打自己脑袋，嘶哑的声音里满是迷茫和不甘，“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天命在我，在东胡啊，老天爷的眷顾突然跑哪里去了？

　　即便没了眷顾，也不该让我们如此倒霉啊！”

　　如果瘟丹是小羽投放的，他们这会儿肯定会质问她。

　　可她只负责掐避水诀，在何处投放瘟丹，是黄风尊者决定。

　　而且“龙阳道君”和黄风尊者都提醒过他们，城内外地下水脉相连，瘟毒很可能蔓延到东胡营地，东胡这两天千万不能喝井水。

　　可还是有很多东胡战士喝了井水。

　　因为烧煮雪水太麻烦，压根没足够的柴火与干净积雪。

　　营地内的积雪早被踩成黑泥浆，然后冻硬。

　　“咕咚咕咚~~”小羽沉默着不说话，只不停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