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万里尽汉歌 第236节
不管是那出身官场的林冲、秦明、徐宁、裴宣、杨志、索超等,还是出生江湖绿林的杜迁、时迁、马麟、邓飞等,亦或是三阮这等小民,扈家兄妹、李应这般的大户。
陆谦把这些尽看在眼里,心里暗暗惊奇,自己穿越一年有余,却还不晓得这老赵家的朝廷大官儿,在官民的心目中,竟是如此的不堪。可笑那宋徽宗沉溺于玩乐享受,尚兀自认为自己的江山是一派盛世华年呢。
这处瞧看,却是陆谦还没有真正的完全默契现下时节。他的前世今生中是都没如此残民害民的记忆,上辈子他对赵宋的记忆那便是繁荣富裕,文章盛世,只武力底下;而这辈子陆谦的记忆里,这看似繁荣的赵家江山下有着数不清的腌臜勾当,但如此大手笔的还未曾见过。
陆谦是“见多识少”,肉体的记忆他固然是继承了,但记忆的只是大脑皮层中烙上深深印迹的人和事,一些杂事却就烟消云散了。
他不知晓,如此之事在赵宋历史上,并不少见。如那神宗朝元丰七年,澶州、滑州一带,以单安、王乞驴、张谢留等为首的保丁,曾发动了一场规模较大的起义,一度还攻入卫州城。
这保丁就是保甲法所至的民兵,保甲法是熙宁变法中的诸政策之一。乡村住户,每十家组一保,五保为一大保,十大保为一都保。以住户中最富有者担任保长、大保长、都保长。编练民兵,用以防盗/防止农民反抗,亦起到增强军事力量并节省军费开支的目的。
只是再好的政策,放到不怀好意之人的口中,也会给念歪念偏。
王安石被罢相后,亲自走到前台主持变法的宋神宗,改元元丰,将陕西、河东和河北五路义勇,并排为保甲,本意是要编组保甲以御寇。可官府频繁的教阅,却给保丁带来深重的负担,不仅严重影响到家庭的农业生产,还要受尽保正、保长、巡检、巡检部属的指使,提举保甲司的指使、勾当公事等等的欺凌和勒索。以至于不少保丁宁愿自毁肢体,以求免于教阅,逃亡的事件更是层出不穷。
赵宋对农民的压迫是很苛刻的。南宋朱熹就说过:古者刻剥之法,本朝皆备。赋敛烦重可谓数倍于古时。但姓赵的聪明就聪明在,他们虽财取于万民者,不留其有余,但总是叫百姓们还有的一口饭吃;同时恩逮于百官者,惟恐其不足。养出来了大批的好狗。
但在有的时候,士大夫们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了,那后果就严重了。
保甲一司,上下官吏无毫发爱百姓意,故百姓视其官司,不啻虎狼,积愤衔怨,人人所同,遂起而反抗。
事势的发展,恰好走向了宋神宗意愿的反面。而如此也是旧党大佬们和其支持者们正所希望看到的。
要说这当中没有旧党的手脚,那是人就都不信的。
谁叫这变法使得豪强土地兼并和放贷都受到了不少限制,使得官员减少了一些特权,这不仅触犯了官员的利益,也触动了豪强的利益。而后者可不就是保甲法里的保长、大保长和都保长么。
天底下不是所有的保正都叫晁盖的。
宋神宗本就因为西军对夏作战的接连失利而精神大受打击,身体久病。元丰七年时候已经病体沉重,这年生出的保丁起义对之更是一记沉重的打击。因为这件事直接怼的是保甲法。此法若非是“害民残民”之恶法,何至于叫保丁愤而起事,攻州陷城?
作为一理想主义者,赵顼(神宗)一生都在追寻自己的理想,他希望重建强盛的国家,再造汉唐盛世。当这些梦想破灭之时,赵项也走到了人生的尽头。
那第二年,年尚不及四十的宋神宗便撒手人寰。九岁大的儿子赵煦继位,是为宋哲宗。他耗尽一生心血的新法,在他死后不久,就被他的母亲高太后——被文人士大夫称为女中尧舜的高滔滔在九年的执政生涯中全面废除。
所谓,“司马光入相,新法悉皆休”么。
四五十年里新旧党争,各种手段,早无所不用其极。现如今宗泽所言,只是旧日手笔,被蔡京等拿来改头换面再来施展。【个人之见,许偏激了一些。因为北宋一百多年的历史里,发生了二百多次农民起义,但规模大多很小。波及范围不会超出一州之地去。如方腊起义这样的,是极少的。这般情况很难说是政策的对错而引起来的,内中因由很复杂,但其间必然有官员本性、出发点等不同所造成的‘事故’。】
百姓的身家性命在他们眼中可不值一提的。神宗朝蒲宗孟知蒲州时,对民变百姓进行残酷镇压,“虽小盗微罪,亦断其足筋。盗虽为衰止,而所杀亦不可胜计”。元祐三年(1088),将官童政在镇压广东岑探领导的民变时,“贼杀平民数千,其害甚于岑探”。
这大宋朝的官儿就除了名的对百姓不吝惜,往往是“官兵盗贼,劫掠一同,城市乡村,搜索殆遍。盗贼既退,疮痍未苏,官吏不务安集,而更加刻剥,兵将所过纵暴,而唯事诛求,嗷嗷之声,比比皆是,民心散畔,不绝如丝”。军事镇压之后,地方上每每都由是凋瘵,不复昔日之十一。
大厅上最有文化水准的便是高玉,听了后想到江南子民,感同身受。当下叫道:“三十年来,元老旧臣贬死殆尽,今日朝堂之上,当政者皆龌龊邪佞之徒,但知以声色土木淫蛊君心,不以地方生民为意。彼花石之扰,括田之策,尤所弗堪。东南之民,苦于剥削久矣!齐鲁富饶之地,亦将尽夺赤子膏血也。”
“然则蔡贼阉党尽皆狡诈,焉能不知道怨气充塞,必盗贼偏野,人心携贰,可使得天下板荡。如此乱政,帝王焉能不怒其奸欺?恐畸变天下之日,便是彼辈之权势必如烟云散去之时。届时性命甚有不保之危。”
“这般风险下,数万条乃至更多的人命,在他们眼中又算的甚呢?”
“贵寨仗义行仁,声名远达,为万民敬仰。如黑夜之火炬,叫齐鲁百姓振奋,义气男儿信重。彼施展恶政中,群其愤怒之下,大头领若是仗义而起,四方必闻风响应;旬日之间,十万众可集。倒时,天下皆可去的,其辈岂不惊惧?自是欲除之而后快者。”
“先前数番兵马征讨足可见彼辈心意。那来日高俅统帅精兵强将杀将来,更是如此。”
“而将两者混为合一,于彼辈只见便利,不见短缺。以奸党佞臣之狼心,如何使不出来这般恶毒计量?”一句话利益使然。
豹子头林冲轻易不在重大议事当中早早发言,但今日也按耐不住。“大头领,自古书传所记,巨奸老恶,未有如京之甚者。其献媚人主,竭四海九州之力以奉帝王,钱粮系其命脉也。然天地所生货财百物,年止有数,不在民间,则就在公家,奸相安能致国库丰饶,而不滥取于民脂民膏?”整块蛋糕就那么大,朝廷官僚多吃上一口,民间百姓就少了一口。饿肚子没事,只要能食之果腹,百姓们就不至于揭竿而起。但蔡京、杨戬之流所行的括田之策,朱勔于江南所行的花石之扰,与先前老赵家的政策最大的不同就在于,他们一口吃的都不给百姓们留下。便就是他们自己吃饱吃撑,而让万千百姓饿毙。那百姓们又岂会真的束手待死?
“陆谦非是痴儿,深知道世间的险恶。于蔡京杨戬之流,无须于最恶之端猜度,平常心度之,即知道他们会作何选择。宗先生之言,我是深以为然。”
陆谦目光从在座所有人面上扫过,一种肃穆之情油然而生。直到他的眼光从李铁牛的面上掠过,揭过飞天虎那张老脸,见到如花似玉的一丈青睁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正看着他。
陆谦气势在一点点孕育着。只待道出一番震耳欲聋之策,既叫摩尼教盟友们安心,又叫梁山泊头领们士气高涨。
“哥哥,反了罢!”就这时,黑旋风乍然大叫一声。
第258章 节度使算甚,九五之尊亦可
“哥哥,反了罢!”李逵乍然大叫一声。“俺铁牛和麾下弟兄愿做先锋。把山上的人马尽点起来,并这十数万百姓都尽数起去,豁出气力招军买马,杀将去。这等鸟朝廷鸟皇帝见了便是作呕,便是泼出一条性命去,也强似与这昏君奸臣蝇营狗苟,见了受气!”
自打陆谦提出割据胶东,行前唐藩镇故事,梁山泊许多头领就都以其为毕生之大目标。前唐藩镇是多么骄横众人皆是知道,听调不听宣,皇帝也不晒。名是节度使,大权在握者,便就是那地方上的小皇帝。
虽然梁山泊不仅扰‘民’,更是杀‘官’,早就是实质意义上的反贼。但是聚义厅里,每个人却都清晰的铭记着‘藩镇’二字。以至于李应、扈成之流,在最初的无可奈何之后,很快便就融入了水泊。周通、李忠、蒋忠(蒋门神)之流更是满心的庆幸。本以为登上了一艘早晚要翻的小船,哪里想到这船还生着一双翅膀,人家是水上飞机。
实因为陆谦为他们画下的那个大饼,叫一干人心悦诚服。
“哥哥,反了吧。这等朝廷,这干奸佞,不为人君,不是人子。”刘唐第二个叫道。
此个‘反’意,却是真正的造反,那是真要与老赵家划清界限,就如原著上起兵造反,封王建制的田虎、王庆、方腊一流那般。
“反了,反了。如此朝廷,长不得。”阮氏三雄亦如此叫着。大厅上一时间沸腾,那韩伯龙、樊瑞、薛永、李衮、项充、汤隆、焦挺、郭盛、吕方、时迁、邓飞、欧鹏、蒋敬、马麟、陶宗旺、文仲容,并着张顺,尽这般高声叫着。
而林冲、秦明、徐宁、杨志、索超,合着李应、扈成、安道全等人,此时却满脸的纠结踌躇。
陆谦向方天定递去一个眼色,方天定也非不知趣之人。知道接下事情恐不是自家人能听的了。便拉着兴头正盛的方杰,合着高玉、庞万春等,起身告退。
在摩尼教众人退去后,聚义厅上气氛陡然沉闷。刘唐、李逵他们个个瞪大眼睛看着林冲等人。
豹子头知晓自己的于大厅里的份量,起身说道:“不知道大头领有何主见?是反是和,林冲静听吩咐。这条性命就托付给大头领了。”
本心里,豹子头未尝没有‘衣锦还乡’的念头。可兄弟义气,还有眼下的一幕,实在叫他说不出倾向于老赵家的话来,叫他只能投下弃权票,一切为陆谦马首是瞻。
“林教头这话说进俺心坎上了。一切就听哥哥驱使。”秦明接着第二个表态,一如林冲。
青面兽是第三个,“杨志浊世踌躇三十年,不曾有几日真心快活。打上了梁山泊倒真快活来,强似在这昏庸奸臣的手下受气!”这却是第一个露出较为偏向造反派态度的官派人物。竟然是杨志,陆谦听了都觉的惊讶。
徐宁是第四个:“哥哥的文韬武略徐宁向来是佩服的。”指引道路那都是高人智者做的事儿,他一武人,听命行事就是。
下面的索超、李应等人还有甚可选择的?尽是弃权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