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1979 第896节
73、欣赏
这不仅仅是弃号重练的节奏了!
“你不管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李和没有反对的理由,如果,假设,他的儿子是潘庾这个情况,他大概也是会像潘广才这么做吧。
男人可以发挥‘英雄本色’,但是不能没品。
“我对这小子是彻底不指望了,照他这么玩,是走不长的,”潘广才也收起了鱼竿,同李和一样在水龙头底下打了肥皂,洗了手,一起坐在门口,看着鸽子在那扑棱来扑棱去,“太张狂了,还没事喜欢上电视节目,什么都往外乱说,啊,那个什么,就没吃过亏,早晚得让栽个跟头试试,小王八蛋得长点记性才行啊。”
儿子说好听是留学海龟,商学院高材生,但是是什么水平,他做老子的清楚,之所以送出国,那是因为考不上国内的大学。
在英国读大学,照样么没下什么功夫,大部分时间都用在喝酒谈恋爱上了,肚子没多少墨水。
好在,儿子脑子还算聪明,也有点眼界,回国后,仗着他的资金,这块烂泥巴好歹糊在了墙上,做什么行业都有点模样。
按说,儿子事业大了,他该开心,可是他开心不起来,他经历过太多事,好的坏的都见过,像他儿子这类型,在电视剧里活不过三集。
一个驼着背,穿着破旧灰布衫的老头出现在河堤上,往鱼塘这边张望。
“大龙,有事?”潘广才瞄了一眼,然后喊道,“过来说。”
“二和也在呢。”从河堤上小跑下来,从口袋掏出一包皱巴巴的红三环,递给李和一颗,“抽只赖烟。”
“最近不忙吧?”李和笑着接过烟。
这是吴悠的生父王大龙,只比潘广才大个五六岁,也才刚刚六十出头,李和想不到他会老成这个样子。
“不忙,不忙。”王大龙很拘谨的站在两个人面前,瞅了瞅潘广才,想说而又不敢说。
“大龙,有什么赶紧说吧,没有二和,你现在哪里还能白落这么一个闺女。”看着王大龙这畏畏缩缩的样子,潘广才很不耐烦,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也不想想,当初要不是李和把吴悠从河坡上捡回来,哪里还能有吴悠的命?
现在见着了李和,居然不好意思?
不是可笑吗?
“没事,我就问问她怎么样。”王大龙僵笑着。
“哦,挺好,没事我就回家了,”潘广才越发不耐烦,“午饭点了。”
“不是,她什么时候回来啊,”王大龙不再犹豫,紧接着道,:“她妈挺想她的。”
潘广才叹口气道,“大龙,按说呢,你们的家事我不该多嘴的,可吴悠这丫头呢,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我和二和,还有老四他们,是拿他当亲闺女的....”
“所以,这丫头有福气,没你们哪里有她今天。”王大龙急忙插了一句。
“也是她争气啊,她要是不学好,谁还能怎么着她?”潘广才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丫头呢,从小到大,没端过你们一碗饭,喝过你们一口水,说实话,完全可以不搭理你们的。
只是,这丫头算有良心,没做的这么绝,虽然不跟你们往来,可每年打哪次回来,不给你们丢个二万三万的?”
“丫头挺好。”王大龙的脑袋放的很低。
“差不多就行,我以前跟你说过吧?别贪得无厌,”潘广才夹着烟头的手差点就到王大龙的脸上了,“卖惨,膈应谁呢?丢也是丢你儿子的脸,丢不着丫头的。
也不怕臊着你,你那三层小楼怎么来的?你心里没个数吗?
要点老脸,行不行?
都这把岁数的人了。”
“这不困难嘛,我家老小还单着呢,你说现在讨媳妇,没房子能行吗?”王大龙搓搓手,小声道,“这房子不盖是实在不行啊,咱们就是咬咬牙,日子苦一点,也没什么,都是为了孩子。”
“王大龙,你知道我最欣赏你什么?”潘广才尽管是笑着的,可是那脸上的肌肉抖抖没抖。
“我一老头子...”王大龙讪笑,被潘广才盯着看,有点发毛。
“我最欣赏你这不要脸的劲,那个劲我这辈子都学不来,”潘广才讥笑道,“是,都是做父母的,我理解,可你这一心扑在儿子身上,你不心疼着点丫头,一碗水端平也就算了,哪里还能这么想着法子从姑娘身上抠巴?
丫头可是一点都不欠着你啊。”
“是我欠他,我两口子对不起她,可我这...”王大龙哭丧着脸道,“不是没办法嘛,我不求告她对我老俩口怎么样,可那怎么说是她弟弟,我想着她们姐弟互相拉扯一把,都有个照应。”
“呵呵...你那儿子....”潘广才都不稀罕多说,“话呢,我是说到这了,你自己看着办,要是再这么没完没了,咱们老哥俩就真什么都没的说了...”
“那你们忙。”一无所获,王大龙悻悻得走了。
“什么玩意。”潘广才对着他的背影,小声的啐了一口,转身对李和道,“就那丫头心好,不听人劝,早说了,不要搭理他们,给他们个梯子,他们就能顺着爬,没脸没皮的。”
“毕竟是亲生父母,要是看不见还好,可是关键是看见了啊,看着过那恓惶样子,不管不问,她熬不过良心那一关吧。”李和倒是挺理解吴悠的,“她也只是接济一下他们,不算相认吧。”
“关键这帮人不知足啊,也不想想,他们之前过得是什么日子,拼命生儿子,然后再拼老命交罚款,好家伙,数遍洪河桥,没比他们家更困难的了,吴驼子当初带吴悠回去,我也是跟着过去的,五口人,挤在两件茅屋里,饭碗都没一个整齐的,”潘广才瘪瘪嘴,冷笑道,“驼子实在看不下去,临走时候给丢了2000块钱。”
“他家我听说过是很穷,有你说的这么夸张吗?”李和对王家不是太了解。
“穷没什么,就怕没志气,他家老大儿子,只比吴悠小一岁,有好些年头了吧,手脚不干净,在浦江被抓了个正着,桐城蹲了一年大监。”
74、孩子和女人
语气里多是不屑和不满。
“是挺丢人的。”李和无奈的摇摇头。
“要不是吴悠那丫头给跑前跑后,还得判的更长,”潘广才把鸭舍的门打开,一群鸭子轰隆一下,迫不及待的从鸭舍里跑出来,窜进了鱼塘里,“好下办好事,结果呢,没落着好,这老大一出狱就直奔广洲,把她给缠上了。
她没忍心,给租了房,给找了工作,他不长进,没有一样工作能超过一个月的,伸手要钱多简单啊,做工多累。
吴悠被折腾的累,索性不再给,他家这老大倒是不依不饶了,威胁说要找记者,报道出来,说他姐姐为富不仁,这把吴悠给气的不轻。
后来,我跟李隆去广洲,给遇着了一回,你老弟当场就给扇了大耳刮子,整的他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我就跟他说了,不想活的话,那渣土场有的是埋人的地方,不差他那位置。
李隆又踹上几脚,才让他滚蛋的。”
“怎么会是这种货色?”李和决然没有想到,“就这还能找到对象?”
“找了个厂子里上班的外地姑娘,也不知道怎么忽悠回来的,反正那姑娘也是眼睛睁不开,好模好样的,非找这种玩意,跟着受罪,挺着大肚子还下河里洗衣服呢,头胎是个丫头,还没推出生产室,就被婆婆堵着门骂,什么难听话都有。
当天出了医院,连个红糖水都没喝上,想想够可怜的。”潘广才同李和一起上了河提,“人家亲爹妈知道了,指不定得多难受。这要是我闺女受这种委屈,我非活埋了他全家!”
“死他全家恐怕都不解气。”他李老二也是有闺女的人,将来谁试着给他闺女一点气看看?
他非活剥了他们不可!
太阳挂的老高,毒辣辣的扎人,李和索性脱了衬衫挂在光溜溜的肩膀上。
一群孩子从河坡下跑过来,三下五除二扒了裤子,眼看就要往河里冲。
“都想挨揍是吧,我看谁敢下!”李和立马出声呵斥。
正是雨季,淮河水位高涨,水势很急,河底下密布沙坑,一下小心就要水窝被裹进去,大人都不敢轻易下,何况是这群不足一米二的崽子。
每年的暑假,总会发生一些令人扼腕叹息的惨剧,父母哭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何况,水面上经常飘浮着一些死猪、死牲口,一点也不卫生。
潘广才小跑过去,揪着带头孩子的耳朵问,“你老子呢,没人管了是吧?”
“伯,我们不跑深,就在边稍上,”被揪着耳朵,孩子只能踮着脚尖,侧着脑袋,好让自己不那么疼。
“滚回去,”潘广才朝着孩子的小腿肚子踢了一脚,“别跟我废话。”
他作势要打,这群孩子才做鸟散散。
“让村里的大广播喊一遍,孩子看紧点。”李和皱着眉头,很是忧心。
“有毛用,小崽子哪个肯长记性?”潘广才道,“大中午的,趁着家里人都午睡,自己偷偷溜出来,非得反着来。”
“那就再叮嘱一遍吧。”李和确实没有什么好办法,“大人中午睡觉把门从里面反锁上,不要让孩子出来。”
眼瞅着气温升到了三十六七度,蝉鸣都是有气无力。
这天下午,潘广才家门口停下一辆黑色的小轿车,潘广才拉开车门,先是抱下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接着一个穿着长裙的女人从车上下来,五官虽然简单,但是线条明朗,留白多,很是耐看。
所谓美女,在骨不在皮。
“潘庾这犊子,真不知道想什么呢,这姑娘配他,那是绰绰有余啊。”李辉靠在李家门口的墙上,大大咧咧的道,“不过,老潘这子是真小狠心了,潘庾还不得跳脚?”
“身在福中不知福,”李和的手指一直在身上搓来搓去,搓一咎,弹一咎,很是有成就感,“你看吧,明天就得回来。”
“咱们去看看?”李辉作势就要把衬衫重新穿上。
“别去了,你没看人家已经很紧张了,别添乱了,让她们娘们去凑凑热闹吧。”李和摆手,一群大老爷们围观人家上门媳妇,算怎么回事?
“也是。”李辉把衬衫重新搭在肩膀上,低声笑道,“昨晚大壮把佳伟给揍惨了,皮带抡的,脸挂血了,那小子现在都没敢出门见人。”
“因为什么事,给下这么狠手?”李和笑着问。
“佳伟也谈了个对象,昨个对象给打电话,怀上了...”李辉说完就止不住的想笑,“这小子也是傻不愣登的,急吼吼的和他老子说了,你说不抽他抽谁?”
“这事我操心不来啊...”李和也忍不住跟着笑了。
王玉兰和段梅从潘家出来,都忍不住夸赞那孩子的好。
“别看年龄不大哦,可懂事了,我递了个桃子给他,他还说谢谢呢,”王玉兰笑着道,“老潘家这是得着了。”
“关键孩子妈教的好,”段梅附和道,“这女人呢,真是个实在的人,潘庾找了那么多货色,我都见过两个,有哪个能比得了这个的?
也不晓得脑子进了什么水。”
“那明天上坟?”李辉好奇的问。
“明天,”王玉兰道,“已经打电话让镇上送菜送肉了,你们都跑不了,要帮衬点忙。”
李辉道,“这是一定的。”
潘庾回来之快,比大家料想中的要快许多,女人和孩子前脚进门,他的车子就停在了那辆黑色轿车的后面。
“哥,你回来了。”潘应招呼。
“她们人呢?”潘庾阴沉着脸。
“里面呢。”潘应朝着屋里努努嘴。
潘庾点着一根烟,刚抬起头,就看到了朝着这边看的李和同李辉。
“二和叔,辉叔。”他径直走过去,而没有先进家门。
“回来了?”李和摆手,没有接他的烟,“早就戒烟了。”
“前面还说呢,你这小子好福气,不声不响,有了这么大的儿子。”李辉接过烟,调侃道,“能耐啊,以前小看你了。”潘庾讪笑,他可以和他老子顶撞,但是绝不敢和李辉以及李和等人置气,甚至连大声说话都不敢。
他老子能惯着他,外人可不能,甚至肯和他说话,都是看在他老子的面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