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高启明 第1668节
他勉强拖动脚步,只觉得身子愈来愈重,头也渐渐发晕。
因为担心被髡贼发现,两个人绕了一个很大的圈子,避开有人烟的地方,只拣山林茂密之处前行。这下愈发步履艰难。
一路前行,走了约有小半个时辰,司马求道见卓一凡摇摇晃晃得实在是走不动了,便在一块大石头背后坐了下来。
“你且休息片刻,我去给你找些水来。”他说着解开卓一凡的衣服,却见血已经染红了绷带,知道这一路劳顿,伤口并未长好。
司马求道暗暗忧心:这样下去,卓一凡迟早要死在路上!
现在唯一能期望的,就是能顺利逃入黎区,靠着接应的义士在当地的关系,看能不能寻个隐蔽的地方让他养伤。
他拿起竹筒正要去取水,卓一凡拉住了他的胳膊,沉声道:“你听!”
司马求道侧耳倾听,并没有听到什么,他刚要说话,忽然一种奇怪的声音由远而近,从昨晚上歇脚的那座小山传来,好像是吼叫声。
“似乎像狗叫。”司马求道道。然而这不是普通街面上看到的狗的叫声,那是一种类似咆哮的声音。司马求道赶紧拨开树从,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只见从对面山坡的树林子里面钻出来一只黑黄相间的狗,这条狗脑袋圆圆的,耷拉着耳朵,眼睛上面有两个大白点儿,看起来像四个眼睛,奇怪的事儿,这个狗看起来没有尾巴!
狗的身后是三四个戴着漆笠,腰插肋胁,个子矮小结实的士兵,司马求道知道,这是髡贼蓄养的倭寇!
这条狗被一条链子拴着,有一个人牵着它,在地面不停的闻着,这狗大得出奇,和小牛犊子一样大。后面牵着的人几乎拉不住,总是把牵着它的人拖得一冲一冲,似乎要跌倒了。这时又从树林子里面陆续出来了三条同样的狗,都在地上不停的闻着。牵狗的人后面又出现了十多个带着鸟铳的军士,有倭寇亦有普通的士兵。其中一个军官模样的人身边站着一个少年,指指点点,司马求道大吃一惊:这就逃走得那个采药的少年!
卓一凡这会也看到了,他心中暗暗懊恼。但是此时再说什么也无用了。只能将身子缩起,尽量减少目标。
对面的狗在地上边闻边向这里走来,卓一凡小声道:“可能是闻到血迹的味道。”
“髨贼狡诈,竟然使此伎俩!”司马求道看着对面脸也没转过来,说:“卓老弟,咱们分开走,否则他们一旦上来,咱们一个走不掉。翻过这小山再走几里路就是番豹山了,你慢慢走,只要天黑前到就有机会晚上逃过去!”
他顿了一下又说:“我马上下山,穿过前面的那片山谷,走左边的那座小山上然后再去番豹山与你汇合”。
卓一凡一惊,司马求道走得这条路几乎就在髡贼眼皮底下,那是故意要引开髨贼啊。
“司马兄不可!我已身负重伤,怕是时辰不多了,你没有伤走得快,你走。留一凡在此拖住髨贼追兵,能杀一个是一个!”
“卓老弟,不要推辞了,我司马求道是死人堆里爬出来,乱军丛中逃出性命的人,如今活着已经是赚了。再说我跑得快,髨贼必定全力追赶我一个,这样我跑的越远,你才有时间逃走――咱们走得一个是一个!”
边说着边把衣裤扎紧,把刀子往腰里掖了掖。
“求道兄!”卓一凡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了。
司马求道看了看他,故意一笑:“卓老弟,你怎么就知道我跑不脱?放心啦!当年鞑子骑兵都没追上我。几条狗又跑什么,咱们后会有期!”说罢双手一抱拳,道:“司马求道去也!”
转身刚要走,司马求道突然又停了,他侧了下头背对着卓一凡说:“卓老弟,你若能逃出命来,有机会去北京的话,你替我去袁应泰袁大人的坟上烧一炷香,当初我给他当幕僚,辽阳城破的时候本该是陪着他死……走啦!”(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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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九节 一网打尽
卓一凡眼睁睁的看着司马求道斜着往左边的山坡冲了去。只见他大步流星,步法轻盈得如行云流水一般。身形几个起落便蹿出去七八丈远。
几乎同时,对面的狗狂吠起来,其他几只也跟着狂叫起来。此时髨贼军官立刻一挥手,几只大狗便被松掉了链子。四个黑影就像箭一样咆哮着窜了出来。
卓一凡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上,此时髨贼的鸟铳也响了。劈劈啪啪的好不热闹,对面山坡上顿时被烟雾笼罩。
司马求道周围被铳子打的石花横飞,土烟翻腾。他一点也没有缓下来,像灵猿般矫捷的在草木石块间跳跃奔腾。枪子竟似挨不到他的边一般。须臾之间,他已经下了山,越过了两道田埂,很快就要跑进左边那座小山的林子里面了。
快跑呀。卓一凡无声的喊叫道。司马求道似听得到一般,愈跑愈快,
突然,卓一凡看到司马求道的裤管像是被什么东西往左边拽了一下,猛的飞出一些细小的碎屑。只见司马求道似乎浑身一紧,当即跌落在田中……身子还未落稳,那四只大如牛犊的恶犬便已经咆哮着扑向了司马求道。
“糟了!”卓一凡浑身冰冷。他是中过枪弹的人,知道一旦中弹,若无人帮衬,连爬也爬不起来,更何况还有四条恶犬围扑上来!
司马求道毕竟是练武之人,反应极快,他一个翻身从腰间抽出匕首就想往扑上来的恶犬刺去。无奈身上两处伤口让他根本无法用力,手腕立刻被第一条咬住了。顿时如钻心般疼痛,手中的匕首也脱了手。一瞬间第二条第三条第四条一起都扑了上来。幸而它们都是受过训练的警犬,见司马求道已经失去抵抗能力,没有一窝蜂的都扑上来撕咬。然而即使这样,他还是发出渗人的恐怖惨叫声……
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撕成了碎片,身上鲜血淋漓皮开肉绽。几个髨贼军士放慢了脚步,端着鸟铳慢慢的围拢了过去,看样子似乎还怕对方会忽然跳起来伤人。
这几个士兵看着围着司马求道,大声说着一些卓一凡听不懂的不知道什么语言。看样子十分得意。看到这里卓一凡睚眦欲裂,吐出两字:禽兽也!有朝一日。我要给你报仇,卓一凡一掌拍在石头上。
趁着髨贼围观司马求道的当口,卓一凡忍着身上的剧痛,起身就往山上跑。眼下只能跑得一里是一里了。然而还没跑两步,背后忽然传来少年大叫:“山上还有一个!”话音未落后面就想起了鸟铳的炸响,山下的髨贼一起朝卓一凡射击,铳子在卓一凡身旁嗖嗖飞过,打的周围树叶树枝嗖嗖的往下掉,卓一凡不顾一切的发足狂奔。竟一鼓作气翻过了小山。
刚刚凭着一股子虚力翻过了山顶的卓一凡,下山的脚步慢了下来,他身上伤口剧痛,哪怕每次轻轻的呼吸一下。肋下都疼的钻心,口渴的很,喉咙像着火了一般。没办法挪动脚步,基本上就是往前扑向一颗树。稍稍喘口气,然后再往前。再扑向一棵树稍稍喘口气,以此往下,渐渐的他看到了山谷。再扑上最后一棵树的时候,他脚下被什么藤绊了一下,腿一软整个人都翻滚着摔了下去,最后他正好左腿的伤处硬生生的磕在了一块岩石上,昏了过去。
大概一小会儿他疼醒了,他觉得头昏的不行,天旋地转,他回头一看,他已经滚下了山,躺在山谷里的草丛里了。山上隐约听到了山上的狗叫声,他想站起来,但是怎么也站不起来了,只好侧身,用右肘支撑着往海边爬,左腿左肋每动一下都疼的让自己不自主的抽搐……
天空是湛蓝的,云朵是雪白的,他想起了武当山的云海,云也是这样白……眼睛渐渐的模糊了,隐约间他好像看到了一条船在云海间飘着,上面站着好几个人,他想看清楚,但是怎么也看不清楚,他只好呼喊着,突然间他似乎看清楚了,那船上站着的几个人正是师弟们,他们都在对他笑,赵师弟大声喊他:过来呀,快点,就要到了。师兄,就要到了……
然而那边却又有一个年轻的女子,穿着白衣服蓝裙子,站着一动不动的看着他,满脸愁绪的望着他――这是练霓裳,她也来抓自己么?卓一凡看着她的眼睛,那一双眼睛里面似乎充满了泪水……
三四个治安军紧随着他冲下了山。他们脚步飞快,瞬间就追上了卓一凡,打头那个端着上了铳剑的鸟铳朝卓一凡就飞奔过去,看到被抓捕的对象已经倒卧在草丛中勉强爬行,他将步枪反身背上,从腰间抽出了太刀,缓步的逼了过去。
然而卓一凡完全没有发现他,士兵奇怪的看了看这个显然已经受了重伤的人,还在艰难的往山坡方向扒着草木想移动。这个人既然被人严密保护,纵然不是大将,也是重要武士,取下首级,功劳大大的。他微微一个弓步双手持刀举过头顶,照着卓一凡的后脖子就要往下劈……
“止めろ!”
突然背后传来一声粗野的暴喝,军士迟疑的看了身后赶上来得一个军官,
“巴嘎!”看这军官的样子,很有给这军士“三宾的给”的意思。不过他显然更关心卓一凡的死活。
军士懊恼的嘟囔了一句:“呐尼?!”
但是,还是把刀立刻插进了横在腰间的刀鞘,然后转身向军官的方向立正,微微一欠身说道“嗨咦!”
这使旁边的一个治安军啪的一枪托砸在了卓一凡的后背上,把卓一凡砸得趴倒在了草丛里,一动不动。
冈本信因为暗杀事件中受了惊吓,晚上没睡好,一大早就起来了。彩排的事情给搅合了,文化祭听到风声说也要推迟举行――就算按期举行也演不了,民乐团都给弄到临时拘留所去“协助调查”去了――闹得他的心情十分的坏。
咱们干文艺的,不给演出还混个屁呀。自己的这股怨气还没化解,居然又听某些元老在内部网上说怪话,什么“搞文艺的都是戏子”、“不能吃不能喝,花花泡泡的尽浪费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