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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高启明 第184节

其实李梅的意图还不止于此。她的消息十分灵通,工业部门试制玻璃的消息,很早就传到了她的耳中,这对每天都在考虑增加福利社经营品种的李梅来说不啻于兴奋剂――玻璃!要能批量出货可就发达了!随后她一直盘算着到玻璃厂里看看,试试能不能和厂长拉上关系。大年初一的拜年习俗给了她一个很好的契机。

“新年新始的,大伙怎么都这副模样那?”李梅很快就发觉气氛的异样。

“能好得了吗?”季无声没有好气的说,“折腾了大半天就出来一堆垃圾。”说着就把吹玻璃没技术,到现在什么东西也做出不来的事情说了。

李梅听了拍了下手:“哎呀,你们也真是得。还一天到晚说什么群策群力呢,这事问我啊!”

“什么?!”众人的眼睛顿时都睁圆了。文德嗣也吃了一惊――李梅的档案里可没说她当过玻璃工人――明家的确有一项独木技术是穿越众所没有的,但和玻璃无关。

“您会吹玻璃?那太好了,赶紧帮忙示范示范。”季无声的精神立刻就来了,差点直接去拉这老太太了。

“我哪会吹玻璃呀。”李梅的依旧气闲神定的模样,“不过我当物贸公司经理那会,手上过的各种玻璃货也不少,多少都懂一点。”

她指着那些奇形怪状的玻璃器说:“就说杯子之类的东西吧,一般都有两种,一种是吹制的,一种是模压的――”

文德嗣失声叫了出来:“模制!我怎么给忘了!”

“没错。文总您也想起来了?”李梅满面笑容,“既然做不了吹制器,那就上模压器好了,其实要说到玻璃杯,模压制造的可比吹制的多得多了。”

“好,我们这就试试看!”季思退想这个思路倒是开拓了一个新局面。模压要使用模具,设计制造模具对机械部门来说是小菜一碟,更何况是这种简单的小东西。

“等下,我们要先把规格定下来。”文德嗣说,“既然用到模具的话,就要定下外观和规格、尺寸,这样才能方便以后的标准化制造,否则会造成浪费。”

大家面面相觑,玻璃杯、玻璃瓶这些东西平时见多了,谁知道它的规格尺寸是什么模样的?倒还是萧白朗想了起来:到计委的仓库里把各种玻璃器具都拿一份出来,实地测绘不就知道了?

当下文德嗣赶紧给马千瞩打电话,要求暂借一批玻璃器。这边玻璃器攻关小组兵分两路,一路人马由季无声、萧白朗等冶金机械方面的人员组成,领到样品后马上着手测绘、开模。另一路由季思退率领的化工人员继续冶炼玻璃料,为其后的大规模生产备足原料。当下分工已定,各自行动起来。

文德嗣自己也干过模具,反正过年放假也没什么事情,就随着机械这部分去了,顺便为制造模具提供一些专业意见。

萧白朗对着从计委借来的各式各样的玻璃杯、玻璃碗、玻璃花瓶、酒瓶、水瓶、各种茶具、咖啡具看了又看,不知道先画哪个比较好。

“来个八角玻璃杯吧。”文德嗣想这17世纪的市场到底有什么用的需求还很难说。还是先来得简单的东西。

“行!”设计这种东西的模具对搞机械出身的萧白朗来说毫不困难。把八角杯端详了一番,又量了下尺寸,用铅笔唰唰的在笔记本上画了个简易的三视图,拿起尺子和铅笔现场就把模具图纸设计出来了。

“文总,你看看这个模具怎么样?”

文德嗣看了下图,这种杯子、碗的模具是很简单的,就是一个两瓣式组合设计,另有配套的夹具,没什么问题。

“就这样开好了。材料也不需要什么好东西,让季无声用生铁铸造。”

1629年的年初一就这样过去了。

第二天,季思退把连夜搞好的几副生铁模具送到了玻璃厂。由于昨天通过吹制玻璃已经大概知道了玻璃液的物理特性,大家经过讨论,又做了几次试制之后,确定了工艺流程:首先在模具内部涂抹上一层用桐油调和的木炭粉末,防止玻璃液与模具内部产生黏合。然后季思退用吹管蘸一团粘稠的玻璃浆出来后,一边向吹管里面吹气,一边将取出的玻璃料在一块干净的铁制滚板上滚圆,然后开始举起吹管和玻璃泡向上方吹气,这样就可以避免玻璃料集中在玻璃泡的底部。当玻璃泡的体积达到一定尺寸之后,将吹管放下,用坩埚钳将玻璃泡拉长到生铁模具的长度,将玻璃泡放入生铁模具中,使玻璃泡沉到模具底部,这时旁边的人踏住木头夹板将模具合上,一边继续吹气,一边通过不断的旋转吹管来转动模具中的玻璃泡。片刻之后,用冷水将玻璃泡打下。打开铸铁模具,一个漂亮的八角形玻璃杯出现在大家的面前,所有人都如释重负般地吁了口气。

接着又做出来圆形玻璃杯、玻璃碗、西洋式高脚酒杯,甚至玻璃酒瓶--这是郭逸要求了很久的东西。

做好的玻璃器被放在退火窑中进行退火处理。然后,它们被送到机械厂,在那里用高速轮锯切掉吹管口,并且进行打磨修光处理――这些由机械部门的学徒队的少年们来做。

第一批成型的器皿让整个玻璃攻关小组爱不释手。执委会接到这一好消息之后,下令把这批玻璃器中的每一种各提取一件送计委作为“重要历史文物”作永久保存。

季思退再接再厉,干脆按照郭逸在电报中的要求,让萧白朗按照扁瓶红星二锅头的模样设计了一套模具,一口气制造了三百个酒瓶。这种小物件形状简单,材料用得又少,正好给大家上手练习用。

第一百五十一节 紫珍斋

第一百五十一节 紫珍斋

虽说年景不好,但是随着闽粤海上巨渠的郑芝龙的就抚,尽管珠江口外依然有海盗活动,广州的局势缓和多了。年末岁尾,作为东南第一大都市的广州又热闹起来。

广东向来土和气暖,虽然此时中国正处小冰河期,连雷州都曾经下过雪,然而寒冷在这五岭之南并非常态。寒潮一过,地气便接着回暖了,大地已经是鲜花繁茂的早春景象。上自豪门大户,下至小康之家,今年的新年仍然在欢乐中度过。除夕开始,满城鞭炮不断,到元旦五更时更加稠密。

然而去年福建连岁饥荒,广东也受了不小的影响,外来的逃荒灾民和本地饥民,麇集在几个设有施粥厂的寺庙附近的荒地上,每日讨饭的饥民络绎街巷,啼饥之声不绝于耳。幸而天气温和,尚无冻死之骨,但是天气温暖,赤贫人口集中的地方各种疫病便同样成了索命绳,每天各处都有保甲抬去城外化人场的。但是这情况并非今年所独有,大家习以为常,所以并不妨碍本城的繁华,更不妨碍大官、乡宦和有钱人家的新正欢情。

过了新正,就是一年一度的灯市。承宣街直到大南门约摸三四里长,沿路几条街全是灯市。照例灯市从每年从正月初十四日开始,到十六日结束,白天是市场,晚上看灯。在灯市场上,会集着各地商人,乘机叫卖着各种商品。白天黑夜,无时不刻的人流叫叫嚷嚷,呼呼唤唤,像锅滚似的。附近的许多街道和小巷在灯市期间都随着热闹起来晚上,一家家的店铺门前都悬着各式各样的灯彩,有烧珠料的、弹墨缂丝的、五色纱的、明角的、纸的、麦桔的和通草的。甚至还有极其稀罕的西洋玻璃灯和澳洲软片灯,这种澳洲软片灯是从去年才出现在市场上的,材质微微透明,质地轻软,色彩鲜艳夺目,成了本地达官富商的新宠。

特别珍贵的灯都悬在街边的彩楼上,供人远远的观瞻。这些街边的彩楼都是南北相向,朱门绣户,画栋雕梁。楼上有帘幕的多是本地的大官宦和缙绅眷属,每座彩楼的租价,一夜就得好几十两银子。

彩灯通宵不灭,可以整夜的赏灯,放烟火。烟火也是花样繁多,令人惊叹不止。各种乐队,各种杂耍,通宵演奏。另外,这儿那儿,舞龙队,舞狮子的,从晚到晓,通宵男女拥挤,人山人海。

正月十四日是灯市进入高潮的第二天。这天上午,有一个相貌不俗,已近老境的中年人,生着疏疏朗朗的三络胡须,穿一件半旧的圆领绸袍,戴着方巾,眉宇间含着几分郁悒神气,骑着一匹驴子,由西城来到东城,进了惠福街,在紫珍斋的大门前下了驴子,开发了脚钱,慢慢地往里走去。

这位商贾模样的中年人,本名沈范,自十二岁起便在广州有名的珠宝行学徒,兢兢业业二十余年熬到了大掌柜。在这个行当里干了一辈子,去年刚刚辞了东家,回乡下置点田地――年过半百也该是享点天伦之乐了的时候了。岂料天有不测风云,膝下唯一的爱孙不知得了什么病,倾尽积蓄遍请名医得来的也只是一句:寒疟入骨,无药可救。

这对沈老掌柜来说,不啻于晴天霹雳。他在子嗣上甚是艰难,膝下只有一子,早已故去,这个孙子是他的全部寄托和希望,现在却命悬一线。简直令他万念俱灰。

然而也不知怎得,孙子得病的消息,居然给孙可成孙掌柜知道了。孙掌柜因为镖局的生意关系,和珠宝玩器这行颇为熟悉。,一个自称郭逸的年轻人便经过他的介绍出现在他面前,声称可救爱孙的性命,条件是要他在预备筹建的紫珍斋出任大掌柜。对于一个素有声名的沈范而言,另投门庭可谓是犯了行内的大忌,但他本已退休不干,与原东家没了瓜葛,再出山另谋高就最多也就是同道背后有些物议而已。这个年轻人虽然看似样貌古怪,但相貌不俗,举止得体,应当不是什么鸡鸣狗盗之徒。虽然心里有些奇怪,但还是当时就应承下来。毕竟相比较孙儿的性命,自己这点虚名又算得了什么?于是便抱着死马当活马的心情,任由郭逸对孙儿用药。然而奇迹确实发生了,连续几天按照郭逸给的方法以清水吞服一些神秘的白色药丸后,孙儿的病情竟明显好转。惊喜交加的他再请大夫来为孙子把脉后,竟被告知已无大碍,只需静养便可。按约定,灯市一落,沈范便以履约,正式投到紫珍斋的门下。

可这紫珍斋也甚是古怪,沈老掌柜在同业那里打听到些消息,说这家铺子开张还不到一个月,似乎专做宅门的买卖,店铺门禁森严,大家对其中的关节都不甚了了。有同业劝他,这家店的东家和高家关系颇深,怕不是什么正经的来路,闹不好是哪家海上好汉的的后台也未可知。

这么一说,倒让这沈掌柜心里犯了嘀咕。但是转念想到孙可成这个人向来以老成可靠著称,他总不会胡乱介绍东家给他。便决定先到起威镖局看看――顺便摸摸新东家的底。

孙可成倒也毫不忌讳,一五一十把郭逸的来路都说了,无非是澳洲海商,手中有些奇货,想到大明来谋发展赚钱之类。至于有哪些奇货,沈范不问也知道:高家的铺子里卖出来的各种澳洲奇货大概就是这郭逸手中出来的。这倒还真是出乎他的意料,原先只以为他是外省的有钱人,想到广州这块风水宝地来赚一票,原来手里还真是有些好东西。沈掌柜知道所谓的澳洲货不但倍极精巧,而且外人几乎不能仿制――他原先的东家曾把他请回去一起研究过市面上的各种澳洲奇货,珠宝行里的能工巧匠们都说,如果只是模仿外观和结构,倒也能作得差不离,就是其中的一些材质无法知晓。

沈范本来对出任紫珍斋掌柜的事情就是无可无不可,知道他们是澳洲货物的流出地,做了一辈子奇珍异宝的他好奇心大起,出任掌柜的事情就此定了下来。这些天,他正忙着在同业、客户中拜访,初步建立起紫珍斋的业务关系。

门前的二个小伙计,见掌柜的来了,忙丢了扫帚,过来迎接,搭手搀扶。

“东主在么?”

“在后面的账房里和起威的孙掌柜谈事。”内中一个小伙计恭恭敬敬的回答着。这是郭东家的家生子高弟,人很伶俐。沈范知道高弟一家都在府里当差,是所谓贴肉的家人,虽然只是个小伙计,私下里很受郭东家的重用,和起威镖局的联络也是他一手在跑。

实际上高弟眼下还不止受重用这么简单。沈范做梦也没想到,这个还象小孩子一样的少年,如今却是郭逸的主要耳目之一。

在文德嗣离开的那段时间里,除了在镖局练武,每天照例搜集各种货物的行情之外,还不断的通过以往在高家游玩时结识的发小,收集高举家的材料。他颇有心计,知道文掌柜和高家是貌合神离,互有防备。后来萧掌柜来了,看了他搜集的材料。这位萧掌柜笑而不语,不置可否,但是赏了他银子――让他高兴了好几天,不是为银子,而是自己的工作被认可了。

萧掌柜走了之后,来了郭掌柜――高青和高纤对澳洲海商频繁的换人很是不解,也有些不适应,但是高第却多少有些明白,文掌柜、这澳洲人不是一个二个,而是一伙人,文掌柜萧掌柜只不过是里面的头目而已。他们家并非谁家的奴仆,而是澳洲人的爪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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