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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高启明 第1940节

黄禀坤双手接过,道了谢后,才一边连声“逾越了!逾越了!”地告罪,一边展开文抄。

这文抄的内容是前天下午刘翔和张好古在“每周干部培训例会”上的讲话。自从韩月被被捕之后,这些东西想弄出来就难了--不过也只是从第二天就能拿到变成了要到隔天止后。毕竟没了韩月,还有其他人……尤其最近,髡贼给那些留用的吏员们发的是小半澳洲是银饼子,大半是流通券,某些犹犹豫豫的人答应这些“无伤大雅”的事情的时候更爽快了些――只要肯付现银。

不过,少了韩月,使得他们得到的文件的密级大幅度降低了,时效性也差了很多。毕竟他们现在的关系身份多是“留用人员”。

黄禀坤看髡贼的文章早已习惯,没用一盏茶的功夫,就把两份手抄文稿看了一遍。梁存厚见这位髡务达人已经看完了,也不急着要他把文稿递给林尊秀,而是直接问道:“贤弟可是看完了?不知道有何感想?”

“……”黄禀坤眉头紧锁,仰天长叹道:“我圣教危矣!广州士绅危矣!”

“愿闻其详!”

“唉!且不说这刘大府如何臧否古时先圣,诸位且请细看这张姓髡贼的文稿。”黄禀坤翻开第二份文抄,推到众人中间。“这张姓髡贼讲的便是宋人到了澳洲之后是如何由夏入夷的。先是否圣教,批圣学,再借百家遗稿胡乱拼凑一番,还来者不拒用上了泰西诸夷的东西,自我标榜为华夏文明之火……且再看这刘大府胡批我圣祖皇帝的这段,说圣祖皇帝‘不学无术’,‘多沿用蒙元蛮制,在政治文化上是一次彻底的反动’,‘与其说是光复华夏,不如说是延续辽金元一脉相承下来的落后野蛮的政治体系’,‘流毒数百年’,‘天文历法上,不仅毫无进步,反而大大退步,以至于连蛮夷蒙元都不如’……”黄禀坤指着几处关键的地方,好好阐述了一番“髡贼威胁论”,最后总结道:“髡贼在琼崖岛上的所作所为,就是要告诉那些泥腿子,这天下民生,不用我圣教那一套也能搞的好……”说到这里,黄禀坤突然有些结舌――平心而论,何止是也能搞得好,简直不能更好了--“我等的圣教,在髡贼眼中,就是一文不值。”

玉源社最后留在这里的形单影只的几位核心听了,无一不是面路凄婉之色。如林尊秀少数几人,也听出了黄禀坤话语中的不对,怒目而视,只盯得黄禀坤讪讪不能再言。

“社中同道,只有这几个了!”梁存厚突然换了个话题,感叹了起来。自从髡贼宣布要在九月开“恩科”,玉源社的反髡舆论场迅速崩溃瓦解,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不止外围成员走了个精光,连小阁楼在坐的秘密团伙都渐渐有人退出――吴佲便是最早离开的,据说还去髡贼那里告了密,想要混个功劳。然而髡贼似乎对他们毫不在意,不仅玉源社最后核心的诸人没一人被捕,就连临高来的黄二少爷也安然无恙……

“黄兄,我等素知你家与那髡贼有血海深仇,这广府沦陷百余日,朝廷竟然毫无动作,想必是那奸臣庸吏阻塞了圣听。”梁存厚突然热切地对黄禀坤拱手道:“不知道黄兄可愿意铁肩担道义,进京把这广府的消息传出去!”

黄二爷早已觉得广州这里已经没有了打倒髡人的希望,心中八百个愿意;但他也知道,他“根基浅薄”,凭他的出身,在广府就已经没有任何活动能量了,更遑论继续北上,甚至“告御状”。他一直的打算,也只是撺掇玉源社中的人一起西进,向新上任的熊都督“禀明髡情”而已。如今这梁存厚突然如此热情地请他“把消息传出去”,他反而一时迷茫,不知道如何回应。当然他也知道久久不语只怕梁存厚这位难得的“忠勇之士”会怀疑他的诚意,他也就只是略一恍惚,便把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

“熊督在广西正整军备战。看似颇有声势,实则败局已定。”梁存厚徐徐道。

在座的人脸上都露出了诧异的表情,因为熊文灿仓皇从肇庆逃出,一路狂奔到梧州之后,居然靠着梧州的少量团练和从肇庆退下来的散兵游勇获得了一次“大捷”:将髡贼追到梧州的人马击退,保住了梧州城。“髡贼落水者无算,获髡帽十五顶,内一顶系髡贼主任戴者”。

因为这个所谓的大捷,或者还有其他什么原因,最终朝廷没有追究他责任,让他“戴罪立功”,目前熊文灿正在梧州开府,调兵遣将,征粮修船,摆出一副要东征的模样。对于广州城里的死硬分子来说,梧州的熊总督就是他们的期望。玉源社没散伙之前,大家争论最多的也就是熊文灿要有多少人马才能光复广州。

“……若是有个三四年时间筹集粮饷,裁汰老弱,徐徐练兵造械,或许尚有一战之力,只是他失陷广东,丢失肇庆的罪责朝廷虽未追究,但是圣上求成之心甚浓,熊督十之八九会仓促进兵……”

下面的话他没有说,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这样的事情在近十几年里发生过不止一次,因为皇帝或者中枢大臣催促进兵,最后一败涂地,丧师失地的事情时有发生。可以预见熊文灿也逃脱不了这明末将帅的宿命。

“……何况髡贼是否容得他整军练武亦难说,他虽据梧州,然肇庆天险已失,手中不过几千惫兵,朝廷虽有援军,没几个月也到不了。澳洲人若是进兵,梧州失陷便在顷刻之间。他此刻是自身难保,贤弟若是打的这份主意,还是趁早息了这份心。”梁存厚似乎早有考虑,“我所谓传递消息者,非是在两京之地,而是在江浙之间。”

原来梁存厚祖父梁有年曾任浙江右布政使,其父梁文道也曾任两任知府,父、祖两代留下的科举“同年”、“同僚”的关系资源相当丰富。虽然年岁日久人情淡薄了许多,但江浙一代也有不少“同年”的致仕官宦士绅一年中有三四封书信来往,尤其最近几年,好几个不常联系的“同年”也是尺素频申来重叙旧情,最后当然是不会忘记请梁家帮忙这跑腿送信的小厮采购些澳洲奇物。梁存厚的打算就是动用父祖辈的关系网,把广州府这番“巨变”传递到士绅势力极大的江浙一代,再通过江浙一代的各种政治社团“上达天听”。(未完待续。)

二百二十四节 宗子世兄

“只是这路途难行!广府周边已经乱成一锅粥,髡人兵威镇压的诸县尚且尤可,可一离开髡人辖地,各处乡民匪类便无法无天了,若走陆路,无论是去湘、赣还是去闽地,都不安全。如此一来,若是要去江浙,便只能借髡人的海路,直往上海去了。”说到这里,梁存厚也掩饰不住心中无比的诡异感觉,轻轻“唉”地一叹,又说:“只是不知道这髡人是否严格盘查,这借髡人海路的法子说不定比走陆路更加凶险……”话到这里也足够了,梁存厚拿眼神紧紧地盯着黄禀坤看。

黄禀坤迟疑着沉吟了好一会――当初梁存厚要他去珠三角较为偏远的县发动义兵造反。这个计划后来嘎然而止。原来澳洲人虽然在各处传檄而定,但是偏远地区的道路治安很乱,

官府权威的暂时消失使得原本就很孱弱的对“王法”的敬畏完全消失,趁着乱世冀图大捞一把的歹人到处都是,乡下地主宗族结寨练勇自保。一时间遍地都是各种“人马”。土匪、宗族、地方豪强,各种新仇旧恨一起爆发,农村顷刻便陷入了混战之中。广州通往珠三角各处内河的航船全部停开。走陆路亦不安全。梁存厚原本在外县预备接应的人因为交通中断也断了消息。黄禀坤再有抱负,也不敢就这么去盲目的送死,只得滞留在梁家消磨时光。平日里的消遣便是与玉源社诸人讲解“髡学”,谈临高和琼州的见闻。

梁存厚有时候也参加这样的“讲学”,除此之外是见不到人影的,谁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梁家的奴仆们对主人的事情都是矢口不言的。他就这样过着形同软禁的生活。

最近各处“治安整肃”工作有所进展,至少在广州周边各州县的道路和河运已经基本安全,再偏远一些的地方也有了武装护送队,这计划才有了继续实施的可能。这件事他已经和梁存厚提过,一直没有下文,没想到现在居然要他去江南活动求援了!

从心底里说他并不想去江南求助。这种滋味他想也想得出来――那是热脸贴冷屁股的勾当,而且说得都是丧气的事,那些缙绅们身处十丈软红之中,过着安逸的日子,能有几个忧国忧民的原意来听他这个丧家之犬“号丧”的?

他宁愿象梁公子当初布置的那样,只身潜入边远县份,组义兵,练乡勇,杀髡贼,重温当初自己追随父亲左右率兵剿匪灭寇的往事――每个书生都有一个“醉里挑灯看剑”的梦,黄禀坤也不例外。

梁存厚知道他在想什么,说道:“琼崖岛上数十万,广州府中百余万,有熟悉髡情之士,有慷慨激昂之士,得而兼之者,惟黄贤弟也!”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他亦不得不应承了,这才毅然应道:“小弟知道了,这送信之人必须也是个熟悉髡情的,放眼这百万广府之地,舍我其谁!一切但凭梁兄吩咐!”

也许因为这份《内部培训资料》对在座诸位刺激太大,今天的花园里的诸位都失了兴头,没一会,不多的几人也都散了。如最近几个月一般,这边刚散了,就听珠帘屏风的隔间也有了响动,似是有人从另外一个方向出去了。众人也都仍旧以为是梁家的长辈在隔间听他们的议论,都不以为意,也如常一般没特意去追问梁公子,互相拱手拜别后便各自散了。

只是黄禀坤却没有马上离开,待众人都离开了,这才重又提起去外地集结义兵的事情。

“此事毋须贤弟费心。”梁存厚脸上浮现出神秘的笑容,“愚兄已经有了更合适的人选。”

梁存厚站在院子门口目送黄禀坤步等人离开,并未如往常一般回自己的书房,而是拐过几个回廊,到了父亲院子的后花园的一间雅阁前面,整顿了一下衣冠,唱名道:“小弟存厚,问宗子世兄安!”

这位“宗子世兄”便是张岱了。自从被社中好友勾起兴趣,张岱便一直策划着往南国一行,要亲自去看看髡人的新样景,当然,更重要的还是去尝一尝正宗的澳宋美食。只是当时那个年代的物质条件,使得“说走就走的旅行”是不可能存在的,因此张岱的行程就一直拖到了去年年末。

张岱的爷爷张汝霖是万历二十三年乙未榜进士,与梁存厚的爷爷梁有年是同榜同年。而后梁有年做到了浙江右布政使,管着张汝霖的老家;张汝霖也做到广西布政司参议,管着梁家的一路财源。两个老家伙晚年各自走上一方诸侯的高位,反倒联系得紧密了。这份“年谊”随着两家也代代有人中举、维持而保持在不温不火的程度,当然到了张岱、梁存厚这一代,更多的还是互通江浙、广里之有无的经济联系。张岱起了南下的心思,家中和他自己的首选落脚点自然是这个“世交”的梁家了。原先安排的是年前到广州,在世交之家里过个广里风味的年,等正月的热闹过后就去临高看个稀奇,却不想先是今年天气邪乎,广里居然下了雪,再后来年节还没完全过去,这髡人竟然就已经拿下了广州城,张岱自然也就“失陷”在了广州城里,不敢随便乱跑了。

虽说广州“失陷”,怎么着梁家也苦不到张岱。刚开始慌乱的时候,梁家也建议他先躲到杏坛镇梁家老宅,然而一来从爷爷那边继承的吃货天赋让张岱舍不得这广里方便取食的各色各样新奇食物,二来这髡人在广州城里一番兴作也引起了张岱的兴趣,与其躲到乡里,不如就在城里就近观察。梁存厚的老豆梁文道考虑了一下也觉得自无不可,说到底张岱与髡人毫无瓜葛,而且是来广里“访友”,髡人没什么必要非要去动他——其实他心中髡人已经不是一个“匪”的形象了——但必要的措施还是要做的,至少要显得梁家“重视”张岱,于是张岱就从偏厢客房搬到了梁文道自己院子后花园的雅阁里居住,“暂避风头”了。

说到底张岱还是梁存厚这一辈的人物,而且张岱的文名、底蕴都远超羁縻广里的梁存厚,因此梁存厚平日里也是蓄意讨好张岱。初来时张岱就明说了对澳洲髡贼的兴趣,梁存厚便让张岱也参与到玉源社小楼再座的活动。本是想让张岱在隔间旁听一两次,再由他梁存厚来隆重介绍“绍兴名士”登场。可没旁听一两次,这广州城就变了天,处于安全考虑,梁存厚也不敢随便就让张岱亮相――非常时期,一个北方士子突然出现在“敌占区”,他梁存厚可难保社中人人心齐――于是张岱这几个月来都依然还是隔着屏风珠帘“旁听”玉源社的活动。今天这场再座,梁存厚也是特意让张岱旁听,因为他本就准备走张岱的路子把“广府巨变”的消息带回江浙、甚至带回京城。

“贤弟无需多礼。”张岱四十好几的人了,对着三十多的梁存厚,自然是笑纳了“世兄”的称呼。就在梁存厚送客的这一会,张岱已经坐了下来,一边细品新上市的名为“曲奇”的澳洲点心,一边拿着一本申论样题细读,旁边还放着好几本不同版本的各式应考资料,都是梁家从市面上搜罗而来的。

“世兄,黄禀坤此人,你看如何?”梁存厚与张岱这段时间也算日日亲厚,知道他是个随意的性子,也不再多虚礼,直指问题核心。

“激昂之士也。”张岱不咸不淡地应着,这种态度让梁存厚很吃惊。

“世兄,可有何不妥?”梁存厚赶紧追问了一句。

张岱先是默默不语,看完了手中的一题,翻了面,才又答道:“没什么不妥的,北上传递消息,这个人很好。只是我不准备跟他一起回了。”顿了一顿,张岱转过头来用坚定的目光看着梁存厚说道:“我还是要去临高看看。”

梁存厚听了不禁眉头直皱,心道莫非这位张世兄也被髡贼蛊惑了?想来应是不会啊,他家业人口都在绍兴,而髡贼此番表现出来的对儒生的敌视又是如此明显,张岱不可能对髡贼有好感――不过也说不定……若是从忠义角度去考虑,这位张世兄莫非是想亲自去临高“探查髡情”?毕竟黄禀坤是个“外人”,虽然可以通过梁家的老关系搭上江浙士绅的线,但话语权毕竟不强,而若是复社里的大佬张岱亲自去探查一番,说出来的话就更可信了。

“世兄莫非是要亲自深入虎穴?此诚大义之举也……”梁存厚一边按“忠义路线”去捧张岱,一边观察张岱的表情,却发现他表情没什么变化。

“都是人精”梁存厚心中评价了一句,也不再废力气了,又寒暄了几句,问了些饮食起居的闲话,便就告辞而去,径自去找他老豆梁文道汇报这个新情况去了。(未完待续。)

二百二十五节 对比强烈

站在门口送走梁存厚之后,张岱不知为何地摇了摇头,转身踱了回去。轻轻从自己的书匣里取出一扎已经微微泛黄的纸,又坐回了座位上。

“石匮书曰汉高帝之功胜汤武实(此字辨识不清)桀纣龁痛其国人不能徧四裔也我高皇帝之功胜尧舜……”这一段是张岱自己写的《石匮书》卷一高祖本纪的总结段,而他左边放着的是《华夏文明的认知》这份讲稿的手抄稿。

这手稿据说是髡贼的广州府尹刘翔所著――梁府内这样的“髡贼文书”甚多,张岱也翻看过不少。每次翻看这些文书,他总会想起杭州的赵老爷。

赵老爷自从平息了中元节的风波,在杭州城里已经成了颇有权势的豪强。趁势又帮助官府平息了米骚动,算是在杭州站稳了脚跟。张岱作为复社在浙江的重要成员,也经常和他往来。见识了许多澳洲书报和新鲜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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