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酋长到球长 第639节
此时不是回忆的时候,因为将来想要回忆或是思念的人就在眼前,可林曦心里却总想着两个人在屋中一起看书或是闲聊时候的情景,更对很久前那天中午阳光下坐在自家屋脊上冲着她笑的男孩儿难以忘怀。
想到这,嘴角微微荡起了一抹自己都未察觉到的微笑,随后幽幽地叹了口气,握紧了手中的汇票。
她想这的确是极好的东西,至少能让自己除了学习外有更多的时间去思念,而不是去琢磨今后的吃穿怎么办。
想到陈健之前说过的关于赚钱的梦想,林曦忍不住问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赚钱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出海。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若是外面还有世界,那一定会有很多你从未见过的稀奇古怪的鸟兽鱼虫,说不准看得多了,真能找到这些鸟兽鱼虫花草树木中蕴含的天地之道。这不是你的梦想吗?所以,如果你胆子够大,我希望这个梦想实现的时候有你在身边。而你的梦想实现的时候,我也会在你身边。”
林曦点点头,压根就忘记了或是不想去思考出海可能会死的事。
她忽然想到,如果出海是去验证地球是圆的,那么一定是向东航行。所以出海的时候,充满希望,朝阳就在船头,两个人看着大海,追逐着太阳,梦想在船上合在一起。
然后又想,如果能够回来,那么一定是向西航行。所以归来的时候,夕阳就在身后,两个人坐在船头,自己在整理着笔记和看到的各种动植物的图样,而另一个人则在身边整理着沿路所见的风土人情。
夕阳下,林曦觉得到时候两个人一定靠的很近,但是肯定谁也不说话,只有石墨笔在纸上莎莎的响声,将落的太阳将笔尖的影子拉的极长……
幻想了一番在船上漫游海天的场景,忽然明白过来如果为了那一刻夕阳下船首前的一刻,似乎现在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有时候人活着不就是为了幻想中的或许不过是刹那的瞬间吗?
两天后,林曦与陈健挥别。
踏上了翘板,踩上了帆船。散开了发髻,收起了簪钗,扎上了头绳。
没有妆奁,只有一个装满了书与笔墨的沉重木箱。
没有随从,只有一个盛着火药铅弹和火枪的木匣。
都城有好人,也有坏人。有倜傥的小伙儿,也有聪明的同窗;有繁华热闹的街市,也有啧啧惊奇的美景。
可她想,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这些都是很好的,但却不是夕阳下的自西返东的船头上并排的两道被夕阳拉的很长靠的很近的影子。
站在码头上的陈健看着那艘远去的航船,远远地挥了挥手,长叹了口气。
将来的船上,除了博物学家,还至少需要一位精通几何学的绘图测量师、一个农学家、一个精通技能可以快速学习的锁匠或是表匠、一群服役过的亡命徒、一个精通商业成本的商人、一个有极高语言天赋的聪明人、一位船医、一个搞人文学科或是搞社会运动的、一位水准极高的船长、一名善于学习总结的画家兼建筑师、一名水平很高的造船匠人,外加一个好厨师。
有些人,不是靠钱可以诱惑的。
第四十四章 钓鱼
不可否认,有时候诸如一些奇怪的理想是比钱有更大的吸引力的,即便很难成为主流,却并非不存在。
陈健送走了林曦,前往南安县之前准备把那个给自己涂脂抹粉和为将来售卖做准备的商社先弄出雏形的时候,就遇到了这样一位。
这个人不是前往商社招人的地方报的名,而是直接来到了陈健的家中找的陈健,陈健听过这个人的名字,而且对方还是闽郡议事会的成员之一,名叫湖霖。
之前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见了面才知道之前的听闻所言不虚。
这人大约三十多岁,穿着一身很简单的、平民人家常穿的短衫,不过洗的很干净。脚下是一双很普通的布鞋,身材高大而又结实,这种人在码头之类的地方很容易见到,一眼看过去完全就是个很普通常见的人。
只不过这个人并不普通,首先人家字柱乾,比起连个字都没有的陈健就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其次若论家世,若是闽城最有钱的人聚在一起扯淡,湖霖的父亲可以坐到最后一排与一众有活力有影响力的人物谈笑风生。
他父亲家里有丝织作坊,还有海船,他小时候也接受过良好的教育,又是家中嫡长子,就算是混吃等死那在闽城年轻一辈聚会的时候也比陈健坐的靠左靠前。
然而湖霖自己作死,在二十三岁的时候写了一本书,名叫《梦城》,描述了一副让很多人颇为心动的城市:既是在梦中,自然也就没有上下等级之分,所有人同吃同住共同劳动,所有收入归公重新分配,孩子从小接受一样的教育……没有贫穷没有富贵。
顺带还想要等到将来继承了家产后,买一块土地建立一个真正的梦城,如果建不起一座城,那就先建个梦村、梦作坊、梦工厂……
这本书其实写的相当好,用梦游的形式描述、以辛辣的笔触写出了一些现实的丑恶——他是从小见的多了,所以写起来就更有生活让人觉得活灵活现。
由此引起了他父亲的勃然大怒,宣布他要么写书道歉声明之前的都是胡扯、要么就不允许他继承家产,扫地出门。
湖霖当时正值年轻,二话不说也宣布自己拒接接受父亲的家产,离开了上流社会的莺歌燕舞。
一开始到处游说希望有钱人能够资助一些以去建设一个理想之城,结果显而易见地碰了一鼻子灰。
靠着自己精通司法、笔墨、从小见多了生意往来和大场面的优势,倒也饿不着。
有时候还会无偿地帮着一些拿不出那么多钱的小手工业者打打诉讼官司,呼吁过一些对中低层有益的言论,这些年也算是声名鹊起。
财产和地产不够一定数量的是没有任何选举权的,而且就算是达到那条线了也是记名票,不过中层人还是有很大一部分觉得湖霖这人不错,于是湖霖能够被推选为郡议事会的成员,而且年年都是得票最多的。只不过郡议事会再选十三个去都城参加全国议事会的那就是由郡议事会选了,也因此他年年都是得票最少的。
这样的人来见陈健,陈健不能怠慢,心里一开始也是嘀咕,生怕这人来请求自己出钱帮他建个样板手工作坊或是村社,这明显是必然失败的事,陈健当然不会往里面扔钱做这样的善事。
时代发展到此时,也有了这种空想的基础,迷雾内外的全世界其实都一个样。
西边有太阳城乌托邦,东边有何心隐聚合堂,基础已经出现,基数再足够很容易出现这种思潮,这是难以避免的甚至是不以文化传统的差异为转移的。
见面后陈健先是准备哭穷证明自己有心无力,非是没有这种伟大的情怀实在是囊中羞涩。
然而湖霖却根本不提这件事,而是在寒暄之后夸赞了陈健几句。
“陈兄弟,我年长你几岁,也曾多闻你的名声。前些天看到你贴的纸张,心中感慨吾道不孤还有同道之人。论起来,一次拿出三千个银币做这种善事,整个闽城也是独此一份了。”
“柱乾兄谬赞,我也多听闻柱乾兄的作为,心中着实佩服。只是一直缘悭一面,说实话我这么做,未尝不是受了柱乾兄所做一切的感动啊。只不过有多大的碗,吃多少饭,我手里也就最多能拿出这三千个银币了,每年赚的那点钱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湖霖笑道:“杯水车薪,也比久旱无丝雨要强啊。这两年我最佩服的两人一是不见首尾的雷正兴,第二个就是陈兄弟你了。那戏写得好,更没想到还在化学博物之学上有如此建树,竟能让都城的木老先生收你为弟子,更难得是有颗积善之心啊。”
“我看你那告示上说要办这个商社,心中想着这样的好事我自然是要出一份力的,纵然不多可至少要比没有强。不知道陈兄弟可愿意接纳我?”
陈健喜道:“求之不得啊。”
他这句求之不得当真是发自真心,这商社既是为了给自己涂脂抹粉,也是为了将来能够转运变卖自己作坊生产的东西,先有这么一个慈善的名声,再往外卖那就是最好的广告。
只不过他能力有限,办商社这种事实在不是他自己能够支撑起来的,尤其是一些商业的事太耗心思,若是不投入全力不如不做,可是他又没有这样的时间和心思。
湖霖这人名声一直极好,这已经不是沽名钓誉了,以这样的家世和才华也根本用不着沽名钓誉,只要别自己作死顺利继承家产那便是许多人遥不可及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