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酋长到球长 第969节
矿工出身的这些人受过数年的训练,枪械根本不是问题,甚至如何操控大炮墨党控制的一些学堂里也批量教授过不少学习过简单三角函数的年轻人。
这些人背着燧发枪,带着黑色的袖标,以巡逻为理由在几处重要的地点增加了数量。陈健控制的一部分房产和重要的砖石结构的建筑附近也开始聚集数量众多的从矿区调集过来的纠察队。
大荒城舰队的两条合法装备了大炮的船只开始靠港,以清理大炮为借口将船上的大炮卸下来,穿着海魂衫蓝白条纹格的水手和实习生也开始上岸休息。
在这之前,没有人知道墨党的底子到底有多厚,只知道陈健的很多作坊仗着技术垄断,即便在工厂内进行了一些改良,每年赚到的钱也让无数人眼红,而且这些钱很大一部分都在过去捐为党产,除了南洋公司这个庞然大物外并没有其余的资本力量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然而南洋公司以利润为主,并没有批量地、有计划地培训武装。
闷声不响的墨党一旦开始亮出自己肌肉的时候,很多人都慌了神,尤其是不知道墨党高层到底准备干什么。
加上陈健和一部分党内的高层离开了闽城,虽然理由是北上都城前往议事会复命,可是这种情况下不得不让人心生多想。
有人觉得会不会陈健这些人是跑去都城搞事去了?难道真的准备掀桌子,而且是在全国范围内掀桌子?
事实上,这是墨党把所有的劲儿都使出来了,看上去挺吓人,实则也就在闽城能吓唬吓唬人,根本没有在全国范围内搞事的能力,也没有那种基础。
但正如老虎第一次见到黔驴一般,这一蹄子用来吓唬人是足够了,尤其是吓唬那些被极端激进派吓唬过一次的人。
嗟远山在担心,担心自己犯了个大错,他本以为墨党这些人不会做出过激举动,事情还有解决的可能。
他也没有想过,经过数年的发展,墨党的基层已经发展了这么多人,一旦墨党和那些极端激进派联合,闽城顷刻就要落入这些人手中。
派人去了墨党的党部,得到的回复是:“因为上次的流血冲突,导致了很多人的伤亡和闽城的混乱,为了杜绝这种事继续发生,维护闽城的秩序,因而合理的增派了人手。至于说从船上卸下的大炮,那也很容易解释,大炮需要清理,海上容易生锈,这很合理。而沿着闽河运送到闽城的粮食,正是墨党一贯的慈善行为,也是为了稳定粮价和保证闽城的粮食供应,并没有其余的打算。加强守卫的几处地方,都是十分重要的地点,是万万乱不得的,一旦这几个地方乱了,闽城也就乱了。”
说的这样合理无懈可击,闽城的大商人、海商联合会、工厂主们却坐不住了。
每天听着那些极端激进派的街头演说已经是两股站站,这时候又看到了墨党这些纠察队,心说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当初就答应建立郡属工厂容纳这些底层的请愿呢,何至于会出这样的事?
眼看着十月十七这一天日益临近,传言也越来越多,这些人终于派出了代表,主动走入了最为厌烦的墨党中央党部,恳求双方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是事发之后,墨党从未主动和那些工厂主、大商人接触,而且不断发表一些让对方听着极为不舒服的言论,深刻地揭露了他们是如何盘剥的。
然而越是这样,这些人却选择了主动走入墨党的中央党部。
上杆子求人,总容易被人拒绝。坐在家中,等着人主动来,很多事谈起来就容易得多。
不过这可不是等来的,而是用各种手段争取到的,骂的越狠、表现的越逼人,对方反而越容易主动接触。空等的话只能等来如同上次请愿一样的一个大嘴巴抽在脸上并告诉你什么是饿死的自由。
第三十五章 主导权(十三)
大工厂主的代表与墨党的代表的见面颇具几分魔幻现实的色彩。
墨党中央党部的大厅内,高挂着“一切归劳动者所有”的横幅,摆满了之前多次罢工和群众集会的黑白照片,还有一副请西洋画师画的几张色彩鲜艳的有光影对比的描绘矿工请愿活动的油画。
来到这里请求会谈的人,之前对这里是不厌其烦,却又不得不接触。
墨党的前身是进步同盟,同盟内部一大堆的极端激进派和密谋派或是自由主义恐怖袭击派,而且之前组织罢工请愿之类的事墨党更是不遗余力,经常资助一些团体金钱,提供罢工基金和粮食支持。
如今到底能办出什么事,实在是说不准,这些工厂主和商业代表心中都没准。
再者,陈健和这些人之间往来颇深,即便已经从一些行业退股,但是许多行业又和墨党控制的产业息息相关。
最简单的例子比如缫丝作坊,用化工作坊生产的磷酸氢二钠或是碳酸钠作为脱丝胶剂,前者只能在这里买到,后者用食盐和硫酸为原料的碳酸钠质量比起烧灰法的更好一些。
不用也不是不行,但是成本和质量肯定要降低,而且只是缫丝一个行业,更别提其余的大型分工制的手工作坊了。
一方是相对于旧时代的先进生产关系,另一方是先进生产力的代表和前进方向,虽然从诞生之初双方就有不可调和的矛盾,但在对付旧时代残余这件事上还是有可谈之处的。
工厂主代表们坐在那里,看着墙上的那幅字,极不舒服。虽说不上坐立不安,可总觉得有些荒谬。
对面的那些人年纪都不算大,可是一个个都是这边耳熟能详的人物,工厂主内部秘密流传的“联合黑名单”中,这些人都是榜上有名的人物。
门外有人把守,工厂主代表们也就开门见山。
一人拿着一本墨党宣传用的街头小册子,翻开某一页道:“诸位,大工厂大作坊可是贵党认为的未来的方向,也就是说我们走的路是正确的,你们总不能自己的纲领都要背叛吧?”
对面几个年轻人也都笑起来,点头道:“没错,这的确是我们说的,我们也一直承认。但是大工厂大作坊归谁所有,并不影响大工厂大作坊这件事本身是不是?”
提问的那人脸上抽搐了一下,连忙道:“不谈这个问题,只说那些个人的家庭作坊,你们总不至于和他们站在一起退回到过去吧?”
对面一人道:“我们当然不会倒退回过去,但是未来的美好是建立在累累尸骨之上的,有些事终究要有人负责。谁来负责?谁来管?”
“你们又不是王上,也不是你们来负责管理这个国家,你们不需要负责不需要管,只需要管好你们的利益就好。你们不是罢工争取利益吗?可我没听说你们不罢工了,转而去砸机器或是要求退回到行会存在的时候啊。如今这个局面,他们那些人明显是要把我们往死里逼啊,而且北方那些人把手伸过来,我们可就完了,闽城也就完了,共和国也就完了。没有大作坊,那些大家族靠着垄断专营、靠着土地地租照样可以活的很好,有没有这些东西对他们毫无意义,他们巴不得这东西一直都不出现。可这些对我们、对你们却都意义重大。他们全去当小农户当小生产者,你们的党派也就成了无本之木无根浮萍了。”
对面的人纷纷笑了起来,失笑道:“你们这些天看了不少的书啊。”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啊。我们也是没办法。”
“闽城如今的局面,怨不得别人,只能怪你们自己。那些小生产者虽然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但至少还能活下去,他们起义的动力不足。可最底层那些实在活不下去的人,我们不是没有请愿郡里改救济为郡属工厂,可你们给否决了啊。不但不同意,风灾之后还一个劲儿地提高粮价囤货居奇,真把人逼到绝境了,那就怪不得人家与其饿死不如拼一把了,对不对?”
工厂主代表们急忙摇头道:“囤货居奇的那些人和我们没关系,这个你们要搞清楚。我们按你们小册子上的说法,是靠压榨剩余的劳动获利的,可那些投机商并不一样。”
“对对,和我们不一样。说起来,我们还讨厌粮价上涨呢。粮价上涨对我们一点好处没有,原材料的价格也跟着涨不说,工资不涨你们又要组织闹腾,我们其实也是希望粮价降低的那批人。”
“要说起来,真要是组织郡属工厂,那些投机商们应该多出一些钱。而且救济本身我们也觉得不合理,救济了那些钱又被粮价赚回去了,实际上我们什么好处都没得到。”
对面一人无奈道:“诸位,现在咱们不是谈谁来背这个黑锅的问题。是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怎么解决这件事。如果解决不好,那对不起,我们只能和那些人一道一起掀桌子了。这些年我们的行业也培养了不少人,多了不敢说,管理这些工厂的公共事物官还是能推选出来的。”
“真要掀桌子,是要掉脑袋的。你们到时候可就不止掀我们的桌子了,可是要连那些大家族和大土地拥有者的桌子一起掀的,必死无疑。”
对面又一次笑起来,反问道:“你觉得我们是怕掉脑袋的人吗?怕掉脑袋的话,矿工请愿的时候我们就该害怕了,那时候都不怕,现在反而怕了?掀了、死了、然后等我们坟头长草的时候下一次掀桌的人才能更多,你们说是吧?”
工厂主这边不再说话,对面这些人能不能干出这样的事的推断,是他们前来商谈的基础。因为可能会做,所以会来谈。如果不可能做,那就不用谈。
沉默片刻后,墨党那边有人站起来道:“诸位,事已至此,有些话我就代替我们党派明说了。如今世界被帆船联系在一起,土地积累金钱的速度相对于作坊工厂越来越慢,闽城的位置决定了闽城是积累和发展最快的地方,远超北边那些家族靠着土地特权和垄断专卖权赚钱的速度。”
“如今你们这么赚钱,那些人眼红不眼红?就算不眼红,像你们说的就算全面倒退后土地即是最宝贵财富的年代,你们还能剩下什么?此消彼长之下,你们应该担心的是有一天有人把手伸向你们的东西。”
“如今闽城的事情再不解决,那些想要伸手的人就会有足够的借口。我们也清楚你们善于妥协,但是你们的根基决定了你们很难和那些人妥协,因为你们不是靠大土地的地租发展起来的,也不是靠那些垄断专卖或是官办的大作坊发展起来的。所以你们无路可退,如果你们不站出来参与稳定闽城的局面,那么你们就连捍卫自己利益的勇气都没有,就是待宰的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