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之下 第178节
“操娘的,挖个坟要多久?!”彭千麒见那几名挖坟的壮汉个个有气无力,手都在抖,不由得焦躁起来。那几名挖坟的壮汉却是苦不堪言。他们今天干了这活,只怕以后走到哪都得背着个挖彭老丐坟的罪名,遭受白眼那是必然,只怕还得横死,只能在心中不住念祷:“彭大侠莫怪,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彭大侠莫怪,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彭千麒站起身来,在木架子前巡了一回,笑道:“你们这么喜欢老头子,把你们烧去当他跟班,也算遂你们的愿!”早有人吓得肝胆俱裂,哭喊哀求,彭千麒只是嘻嘻笑着不理,又道:“等不及了,先烧吧!”
他说着拿过火把,把一堆堆柴火点燃,顿时大火腾起。彭千麒故意把架子架得老高,受火刑的才不会一下便被烧死,反而要忍受更久的烟熏与高温煎熬。
那原先破口大骂的人先是被浓烟熏得不住咳嗽,随即在高温烧灼下,大腿冒出烧烫伤独有的水泡,接着是腰、胸,直到水泡爬满了脸颊,头发因热度而卷曲,末端被飘起的火花点燃。他们先是痛呼哀嚎,之后再也顾不上骨气与尊严,忍不住大声求饶。只求速死。那惨叫声实在太过激烈,围观的群众都惊得瞠目结舌,不少人开始剧烈呕吐起来,
彭千麒笑吟吟听着那哀嚎,甚是享受。他知道这些人不会立刻死去,而是会逐渐被烤熟,接着他闻到一股酸气。发现周围大部分观众早已逃离,只剩下部分人还在欣赏这少见的酷刑,他没空理会。睁大了眼,细细观看那些人身上浮起的水泡因升高的温度破裂,又在别处重新浮起,一颗颗冒出,像是正滚沸的热水,里头渗出的体液被热度烘干,皮肤从红色逐渐变成焦黄色,又滴下油脂,飘出淡淡焦味。眉开眼笑,甚是欢喜。过了会,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些人肚子逐渐胀大,彭千麒喊道:“好把戏来了,注意看!”
不知为何,那些人的眼珠子渐渐从眼眶凸出,随即崩弹出来,尾端脉络仍连在空荡荡的眼眶里头,两颗眼珠悬在两颊前不住摆荡。接着,他们的肚子猛然爆开,大量油脂伴着肠子喷发出来,淋在火上,火势更旺,味道浓郁。
严旭亭闻到烤肉的焦味时就已经忍不住喉头一酸,飘飘然柳中刃首先扛不住,转身呕吐起来。还有一人,严旭亭认得是点苍派来支援的高手黄柏,外号“硬爪”,他也忍不住呕吐起来。
等到肠子与眼珠喷出时,连铁掌钱坤等人都吐了,严旭亭腹部痉挛,胃管一阵收缩。唯有方敬酒神色不变,不动声色地在他中脘穴上轻按几下,才稍稍缓解了严旭亭腹部的紧缩。
“他是个疯子。”方敬酒面无表情地淡淡道,“公子若是示弱,他瞧不起你,你就压不住他了。”
严旭亭挺起胸膛,面露微笑,彭千麒恰恰回头,与他打个照面,笑道:“严公子觉得有趣吗?”
严旭亭一面在心中骂娘,一面拍手笑道:“有趣,有趣!”
彭千麒又道:“还有更有趣的。”说着又望向棺木处。
正在挖棺木的人早被吓到面如土色,加倍用力,没一会就把彭老丐的棺木挖出。彭千麒跳入墓穴中,啐了一口道:“你也敢入土为安?!”他力贯右脚,奋力踹下,将棺木踹开一个大洞,又蹲下身子看了一会,摸摸自己左半边脸颊,猛地站起身来,不住往棺木中踹去,发出鬼哭般的诡异狂笑。旁人只见他不住狂笑,脚底黏糊糊一片,红的、白的、黑的,粘黏成一团,又带些碎骨肉,最后竟解开腰带,当众在尸体上撒起尿来。
彭千麒打了个哆嗦,哈哈大笑,压抑多年的怨气至今才得发泄,又道:“把老头尸体吊起来,挂在总舵门口!我就瞧他儿子来不来替他收尸!”他狂态大发,经过那木柱子前,瞧着那几具烧焦的尸体,只觉下体昂扬,兴奋异常,一股欲望压抑不住,又不住大笑,对严旭亭道:“严公子,我忍不住了,先走一步!”说着快步走去。
严旭亭见他脸色潮红,神色兴奋至极,简直像是怀里抱了个美人似的,甚觉古怪。
“做过头了。”方敬酒对严旭亭道,“杀彭小丐只能用我们这几人,带上丐帮弟子,反而难杀。”
※ ※ ※
“嘿、呀!”彭豪威竖着手掌,虚拟成手刀模样,在房里不住砍劈。赵氏看着儿子,她左手脱臼一直没有痊愈,此时早已肿胀不堪,仍强自支撑着照顾儿子。所幸地上的尸体早已移走,没让儿子与尸体为伴。
这几天儿子不知问过几次父亲在哪儿,也不知几次问过还要在这住多久,幸好他乖巧,没有纠缠。不管怎样,这孩子是安全的——威儿一死,公公就成了灭门种,他们不敢冒这个险。只是……之后威儿要由谁来照顾?
赵氏正忧虑着,“轰”的一声,门又被踹开,彭千麒抢了进来,抓起彭豪威一把按倒在地。彭豪威拼命挥舞小拳头抵挡,却哪有用处?赵氏顾不上手腕剧痛,扑上去拉扯彭千麒,喊道:“你想干嘛?!你不能动他!”
彭千麒道:“老子现在就要!你不给老子操,我就操彭老丐的曾孙!”说着便要去扯彭豪威裤子。
赵氏慌张失措,拉着他手喊道:“他还小!”
彭千麒毫不理会,一把将赵氏推开,赵氏哭喊道:“我嫁了!随便你!别弄我孩子!”
彭千麒停下动作,眉头一挑,问道:“你愿意?”
赵氏点头,彭千麒这才起身走下。赵氏抱起彭豪威,只见他眼眶泛红,甚是惊惧,却仍是没流泪,只道:“娘,他欺负我!”
赵氏摸摸他的头,从袖中取出一颗糖塞给他:“这是娘最后一颗糖了。以后的日子,没有爹,也没有娘,只有苦,没有甜,还有很多人会欺负你,你不要怕,要忍,无论多难受,多辛苦……”
彭豪威瞪大了眼,抓住赵氏衣袖,着急问道:“为什么没有爹没有娘?那我不要吃糖了!我以后不吃糖了,我要爹跟娘!”
赵氏流着泪道:“你不吃糖很好,把糖收着,遇着难过的时候,就想着你还有一颗糖,吃了就不难过了。”
彭豪威问道:“那爹跟娘会陪着威儿吗?”
赵氏道:“会,可是要看你吃的苦够不够。够多,爹跟娘才会来陪你。”
彭豪威点点头,眼神甚是坚定。
赵氏道:“你现在上床,用被子蒙住头,等娘叫你再出来。”
彭豪威上了床,用被子蒙住头。彭千麒大踏步走进,将婚书连着笔放在桌上。此时赵氏早已收起眼泪,咬着牙,颤抖提笔,签了闺名。
她方签完婚书,彭千麒就将她推倒在地,赵氏忙喊:“别在这!我孩子在……”她话没说完,“喀啦”一声,右手也被扭折脱臼。
巨痛来袭,她咬住下唇。“威儿会听到……”她想着,忍住了惨叫。
彭千麒随即扭断了她的左脚。
※ ※ ※
东柳巷大庄园前来了一对夫妻,各自骑着一匹白尾黄骠马,两匹马外形纹路都一般模样,只是少妇那匹马体型稍小些。两人服饰俱都华贵,公子脸上一颗鼻子大得出奇,格外显目,少妇有着一对深深的卧蚕,像是两道弯月托着眼睛,长相虽算不上漂亮,也是略见娇俏,腰间挂了个大酒葫芦。
此时东柳巷戒备森严,门口又堆着刺客尸体,几天下来早已腐臭,寻常百姓哪敢经过,便是外地来的也晓得回避,这对夫妻径自走入,不免引起伏在暗处的保镖戒备。两人在大门前下马,那少妇捏着鼻子看了门前几十具尸体,道:“这样扔着不管,也不怕发瘟疫吗?”
两名保镖走上前来,问道:“两位何人?有何贵干?”
那公子从怀中取出一面令牌,保镖见到吃了一惊,忙恭身行礼:“原来是公子亲临,失敬、失敬!”
另一人也忙道:“总舵主刚回总舵,还在半路上,我即刻前往通知!”
那公子挥手道:“不用了。”说着携着少妇的手,两人并肩走入。几名保镖要拦阻,门口守卫眼神示意,要他们退下。
那夫妻沿着檐廊快步走过中庭,到了后院厢房区,见一间房外守着四名壮汉。那少妇道:“应该是那了!”两人快步上前,守卫正要拦阻,那公子亮出令牌喝道:“退开!”
少妇推开门,公子也快步跟上,两人同时入屋,却见赵氏赤身裸体趴在门后,似乎想敲门求救。那公子急忙转身避嫌,少妇忙脱下衣服披在赵氏身上,将她抱在怀里,咬牙道:“都是你,耽搁了!”
那公子无奈道:“我爹不走,我来了也没用……”
那少妇见赵氏满嘴是血,不止关节脱臼,手脚筋也被彭千麒挑断,脸上身上满是淤伤,脸上露出难过神色。
赵氏呻吟问道:“你们……是谁?”
那少妇道:“我叫诸葛悠,那是外子,姓徐,叫徐少昀,我们是来救你跟孩子的。别说这么多了,我扶你上床。”
赵氏不住喘息道:“不……不要!我儿子在床上,别让他看到我这模样!别……别吓着威儿……”她被虐时忍痛不叫,几乎咬掉整个下唇,此时脸上竟露出微笑,为自己方才一声不吭感到得意,又道,“我敲了好久的门……都没人理我……”
原来她刚才爬向门口是为了不让儿子见着自己凄惨模样,她手脚筋俱断,不能起身也无力开门,只得向外求助,却无人理她。
“臭狼是禽兽,这几个也没人性了!”诸葛悠怒道,“我记得他们长相,找机会一个个弄死!”
“干嘛跟下人过不去?”徐少昀道,“他们也不敢得罪臭狼。”
“你们……是来……帮我们母子?”赵氏迟疑着问道。
“嗯!”诸葛悠问,“对不住,是我们来的太慢了……你信得过我们吗?”
赵氏定定望着她,似要透过她眼睛望到她心里头去,半晌之后,猛地将眼闭上。
哪有什么信不信得过?她想,自己母子在这,还不是任人鱼肉?要抢威儿根本用不着骗她。
“那……以后威儿能拜托你们照顾吗……”赵氏睁开眼来,颤抖着问道。
诸葛悠用力点了点头。
赵氏面上露出一抹微笑,笑容里包含着无限的哀伤,她缓缓道:“谢谢,谢谢……我……我想我丈夫了……”
诸葛悠明白她意思,觉得难受,犹豫了会,点点头,将赵氏打横抱起。赵氏又道:“能帮我换件体面点的衣服吗?”她说,“我丈夫爱看……”
诸葛悠将她放下,从行李中挑了几件,直挑到一件翠绿衫子,赵氏这才点头。诸葛悠又将她抱起,带到另一间厢房去。
徐少昀走到床头坐下,见彭豪威还闷在棉被里头。只听彭豪威喊道:“娘,我什么时候能探头?威儿快闷死了!”
徐少昀心下恻然,将棉被掀开,彭豪威大大喘了口气,见是一名不认识的公子,又见不着母亲,问道:“我娘呢?”
徐少昀道:“你娘有事先走了,让我们照顾你一阵子。你真乖,你娘叫你躲棉被,你就不出来了?”
彭豪威道:“爹说,老婆的话要听,娘的话更要听!”
徐少昀笑道:“我老婆也是这样说呢。”
诸葛悠在另间厢房帮赵氏换上衣服,她手脚粗放,赵氏伤势又重,几次弄疼她,颇觉惭愧。盛装完毕,她又替赵氏挽了发髻,抹上胭脂,扶着她在镜前坐下。赵氏顾镜自盼,觉得满意,对诸葛悠道:“多谢姑娘。”
诸葛悠问道:“要不要再见你儿子一面?”
赵氏摇摇头:“见着了,舍不得,他又要纠缠。”又低声道,“相公,你的仙子来替你做菜了。”
诸葛悠从怀中掏出短匕,左手抬起赵氏下巴,右手在她颈上一抹,一道血箭溅红了镜台。
第72章 家破人亡(下)
临川的下午,街道静得古怪,有些店家早早便收了铺,路上也见不着几个行人。兴许是早上的事闹得人心惶惶,一众凑热闹的居民不是去收惊就是关上门躲晦气,长长的街道上除了稀疏的行人就只有那两匹白尾黄骠马并驾而行。
“怪我。”诸葛悠怏怏不乐,“要能多拖住公公一天就好了。”
“别想着怪谁了,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彭老舵主的尸体还挂在总舵门口呢。”徐少昀说道。
“别让孩子看见。”诸葛悠摸着怀中孩子,彭豪威早在她怀中沉沉睡去。
“这孩子暂时得由我们照顾了。”徐少昀问,“他以后若知道真相,会不会恨我们?”
“他有这样的爹娘,不会恩将仇报。”诸葛悠道,“先把消息传出去。”
“怎么传?”徐少昀问。
“我有办法,还便宜你了!”诸葛悠促狭一笑。
两人正走间,忽见一名尖耳、脸颊塌了一半的肥硕男子领着十几骑过来,两人勒住马,徐少昀拱手道:“请问是彭总舵吗?”
那人正是听了消息赶回的彭千麒,当下问道:“是三公子?”
徐少昀举起令牌道:“正是徐某。”
诸葛悠也拱手行礼:“贱妾诸葛悠,见过彭总舵。”说完也从怀中取出一块翡翠玉牌,道,“这是点苍的令牌,彭掌门可验。”
彭千麒知道徐放歌三子与点苍联姻,这两人同时有令牌与玉牌,身份再无可疑,但早听说徐家三子成亲后辞掉了丐帮职位,与妻子一同游山玩水,再不过问丐帮中事,怎地今日突然出现?于是问道:“公子与夫人做什么要带走这崽子?是帮主命令?”
徐少昀道:“爹说这孩子留在江西是个麻烦,要我带走。”
彭千麒道:“帮主昨日离开时怎么不带走,反倒今日派公子来带?”
徐少昀道:“爹之前没想着,正要回来带人,恰好遇着我们夫妇,就让我们来了。”
彭千麒道:“我正打算拿这崽子当引彭天放出来受死,帮主带走他做什么?”
诸葛悠道:“唉,总舵这想法虽好,可有一点差错。您想想,彭小丐是个世故的人,大风大浪见多了,肯定不会轻易出头,他若要出现,定然是养好伤后,趁着你不在时去救他孙子,是吧?”
彭千麒道:“这几天想救他孙子的人多了去,也没人成功。”
诸葛悠又道:“这次杀彭小丐,用的是华山的仇名状,彭家是义助,帮主只免了彭小丐的职,没下令杀他,对吧?”
彭千麒道:“我是江西总舵,我下令杀,江西丐帮弟子也得听命,有什么问题?”
诸葛悠道:“问题可大了!不消说,东柳巷庄园戒备森严,可假如彭小丐被困在里头,没遇到他孙子还好,要是遇到孙子了,你猜他会怎么做?”
彭千麒皱起眉头道:“你说他会杀了他孙子?”
他以己度人,不觉得亲人可贵,只认为若彭小丐真无路可逃,定会杀孙自保,又道:“我把他擒下,交给帮主处置也行。”
诸葛悠道:“帮主有下令抓他吗?就算有,交到哪里处置?送到帮里去开长老会议?这……彭掌门,你就别给公公添乱了。”
要是长老会议能定彭小丐的罪,徐放歌又何必弄这出大逼杀,又何以请来华山发仇名状,还请了彭千麒与点苍帮忙?无论怎样都得避免把彭小丐送上长老会议,以免夜长梦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