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之下 第220节
“景风不想回去。”沈未辰摇头道,“我不能逼他。”
明不详看着沈未辰,过了会才道:“不带回青城,沈姑娘终究不能一直保护他,他早晚得死。快则几个月,慢也不过几年的事。除非景风兄弟加入夜榜。”他随即摇头道,“以他的功夫,夜榜看不上他,他也不是这种人,顶多只能在夜榜当个死士,为一个他愿意接的任务赴死。”
这话正说中沈未辰的忧虑,她问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明不详摇头,“景风兄弟跟华山结怨是因援救沈公子之故,除非能化消这仇怨,否则华山始终不会放过景风。”过了会又道,“我关心景风兄弟,所以特地来问你。姑娘见到我的事还请保密,明日之事凶险,我不想景风涉入其中。”
沈未辰“嗯”了一声,道:“多谢。”
明不详离去后,沈未辰掩上房门,点了灯,在桌前支颐沉思,心想:“彭前辈要劫掠华山车队,这也太凶险。不过以彭小丐的江湖经验与武功,说不定真能成。”
她忽地心念电转,明不详说要化消华山与景风的仇怨,如果自己带着景风去救严三公子,将他带回华山,严掌门难道能不承这个情?华山与嵩山是世交,由严家跟青城出面讨保,连泰山派的仇名状也一并撤了。只要不踏入崆峒。景风不就没危险了?
若说可行与否,景风对杨衍有恩,青城也帮过彭小丐,当真动起手来,势必得让些手,这事倘使成了,而且不仅景风安全,还能顺便化消青城与华山的冲突。
一举二得,这当真是最稳妥最好的作法。然而这想法在沈未辰心中只是一闪而过,只是她设想的许多可能之一,却从没当真盘算过。且不论严家多行不义,当日灭彭家一门就是严旭亭领头,自己没理由阻止彭小丐救孙子,退一百步说,明知一场大战在即,将会死伤许多人命,自己事前不阻止,反倒借此邀功来相助景风,别说景风不答应,便是自己也不可能干下这种事。
若提醒严三公子绕路,只怕对方未必罢休,还会串通铁剑银卫来杀彭小丐。若只为救景风而干了这种事,只怕景风这辈子都要瞧不起自己了。
但明不详来找自己的事到底该不该跟景风说呢?若是说了,景风说不定要去帮杨衍,原本只是协助嵩山发的通缉令,这下又得多一张华山的仇名状。那景风的处境只会更加艰难。况且又要让他陷入危险当中,自己与顾青裳又不能插手。她想着,处处都是为难,还不如真就像明不详说的,索性假装不知道这件事,且看事态如何发展。
她刚躺上床,转念又想:“彭前辈跟杨衍带着一伙山贼,真能应付华山的门派弟子?就算彭小丐武功高强,又怎知华山没有派遣大将护卫?明日若是出了意外,彭老丐家岂不是又要断送一条血脉?”
这一转念,又添一分忧心,明日究竟该如何做,她仍是犹豫不定。
次日一早,沈未辰自行先去打听,得知这次严旭亭的随行护卫是伍裘衫跟飞鹰李子修两人。伍裘衫是李子修的师兄,还是师父计韶光的妹夫。绰号“银枪”,乃是现今神枪门掌门。神枪门也是华山底下的门派,伍裘衫在江湖上的名气不如方敬酒与杜若松,就不知手底下功夫如何。
以严旭亭身份,自然在当地门派星宿门接受款待,但随行侍卫不可能都住到门派里去。沈未辰又到华山弟子投宿的客栈外绕了一圈,估摸着这趟护卫最少也有两百余人,虽不知素质如何,必然比马匪高明些。
彭前辈领着一帮马贼,有办法打下来吗?沈未辰并无把握。她回到客栈,李景风通缉在身,躲在房里喝粥。三人见面,顾青裳问道:“妹子去哪了?一早就不见人影。”
沈未辰道:“没事,我怕华山那群人在城里乱走,撞着景风,所以出去转了转。”
顾青裳捏着下巴,睨着沈未辰道:“妹子怎么这么细心,什么事都想得这么周全?”
天水是甘肃大城,李景风不便久留,三人驾马出城,往西而行,去往昆仑。沈未辰心想:“华山的车队往东,这就不会撞上了。”她一路想着,却是心神不宁,忽听顾青裳喊了一句:“妹子小心!”
沈未辰猛然醒觉,这才发现自己差点走到田沟里,忙勒马停步。顾青裳问道:“妹子怎么了?出了城之后尽晃神。”
沈未辰道:“没事……”
顾青裳皱眉道:“小妹不是会藏心事的人,是不是早上踩点子,听到什么消息?”
沈未辰望向李景风,只见他也是一脸疑惑地望着自己。她灵光一闪,忽地想通:“这事该怎么做,怎会是我替景风拿主意?管他帮不帮,但凡我在他身边,尽力护他周全就是。”于是开口道:“昨晚你那明不详明兄弟找了我。”
李景风大吃一惊,忙问道:“他跟小妹说了什么?”
沈未辰道:“他说彭小丐与杨兄弟今日要劫华山的车队。”
李景风与顾青裳同时惊呼出声。
※ ※※
辰时初,严旭亭便召集了车队,出了东门。此去往东,两百多里便可回到华山境内,车队虽慢,路上歇息一下,明日便可抵达。
此回求亲,他早料知有难处,真被拒绝时,心中仍是愤恨难消。江西一行,最后终究让彭小丐逃脱,自己在父亲面前又丢了一次面子。若二哥能把汉水上青城船队都赶出去,那自己在掌门竞逐上就落后太多了。
求亲齐小房,一来是真贪恋她的美色,这等尤物,哪个男人不爱?二来是崆峒毕竟是九大家之一,虽然穷得榨不出油来,但铁剑银卫的战力不容小觑。照父亲的说法,点苍若当上盟主,崆峒开了商路,铁剑银卫放出来,首当其冲便是华山与唐门,此后汉中、四川所有商路上的保镖行当都得受崆峒银卫影响。往另一层想,崆峒也会是华山重要的奥援。若能与崆峒结成姻亲,化消江西那场恩怨,就算只是养女也足以动摇爹对于继承人的想法。至于二哥,琬琴姐都嫁人了,唐绝艳没指望,觉空年事已高,他的孙女价值不大,剩下还有谁?青城的大小姐?嘿,若大哥真娶了银铮小妹,这不要脸的该不会真想让大哥一辈子瞧着弟妹犯疙瘩吧?
这些终归是虚话,严旭亭心想。该如何扳回这一城,还需细细考虑。若是方敬酒和赵子敬都能站到自己这边来,在门派支持这方面勉强还能跟二哥分庭抗礼,但剩下的可就远远不及了。幸好,听二爷夫人的意思,这门亲事还不算断了念想,明年再来一次好了。
车队往东行了约五十里,经过一处坡地。坡地左侧高,右侧低,之间差着一丈左右,芒草丛生。就在这时,前头来了四辆马车,外表看去甚是破旧,几块板子东拼西凑,好似一撞就要散了似的,也不知运送什么货物,瞧着甚是沉重。驰道约能容纳三辆马车并排走过,这四辆马车两前两后,倒也不见局促,但要与华山车队错身,就非撞上不可。
严旭亭倒也不在意,华山的旗号迎风飘扬着呢。果然,那四辆马车远远便改了队形,成一直线走来,两支车队便可错身而过。许是担心撞上,那四辆马车停在道旁,让华山车队先过。
伍裘衫与师弟李子修跟在三公子身后,他是神枪门掌门,今年四十八,长得细脸尖颚,武功比李子修高上许多,与杜若松相同,都被招至华山总部,于是将门派交给儿子打理。他地位虽不如巨神杜若松、斩龙剑方敬酒等人,也是华山倚重的将领之一。他见地上车痕深重,显是承载重物,驾车的马夫又都是壮汉,不由得多看了两眼。但那车厢前后都封死,瞧不出里头装着什么货物,伍裘衫皱起眉头,心中起疑,嘱咐李子修道:“你压在后头,看着这四辆车。”
李子修放慢马速,落在后头,见那四辆马车等车队全部过了,这才开始前行。他见无事发生,心想:“师兄真是多虑了,九大家的车队,哪个敢犯?”正待策马追上严旭亭,又不禁回头多望了一眼。
那四辆马车走着走着,又变成两两并行模样,等距离车队约十丈时,忽地停下。左坡高处三三两两,或攀或跃,跳下十余人来——原来高处伏得有人!驾车的壮汉一拉缰绳,马头分向左右,将诺大车厢两两横在路中,恰恰阻挡了道路。车厢打开,各自跳出四人来,自车厢中取出弓箭,分给众人。驾马的马夫则跳下马来,割断绳索,将马匹拉到车后去。
李子修大吃一惊,喊道:“有埋伏!”随即纵马向车厢奔去。
那十六人伙着驾车的四人,连同高处跃下的支援,约摸四十人,不住放箭,李子修抽出长枪,舞枪格挡,正要前进,第二波箭雨又来。原来这四十人早有准备,藏身车厢之后,一波二十人轮着放箭,箭雨虽不绵密,但道路狭窄,李子修前进不得,又听到后头有人惨叫,料是中箭,只得拨马回身。
严旭亭听到李子修呼喊,勒住马匹,回头望去,听见后头惨叫不绝,正自讶异,伍裘衫高声喊道:“取盾!”
门派弟子毕竟训练有素,号令一传十,十传百,车队配有盾牌的人员各自下车取出小盾。严旭亭又听到前方杀声震天,欲待前望,却被自己车队阻挡,看不清楚。
伍裘衫喊道:“师弟回来!保护公子!”自己策马前行。只见前方约百丈处有数十骑,虽然队形凌乱,隐约可见四骑一组,阻塞道路,正打算冲阵。伍裘衫忙又喊道:“敌骑冲阵!车队靠左,骑队上前迎敌,步队殿后!”
车队果然迅速向左靠拢,让出一条道来,骑马的弟子持刀前冲,准备硬碰。两军还未交接,马匪后方猛地飞出一波箭雨,前冲的华山弟子纷纷中箭倒下。
弓手掩护骑兵原是战阵常理,但对方骑兵却是掩盖住背后弓手身影,伍裘衫万没料到路遇马匪竟也如此善战,不由得大吃一惊,忙喊道:“方阵盾牌!挡住!”
前方骑兵一倒,狭窄道路立刻纷乱,不少马匹跌落侧边路沟。马匪冲来,挥刀便砍,华山弟子五人一组,组成四个横队,前后相顶,举起手中小圆盾,那数十骑凶猛撞来,竟没冲开盾阵,顿时你推我挤,砰砰砰撞成一团。
这波冲阵竟然失败,是马匪训练不足?伍裘衫喊道:“弓手,上箭!”
此时队伍中央的弓手早已取出弓箭,对着前方敌骑一通齐射,不少人中箭倒下,仍有残存者冲入阵中,一阵乱砍。双方伤亡已有数十人之众,华山的损伤还大上许多。骑兵之后又有六七十名匪徒持刀杀入,双方短兵交接。此时队伍后方被弓箭逼住,前方又有骑兵,道路狭窄,饶是伍裘衫指挥若定,一时也压不住队伍大乱。
严旭亭骂道:“该死的马贼,太岁头上动土!”抽刀在手,喊道,“杀!”
李子修江西一行被彭小丐与齐子慨先后击败,正想抢功,一骑当先,手中银枪向前一戳,前进后出,当下贯穿一名冲来的匪徒胸口。他要展威风,双手一扳,将那人高高举起,远远甩出。
伍裘衫心念电转,前方敌军众多,后方虽有弓箭,人数却少,只要冲出即可,忙喊道:“前军抵住!弓手向后,放箭!”
弓手忙向后退去,搭弓上箭,双方对射。阻在后方的马匪弓手见对方回射,十人弃了弓箭,双手持盾,掩护自己及同伴头顶,挡住这一波攻势,又依序放箭回射。这群马贼装备精良,双方射程相差彷佛,又躲在车厢后面,华山也难占到优势。
伍裘衫大惊,没想这些匪徒虽然训练不足,应敌却是如此周全迅速,背后指使之人若不是能征惯战的沙场老将,便是罕见的少年英才。但眼下不是佩服敌人的时候,这样下去,前后受困,阵形又乱,势必伤亡惨重。
严旭亭也察觉局势不妙,问道:“伍师叔,现在怎么办?”
伍裘衫喊道:“后方步队冲阵,盾队掩护!”
匪徒阻断后方的弓箭队与他们不过相距十余丈,极易冲近,只是有车厢阻挡。当下盾队持盾在前,快步冲出,步队随后跟上,虽然伤折了十余人,余下仍冲至车厢前,三五人齐心合力,把阻道的车厢推出一条缝来。马匪弓手见对方逼近,又从车厢中取刀在手,双方一阵博杀,各有死伤。
伍裘衫道:“三公子,后方薄弱,我们掉头冲出去!此去天水城不过五十里,找了铁剑银卫帮忙,就不怕他们了!”
他们正要冲出,这才想起马车上还载着这趟求亲的聘礼,严旭亭咬牙道:“后方道路塞着了,车上还带着聘礼,出不去!若是丢下,势必被劫走!”幸好他带的万两白银是银票,要不千斤重的银子更是拖不动,但那些绸锻玉璧金银首饰却是带不走。况且求亲不成,还在路上遭劫,面子丢尽,此后还拿什么跟二哥争掌门?
伍裘衫疑问道:“公子?”
严旭亭道:“冲杀出去!不过就是些马匪,华山弟子斗不赢吗?把面子撂在这,能看吗?”
伍裘衫望向后方,那四十名匪徒显然武功低下,交战不过片刻,已有死伤,前方虽是混战,估摸着只要重整队伍,未必不能取胜,于是提枪道:“公子,你须前进,方能提振士气!”
严旭亭点点头,擎刀高喊道:“众人随我冲杀!”说罢当先冲出,伍裘衫随后掩护。少主当先杀敌,华山将士都是精神一振。伍裘衫正挑下一人,忽地想到:“他们在高处有埋伏,难道就只有方才跳下的这些人?”
这一转念,他猛一抬头,果然见着左侧高处站着一排二十余人,背着光,看不清面貌。伍裘衫心中一惊,只见当中一人猛然跃起,刀光如泼墨山水中的一道黑瀑,对着他当头落下。
伍裘衫横枪急挡,“锵”的一声,震得他手臂发麻,几乎失手落枪,不由得大惊失色,万料不到马匪中竟有如此绝顶高手。那人也感意外,喊了一声:“好!”提刀跃起。伍裘衫正要格挡,这一刀却不是斩向他,而是斩向马头,只一刀便将马头从中剖开,斜斜砍下一大半来。此时伍裘衫才看清这名使刀高手,只见他顶着一颗光头,手上拿把黑色的刀,不正是……
严旭亭早认出这人,失声喊道:“彭小丐!”
彭小丐方才鼓足全力一刀,本以为可以立斩敌将,没想竟被接下,且兵器竟然不失,知道是名高手,立即斩下马头,逼他下马应战。伍裘衫马头被斩,纵身跃起,半空中一个回马枪,如毒蛇吐信,刺向彭小丐。彭小丐挥刀挡下,猱身逼近,周围华山弟子纷纷涌上,又怎拦得住这头出闸猛虎?不过枉送性命罢了。旋即与伍裘衫接上招。
那边李子修正战得兴起,他武功极高,接二连三杀了不少匪徒,正要开出一条血路来,忽觉上方人影晃动,一人自高处向他扑来。左侧高地不过一丈来高,他骑在马上,相距甚近,这一扑就将他扑倒在地。李子修着地滚开,那人一拳打来,李子修连忙招架,只觉拳重力沉,见是一名中年壮汉,竟不使兵刃。他枪上造诣极高,银枪扫动,不让那人逼近,忽又听一人暴怒喊道:“畜生!我认得你!”
李子修见一刀砍来,势头猛恶,连忙格挡,这才见到一双红灿灿的眼睛,不就是在江西遇上的那个灭门种杨衍?
先前扑倒李子修那人正是老癞皮,两人联手攻上,李子修长枪守得严密。以他武功,这两人联手也未必取得下他,然而杨衍攻势凶猛若狂,彷佛每刀都要跟他拼命似的,这气势逼得他心惊。
这时,忽又见一人持剑向他攻来,正是饶长生。这二十余人都是饶刀山寨与沙鬼当中功夫较顶尖的,当下又把华山弟子截成三段,首尾不能相连,士气全失,原本实力占优,反被杀得溃不成军。
伍裘衫与彭小丐缠斗十数招,那刀光翻翻滚滚,宛如一团团黑云往自己身上罩来,彭小丐刀法精奇奥妙,忽快忽慢,时重时轻,有时他横枪遮拦,使尽全力,却只似撞着一团棉絮。还带着自己身形一跌。有时又震的他手臂发麻。险险拿捏不住。他心下惊骇,这不及眨眼的快慢刀中,怎还能有这许多讲究?只能稳住心神,专心防守。管他露出什么破绽,只是不理。
严旭亭见伍裘衫只守不攻,也才勉强支持,兀自不住败退,更是心惊,抬头望去,见高处还站着一名俊秀青年,正直勾勾看着自己。
那青年似在对他笑?他不确定。但他看着这名青年,一时竟愣住了。
几名华山弟子见伍裘衫危急,寻隙偷袭彭小丐,彭小丐抽刀回砍,三两刀刚杀了对手。又有七八名弟子抢上包围。彭小丐如虎入羊群。左冲右突,顷刻间又杀了三名弟子。伍裘衫得了空,一个打滚,退到严旭亭身边,低声道:“公子快逃!”随即上前拦住彭小丐。
彭小丐喝道:“明兄弟,动手!”
严旭亭这才惊觉,只见那高处的俊秀青年猛地跃起,轻飘飘如风送飞絮,向着自己扑来。半空中一条银练扫下,严旭亭大惊,挥刀格挡。明不详手一挥,那寒光刺向严旭亭小腿,严旭亭拨马闪避。
身为华山三子,严旭亭武功不差,虽比不上二哥,却也胜过善文不善武的大哥不少,比起成名的李子修只逊了半筹。但面对这俊秀少年的奇形兵器,他却躲得手忙脚乱,危急间,他念头电转,趁着闪避翻身下马,正要抽身退开,那道银光忽地转了个弯,向他扑来,连忙格挡。
俊秀少年负着一只手,只以单手甩动手中兵器,步步进逼,姿态甚是悠闲。严旭亭见他年纪与自己相若,武功却高得不可思议,仅以单手便逼得自己施展不得,更是惊骇莫名,忙喊道:“救命!救命!”
他是掌门公子,若有意外,在场人只怕都要死。周围本就有不少弟子护卫,连忙抢上援救。明不详不杀人,所以负责擒抓严旭亭,他把一道银光甩得如飞萤环绕,唰唰两下,几名弟子腿脚受创,全都跪倒在地。
得了这个空隙,严旭亭连滚带爬,慌忙逃走,同时高声喊道:“救我!救我!”
伍裘衫与彭小丐又过了几招,胸口大腿已各中一刀,虽不致死,却是血流不止。他忍痛高喊:“撤!保护公子!保护公子!”只这几句喊完,胸口又中了彭小丐一脚,直摔出两丈外,要不是有其他弟子救援,立时就要死在彭小丐刀下。
听到这声呼喊,剩余的华山弟子纷纷后撤,往严旭亭身边聚拢。李子修以一敌三,被杨衍砍中两刀,听到号令,且战且退,逐渐往严旭亭那边靠去。饶长生却不追击,高声喊道:“拉货!拉货!”
他们山寨这次倾巢而出,几乎搏命,为的就是夺华山这批红货。此地距离天水城不过五十里,若遇追兵,只怕竹篮打水一场空,他忙下令拉车。老癞皮吩咐手下,车辆不管内容,通通驶走,不多久,六七辆马车绝尘而去。
华山弟子急于撤退,伤亡更剧,两百名华山弟子只剩下七八十名围在严旭亭身边。他们训练有素,之前战局混乱,阵型破败,士气低迷,此时有了保护目标,自然知道如何应敌,一层层围住严旭亭,外围死,内围上,相互掩护,分头合进,几名马匪贪功想要闯入,反遭杀死,竟连彭小丐一时也杀不进去。
可这抵挡终究徒劳无功,不用多久,阵型终是要被攻破。
※ ※ ※
沈未辰与顾青裳、李景风三骑从驰道那头赶来,李景风在前,沈未辰与顾青裳两骑在后。李景风指着一处小土坡道:“那里高些,我们上去看。”
三人策马上坡。李景风远远望去,见前方战局似已底定,不由得松了口气,道:“华山那些人好像被包围了。”
此时离战局还有两三里距离,对沈未辰两人而言,只能看见黑压压的一片,隐约可辨别两边阵营,知道死伤惨重,其他看不清楚。
沈未辰勒住马,李景风见她停下,也停下马问道:“怎么了?”
沈未辰问道:“景风,你说那个明不详……真是个坏人?”
顾青裳也道:“你说的那些太离奇,怎么可能有这种人?”
李景风低头道:“我也不相信明兄弟是这种人,但大哥这样说,萧公子也这样说,我……唉,我也想当面问问他,他这样做有什么好处……”
沈未辰道:“这世上有人愿意不求回报地去做好事,自也有人会毫无理由地去做坏事。”
李景风摇头道:“做好事不需要理由,做坏事才需要理由。有的人爱欺负人,那是欺负人让他开心,这种人虽然坏,也不是坏得没理由。”
顾青裳道:“我听说有的人爱杀人,只是喜欢听对方惨叫哀求的声音,这也是杀人寻开心,虽然恶心,但这种人同样不是没理由的。”
沈未辰想了想,道:“你们说得对,即便是这种人,也是有理由的。”
李景风道:“我现在很担心杨兄弟,怕他受害。”说完又要策马前行。沈未辰拉住他道:“你这样莽莽撞撞,不行的。”
李景风问道:“那该如何?”
沈未辰道:“你要帮忙,我知道拦不住你,所以让你来。但现在彭前辈他们既然赢了,你去干嘛?况且,假如明不详真如你所说,是个坏人,他心机这么深,你这个直肠子跑去质问他,不是提醒他来对付你?萧公子都被他逼得逃出少林,你斗得过他吗?”
李景风想了想,道:“斗不过,但也要提醒杨兄弟啊。”
沈未辰道:“我们说好的,如果彭小丐那里不用你帮忙,你就别插手。现在他们赢了,你只需等他们退去,跟在后头,再找机会提醒杨兄弟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