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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之下 第82节

  孟渡江道:“二姑娘想见谁就见谁,却不是谁都能见二姑娘。”

  朱门殇望向唐绝艳,只见她并不理会,径自回房,甚是冷淡。朱门殇大声道:“我就是来让你看看,唐门的毒药不过如此!还不用到晚上,我就活蹦乱跳了!”

  房里头没传出声音,朱门殇甚感无趣,却又挂心大事。他知道严青峰与孟渡江具是少年高手,自忖不是对手,得施点阴招。他陪着笑脸走到两人面前,说道:“严公子、孟公子。我家主人有事要我通报,实在耽搁不得,你们看……”他说着平伸双掌,引两人来看,果然严青峰与孟渡江两人不由自主看向他掌心。却见他掌心上各有一颗药丸,正纳闷间,朱门殇双手一握,指缝中翻出两根银针,一左一右向两人肩井穴刺去。他这一下又快又准,又打了个出其不意,料想就算两人不中招,只要左右一闪,自己也能闯入房中。

  可他没料到,他双手方才递出一半,就像是被箍住了一般动弹不得。这两名青年功夫远比他所想的更好,早把他手给抓住。

  这下反是自己受制于人,场面甚是尴尬,朱门殇暗叫一声苦,正想着辩词,又听到唐绝艳在房内吩咐道:“把他扔到池塘里去。”

  那庭院当中正好有个池塘,他还未反驳,只觉胸口两股大力撞击,将他打飞出去,不偏不倚,正好摔在池塘里头。

  朱门殇在池塘里骂了半天娘,房里始终未再出声。他知道今日再也见不着唐绝艳,爬出池塘,一身湿地回房去,把始末告知谢孤白与沈玉倾。

  众人依旧对冷面夫人的安排一无所知。

  ※

  唐家的祭祖大典就在唐门祠堂里头。祠堂位在唐家大院的西侧,比寻常寺庙的主殿还大上四五倍,据谢孤白说,几与少林寺的大雄宝殿并驾齐驱。

  然而祠堂虽大,祭祖之时,却唯有掌门一人可以进入祠堂,其他参与祭祖者都需站在祠堂外。沈玉倾五人早得了通知,入祠堂时不可携带兵器,说是怕戾气冲撞了祖先。

  一行人又绕了几个庭园池塘,这才到了西侧祠堂。众人知道今日将有大事,朱门殇一路上抱怨唐门太大,又讲了些调侃的笑话,缓和下气氛,心底多少有些忐忑,就不知道冷面夫人要怎么让唐二小姐当继承人。

  到了祠堂院子外的拱门前,沈玉倾见祠堂的围墙高达丈余,与唐家大院其他地方的围墙不同,颇为庄严肃穆。一行人过了查验,进了祠堂院子,祠堂门口左右各站着一人,却不正是唐家两位小姐?此时唐绝艳一身淡雅素服,与先前打扮截然不同,显然对祭祖一事颇为郑重,只是虽然包得紧实,一身玲珑曲线仍是遮掩不住,或者说,反是欲盖弥彰了。

  唐惊才见了众人,走上前道:“沈公子,这边请。”冷面夫人果然另有安排,把一行人安置在第一排的右边座位上。除他们五人外,严青峰与孟渡江两人也在席间,看来他们不仅是二小姐的护卫,也是以客座身份留在唐门。

  沈玉倾看向祠堂内,只见一座大殿,清静肃穆,左右两侧满布牌位。他稍微数了数,上下九层,每层约摸放置三十余座牌位,这样的架子左右前后各有四座,那该当是供奉唐门历代重要人物的牌位。正面的牌位只有三层,上中下各自放着十几块牌位,那是主位,只有历代掌门才会供奉在此。

  祠堂正中间架起一支巨柱,沈玉倾认得是他前天看过的长命香,高九尺九,径九寸九,显得有些突兀,又遮掩了视线。朱门殇在沈玉倾耳朵边低声道:“烧这么大支香,难怪宾客只能在外面观礼,走进去还不被熏死?冷面夫人年纪大,别熏坏了。”

  “你多说几句,让耳力好的听到,你就埋在灌县。这可是唐门。”沈玉倾道,“要觉得这三天吃的苦头不够,尽管耍嘴皮子。”

  沈未辰问道:“这香高近一丈,这么粗,要怎么点?”

  朱门殇翻了白眼道:“这还用问,香头是特制的,放了硫磺磷粉等易燃物,搬了梯子用火把一点就着。”他是走方郎中,这些于他最是娴熟。

  沈未辰道:“硫磺磷粉,难怪里头不能站人,呛着难受。难为冷面夫人一把年纪,要是呛着了怎办?”

  朱门殇道:“你继续说,你哥要打你了。”

  沈玉倾瞪了他们两人一眼,沈未辰忙收声不说话。

  未久,唐门族人也陆续来到。首先见着唐锦阳,坐在第一排的左手边,过了会,唐柳、唐奕也来到。他们三人一坐下,交头接耳讲了一会话,来了几名侍卫,招呼了几句,唐奕唐柳便起身离席。又过了会,来了一名高瘦中年男子,细目尖鼻,一双招风耳,有几分刻薄样子,与唐锦阳隔着两个座位坐下,不知道是唐少卯还是唐飞。等来的人约摸有百来人时,另一名中年男子来到。只见他手持折扇,长相甚是俊雅,谢孤白忽道:“他长得与唐赢有些像呢。”

  沈玉倾细看他,果然眉宇间有几分神似,猜测是掌兵堂的唐少卯,也是唐赢的叔叔。又见一人过来,低声与唐少卯说了几句话,唐少卯起身离去。

  等来到的人约有数百人众之多时,仍不见那三人回来。之后又有一人,沈玉倾见他年约六十岁,腰挺背拔,虎步雄视,大踏步走了进来,坐在最接近中间的位置。

  谢孤白道:“唐孤,唐门卫军总领,如果坐在他旁边的是唐绝,那就绝对错不了。”

  果然见唐绝走来,此刻他无姬妾扶持,脚步有些蹒跚,就坐在那人身边。

  “猜猜,他会不会被叫走?”小八道,“刚才走了三个,一直没回来,不会下次回来就得要人捧着吧。”

  沈未辰不解问道:“什么捧着?什么意思?”

  小八比了个捧牌位的姿势,沈未辰立时意会过来,不由得吃了一惊。沈玉倾也知凶险,低声道:“难道冷面夫人就在这里杀了他们?”

  “她是掌门,几个人失踪,没什么。”谢孤白刚说完,小八立刻又接着说:“唐孤也起身了。”

  沈玉倾转过头去看,唐孤正与唐绝一同起身,往祠堂后方走去。

  众人面面相觑,沈玉倾道:“若这样处置,倒也不是坏事。”

  “找个人去把唐锦阳打晕。”小八道,“若说朱大夫是惹事的样子,我瞧他在那里,就是个坏事的样子。”

  朱门殇白了他一眼道:“我几时惹事了?”

  眼看门人聚集将进,唐锦阳果然起身,也往祠堂后方走去。

  “不好,这人一去,怕要坏事。”小八道,“想办法拦着他。”

  沈未辰道:“我去!”她刚站起身来,忽然听到一个声音道:“请掌门夫人!”

  只见冷面夫人周围跟着八名护卫,自大门走入,众人皆都站立起来迎接。沈未辰此时要动,不免引人注目,只得站在原地。

  冷面夫人自大门走至祠堂前,众人都是低头恭敬的模样。那八名侍卫分成四批,两两一组,就站在祠堂门口两姐妹左右边,恰恰把两姐妹给夹起。

  沈玉倾心想这八名护卫不能入祠堂也还罢了,这位置也站得古怪,这两两一组夹着两位姑娘,倒像是在保护两人似的。

  ※

  唐孤跟着唐绝走到祠堂后方,那有栋四居的大屋,又称冷香院,往例是立志给唐门守节的寡妇所用。唐门重要人物中,若有早夭,妻子想守节,远避俗世的,都会来此避居,生活所需用度具由唐门支应。

  唐孤边走边问道:“你说有证据证明二丫头是亲生的,要我来看,是什么证据?”

  唐绝道:“你来了便知。”

  唐绝说完,推开门。唐孤刚一走入,就见着唐柳、唐奕、唐少卯三人坐在椅子上,身旁都有一人持刀架在他们脖子上。唐柳一见唐孤,忙喊道:“七叔!救我!”

  唐孤吃了一惊,转身要走,只见唐绝守在门口,周围站着二十余名劲装卫士。

  唐孤又悲又怒,冷声道:“二哥,你真要这样对我?”

  唐绝低头,表情甚是无奈:“我不都劝过你,都有了年纪,年轻人的事,给年轻人烦恼去。像我这样不挺好的?”他停了一下,又道,“等祭祖大典过去,留你们住几天,就放你们回去了。”

  唐孤道:“嫂子就这么偏爱,非要让二丫头当继承人?”

  唐绝道:“我不知她打什么主意,我就照她说的话把你引来这,其他的,我不管事。”

  唐孤怒道:“二哥,到这时候你还听她的?唐门的基业就要落到外姓手上去了!这还是唐门吗?你就这么怕嫂子,不敢反抗她一次?她是你一手扶起来的,你就能管住她!”

  “我为什么要管她?”唐绝说着,眼神中没有不甘,也没有愤怒,只是平静,一如他语气的平静,“这四十年多年来,我学会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听她的。”唐绝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也没有卑下与屈辱的感觉,这是一种平等的服从,这平等来自于了解与尊重。他相信他的妻子会做下最好的决定,而这个决定也必然考虑到他的心情,若有让他伤心的事,那也是妻子不得已而为之。

  “你嫂子当上掌事的那天起,她做的事,都是为了唐门。”

  “若不服呢?”唐孤挺胸道,“要我死?”

  唐绝默然不语。

  这不回答,已经是回答了。

  唐孤道:“我也六十了,活到这把年纪,不屈了。”他双手握拳,指节嘎嘎作响,那是深厚的内家功夫。唐门虽以毒物暗器着称,但长久以来广收辖内门派的顶尖武学,或修习,或钻研,另成一路独门武学。唐绝一系兄弟中就以唐孤武功最高,远胜其他兄弟。

  “待会交手,二哥你退远些,我不想伤你。”唐孤道,“我就看看你们怎么拦我?”他目光如电,环顾周围,二十余名劲装汉子见着他眼神,不禁凛然。

  唐绝淡淡道:“你嫂子早料到你不肯就范,她说,你若动手,就先杀了三位侄子。”唐孤吃了一惊,万没想到唐绝竟拿自己亲侄子的性命作威胁。

  “那是你四哥五哥的儿子,是你侄子!”唐孤怒道,“二哥,你疯了吗?!”

  “我没疯,我只是比你懂你嫂子。”唐绝道,“你也懂她。这里都是你嫂子的手下,我管不了他们。”

  唐孤只气得咬牙切齿,怒目相视,唐绝避开了他眼神,找个位置坐下。

  ※

  就跟朱门殇说的一样,长命香前架起了梯台。九尺高的香,梯子也有八尺高。朱门殇道:“这梯台瞧着对老人家危险呢。”

  沈玉倾道:“你就专注看着你的唐二小姐,别费心看别的地方,看哪都没一句好话。”他又看了看前排空着的位置,那些离开的都没回来,唐飞也不以为然。

  冷面夫人先是诵念了祷词,对着祖宗牌位行礼,接着转过身来,对着台下众人道:“承蒙不弃,这次家祭,来了几位客人。青城的沈公子兄妹。”沈玉倾兄妹听她点名,忙站起身来回礼,在场群众不知他们兄妹前来求亲,不由得发出惊讶声。冷面夫人又接着介绍:“华山的严公子。”严青峰也起身行礼。他来到唐门已久,不少人都已知道,惊讶声便小了些。冷面夫人继续说道:“他们具是青城、华山两派的嫡子,今日拨冗前来,实是给了唐门极大面子。”冷面夫人说完,底下众人纷纷点头,冷面夫人又继续介绍,“还有两位贵客,都是唐门辖下。峨眉的孟兄弟。”孟渡江起身道:“峨眉孟渡江,向唐门各位前辈请安。”

  峨眉份属唐门辖下,虽同为客座,身份实不能与严青峰、沈玉倾兄妹并列。

  “最后一位,是五毒门的巫教主。”她话一说完,屋檐上忽地跳上一名女子,生得极为矮胖,约摸只有六尺高,腰围怕不有七八尺,满脸雀斑,厚唇蒜鼻,五官全挤在一起。众人见她跳上屋檐,极为无礼,纷纷大骂。

  巫教主却叫道:“今日唐门大祭,蒙老夫人垂青,派我带了弟子们见识,各位勿怪。”说罢,周围屋檐又跳上数十名弟子,有男有女,也有老少,个个手持兵器。

  底下唐门众人见了这态势,心想五毒门竟如此大胆,敢在祭祖大典上闹事。却没听到有人喝止,这才发现除了唐飞外,包括唐孤等几位大人物均已不在。不由得面面相觑,惊疑不定。

  冷面夫人拿拐杖敲了一下地,说道:“不是说了不许带兵器吗?”

  巫教主道:“我们一时忘了,所以没进祠堂,不算犯戒。老夫人,您包容个,别怪罪弟兄。”

  冷面夫人点点头,说道:“把兵器收起,别吓着人了。”

  只这几句交谈,众人便知五毒门是受了冷面夫人吩咐。今天怕不要有大事?有人心知肚明,也有人猜测,更有人暗自懊悔,早知道今天就在家里焚香遥拜,何苦来淌这混水,今年要能活着回去,明年死也不来了。

  沈未辰低声问道:“哥,屋檐上不过五十来人,这底下最少五百人,大半都会武功,这五十人镇得住?”

  沈玉倾道:“没了带头人,这五百多人不可能都反对老夫人。五十几人只是威吓,谁先出头就杀谁,杀了几个后,就没人敢出头了。”

  沈未辰点头道:“冷面夫人果然老谋深算。”

  沈玉倾低声道:“稍后冷面夫人立了二小姐,我们再说几句好话,站在唐二小姐那边,正如谢先生所说的,这事就这样过了。只是事后……免不了又要有一番肃清,唐二小姐的位置才能坐得稳当。”说着,不禁眉头深锁。他虽知这道理,只是想到日后冷面夫人肃清,又有不知多少唐门族人遭殃,这些人虽与他无关,却也不免心下不忍。

  冷面夫人控住了场面,又说道:“老身受先人赏识,一介女流的身份,接了掌事一职,长久以来,兢兢业业,转眼三十年过去。而今发皓齿摇,年事已高,今日趁着祭祖,还有一件大事要向各位宣布。”

  她正说着,一名侍卫走上,在台下比了个手势,冷面夫人点点头,一名侍卫手持火把,恭敬递给她。冷面夫人接过火把道:“时辰到了,众人诚心祝祷。九九不熄,生生不灭,祖佑唐门,保我光华。”

  只见底下唐门中人个个双手合十,随着冷面夫人齐声喊道:“九九不熄,生生不灭,祖佑唐门,保我光华!”说完便低头祝祷,连严青峰、孟渡江也跟着祝祷。沈玉倾等人也只好双手合十,低头祷告。

  冷面夫人走上梯台,将火把递向长命香,果然顶端藏着硫磺磷粉等易燃物,立时燃烧起来。冷面夫人高举火把道:“祖佑唐门,保我光华!”

  底下众人也跟着齐声大喊,祖佑唐门,保我光华。众人喊完,方才睁开眼睛,却见冷面夫人站在梯台上,忽地重心不稳,身躯摇摇晃晃,竟似醉了般。唐绝艳只喊了一声:“太婆小心!”话犹在耳,冷面夫人一个滑倒,从梯台上摔了下来。八名护卫连忙抢上,仍是慢了一步,咚的一声,冷面夫人重重摔落地面。唐绝艳惊喊一声:“朱大夫!”声音甚是焦急。朱门殇飕地快步抢上,还未近身,八名护卫当中一名见他靠近冷面夫人,探爪拦阻。这一爪好不凌厉,朱门殇还未靠近,只觉劲风扑面,只怕一爪便要重伤。此时唐绝艳第二句话刚好来到:“别拦他,他是神医!”

  别拦他这三个字方才说完,那护卫虎爪急转,只这短短一瞬间,朱门殇刚刚略过护卫身旁,后四个字才说完。这句话实是间不容发,慢了一点朱门殇都要受伤。

  只是事后看来,或许朱门殇当时受伤会更好些。那一爪转得太急,来不急闪避,钩住了朱门殇右手袖口,嘶的一声响,将袖口齐齐撕下。朱门殇略微受阻,仍上前要看冷面夫人状况。

  他刚才奔得甚急,不免大口吸气,忽觉一阵晕眩,正疑心难道是体内余毒未解,周围几名侍卫身躯忽地摇晃了一下。当中一人似是惊觉了,喊道:“是五里雾中!长命香里被人下了五里雾中!”

  就在这时,从朱门殇被撕裂的袖口口袋里缓缓滚出了一颗紫色小药丸,正是那日他从内坊中偷出来的那颗五里雾中。

第34章 翠环

  她喜欢亲嘴,尤其喜欢舔男人的舌头。

  每个男人的舌头都有不同的味道,大部份的舌头上带点咸味,若遇到老烟管,特有的呛鼻味那也是不在话下,少数的带点苦味,极少数的有甜味,但来到妓院中的男人,最多数自然是酒味。再细细分辨,微末处又大有不同,有些像是海盐般的咸,有些是淡淡酱油的味道,有的像苦艾,有的像未熟的杏仁。

  对翠环来说,舌头的味道,就是每个男人的“原味”,这味道会变,但总是有,这世上没有纯净无味的舌头,就像这世上没有纯净无瑕的圣人一样。

  是人,就得沾点龌龊。

  据说有些妓女是不允许嫖客亲嘴的,说是要给未来丈夫留个干净的地方,就算不是嘴巴,总也有些地方是不许嫖客触碰的禁地,翠环认为这种说法太不认份,莫说妓女赎了身,多半是回来重操旧业,顶多是跟老鸨拆帐的抽头好点,退一百步说,都娶了婊子回家,还在乎你哪一块干净?

  说穿了,只是想少花功夫服侍客人。

  所以每次客人进房,还没掩上门,她就抢上堵住客人的嘴,两舌交缠的时候,她便会去细细探究这条舌头的味道,于是她显得格外殷勤,加上她总是眉开眼笑迎合着客人,嫖客们对她的服务自是赞不绝口。所以翠环的客人,总是比她外表看上去该有的要多。

  唐二少看见翠环的时候,翠环正笑着。

  翠环看见唐二少的时候,唐二少却是紧皱着眉头,他痛得表情狰狞,锦衣的胸口处裂了长长的口子,连扣子都崩断了两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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