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战国 第77节
这样的布局,朱由栋并不是很满意,但在顾全大局的情况下,这样的布局已经是大家最能接受的方案了。
大明现在的军功计算方法简单粗暴至极:算人头。有人头就可以领赏钱或者升官,没有人头哪怕你在战场上斩杀再多敌人,也没有任何功劳可领。这样的制度就造成了士兵在作战的时候眼睛里只有敌人的人头:不管是自己砍下来的还是战友砍下来的。
而且一支军队进行惨烈的战斗时,士兵们一边作战一边还往自己的腰间系人头?
总之,如此制度,使得大明的士兵在战场时相当一部分精力并不在作战上。
所以这一次出发前,朱由栋就跟众将约定:本次作战后的战功,由各军镇、卫所派出代表,大家一起开会评议后决定。评议的标准,当然是以战斗时长,对敌人战略意图的破坏,对本方统帅命令的执行程度等多个因素综合参考。在此基础之上,想要多分战功的部队,还要接受其他部队主官的询问,总之,至少是本次作战的战功,不再单纯以士兵或者部队获取到多少人头进行计算。
这样做的好处当然很明显,参会众将也觉得这样可以保证士兵们全力作战,自然愿意这样做。但是由此带来的后果就是:朱由栋不得不把横海卫和宽甸卫给放在了最后面——大家对太孙殿下的为人还是钦佩的,也愿意相信皇族在战后评定时的公平性。但是这两卫是殿下您的亲军啊,为了避嫌,殿下您是不是?
……
1612年2月21日八时许,在接到斥候队的报告后,朱由栋率领全军从昨晚三万辅兵辛苦一个下午才搭建好的营盘出发,往着发现女真部队的方向前进了大约不过五里路,接到女真的部队也在迅速靠近的消息后。在袁可立的建议下,命令全军停止前进,之后便摆出了如此的阵型。
九时二十分左右,全军最后方的朱由栋站在所处山丘的顶部,从望远镜里看到了如林的避雷针。他知道,努尔哈赤,来了!
第一七三章 宿命的萨尔浒(三)(修)
“父汗,南蛮子这么个阵型,是什么意思?”
“嗯……”手搭凉棚看了对面的阵容好一阵子后,努尔哈赤又沉思了一会道:“看来对面的那个杨镐,胆子很小啊。奇怪,不是说这家伙平时办事完全是武将作风,生猛得很么?怎么摆了一个以守代攻的阵型?”
相比起大明这边十万大军来自多个军镇,各军火器、军马比例各不相同比起来,女真这边的编制就要简单而统一得多。
去年才刚刚编成的八旗,努尔哈赤亲领正黄、镶黄、正白,大贝勒褚英领镶白,接下来依次是代善领正红,皇太极领镶红,莽古尔泰领正蓝,阿敏领镶蓝。
旗主以下,按照纯理论来说,是五个甲喇额真,甲喇之下,是五个牛录额真。每个牛录满编时能够提供300战兵。如此,整个八旗是六万战兵。
当然,这是一场对于新生的大金政权来说绝对的生死之战。所以努尔哈赤在内部进行了彻底的动员,这次他带来的,一共是六万五千人。
“传令下去,褚英在左边的山丘上列阵(明军的右侧),阿敏、莽古尔泰领两蓝旗在河面上列阵,代善,你和皇太极在右边列阵。”
“渣!”
朱由栋这边是在上午九时许完成列阵的,努尔哈赤这边九点二十左右进入战场,然后边入场,边列阵。上午九点五十,女真军在距离明军最前出的马林部大约三里多的距离完成了列阵。
双方完成列阵之后,按照这个时代的特点,自然是有各自的勇士骑着战马到对方的阵前进行挑衅。进行大战前的热身,在这方面,马林部明显吃亏了一些,至少,在双方各自七八骑的对抗中,明军这边被对方击杀了一个干净,而女真这边只有三人落马。如此相差悬殊的战绩,使得女真这边的欢呼声在压倒明军欢呼的同时,其士气也节节攀升。
“殿下,不能再等了。”到底还是老于军务,在战略上朱由栋不要杨镐插手,但在战术上,他还是让杨镐坐在了自己身边。
“好啊!那就我们先攻吧。”拍了拍因为紧张和寒冷已经变得有些僵硬的脸颊,朱由栋拿起身边的一把燧发枪,亲手往里面装了一个方山实验室用镁粉、铝粉、松香等物质代替火药的信号弹,然后交到了杨镐的手里:“这场大战的第一道命令,就请杨经略下达吧。”
“领命!”杨镐大声回应后,动作麻利的走出九龙伞盖之下,砰的一下,就将这枚红色的信号弹打向了天空。
“父亲,殿下的命令过来了。”
“哎,好吧,给前面的潘、龚两位游击传令,以战车为依托,全军缓步前进。”
“是。”年轻的身影在迅速传达下去命令后又飞快的跑了回来:“父亲,孩儿请求如大哥那般,到最前面去!”
“不可!”斩钉截铁的说完这话后,马林也不解释,而是抽出望远镜,开始紧张的看向了前方。
正面面对马林军的,乃是两蓝旗的旗主,一对奇葩堂兄弟:阿敏、莽古尔泰。他们一个亲眼目睹自己的父亲被努尔哈赤杀死而无动于衷。一个亲手斩杀了自己的生母(这个位面尚未发生)。
所以,这两人的性格,至少现在,是很臭味相投的。
“莽古尔泰,待会我先上,你伺机从右侧侧击。”
“好,南蛮子的火器也就是听个响,叫儿郎们不用怕。”
“哈哈哈,知道了。”说完这话阿敏直接开始下令:“屯其喀,率领你的牛录前出,射住阵脚。”
此时在明军这边,率领战车队走在最前面的,乃是马林的长子马燃,这是一位二十余岁的青年将领,长相极为英武不凡。和马林交好的那些辽东文人,都说这孩子有他祖父马芳的遗风。
因为有了这样的赞誉,所以这孩子的自我感觉及其良好,这次大战,马林因为被朱由栋安排到正面第一线而唉声叹气。这马燃却是兴奋异常,在他的一再强烈要求下,马林不得不把他放到了第一线。
“少将军,且走慢一点,我们这是战车队,速度是快不起来的。”
“龚叔,战阵之上,哪有什么少将军。您是上官,末将就听你的。”
“哈哈哈,少将军遇到这样的大战,还能平心静气的说话,真是名将之资啊。”
两人的闲话还没有说完,只听见一阵阵嗖嗖的破空声,自然是对面的弓箭到了,两人赶紧靠近战车后部躲避,龚念遂同时发令:“点燃神机箭,击杀建奴!”
所谓神机箭,其原理与后世的火箭炮有些类似,都是点燃一支后后续箭支(炮弹)陆续点燃并自动发射。因为具备点完不管的优点,所以在马林的部队里,这一类的装置占比是极高的。
随着龚念遂的下令,走在最前方的数百明军一下子拉开蒙在战车上的厚厚幔布,迅速将五十部神机箭点燃。迅雷之间,每一部神机箭都将箭箱内的三十二支七尺大箭迅速的全部射出。
神机箭一旦发动,其造成的声势是巨大的。火药加成的弓箭,其破空声也比人力拉动的弓箭要大得多。但龚念遂还是仔细的搜索对面射来弓箭造成的声音。
在先是听到一阵阵的嗖嗖声,然后是少量的“噗噗”弓箭入肉声后,大量的铿铿声传来,龚念遂知道对方的这一批弓箭攻击已经全部结束。然后他迅速的从战车下方直起身来:“传令!鸟铳手上前,依托战车连射三轮。长枪手上前,依托战车防御。斩马手抽刀,准备近战!”
明军这边的将领迅速下令,对面的阿敏也不含糊,在本方最前面的弓箭手被明军的火箭击杀了几十个时,他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传令,弓箭手继续原地射击,白甲兵上来,领着大家向前冲击!”
双方主将接连下令,一开始还寂静的战场,至少河面这一线,顿时热烈了起来。
朱由栋在这一次北上时,只给各军镇的士兵换了衣服和棉甲,但是火器却是没有更换:一方面是产能不足,另一方面是,虽然燧发枪对士兵已经很友好,并不需要训练太长的时间。但至少这一次,后方的皇帝以及前面的敌人,留给他的时间完全不够。
所以,他没有去更换其他军镇明军的热兵器:你们用自己最习惯的方式去尽力打就好。
但正因为如此,辽镇开原卫的士兵们拿着大明工部生产的鸟铳,那是不敢按照规定把弹药放足量的:天知道这些鸟铳会不会炸膛?
也正因为如此,别看明军阵地上烟幕蒙蒙,硝烟味极重。但是三轮鸟铳齐射,给对面造成的伤亡,还不及一开初那几百支神机箭的杀伤来得大,其对于女真士兵速度的阻滞,也是微乎其微。
“呼哧呼哧呼哧~~~”一个身着两层棉甲,左手拿了一块蒙皮木质盾牌,右手操着一口大刀的粗壮女真汉子,第一个杀到了明军最前沿的战车旁。
早就在此列阵等待的明军长枪兵们,争先恐后的朝着因为战车阻碍而不得不降下速度的这名女真白甲兵刺出了手里的长枪。
“哼!”左手的盾牌飞快的提了上来,这个白甲兵并没有完全收住脚步,反而是在盾牌后方发力,在挡住两三个枪头的同时,一阵反推力,反而将这两三个隔着战车前刺的明军长枪手给倒推了一步。
不过也就是这样了,到底是第一个冲阵,他挡住了正面的长枪,却有更多的长枪从左右两侧参差不齐的刺了过来,一个瞬间,他的身上被捅了起码不下五个枪头,枪头抽出后,大蓬的血花跟着撒出,很快就浸湿了他的战甲。而这名勇敢的士兵也就此倒了下去。
但是,七八个长枪兵围殴一个白甲兵造成的后果便是:战线松了。
趁着这个间隙,后续的女真士兵如潮水般的涌来,在付出了一定伤亡的代价后,女真士兵们破开了因为射出了所有神机箭,已经是一坨死物的战车。开始得以和明军士兵直接短兵相接!
第一七四章 宿命的萨尔浒(四)
“快避开!那厮的大棒只是幌子,大盾才是用来杀你的!哎~~看吧,果然被大盾把脑花子砸出来了吧?
这个蠢货,一枪捅到了还傻愣愣的站在那儿干嘛?赶紧的抽枪找下一个啊!
这也是个笨蛋,拿着斩马刀那种大家伙还跟自己的同袍站得那么紧,待会建奴上来了,你怎么挥刀?”
浑河南岸的小土丘上,辽东总兵杜松双手紧握着方山实验室刚刚生产出来的双筒望远镜,眼睛死死的贴着镜筒,嘴里却在不断的大呼小叫。
非止是他,这支四万人组成的大军,参将以上级别的都拿着双筒望远镜,低级军官也拿着单筒望远镜,在紧张的注视着山下河面上,首先接敌的开原军的战况。
浑河的河面,在萨尔浒这一段,大约有600米宽,再加上沿岸的一些滩涂,整个儿有八百米的极为平整的截面。如此距离,开原军一万战兵当然不可能一字排开,即便按照一米站一人这种高密度的摆阵,第一线最多也就能放下七百多人。
所以,马林的军队可不是只有第一线才放了战车,他的战车可是层层叠叠放了四五层。唯一和第一层不同的是,后面几层战车没有在里面塞神机箭罢了。
在镶蓝旗付出了少许代价,成功与开原军展开白刃搏杀后,不到二十分钟。开原军的第一道防线就被攻破,双方的杀伤交换比非常难看,在两岸高地上观战的明军军官们看得很清楚,几乎要七八个明军士兵倒下后,对方才倒下一人。
“嘶~没想到建奴的战力居然如此强悍,看来殿下一再强调要我等不要轻敌是非常有先见之明的啊。”
“是啊,这些建奴,贴身肉搏的能力可比末将这些年在大同面对的鞑子强多了。”
“嗯,建奴是强,不过以末将看来,也不过是最前面的那两三百个披了两层棉甲的壮汉强。有这些家伙做锋头,后面的建奴其战力无形中就放大了。”
“张将军说得有理,这些披了重甲的建奴,大概就相当于我们的家丁了吧?马林这个吝啬鬼,这时候就该把他的家丁队派出来啊!”
山上的众将在腹诽马林的吝啬,而在河面上的马林若是此刻知道他的同僚们的想法,只怕心里会大呼冤枉:他本次出征一共带了五百家丁,第一线可就砸进去两百!
不管马参将这会心里怎么想,但开原军在接战不久后就被打得连连后退,总算马参将是个防守意识极其强大的人,河面上用战车组成的防线足足有五层。所以,此刻开原军虽然打得不好,但防线总是能够维持。
又在望远镜里看了一会,看到开原军的第二道防线也摇摇欲坠的时候,杜松开了口:“柴帅,不能再等了,我们得出击了。”
本次作战,朱由栋只是简单的布了一个阵,但在临战上,还是充分的放权,让各部将领自由发挥:十万人的部队,要个个来微操?他又不是花生米,可没这个本事。
“好啊,我们也该出击了,只是杜帅,你我是一起向前还是如何?”
“嗯。柴帅,本将的意思是,你我兵分两路。”杜松放下望远镜,手指朝着山下正从侧面的沿河滩涂地(这会儿都是冰面)前进,想要绕到开原军侧后方的莽古尔泰正蓝旗部队道:“建奴这一路看来是想偷袭开原军的侧翼,请柴帅率领五千骑兵居高临下的冲出,击灭这一路建奴后从正面支援马参将。本将率领三万五千名战兵,直接从这山丘间杀过去。”
“好,那便如此,杜帅保重,后会有期。”
“哈哈哈,柴帅,你我二人,一定后会有期。”
浑河南岸的杜松部动起来之后,北岸的李如柏也放下望远镜:“刘帅,杜来清那个莽夫动了,我们也发动吧?”
“好啊!咱们可不能落在杜松那个莽汉的后面,儿郎们,传令下去,全军出击!”
随着杜松、柴国柱、李如柏、刘綎等将领的命令,整个明军沿河两岸的部队,共计五万六千人,开始齐齐出击!
而与之对应的,后金这边,褚英率领的镶白旗,代善、皇太极率领的两红旗也开始迅速前进。整个宽达四五公里的战线,一下子就进入了全面接战的状态!原先只是河面上有阵阵厮杀声,反而显得莫名寂静的战场,突然之间就人吼马嘶,极端的沸腾了起来!
且说浑河南岸岸边的正蓝旗,莽古尔泰率领着这支六千多人的部队正在奋力前行,想要绕开开原军的战车防线,没想到打正面的阿敏进展太快,以至于山上的明军在正面开打后不到半个小时就冲了下来,这就让莽古尔泰有点头大了。
“主子,山上的雪扬起那么高,看来南蛮子来的骑兵不少啊。”
“哼!不要紧。听我命令,全军赶紧往山上冲,就地找树木、石头做掩护,只要南蛮子的骑兵冲过去了,从背后砍他们!”
“渣!”
“回来!”
“主子还有什么吩咐?”
“无甲在前,白甲在后。”
“渣!”
随着莽古尔泰的命令,几乎全是步兵的后军正蓝旗士兵,反而从河面上往着山丘上迅速前进,于是,两支军队飞快的接近。
“呯,呯呯~~”在肉眼里可以看到后金的士兵后,明军骑兵们纷纷激发了手里的鲁密铳,然后就此把鲁密铳反转过来,按动机括,将鲁密铳手柄下隐藏的刀刃给亮了出来。
骑兵呼啸而过,这支来自山海关的骑兵部队迅速的给那些没能及时躲藏到树木或者石头堆后面的后金士兵以巨大的杀伤。
但是这优势也就持续了这么一小会:无数悍不畏死的后金无甲兵,勇敢的高举大刀密集结阵。虽说这样的人墙在碰上居高而下的明军骑兵后,很快的就被撞得内脏出血四处飞溅,很多人在空中就断了气。但还是有不少明军的战马被刀刃刺伤,又或者聪明的战马看到白晃晃的刀刃后自行减速,然后被后面的战马撞上……如此种种,明军骑兵一开始一往无前的气势被明显的削弱了。
“好机会!”莽古尔泰一看明军骑兵速度下降,迅速的一抖缰绳,亲自带着白甲兵们冲锋。
虽说骑兵这东西,跑起来才是神,停下来就是渣。但所谓的辽东铁骑,并不是只有在奔驰的战马上才有战斗力的。在本方的战马速度迟滞后,在各级军官的招呼下,骑兵们纷纷翻身下马,迅速的开始结阵与正蓝旗的后金兵们展开了步战!
就在柴国柱率领骑兵们冲下山来的时候,性烈如火的杜松已经率领三万五千大军迅速的靠拢了只有八千余人的,褚英率领的镶白旗。
“弓箭手,齐射三轮!”
站在拒马后,看着如潮水一般汹涌而来的明军,后金大贝勒褚英全无惧色,相反,从他的双眼中喷射出来的,全部都是狂热。在下令让本方弓箭手齐射后,褚英自己取出一张硬弓,架上弓箭后拉满弓弦,瞄准了对面数百米外,那个披挂半身板甲,背提大刀,跑在最前面的明军大将。
“嗖嗖嗖”的弓箭破空声呼啸而来,杜松大声高呼:“不要发射鸟铳,再近一些,再近一些,近到你们可以看到对方鼻孔呼出来的白气儿为……哎哟!”
一支弓箭以极大的力道直中杜松的额头,可惜那里有着坚硬的,方山实验室出产的合金钢打造的头盔保护。这支弓箭虽然力道极大,也成功的在这头盔上留下了印迹。但也仅此而已了:表面有无数个棱形突起的头盔最终弹开了这支弓箭,头盔的主人杜松也只是被惯性给带到了地上,颈椎发出了一声响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