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寡头1991 第304节
“你跟他说什么呢?”因为不懂得汉语,维诺格拉多夫看郭守云跟司机扯个没完,忍不住探头过来问道。
“好,去那也成,”先把司机应付了,郭守云这才侧过身子,对后座上的两个人说道,“没什么,跟人家商量一下路线问题。”
“哦。”维诺格拉多夫哼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你在想什么?”看到霍多尔科夫斯基不说话,只是一个劲的瞅着窗外发呆,郭守云忍不住在他膝盖上拍了拍,问道,“还想得这么出神。你不是有事要跟我商量吗?现在还不抓紧时间。”
“我在想孙小姐和她的北远集团,究竟与中国军方有多深的联系,”霍多尔科夫斯基收回投在窗外的目光,嘘口气说道,“你们发现没有,这次她塞给咱们的那些协议,基本上都是来自军方的,这让我感觉很不舒服。”
“哦?”郭守云与维诺格拉多夫同时开口问道,“为什么?”
耸耸肩,霍多尔科夫斯基随口说道:“个人的心里感觉,我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如果能找到理由的话,我还用找你们商量吗?”
“你呢,你有这种感觉吗?”郭守云伸手在维诺格拉多夫的膝盖上捅捅,问道。
“我只是觉得有些困惑,”维诺格拉多夫坐直身子,他将面包车的车窗来开一道缝隙,感受着从窗外吹进来的凉风,沉吟道,“原本按照我的构想,这次来北京之后,应该能与北远这样的中国国有大型企业集团签署一些更加紧密的贸易协作合同,当然,最好还是能够与他们的进出口贸易银行建立起实际的资金往来关系。不过现在看来,他们明显没有这方面的谈判意向,与此相对应的是,他们现在开列出来的条件更加实际,更加一目了然,就好像,就好像……”
“就好像我刚才与前面小伙子所做的交易,”郭守云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恍然道,“我给他佣金,他替我办事,只不过我给的佣金多了点,所以他才会办事办的更加痛快。”
“就是这个道理!”霍多尔科夫斯基啪地拍了一下巴掌,大声说道,“现在中远摆明就是要与咱们建立一种雇主与佣工的关系,他们希望能够用利益的驱动,让咱们为他们解决一些他们自己解决不了亦或是不好出面解决的问题。与此同时呢,他们又不想与咱们建立过于紧密的联系。”
“我说之前我为什么会感觉那么不舒服呢,原来原因就在这,”一点想通了,很多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霍多尔科夫斯基继续说道,“我一向不信任军方的人,在我看来,任何与他们牵扯到一起的合作关系,都不可能太持久,而中远似乎也在做这方面的打算。他们明白咱们的底细,对咱们心存忌讳,同时呢,又看重咱们时下所掌握的能量,因此,在这轮接触中,他们便采取了这一种最为边缘化的合作方式。”
对霍多尔科夫斯基所说的话,郭守云自然能够理解。用最直白的话来形容,那就是中远希望与霍、维两位巨头建立的关系,仅仅是一种利益上的短期结合关系,而不是那种长期的、具有远景效益的伙伴关系。“我给你钱,你给我办事,事办完了,钱付清了,大家一拍两散,谁跟谁都没有联系了。”这说明什么?毫无疑问,这只能说明国内这边对霍、维两人的远期前景不看好,甚至可以说不太信任他们。
反过来,郭守云又回想了一下自己的遭遇,毫无疑问,过去与红姐、与国内接触的事实告诉他,国内想和郭氏集团建立的关系,并不仅仅是一个短期内的“雇佣关系”,而是一个具有远景效益的长期伙伴关系。从北远当初致力于掌握郭氏部分股份,到后来打算正式进入远东,建立更多的投资项目,甚至为此向郭氏集团提供其部分股份的掌控权,这一切的一切,都能很充分的说明这一点了。
从这方面看,难道能说在国内看来,自己比霍、维两人更有前途、更有发展的空间吗?这显然是不可能的,毕竟仅从目前的局面来看,郭氏集团与后两家在实力上还是相去甚远的。那么,国内的这种做法又蕴含着怎样的意味呢?以郭守云那副精明的头脑,要想想通这一点并不困难。
三点可能!
郭守云几乎不费什么脑子就想到了三点可能:第一,自己即便加入了俄罗斯国籍,可归根到底,还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中国人,至少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华人。就像自己在俄罗斯曾经遭到过的排斥一样,国内同样也更愿意相信‘自己人’,而不是金发碧眼白皮肤的俄罗斯人;第二,正因为自己是个中国人,所以在俄罗斯,在莫斯科的权力核心内,那些盼望集权的政客们才对自己少了几分忌惮。试想一下,六位巨头站在一起的时候,几人中谁最不可能直接干预莫斯科的政治事务?谁最不可能对克里姆林宫内那个总统的桂冠心存觊觎?毫无疑问,那只能是自己,因为作为一个黄皮肤黑眼睛的外来人,自己不具备登极的最基本条件。也正因为如此,国内才会更看好自己的前途命运,因为对那些有心打击巨头的强力人物来说,自己是最好的合作者,而不是强有力的竞争者。第三,无法排除这里面参杂了维克托那一方因素的可能,这老狐狸在俄罗斯政坛上的能量巨大,再加上一个老鬼索布恰克,国内不可能不在这方面多放几分心思,而鉴于自己同维克托的复杂关系,这里面可能参杂的问题就有些微妙了。
人生的遭逢真是很微妙的东西,看着对面眉头紧皱的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郭守云不仅有几分感慨,不到最后时刻,一个人的弱点与优势究竟是什么,有时候其实是很难判别的。在一些特定的情况下,弱点未必不是优势,而最大的优势,未必不会演化为最大的弱点。
第四五零章 寡头们的危机感
九二年的北京,还没有什么真正正规的酒吧,在工体的“捷捷”虽然名义上叫酒吧,可实际上它充其量只能算是一个环境好一点小酒馆,吧里唯一的音响设备,就是一部手提的放音机,而与此相对,这里的消费绝对不低,一杯号称“洋酒”的威士忌,要价高达十二“大洋”,普通人根本消费不起。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每天来这里坐坐的,几乎都是金发碧眼的老外,其中有很大一部分还是各国使馆的工作人员。
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的相当一段岁月里,国内一部分年轻人的思想很成问题,随着改革开放的兴起,国门的敞开,大批从西方资本主义社会流进来腐朽思想,对这一代年轻人的思维方式造成了很明显的冲击,“出国潮”、“崇洋潮”等等等等,各式各样崇洋媚外的思想在社会上交错横流。不管是什么人,只要有一个外国亲亲,也不管是哪国的,绝对能引来一大堆羡慕的眼光,而那些从外国进口来的东西,似乎本身就象征着质量,代表着信誉。总而言之一句话,那就是“外国的月亮都比中国的圆”。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吧,当郭守云与霍、维三人在“捷捷”门前下车的时候,他那张典型的“中国脸”,立刻引来了酒吧附近那些年轻人的注目——这些年轻人大概就是所谓的“时尚一族”吧,他们整日里出没于外国人汇聚的地方,巴望着有一天走个什么狗屎运,能与哪个金发碧眼的家伙拉上关系,然后顺顺当当的拿到一张出国签证。类似这种人,这个念头里多的很,当然,他们的下场往往都不怎么样,毕竟这个世界上哪里都有骗子,与金发碧眼的家伙们打交道,最后被骗点财是轻的,那些既被骗财又被骗色的傻丫头也同样大有人在。有些更凄惨的,还被骗到国外做了妓女,最后直接连命都赔进去了。这种事情绝不是信口雌黄,在那年月里,类似这种事情只能用屡见不鲜来形容。
“喝点什么?”在酒吧小厅靠近角落的一个玻璃圆桌前坐下,郭守云先是朝吧台的位置看了一眼,这才扭头对坐在对面的霍多尔科夫斯基问道。
“什么都好,”霍多尔科夫斯基摆摆手,心不在焉地说道,“就来一杯伏特加吧,加两块冰。”
“你呢?”瞅了一眼同样愁眉紧锁的维诺格拉多夫,郭守云笑道,“你要不要来一杯我们中国人的白酒?很刺激的。”
“算啦,还是来一杯水吧,年纪大了,我可享受不了属于你们年轻人的刺激。”维诺格拉多夫挤出一丝笑容,摇头说道。
郭守云点点头,招来服务生,要了三杯水、一杯伏特加,外加两份看上去很精致的甜点,就这么点东西,里外花掉六十四大圆。
“怎么,你们不会是在打退堂鼓吧?”等到服务生走开之后,郭守云招呼阿芙罗拉坐在自己身边,这才端起水杯,笑道,“咱们的北京之行才刚刚开始,你们就对这次合作的前途感觉渺茫了?”
“中国人很狡猾,”霍多尔科夫斯基摇头笑道,“一个不小心,我们就已经掉进了陷阱,你知道我现在真正担心的是什么吗?我真正担心的,并不是这次北京之行,而是这之后可能会产生的更多麻烦。目前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明显了,中国人想要借助咱们的力量,为他们在联邦谋求更多的政治利益,同时呢,他们却又不以政治角色介入这一场合作,而是仅仅推出来一个北远集团。这种以商业形式推动政治交互的方式,最后吃亏的,往往就是咱们这些人,因为咱们是人家随时都可以弃之不用的垫脚石。”
“没有那么严重吧。”尽管心里对霍多尔科夫斯基的话几位认同,可郭守云仍旧没有表露出来,他失笑道。
“问题比你想象的要严重很多,”维诺格拉多夫显然与老霍吃同一观点,他接口说道,“对于现在的咱们来讲,最大的麻烦在于没有退路,美国人那边咱们已经得罪了,如果再搭不上中国人这辆车,那将来在莫斯科的大环境里,咱们的位置就会很被动。一旦在某个时候,中国人舍弃了咱们,在那边找到了更好的合作者,那等待着咱们的除了翻船之外,就再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
郭守云没说话,他知道维诺格拉多夫的担忧是很有道理的。在前世的经历中,尽管不知道在俄罗斯的大博弈棋盘后隐藏着什么不可知的真相,但是最终的事实是,别、古等人被迫出逃,美国人公开谴责了普京好长时间,而霍多尔科夫斯基入狱,中国这边的反应并不是很强烈。按照很正统的思维方式去推断,任何人都可以得出一个可能性最大的结果:普京联合中国方面以及霍多尔科夫斯基的力量,清除掉了美国人通过别、古伸进联邦内部的黑手,随后呢,再通过与中国方面在某种形式上的妥协,打掉了霍多尔科夫斯基。其后,普京成为俄罗斯的“当代沙皇”,中俄双方的互信友好关系得以长期维系——这样的推断不是没有道理,而是很有可能。
郭守云感觉着,如果自己在前世想到这种可能性的话,他肯定会嘲讽霍多尔科夫斯基的天真,甚至会说他愚蠢——做一个实力强横的寡头,却沦为别人手上随时可以弃之不用的工具,这不是愚蠢是什么?不过现在呢?随着自己跻身为寡头中的一员,他明显意识到,这并不是霍多尔科夫斯基的愚蠢,而是他的无奈,他之所以成为受别人利用的工具,是因为他没得选择。放在国际政治的博弈场上,即便是势力再强横的寡头巨富,也无法依靠自己的力量,同来自某一个国家的政治触手相抗衡,更何况搅进这一乱局的三个国家,还都是中美俄这样的大国。
面对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的忧虑,郭守云尽管在表面上还能维持惯有的那一份笑容,可是在心底里,他的危机感却更加的浓厚了。
“也许事情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严重,”强迫自己暂时将那份深沉的危机感抛开,郭守云笑了笑说道,“目前来看,所有的一切都是猜测,我们可以等,等等看今后两天的情况。如果在今后几天里,北京这边能找出一个重量级的人物与咱们会面,那就说明这份担忧没有什么道理。反之……反之……”
“反之如何?”霍多尔科夫斯基将满满的一杯伏特加一饮而尽,抬头看着郭守云追问道。
“反之咱们就需要好好筹备一下了。”郭守云嘘口气,目光飘忽地说了那么一句。
“怎么筹备?”霍多尔科夫斯基狠狠地盯了郭守云一眼,追问道。
“你问我,我去问谁?”双手一摊,郭守云苦笑道,“咱们只是今天才感觉到危机的,这一时间,我去哪儿找好的对策啊?”
“其实,其实,”维诺格拉多夫垂着头,两只眼睛盯在自己手中水杯里,若有所思地说道,“其实一直以来我都有一个想法,嗯,只能说是一个不太成熟的想法,就算是某一天的突发奇想吧。”
“你这是怎么啦?怎么说句话还吞吞吐吐的,这么不痛快。”霍多尔科夫斯基皱眉说道,“有什么想法就直接说出来,咱们之间还有什么值得忌讳的。”
“我只是担心你们会怀疑我的动机罢了,”维诺格拉多夫失笑道,“那好,既然你催我,我也就直说了,至于你们对此有什么看法,现在最好保留。”
听他这么说,郭守云的兴致也被提了起来,他相信维诺格拉多夫的沉稳,既然这老家伙在这个时候说出想法,那至少这个想法对解决几位巨头根基不稳的问题会有所帮助。
“呵呵,我先问一句,”沉吟了大约十几秒钟的时间,维诺格拉多夫抬起头,用深邃的目光在霍多尔科夫斯基与郭守云的脸上转了一圈,而后很突兀地问道,“你们对国际商业银行的原始股份有没有兴趣?”
“啊?!”两个正等着恭听高论的年轻人吓了一跳。要知道,国际商业银行就是维诺格拉多夫的老底子,是“维氏城堡”内最坚实的一根顶梁柱,长期以来,这家老牌的商业银行就是维诺格拉多夫手上最重要的敛财工具与最基本实力基础。
“为了这家商业银行,我已经投入数年的心力了,”微微一笑,维诺格拉多夫沉声道,“现在,银行基本黄金储备七十六吨,外汇储备款三百亿美元,掌握储户存款三点七万亿卢布,在全联邦设有一百四十二家分行,掌握着对至少三十家大型工业企业的控股权,另外,还有十二处海外投资项目。而除了这些放在明处的资产之外,银行旗下还有六家私人俱乐部,掌握着来自三个地方州的主要政府资源。嗯,这样的规模,虽然比不上斯摩棱斯基的首都储蓄,但是却绝不比别列佐夫斯基的联合银行逊色。如果我愿意出让全部原始股份的百分之四十,你们愿意用什么代价来交换?”
第四五一章 寡头联合
“嗯,坦率的说,这些东西并不是用花花绿绿的钞票买的来的,”郭守云隐约明白了维诺格拉多夫的意思,他咬着下唇,沉吟道,“我想你也不可能穷到打算出卖股份套现了。”
“废话。”维诺格拉多夫翻翻白眼,没好气地说道。
“我的梅纳捷普虽然没有你的国际那么财大气粗,但是我手上掌握的实业投资绝对遥远超过你的预期,”霍多尔科夫斯基仰起脸,瞅了好半天屋顶上的彩灯,这才嘘口气说道,“百分之四十套换百分之四十,你应该不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