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春 第424节
赵破虏心中早有料想,此时李暄说出这样的话来,他也不奇怪,思量稍许,他提出一个要求,道:“只能在北林子那边打,断不可出城。不然,末将担待不起责任。还有,鸟铳万万不可对准人。”
李暄自无不可,然后一边对贾蔷挤眉弄眼,一边一迭声催促赵破虏快去寻火器来。
也没用一盏茶功夫,赵破虏将二人引至一片空地前,空地后是一片树林。
有亲兵取来三杆鸟铳,和两包子药。
赵破虏亲自示范道:“这鸟铳用起来并不难,先倒药,再装药,将子药从铳口倒入铳膛,压火,用随枪的仗将膛内子药压实压紧,装弹,再装门药,然后将火门盖盖上,装火绳……好,准备活计差不多了。
等想射击的时候,打开火门盖,点燃火绳,瞄准扣动扳机就能发射!”
贾蔷拿起一杆火铳,看到枪上有一金属弯钩,弯钩的一端固定在枪上,并可绕轴旋转,另一端夹持一燃烧的火绳,燃烧的速度很慢。
想要发射时,可用手将金属弯钩往火门里推压,使火绳点燃黑火药,便可射击!
他按照赵破虏示范的操作来了一遍后,旋转弯钩,用火绳点燃了子药,然后对准林子边停落的一只雀鸟,扣动了扳机……
“轰!”
“嘎嘎嘎,哈哈哈哈!!”
看着笼罩在一片烟雾和子药燃气中的贾蔷,憋着坏一直等看热闹的李暄差点没笑死过去!
他就等着看贾蔷出丑呢!
至于鸟,自然连根鸟毛都没打中……
贾蔷倒退两步,挥了挥衣袖,将硝烟气挥散开来后,看着李暄道:“你来你来你来!我倒瞧瞧,你能打中甚么!”
李暄都不用自己装填,早有人替他装填好,子药没有放许多,他哼哼一笑后,竟是半蹲式的持枪,瞄准稍许后,用火绳将火门处的子药点燃,扣动扳机……
“砰!”
一阵烟雾中,对面同样连根鸟毛也没打下来。
“哈哈哈!”
这回,轮到贾蔷大笑起来!
“球攮的,手有点生!”
李暄气呼呼的站起身来,让人赶紧装药,又觉得打鸟确实有些超出水准了,便让赵破虏去给他寻些大公鸡来,好瞄一些。
赵破虏无法,只能去准备。
贾蔷也觉得有趣,用这个时代的原始鸟铳,尝试着打枪的快感。
等他瞎猫碰到死耗子,一枪撂倒一只惊叫的公鸡时,真是高兴坏了。
李暄见之,简直如同受了奇耻大辱,恨不得端起鸟铳,能打出一片子弹。
这时两人已经换了三茬鸟铳了,赵破虏可不敢让他们一直用一只枪打一下午。
果真炸了膛,不管伤了哪一个,他都要倒大霉。
等到李暄也干翻一只公鸡时,天色都暗了下来,过了瘾的二人刚准备告辞,却见烛龙营主将奋威将军王世忠领了一宫人过来。
看到此人,李暄和贾蔷都微微变了面色,心里道了声坏菜。
连贾蔷都认得此人,正是隆安帝的信重太监之一,熊公公。
果不其然,就见熊公公面无表情道:“陛下有旨,宣李暄、贾蔷,即刻进宫觐见!”
……
第五百一十一章 无故之仇
养心殿前的皇庭内,挂白灯笼已经点起。
贾蔷和李暄两个倒霉蛋,却跪在庭院当中,任来往的宗室王公、文武大臣们观赏。
对李暄,朝野上下的看法基本统一。
惫赖皇子,因年岁最小,因此颇得隆安帝和尹皇后的偏宠。
与大位绝缘,但一世富贵闲王是跑不了了。
至于贾蔷……
不同人的看法,差异很大。
有人以为他是二愣子,仗着祖上的余荫,闹大时每回回都要请祖宗神位叩阙。
也不知贾源、贾演、贾代善三人的在天之灵,看到他们死后,结果神位成了贾家子弟发动死亡进攻的神兵利器,会是怎样的感受……
这样想的人,是看不起贾蔷的。
但也有人以为,贾蔷心狠手辣,小小年纪行事,丝毫不顾后果,因此十分危险。
想想上一回只因林如海爱女的马车被焚毁了,贾蔷就先围赵国公府,再围雄武侯府,最后甚至围上了皇子府。
这样的做派,既疯狂也凶险,合该早早圈困起来。
再有一些人,则认为贾蔷十分阴险,用一份方子,连坑了东盛赵家和瑞祥宋家。
东盛赵家且不去说,瑞祥宋家是真惨!
被坑去三十万两银子的方子钱不说,因涉嫌坑骗国舅爷,拿国舅爷当刀,利用哄骗田傅,惹得太后凤颜震怒,勒令宋家兑现承诺,拿出一百万两银子来给国舅爷。
因为此事,都察院还有六科言官们都快疯了,一个个疯狂弹劾起田傅来。
可太后自太上皇驾崩以后,似乎性情大变,田傅跑到九华宫寿萱殿哭诉,田家被骂惨了,他也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结果太后反倒愈发执拗,非逼宋家低头拿钱不可。
宋家没法子,只能拿出一百万两银子给田傅。
偷鸡不成蚀把米,宋家之惨,让其世交旧友们,对贾蔷的看法,愈发恶劣。
但即便如此,也没人认为,贾蔷这样的人,能在朝堂上立足,成为大害。
因为他一无功名,二也无军功,能走到今日,全凭佞幸之路。
所以,对于他和李暄搅和在一起,倒是都认为人以群分。
“贾蔷,怎么样,火器营好顽罢?”
李暄小声说道。
贾蔷跪的膝盖扎疼,见这厮居然还笑的出来,纳罕道:“王爷跪着,膝盖不疼?”
“嘎嘎!”
李暄闻言,高兴的压低声音笑的欢实,伸手悄悄的将蟒袍前摆往前面拉扯了下,居然在膝盖处露出一层厚厚的“护膝”……
肏恁娘!
贾蔷脸都黑了,咬牙道:“你甚么时候弄的?”
李暄差点没笑死过去,整个人都笑的一抽一抽的,道:“陆丰随时都备着的,趁着出恭时悄悄绑上了。贾蔷,你有我聪明?”
“……”
贾蔷忍痛,不理此人。
李暄却忍不了,小声道:“你可想好了一会儿怎么说了没?我只说是你想去,提前跟你说一声,你心里有个准备。”
贾蔷奇道:“多咱是我想去的?”
李暄得意道:“那总不能说是我想去的罢?再说,父皇面前你还敢抢先答话不成?若是咱们两个反目成仇,相互撕扯,那就更惨了,多半还会挨板子,再继续跪俩时辰……好了好了好了,开个顽笑,你都要翻脸的样子。爷就说爷非拉你去的,行了罢?你这人真是,一点都不识逗。对了,先前你给赵破虏说,西洋已经有那种叫甚么枪来着的火器?不怕风雨的那个?”
贾蔷道:“燧发枪,就是大燕的自生火铳。”
李暄闻言连声道:“对对对,就是这个!你瞧好了,今儿这回,爷扛了!记着欠我一大人情,记着了啊!”
贾蔷正准备回一句“我记个锤子”,却见一黄门内侍出来,让二人起身,隆安帝传召。
贾蔷有些艰难的起身,再看一旁,李暄这小狗肏的,居然也有样学样,一脸痛苦的站起来,动作浮夸的一批,还对贾蔷挤眉弄眼,明显是在捉弄他。
贾蔷无法理解,这王爷怎么跟散养的二哈一样欢实……
入了养心殿后,两人又乖乖的跪下。
御案后,隆安帝看着连跪下去时疼痛的表情都一模一样的二人,有些无言以对,总有一个是假的吧。
殿下左侧,是宝郡王李景、恪怀郡王李晓和恪荣郡王李时,三人也纷纷面色古怪的看着这两个,心思各异。
殿下右侧,则是领班军机大臣荆朝云、吏部尚书张骥和都察院左都御史赵东山。
隆安帝没有理会二人,而是对荆朝云和颜悦色道:“荆爱卿,京察一事,还是由你和两位爱卿盯着。至于韩彬、张谷、窦现、左骧、李晗等人,才出京半年光景,怎好就急急招回京来?这等大事,容不得朝令夕改。
朕再说一次,在朕这里,他们是可用之臣,而爱卿等人,亦是国朝栋梁。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很多人也等着朕,造谣说朕会血洗先帝老臣。朕就想告诉那些想看朝廷笑话的人,他们纯属痴心妄想!哪一次清洗老臣,不是内耗啊?损失的,都是国朝的气运!这等事,朕绝不为之。
当然,你们是好的,尤其是荆爱卿,德行操守,当得起百官之表率!但不可否认,也有些臣子,实在不像。莫说为臣,便是连做人都不配。
你们都是老臣了,不用朕多说,你们自己也清楚,那些人是谁,都是甚么成色。
所以这次京察,你们要扎扎实实的做下去,不要怕得罪人,更不要怕那些人背后有甚么后台,朕就是你们的后台!”
荆朝云、张骥、赵东山三人闻言,纷纷躬身领命,而后一个个面色凝重的告退了。
等三位朝廷巨擘走后,隆安帝凝眸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注视了片刻后,方问李景、李晓、李时三人道:“你们怎么看?”
李景面相酷似隆安帝,连冷静的性情也像,他沉声道:“借景初旧臣之手,来清洗景初旧臣里的败类,也可让荆朝云等自掘根基,父皇英明。”
李晓则皱眉道:“儿臣以为,父皇此策,可大大削减景初旧臣的势力,打击他们肆无忌惮的气焰。”
李时面带微笑,道:“儿臣以为,父皇所言,便是所为,亦是圣心所在。景初旧臣难道就不是父皇的臣子?只要剔除景初旧臣里昏聩贪腐之辈,其余的,亦是国朝精锐之臣。有他们在,再等韩彬、李晗等名臣归来,那便是真正众正盈朝、满朝大贤之时。儿臣为父皇贺!”
隆安帝闻言,皱起的眉头就没松开过,最后目光扫过一直低着头的李暄和贾蔷,问道:“李暄、贾蔷,你们两个怎么看?”
“啊?”
陡然被点名,两人一时不查,抬头疑惑的看向隆安帝。
隆安帝见之大怒,厉声斥道:一个皇子郡王,一个国朝武侯,国丧期间,胡作非为!谁让你们跑去火器营拿鸟铳打鸟的?两个废物,鸟打不着,就让人去抓百姓家的鸡供你们取乐?荒唐,混帐!”
终于得知了二人的勾当,李景、李晓和李时三人,一个个都觉得有些牙疼。
恪怀郡王李晓最先开口,劝道:“父皇还请息怒,龙体要紧。至于五弟……贾蔷,你怎好带王爷做这等事?”
贾蔷扯了扯嘴角,看向李晓道:“王爷怎知,是臣带去的?”
他自忖没得罪过这位三皇子,但他回忆了番,好像二人打第一次初见面时,这位三皇子李晓,对他就不怎么待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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