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春 第639节
不亚于灭国之功,生养亿万黎庶……
封王……
贾蔷到底又干了甚么?!
贾蔷见隆安帝盯着他,点了点头道:“臣明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即便是元平功臣,也不愿看到开国这边再多出一个国公来,更遑论是王爵。北静王虽是郡王,可远离军中多年。臣若是突然冒头,元平功臣那边绝不会放过。”
隆安帝淡淡道:“便是天家,也不放心一个手握大权的异姓王。果真封了你,哪怕是国公,往后你也只能赋闲了。但若是那样,就可惜你这身才学了,包括你赚银子的能为。所以,不急于一时。你又可知,为何今日分明是窦大夫错的可能更大,朕却斥责你?”
贾蔷摇了摇头,隆安帝未出声,尹后却十分贤惠的笑道:“窦大夫是臣,你虽也是臣,但在皇上和本宫眼里,和自家的孩儿没甚分别。你见过哪个外臣,能随意进出本宫凤藻宫的?你和外人当着皇上的面起了冲突,皇上自然是要训斥你的。换做五儿或者其他几位皇子,也一样是这等情形。
贾蔷,这些话原不该出自天家之口,让朝臣言官们听了去,必是要上折子劝谏的。但你和寻常人不同,你对待皇上和本宫时,总能做到别人远远做不到的坦诚,连你的后路,你都能提前说的明明白白。
所以,皇上和本宫自然不会小家子气将心里话藏在心里,也直白的告诉你。皇恩如此,旷古难寻。皇上如此待你,不比加官进爵强百倍?你可万万不可辜负了皇上的一片圣心,往后还要好好办差事才是。”
贾蔷点点头道:“臣知道了……原本也没多想甚么,连窦现的气都没生。皇上先前就教诲过,朝廷上需要有这样的人在,需要不同的声音。当然,臣还是以为,就算要有不同的声音,也该是有意义的反驳声,不能带着私怨之心对臣另眼相待。那窦广德连见都没见,就说臣心怀叵测、祸国殃民,臣不生气,只觉得此人有些可笑,也可怜……”
“为甚么?”
尹后不解问道。
贾蔷摇头道:“能位列军机,原该拥有高超的智慧,和冷静的心态,能敏锐清醒的判断一件事的是非,宁肯慢一些,也不该随意开口评断一人。因为窦大夫不仅是一位御史,更是军机大学士,位列宰辅。他的一言一行,是会影响到无数人命运的,不该如此草率。他一心求直名,求清名,却因为仇恨勋贵,反倒失去了一个大学士言官的基本操守。所以,臣同情他。青史之上,窦大夫必定褒贬各半。”
隆安帝哼了声,脸上也见了一分笑意,道:“你这点年纪,还点评起青史留名来了,好大的口气!既然你如此大胆,何不来评评朕,千古之后,能得甚么身后名?”
尹后忙喝道:“贾蔷,不许胡说!”
贾蔷嘿了声,道:“这话皇上就不该问,莫说新政还未大行,即便眼下数位清正能干的大学士位列军机,大举提拔能办事的官,用不了几年,吏治一清,臣再多赚些银子,皇上多减免百姓税赋,就少不了一个明君。待新政大行天下后,毫无疑问,几千年来的帝王史上,皇上稳坐第一……”
“哈哈哈哈!”
贾蔷话没说完,一旁安静了好半天的李暄忽然由低到高爆发出一阵大笑来。
隆安帝:“……”
尹后咬牙啐骂道:“混帐,本宫看你的皮又痒痒了!贾蔷哪里说的不对,让你笑成这样?本宫看你才是没见识的!”
贾蔷深以为然,点头道:“娘娘所言甚是,不过臣也理解王爷,毕竟在他心里,皇上可能只是一位严父,但他不知道,新政大行后,天下会有多少人能吃饱饭,能安居乐业。也不会知道,十年后,大燕国力将强盛到何等地步!臣就将话放在这,让那些目光短浅的人去嘲笑臣罢,臣一句都不会解释辩驳,就等十年后……其实五年都足够了,到那时,我大燕帝国会是甚么模样,自是有目共睹!皇上配不配得上千古一帝的名头,也就不会有争议了!”
李暄笑不出来了,不是因为贾蔷的骂,而是他发现,贾蔷说起这些正经读书人绝说不出口的“谄媚”言辞时,是真的很真诚!
他真的信他说的这些话……
见鬼了!
当初太上皇那么重视他,屡屡加恩,或许就因为贾蔷有这个能为罢?
这到底是怎么练出来的面皮?无敌啊……
隆安帝都自觉脸有些发热,面皮有些烫,他看着贾蔷,抽了抽嘴角,道:“贾蔷,这些话以后……放在心里就是,不要再说了。朕也想过五年、十年后,再回头看看,你今日之言,到底是不是谄媚奉承话。”
贾蔷想了想,道:“皇上,其实可以让军机处召集重臣,合理的推算一下,按照新法,五年内国力会到哪一步,十年后又能到哪一步。也算是给他们定下一个五年计划的目标,以考成法来督促他们完成。”
隆安帝闻言眼睛亮了亮,不过随后又捏了捏眉心,道:“贾蔷,你今日有些不大对劲。往日里你都是要靠朕和你先生打着,才肯往前走,今儿……这两日是怎么了?有事你最好现在就说,过了今日,朕应该不会答应你任何无理的请求。”
贾蔷闻言大喜,过了今日不会答应,那岂不是说,今天会答应,他忙上前拜下道:“皇上,臣放出两艘船南下,除了为送臣之师妹回江南扫墓外,还有一桩打算,就是故意激怒伏杀绣衣卫的幕后黑手。臣深信,此人一定也视臣和臣之先生,为眼中钉肉中刺,必想除之而后快!所以在得知先生爱女臣之师妹,还有贾家一大家子内眷单独乘船下江南后,此獠一定会下重手,出狠手,毁船杀人。那一船人果真出了事,先生自会伤心欲绝,臣也必会发疯,人一旦发疯,距离灭亡也就不远了。
这样的后果,幕后黑手怎会放过?”
隆安帝面色肃穆起来,沉声道:“贾蔷,你拿林爱卿的女儿,和你贾家内眷去做诱饵诱敌?你可知道但凡有半点闪失,后果有多严重?就靠你那点人手,在三千里运河上,凭甚么能保护的住两条船?贾蔷,你疯了不成?”
说到最后,声音中已是动了怒火。
其他人也纷纷皱起眉头来,不解的看向贾蔷。
贾蔷笑道:“皇上,臣又怎会如此托大?皇上放心,臣砸下无数银子在运河上,还开设了十数处车行作坊在沿途两岸的州城,就是为了今日!臣自然做不到靠那点人手,护卫两条大船行三千里无恙。但臣能做到,让船上的人在中途不知不觉下船,暂时藏身于一绝对安全之所在。船上的人,眼下早已换成其他人手!皇上先前许臣的一百杆火器,此刻就在那座官船上,和上百强弩等待敌至。
除此之外,绣衣卫也在沿岸展开了大网,等幕后黑手钻进来!臣请旨,连夜南下,算算时间,想来正好赶上收网!皇上,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贼子连绣衣卫指挥使都敢伏杀,显然是无法无天,不彻底连根拔起铲除掉,将来必生大祸!”
隆安帝皱眉道:“你早先就设想好此计了?林爱卿可知道否?”
贾蔷摇了摇头,道:“臣只对先生说,会以性命来担保,臣之师妹绝不会有事。先生信臣,便未再多问。”
隆安帝闻言,轻轻一叹,道:“论公忠体国,何人能比朕之林爱卿?也罢,既然这张网你都布下这么久,林爱卿都信你,甚至不惜让爱女亲自为饵……”
贾蔷有些不大自在道:“皇上,臣之师妹不是饵,臣真能保证绝对周全。”
隆安帝哼了声,不过也没再说甚么饵不饵的,道:“那你就南下罢,不过,一定要注意周全。想拔出躲在幕后的那支黑手,也不必急于一时,总还有机会。可你要出了闪失,才是朕之憾事。朕赐你天子剑,文臣三品以下,可先斩后奏。武将若涉谋逆,皆可杀之!但要预防,狗急跳墙之祸。还有何求?”
贾蔷沉声道:“臣还想求二成内务府钱庄股,并一个月假。”
众人闻言一怔,隆安帝皱眉道:“你要这么多股做甚么?”
贾蔷道:“以目前内务府的银子,不大够尽收宗室和勋臣之地,所以臣想拿出两成来,看看江南有没有识货的,愿以五万两一分的价格,买上一分传家。若有,臣就卖。若没有,臣就拿回来,不强求。至于一个月的假……臣还是想送师妹去苏州,给师娘扫墓。臣这点私心,请皇上恩准!”
“准!”
……
第七百章 内鬼浮现
直隶,湖城。
衡水之滨。
此处离神京都中已逾五百里。
夜深。
原本除了巡检,合该空无一人的码头,此刻却布满了一众精锐护卫,皆黑衣着装,手持大枪,静寂无声的分布于各处。
北地初冬入夜后森寒,更遑论水边?
然而这一队护卫,却无一人伸手跺脚避寒。
当头一相貌平平无奇的中年男子,负手而立于码头最前方。
身后那百余精壮高大的护卫,看着此人背影,却无不敬服。
时间一点点过去,直到寅正(凌晨三点),远远有两艘官船划来,停泊靠岸,上面下来一人,与为首中年男子照面对了下腰牌,连一句话也未发,就复又回船,随即,十来驾马车从船上鱼贯而下,马车刚下来完,船上人立刻收起船板,起锚离开。
前后加起来,甚至也不过就是一柱香的光景。
船离开的同时,马车也未在码头上都留,转眼朝湖城外的一处庄园驶去……
……
湖城,赵家庄。
赵家门便是在十八省绿林中,亦赫赫有名。
于北地江湖上的威名,更是如雷贯耳。
只是年景不好,世风也日下。
当初走镖天下,凭赵家庄三皇炮锤的名头,就能让屑小辟易,不敢侵犯。
可如今这二年天时太差,穷疯了也饿急了眼的江湖后辈便开始不讲武德,动辄出动人海战术,袭杀劫道。
猛虎难敌群狼,赵家庄一队镖师也就十几二十人,算上车夫力夫百余人,正合算,可这点人手,面对上千蟊贼袭杀,就实在不够用了。
再加上天旱,赵家庄地里产出着实有限,行镖又不仅没赚到大钱,死了不少不说,还得赔客人的镖银货款,不能坏了招牌……
几项相加,让这门江湖大豪,也不得不低头,接受了德林号的雇佣。
不过那德林号却是个好东主,不仅没将赵家庄当奴才随意斥骂,一向礼敬不说,还搬来了一个车辕作坊,给冬闲的赵家庄老少爷们寻了个活计。
几个月做下来,得到的工钱竟比地里刨食和将脑袋别在裤腰上行镖还多。
再加上德林号渐渐流露出背后的背景,不仅有一位国公府世袭武侯,竟然还有王府背景!
后来来过一位年轻人,据说还是京城皇后娘娘的嫡亲侄儿……
最后更是直接来了一位内侍,坐镇此地。
自那之后,上到湖城知州府衙,下到乡间里长,再无人敢搜刮苛勒赵家庄。
这样的身份背景,这样粗的大腿,还以礼相待……
赵家庄人若不死死抱紧这粗大腿,那才是傻了!
昨日又新来一人,凭一手太祖长拳,竟和赵家庄族长打了个平手,还仍有余力……
赵家庄就再不多说甚么,族长甚至放下话,只要不造反,做那杀头的买卖,赵家庄千百口子性命,就算卖给德林号了!
然而赵家庄主刚说完这话,就不得不连夜搬家,让出族长大宅……
因为据那位高手说,有极尊贵的客人,要来住几日。
在客人住的这几日里,赵家庄必须保证连只陌生苍蝇都不许靠近。
并以绣衣卫的身份,准许他们击杀任何不听劝阻强行靠近的歹人!
至此,赵家庄主方知道,他们竟成了六扇门的鹰犬爪牙……
不过事已至此,却是上船容易下船难。
万幸,德林号没有让他们去做甚么伤天害理之事。
只是让出了大宅……
……
赵家族长宅院内。
一连排马车停稳当后,一个腹部突出的年轻女子最先下了马车,看了看紧张赔着笑脸的四个赵家庄女人,点了点头后,又四处看了圈。
后面马车的七八个嬷嬷也下了车,带着跟着下车的一些丫鬟,径直进房间开始查看。
一名赵家女人忙进去指着,说了些“被褥都是新的”之类的话……
最后,数名衣着不凡相貌更恍若仙子下凡的金贵小姐,才缓缓下了马车。
一下马车,便有人竖起修眉问道:“小婧,你闹甚么名堂?大半夜也不说个明白,就把我们赶下船带到这。这里是江南?”
大着肚子的自然就是李婧,她被质问后,哈哈一笑,拱手道:“三姑姑勿恼,情况总是没有变化快。不过你放心,最多耽搁三天,三天后再启程。”
凤姐儿也很是不满,她难得近来不失眠,今日却被扰了清梦,这会儿埋怨道:“出了甚么情况,好端端的将人带来这。人生地不熟的怪吓人……”
黛玉啐笑道:“你还有怕的时候?”而后同众人解释道:“临时出了些变故,蔷哥儿许是要过来,大家且等他一等。”
此言一出,众人登时惊喜过望,湘云瞪圆溜眼睛笑道:“不是说来不了,他皇上老子不许他来么?”
众人大笑,黛玉没好气道:“等他来了,你们再问他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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