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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投机者 第775节

“日本人政府现在已经感到骑虎难下,本应该壮士断腕,断然舍弃卢沟桥事变以来的战果,但岛国的狭隘性让他们目光短浅,舍不得既得利益,不过他们对我国的策略也转变了,改由单纯的武力征服,变成武力征服和政治诱降相结合,而政治诱降就是打和平牌。”

“汪先生,您希望的和平是以和平方式恢复我国主权,促成日军退兵,但这不是日本人要的和平,日本人的和平是以我们屈服为目的的和平,汪先生,这样的和平是绝对不行的。”

庄继华端起茶杯喝口茶,以此表示结束长篇大论。汪精卫错愕不已,没等他反应过来,陶希圣首先开火了:“庄将军,数百万的难民,你说可以解决,我想问一下,如何解决?”

庄继华放下茶杯不紧不慢的说:“加强基础设施建设,简单的说,委员长让我到四川来,同时兼任西南三省,也有让我解决这个问题的含义。我的方法很简单,大规模投资基础建设,在今后几年,四川、云南、贵州,都要开始一些大型交通建设,包括丑姑娘请到贵州的铁路,西康到云南的公路,贵州到云南的公路,另外还有各地建设电厂,这些建设项目,粗略估计将提供五十万人左右的劳力,而延伸出去的产业链,又能吸纳数十万人。西南开发公司将扩大生产规模,以满足战争的需要,这又能提供一批就业岗位。”

陶希圣选择了一个错误的战场,他的研究范围在政治、哲学上,对经济几乎一窍不通,所以他把目光投向陈公博,陈公博担任过国民政府的农业部长和实业部长,对经济有一定的了解。

庄继华的一番长谈,对陈公博的震动非常大,一些比较模糊的想法在他脑子里变得清晰了。可面对陶希圣求助的目光,他又不能不出言相助。

“希圣兄忘记了,文革不单单会带兵打仗,”陈公博平静的说:“不过文革,这样大规模的基础建设,需要大量资金,这资金从何而来呢?”

“陈主任,别忘了我是从美国回来的,我可以说服些财团来投资,另外还可以发行债卷,资金实际已经基本安排妥当了。”庄继华微微一笑。

“庄将军,你对日本的预测是不是太乐观了吧,照你这么说,再过两三年我们就能取胜了?日本就会无条件投降?”陶希圣决定把战场拉回到他熟悉的领域,在国际关系领域发起挑战。

“太乐观?”庄继华摇摇头:“日本人的困境现在还不明显,再过两年就明显了,无条件投降嘛,现在我们还不办不到,因为我们没有海军,不过海军嘛,英美有,我们可以借用他们的。”

“文革,我原以为你是赞成和平的。”汪精卫脸色阴郁,他有种被玩弄的感觉,一股不平勃然而起:“原来只是消遣说笑。”

“卑职绝对不敢,”庄继华站起来摇头说:“汪先生乃我党元老,卑职岂敢。”接着他继续解释道:“当前的政治环境下,谈和谈是要有非凡勇气的,这点我深知,所以我不赞成那种说和谈就是卖国的主张。但我同样认为,和谈的底线是委员长的庐山谈话,没有别的原因,这个谈话是在汪先生和委员长主持的会议上发表的,为各界公认解决中日冲突的底线,超越这个底线决不能接受。”

“底线都设好了,那还谈什么?日本人肯干吗?”曾仲鸣气哼哼的问道。

“曾秘书,任何谈判都有底线,”庄继华嘴角露出一丝讽刺,这曾仲鸣是不是太傻,连这都不知道:“日本人不肯干,我还不肯干呢,小日本有什么了不起,外强中干。战争之初,日本人宣称三个月灭亡中国,结果呢,南京一战损失十万,徐州一战损失十二万,虞城一战损失七万,两年下来,我们消灭日军百万,这都是活生生的事实。两年以前,陶德曼送来的城下之盟是什么,南京战后,近卫发表不以国民政府为对手的声明,可为何最近却频频向我们发出和平信息?曾秘书,这其中的关节就想不通吗?”

第三部 血火抗战 第五章 主政西南 第二节 说汪(二)

曾仲鸣一下就僵住了,从高宗武反馈回来的信息,日本以不要领土,不要赔款,两年内撤兵为条件与中国进行谈判,这个条件让汪精卫很受鼓舞,与周佛海、陈公博等人商议后,决定派梅思平去香港,配合高宗武继续与日本谈判,将条件细化。

但虞城战后,高宗武和梅思平从上海来电,日本方面突然冷落他们,原定来上海的日本参谋本部中国课课长今井武夫也没有到,影佐祯昭的态度虽然积极,却绝口不谈谈判适宜。

想起这种种情况,一个疑问在曾仲鸣脑海中,如果说日本急于谈判和平,那他们为何这样?可这些不能摆上台面,这是背着国民政府干的,现在还不能见光。

“庄将军口齿伶俐,不过为何不在五战区坚持战斗了,要到大后方的四川来搞建设呢?”陶希圣阴恻恻的问,直指庄继华的痛处。

庄继华轻轻叹口气,大义凛然的说:“身为军人,自然是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国家需要我上前线,我就上前线,需要我搞建设,我就搞建设,这毫不奇怪。”

“恐怕是你那一心效忠的校长嫉贤妒能吧,”陈璧君已经忍了很久了,现在终于忍不住了:“大话谁都会说,不过他对你还不错,高官厚禄还在。”

庄继华淡淡一笑:“夫人,事情不是这样,我来四川之前,校长曾经与我商议过,我考虑了很久才接受的,我们的问题是物资不够,如果不是这个原因,虞城战后,我们就能打破日本人的战线,一举收复徐州,有鉴于此,我接受了这个任命。”

“商议?哈,”陈璧君打个哈哈:“蒋先生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好说话了,庄将军恐怕是言不由衷吧。”

“我去那里倒不重要,”庄继华摇摇头,冷静的说:“汪先生去那里才是最重要的,和平的口号不时不可以喊,但真要和谈则必须慎重,从日本人以往的行径来看,他们的方式一般是先提个看上去比较好的条件,这叫下诱,等我们上钩了,他们再提高价码。陶德曼第一次送来的条件多可观,什么不用承认满洲国,不用赔款,不处置地方官,委员长一答应,以这个条件为基础进行谈判,条件立刻变了,满洲国要承认,赔款还要,另外还加上驻兵,改组政府。所以,日本人是没有信誉的,别看他现在说得挺好,只要答应,他们肯定变。”

庄继华话里的意思让汪精卫惊出一身冷汗,他去那里才是最重要的,这什么意思?他警惕的看看陶希圣和曾仲鸣。陈璧君却没想这么多,她冷冷的盯着庄继华,喷出的怒火象要将他烧成灰烬。

“庄将军,今天你来我家,是来羞辱我们夫妻的,是这样吧?”陈璧君看到庄继华就想起陈铭枢,恨得牙痒痒的。

“夫人,这话言重了,”庄继华严肃的说,心里却对陈璧君低看了两分,比起宋美龄来差距不只一两米:“我今天来是诚心诚意来与汪先生探讨和平的,实际上,高宗武在香港和日本的行径我是清楚的。”

庄继华打了个埋伏,没提上海的事。汪精卫提起的心暂时放下,原来是这样,这庄继华是充当蒋介石的说客来了,想到这里他的脸色一下冷下来了。

“那我倒想听听你得和平见解。”汪精卫平静的问。

“我的想法比较简单,”庄继华说:“日本人要想和平,首先恢复卢沟桥事变前的状况,也就是先撤兵,江南撤出南京上海,华北撤出山东山西绥远察哈尔,然后我们再开始谈判。”

“日本人不可能接受这样的条件的。”汪精卫皱起眉头,陈璧君嗤之以鼻:“天真。”

“热河停战协议以前,黄郛也这样说过,”庄继华轻松的说,今天他来的目的就是想劝劝汪精卫,毕竟他是国民党的副总裁,投敌影响太坏:“可结果呢,日本人最终。漫天要价,就地还钱,这个过程,可以判断出日本人的真实意图。这点技巧,搞外交的都知道。”

“技巧?这算什么技巧?”陈璧君冷笑下:“不要说还没有谈判,就算有谈判,首先要表现出诚意,这样的条件,能算有诚意吗?”

“诚意?先问问日本人有没有诚意。”庄继华不打算再管陈璧君了,他转身对汪精卫说:“汪先生,自从在汕头相识,我一直对先生很敬仰,先生当年投身革命,为的是救国救民,今日国家危亡,先生身为国家干城,何去何从,请先生三思而行,晚辈告辞。”

汪精卫没有挽留,甚至没有送出汪公馆,他无比失望,陈璧君恨恨不平地骂道:“什么人养的狗,什么样的叫法。四哥,我看庄文革靠不住,不能指望他。”

“夫人说得对,没有他我们照样能成事,余汉谋不是在广东吗,派人和他联系,我就不信,没有了张屠夫,还吃带毛猪。”曾仲鸣随即提议。

“公博你是怎么想的?”汪精卫看着默默无语的陈公博问。

陈公博苦笑,然后才缓缓的说:“不管怎样,我认为最好不要影响党的统一,不能分裂党,我们国民党已经受够分裂的苦,所以,先生,即便要与日本人展开秘密谈判,也要通报蒋先生,毕竟他现在是名义上的领袖。”

“那是自然,”汪精卫点头称是:“但我担心,蒋先生现在受抗战派将领包围,而且日本人明确提出要他下台,我想等我们谈出结果再告与他。”

“先生,这不行,”陈公博神态坚决,这正是他担心的,目前中国的现状看,没有蒋介石同意的任何和平条约都不可能实现:“绝大部分军方将领都听蒋先生的,我们手上没有兵权,如果他不同意,战争照样继续。”

“公博,这你就太小心了,”曾仲鸣不知什么时候给自己倒了杯酒,他一边玩着酒杯一边说:“只要我们能达成协议,那是广西李宗仁白崇禧,山西阎锡山,广东余汉谋,他们就会支持我们,国民也会支持我们,这样强大的压力,蒋先生也不得不同意。”

“仲鸣说得在理,”陈璧君站起来满脸讥讽:“公博,我看你是不是很喜欢当蒋介石的官啊,不就是一个省党部主任,别忘了他最得意的门生还是你的顶头上司,省主席。”

陈公博没有生气,只是轻轻摇头:“夫人,十几年前我就跟随先生干革命,我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清楚吗?我这真是为先生着想。想想看,塘沽协定签订时,先生就因此背上骂名,而这次更甚,先生,这次务必小心谨慎。庄继华有个意思其实是对的,宁可慢点,也不要太急。”

“庄继华,”陈璧君咬牙切齿地骂道:“迟早有一天,这笔帐要与他算。”

“先生,”陈公博继续劝道:“我不是不赞成和平,但此举事关重大,稍有不慎即万劫不复,先生一世清名即荡然无存。”

“公博,现在机会这样好,必须抓住,否则恐怕再也没有了。”曾仲鸣说,陈公博一向是汪精卫改组派的二号人物,在改组派中,如果说汪精卫是旗帜,陈公博就是实干家,改组派的大部分实际工作都是他在处理,在汪系人马中威望比较高。但陈公博对抛开蒋介石与日本谈判始终持反对态度,这让陈璧君恼怒不已也不解其意。

陈公博很为难,从内心来说,他不赞成汪精卫的举动,但这十几年的经历已经在他身上深深烙下汪系烙印,如果汪精卫坚持要走这条路,他该怎么办?离开还是陪着他一起走?他不知道。现在他只有拼尽全力劝阻,不要走上这条路。

“机会?”陈公博摇头说:“仲鸣兄,是不是机会还要再看,如果日本人真如庄文革说的那样,在我们采取行动后,突然提高价码,敢问先生,我们该何以自处?仲鸣兄,这是陷先生于不忠,所以我建议,让高宗武和梅思平继续试探,明确告诉日本人,我们不能接受承认满洲国,不能赔款,不能驻兵,条约一经签订,他们就必须撤兵,三个月内恢复卢沟桥事变前的状态。”

“你,”陈璧君有些生气了,汪精卫及时制止,他打断她的话说:“公博的顾虑及是,这一点要向高宗武和梅思平说清楚。”说到这里他微微笑了笑:“我知道这一步非常险,恐怕到时候举国皆骂,汉奸之名逃不了,不过上不愧于天,下不愧于民,绝非为个人荣辱,等和平来临,我就辞去一切职务,告老林下。”

见汪精卫说得悲凉,陈公博心里一酸,连忙劝道:“先生这是说哪里话,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国家都需要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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