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养小夫郎 第80节
当初女儿清白被毁,没有法子只能许给林木这个王八蛋,若是成亲后他能对婷儿好,他也不打算计较那么多,但自从婷儿嫁过去,林木的小妾抬了一门又一门,闺房妇人间对婷儿也是多有耻笑。
如今竟还招惹上了不得了的人家......当初就是在家里养女儿一辈子也比待在此等虎狼之窝的要好!
洪河气得直接上了公堂,对着上首坐着的知府大人拜了一拜,而后二话不说拉着女儿就要走。
林李氏一惊,紧抓住少夫人另一只手拦下来:“亲家公,你这是要作何?”
洪河丝毫情面不讲地拍开她的手,怒道:“你们要在这儿丢人我管不着,但我女儿的面子不能丢,今后我们两家还是不要再来往了,我怕到了外面,人们都骂我说林木是我的女婿!”
“婷儿,走,咱们回去就跟他们和离。”
“亲家公,”林李氏顾不得是在公堂上,紧走几步挡在面前,这洪河是营铁的官商,她公公和夫君都满意的亲家,可不能就这样没了。
“亲家公,和离我家可不同意,咱们有事好好商量,这突然动了和气是为哪般啊?”
“滚开!”
洪河推开她,快步带着女儿往府衙门口走。
“亲家公,亲家公!婷儿!”
少夫人停下,站在原地喘了几口气,眼神逐渐坚定下来,挣脱父亲的手又返了回来,林李氏心中一松,她就说身子都给了她儿子,人还能跑了不成。
“我呸!和离你家还不同意,真当你家是皇亲国戚呢?恶心!”
说完就跑了回去,拉着父亲带头出了府衙,坐上洪家的马车离开了。
林家所有人顿时静在原地,王沐泽待在旁边看戏,他本想着加剧林洪两家的矛盾,没想到直接给加崩了,妙啊。
“大人,”王沐泽拱手道,“大人日理万机,席不暇暖,百忙之中竟是处理这群小人的把戏,我都替大人您感到心累,”
“我沈家也是,□□被惹了一身骚,我家公子本来就为着帮大人处理流民的事而殚精竭虑、身心俱疲,被他们一闹,如今已是卧床不起,还请大人主持公道。”
虽然知道他说的后半句半真半假,但前半句说得人心里舒服,戈政卓垂眸用茶盖拨了拨茶水说道:“你想要什么公道啊?”
王沐泽:“大人,您在为着渝州百姓的安居乐业呕心沥血,而这些人却想着背后拖后腿,说实在的,就是闲的,不如……就捐献出一半财产为大人排忧解难吧。”
戈政卓一顿,如今正是多事之秋,朝廷又不能及时拨下救济款,他正愁没有银子压制州内流民呢,虽然平乐府的流民被解决了,但平乐府外的百姓他也不能不管。
老夫人心中一凉,由身旁的丫鬟搀扶着前走了两步,颤颤巍巍地道:“大人,我家虽经商,但钱财都是上交官府的,半分都落不到自己的口袋里,因此家底并不富裕,若要交上这一半家产……这、这…不合适吧?”
“如何不合适了?”戈政卓道,瞥了她一眼,“想必林家也知道州内是个什么情形,如果能大力帮扶,我必亲自给林家题一个‘功德世家’的招牌。”
“不过听说你家老爷林团练使又去帮着张冦简那小子镇压各地流民了?唉,他年纪大了,不好多折腾,是时候让他回来多休息几天,正好主持捐款的事。”
说完戈政卓便起身回了后面,这个案子就像一个笑话,他连如何结判都懒得提,心里琢磨着怎么靠林家开的这个头让其他富商也“捐款”。
“大人,大人?”老夫人想追上去,但被记录案情的书吏拦了下,堂上左右两列持棍的衙役也看过来,大有若她在堂上撒泼耍混,就拿棍子把她架出去的架势。
但是一半家产......一半家产......听大人的意思,若是不交上这一半,她家老爷的官位也就丢了,这这这......老夫人心头一急,捂着突然疼得厉害的心脏仰头晕了过去。
“老夫人!”
“娘!”
林李氏赶忙拖住她,带来的丫鬟也围了上来,哭哭啼啼闹得不得安生。
“哭什么?快去找大夫!”林李氏恼道,将老夫人扶上小厮的背,就要护送着去坐衙门外的马车,却突然看见王沐泽身旁的家生子,心中恨急,横冲直撞地跑过来就要扇他几个嘴巴子,却被王沐泽拦了下来。
“怎么?我教训我家的下仆你也要管?”林李氏满脸疯狂,削尖的指甲直指着小厮,骂道:“背主的无德小人,端起碗你叫娘,放下碗转头就骂娘!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就是扒你的皮、喝你的血都不解我心头之恨!”
“恐怕不行。”王沐泽看了管事一眼,让他带着这小厮离开这里,去郊外的宅子躲几天,他家里人估计现在已经送过去了。
“他已经不是你家下仆了,他家人也不再是。”
“你说什么?疯了不成?”林李氏讥笑了一声,“他全家的身契都在我这——”
“他家所有人在官府登记在册的奴籍已经销了,你有身契有什么用?”
王沐泽往前逼近一步道:“你若不信就去找户房的书吏问问,不过我劝你安静一些,免得惹大人心烦,临了临了来了个抄家。”
王沐泽看她满脸愣怔的样子忍不住低头笑了几声,微微弯腰悄声道:“以后小心着点儿。”
这才刚开始。
转身走出府衙忍不住伸了伸懒腰,这赵二和言起在郊外倒是耍得欢快,他忙里忙外,还要一个人吃饭,唉,惨。
“记得查查林家生意场上的事。”他临上马车前吩咐手下的人道,打算去靖水楼解决午饭。
老夫人已经被送走了,但林李氏站在原地许久,不信邪地转身专门跑去户房问了一趟,万一是诈她的呢?但结果还真是如此。
“谁允许你们不经我家点头就随意销我家仆人的奴籍?一个一个都不顾王法吗?”
户房的书吏将户籍册拍在她面前,道:“是局物官刘大人担保的,你要不同意就去找他,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
局物官?那是她夫君头顶上的官,林李氏突感一阵阴寒,身体也软了下来,被身旁的丫鬟扶住才没有倒在地上。
她喘不上气。缓了半晌才道:
“走,回去。”
林府。
老夫人的院里已经乱成一团,林茂和林淼也都回来了,正坐在厅堂之上,老夫人躺在后面的内室里,嘴里呜呼哀哉地被大夫医治。
林李氏走了进来,战战兢兢地,本想进内室里面伺候,却被自己夫君呵斥住:
“到底是谁带头去公堂上闹的事?!”林茂“嘭”地一声站起身问道,脸上的肉都抖了三抖,眼神嫌弃地瞅着林李氏无德无才的样子,要不是看在孩子的面子上,他早就一纸休了她!
“夫君,这事可不是——”
“就是她,”里面的老夫人挣扎着坐起来扯着嗓子说道。
“这个毒妇,一直在我耳边说蛊惑之言,我被她蒙蔽了才去官府状告的沈文宣,结果.....老爷啊,你休了我吧,年老年老,却给儿女闯下如此大祸,老爷,我、我不配为林家的老夫人——”
说着说着竟又哭嚎了起来,身旁守着的丫鬟婆子赶忙安慰,林茂心里冒火,就要跨过去一巴掌打在林李氏的脸上,却被从内室赶出来的林霜儿拦住:
“爹!”
“行了!”林淼沉着脸道,“还嫌家里不够乱不成?!”
林茂被迫停手,满脸晦气地甩了一把袖子。
林李氏一脸震惊和悲戚,被林霜儿搀扶着瘫倒在地上,她虽是说了一两句,但去公堂上状告沈文宣可是老夫人提的啊,如今竟全盘推在她身上,忍不住委屈得抽泣不止。
林淼嫌她哭得心烦,吩咐人把她拉去祠堂里罚跪。
林茂心里像是有一万只蚂蚁在爬,满是心焦:“父亲,这、这该如何啊?”
他们本想着拿宏章书院的事好商好量地在沈家家业中分一杯羹,却不成想提前撕破脸,满腹算盘一场空。
林淼拧着眉在厅堂内来回踱步,知府要他回来休息几天,却没说归期,其中是何道理他清楚得很,他若保不住,林家贩盐的生意怕不是要被那些豺狼虎豹分吃个干净。
“沈家找的夫子如何了?”
林茂:“好的夫子都被安排在了宏章书院,他们能找到的也就是我们推过去的人,算算时间,这会儿应该已经进沈家大门了。”
林淼转过身,心思一转:“发拜帖给沈家,这因沈家而起的损失自然应由沈家来赔。”
......
西城郊外。
沈文宣负手站在打铁铺里面,这里的人都是精壮汉子,除了专门的铁匠,也有一部分是从流民堆里招过来的,此时在闷热的铺子里面劳作,看上去井然有序。
他们在造枪——燧发枪。
最里面有好几个高炉,将铁矿石打碎和焦炭一起放进去高温煅烧,从炉子底部流出来的铁水就是液体状的生铁,不断搅拌之后会变成熟铁,而炉底不断流出来的生铁和熟铁混合很大程度上会合成钢。
有了钢材,造枪的基础也就有了,燧发枪的原理是扣动扳机时,钳口的燧石在弹簧的作用下重重击打在火门边上,冒出火星,点燃药池中的□□,进而激发出子弹。
精巧之处在于点火的装置,而难点就是枪管,造不好容易炸膛。
造枪管简单来说就是用平板的钢材热锻,在不断捶打下卷成一个空心的无缝钢管,再通过水力机床的运作打磨内膛,划出膛线,在造好的钢管外部用薄窄铁皮斜着敲一圈上去,再反向斜着敲一圈,可以增强枪管的自紧效果,提高膛压。
温老头肩头挂着一条汗巾,一边擦汗一边走过来,把造好的几支递给他:“这些已经测试过了,还行,打只鸟不成问题。”
沈文宣笑了,接过来仔细摸索了一会儿,旁边的桌上有已经打磨好的铅弹弹头,可惜没有□□,装弹的时候需要先在枪管内填入□□,再装入弹头,最后用探条用力捅两下才行。
“怎么?你还想打两枪啊?焦焦还在外面,小心你吓到他。”温老头将他手里的枪夺过来,用肩膀上的汗巾仔细擦了擦。
“唉,这就是他的大宝贝,别人用一下就可心疼了。”桐老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忍不住上手摸了一把。
“去去去,”温老头拍开他的手,将枪装进木盒里收起来,“你要摸就摸你的琉璃去,这东西危险得很,哪能随便碰。”
桐老不服:“不能碰你昨天还拿它打兔子?”
“我打着的兔子没给你吃啊?”
“你——”
“咳咳——”沈文宣咳两声打断他们俩的吵架,看向温老头问道:“这样的枪你一天能造出多少?”
“一天?”温老头忍不住笑了一声,“三天能造出一支能用的就不错了,还有不知多少废了不少劲儿根本没做成的,也有几支测试的时候炸开、炸裂了,根本不能用。”
沈文宣估摸了几息,道:“那就先送两根给赵二和言起,剩下的你慢慢做,那些做废的回炉锻造成刀戟。”
温老头闻言从头到脚地看了他一遍,问道:“不做甲胄吗?”
“这要看你的意思。”沈文宣笑道,说完转身去了外面。
“臭小子,贼得很。”温老头咕哝道。
焦诗寒站在外面的那条瀑布边,瞅着上面不断转动的滚筒,脚下是一块不高不低的平面石头,此时站在上面看上去像只蹲守的猫,眼睛里透着惊叹,不知道已经在那儿待了多久。
“焦焦小猫咪,该下来了。”沈文宣仰头看着他道,伸出双臂俨然要一副要他跳下来的架势。
焦诗寒低头瞅了瞅他与自己之间的距离,他爬上来的石头有沈文宣那么高,没敢跳,蹲下身慢慢坐下,伸长胳膊钩到他的脖子就不动了。
沈文宣笑了一声,无法,只能拖住他的腰把他抱下来:“胆子小得很,既然如此,为什么还敢爬上去?”
焦诗寒埋在他脖子里脸颊有些红。
因为阿宣肯定会抱他下来,所以爬再高也没关系。
沈文宣调整了一下姿势,拖住他的臀部抱着他转身往回走:“等会儿赵大夫还有言起、赵二就会从西坡上下来,我们今天在桐老的宅子里吃饭,听说他们昨天打了不少野味。”
“吃完饭之后呢?”焦诗寒问道。
沈文宣亲了一口他的鼻子:“自然是你说了算,好不容易带你——”
“你给我站住!我让你站住你听见没有?!这里不让外人进来,你这个和尚怎么回事?!停停停!别再往里走了!”
一个穿着破烂僧袍的年轻和尚疯疯癫癫地跑过来,脸上笑嘻嘻的,手里拿着一串念珠,像逗狗似地左躲右闪,逃过身后好几个小厮的抓捕。
那身僧袍虽然破烂,但并不陈旧,看上去像是新做的,却被刮破了好几个口子。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他一边笑一边说着,视线瞥到到沈文宣时突然停止了蹦哒,又将视线移向他怀里的焦诗寒,眼睛瞬间瞪大:“我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