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线提拔 第173节
乔岩一边下楼一边给赵亮打电话安排车,火急火燎地赶到公安局,见到了已上任的禾川镇书记徐文涛。
徐文涛年龄不大,三十六七岁,正值仕途黄金期。俩人之前并不熟,工作交集比较多。再者,他是张书堂推荐下来的人,在这边没什么朋友,一来二去变得熟络起来。
公安局常务副局长,兼任乡镇书记,放眼全市也是独一份。丁光耀用人果然有一套,用公安的人去治安较差的乡镇坐镇,有权有人,下面的人再混蛋,也不敢胡乱造次。
此外,他之所以能下去,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黄正昆的案子。
黄正昆是个混混,在禾川镇有一定势力,他被抓了还有大量余毒需要清除,徐文涛这把利剑就派上用场了,扫清障碍,维护稳定,是当前之需。
见到徐文涛,乔岩没有客气,开玩笑地道:“徐书记,上任了我还没来得及去看您,把您的好酒留着啊,等我下去喝。”
徐文涛哈哈大笑,迎着坐在沙发上,掏出两包稀罕烟丢过来道:“早就等你了,昨天唐文俊乡长还念叨了,说要请县委办的人一起吃个饭。你是大忙人,等不忙了再说。”
乔岩拿起烟看到是九五之尊,毫不客气装了起来,笑道:“还是徐书记藏货啊,看来以后得经常来。”
徐文涛大方地道:“这算什么事,随后我让司机给你多拿两条。只要你需要,我足额足量供应。”
公安局作为实权部门,登门办事的人多,送礼的自然也多,以徐文涛的位置,烟酒茶就不是个事。乔岩绕开这个话题,问道:“找我啥事?”
徐文涛没急于谈事,关上门小声问道:“听说早上江县长把你叫到办公室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徐文涛这么快就知道了。乔岩笑着颔首道:“嗯,没啥事,就聊了聊工作。”
县长叫书记的秘书聊工作,徐文涛同样不相信。他没有追问,道:“黄正昆和蔡强的案子结案了,准备移交检察院。张书堂书记不是暂时主持政法委工作嘛,找他签字就行,结果陈云松书记昨天回来了,弄得我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听到陈云松回来了,乔岩很是惊奇,问道:“他不是看病去了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徐文涛冷笑,道:“他是不是看病,你心里还不清楚嘛。我估计他听说要考察张书记了,赶紧跑回来了。听别人说,他也想争一下副书记的位置。”
丁光耀对陈云松意见很大,尤其是张书堂车祸和丁晨绑架案,一直在怀疑他在背后搞鬼,都已经下定决心弄他了,还幻想着往上爬,内心足够强大。
乔岩问道:“张书记的车祸案,丁晨的绑架案,黄正昆承认了吗?”
“嗯,他说都是他所为。但这两件事都不能公开,一个上面已经结案,现在推翻上级意见并不妥当。至于丁晨绑架案,丁书记让低调处理,不让伸张。我们在他身上挖到两起命案,虽不是他直接所为,都和他有关联。”
“那这个怎么判?”
徐文涛调整了下坐姿道:“经济罪,刑事罪,数罪并罚,下来估计是无期徒刑或死缓,具体还得看法官怎么判。”
听到此,乔岩心里五味杂陈。从情理上,俩人有过几次接触,觉得此人还不错。但从法理上看,黄正昆罪有应得,罪该万死。
徐文涛继续道:“办黄正昆的案子,我们的阻力很大,都是上面的各种关系,希望从轻处罚。但这么大的案子,谁敢包庇。幸亏丁书记支持,给我们在背后撑腰,才得以办下来。今天叫你来,他想见你一面。”
乔岩错愕,抬头道:“他要见我?”
“嗯,昨晚说的。看你吧,想见也行,不想见就别勉强。按理说不允许接触任何人的,但点名要见你,可以开一次绿灯。”
乔岩抓破脑袋都不明白对方为何要见自己,他们之间就因为案子接触过,再无交集。他深思了许久道:“他现在在哪?”
“看守所,确定要见吗?”
“那就见一面吧。”
徐文涛干脆利落,起身道:“那走吧,把控好时间和节奏,尽量不要说过多敏感话题。”
去看守所的路上,乔岩又了解了蔡强的案子。给他定了寻事滋事罪,开设赌场罪,组织黑社会性质罪,保守估计七年以上。
此人同样罪有应得,想到他父亲蔡小虎,乔岩心里不是滋味。
到了看守所,乔岩见到了许久未见的黄正昆。
几个月未见,一下子老了许多。双眼干瘪,脸颊凹陷,嘴唇发紫,看起来毫无精神,整个人至少瘦了几十斤,完全脱相了,像极了流浪街头的拾荒人。要不说他是黄正昆,乔岩都不敢认。
几个月前,黄正昆还是肥头大耳,大腹便便,意气风发,好不风光。如今,戴着手铐脚链,走路时铁链和地板摩擦,发出瘆人的响声。身体佝偻,有气无力,毫无生机。就像即将赴刑场的死刑犯,让人不寒而栗。
黄正昆没有蔡小虎的待遇,可以对面而坐,促膝而谈。隔着拇指粗的铁栅栏,背后还站着威严的看守警察,牢牢地锁在特制的铁椅内。
徐文涛出面,让警察给黄正昆解开手铐,并让他们去外面等候。空荡荡的会见室内,时不时传来令人恐惧的莫名声响,乔岩目不转睛盯着他,良久掏出烟点燃,踮起脚尖伸出手臂塞到他嘴里。
黄正昆使劲嘬了一口,呛得剧烈咳嗽,眼泪都呛出来了。即便如此,嗜烟如命三口抽完,乔岩赶忙又点燃一支递过去,等他过足烟瘾后才道:“好久不见。”
黄正昆呲着大黄牙笑了笑,道:“我落了这下场,你开心吗?”
第462章 逍遥法外
来的路上,乔岩想了很多。从查办蔡小虎起,引发一连串匪夷所思的事情,发展的方向远远超出想象。他在想,如果不查蔡小虎,后续这些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但他作为办案人员,怎么可能改变时局。有些事,天注定,即便今天不出事,将来迟早会出问题的。
面对黄正昆,乔岩很冷静,表情平淡地道:“你要见我,就说这些吗?”
黄正昆疯狂地笑了起来,表情扭曲,身体搐动,进而抓狂,使劲捶打着椅子。外面的警察赶忙跑进来,将他如同畜生一般死死地摁在椅子上。在这里,毫无尊严可言。
待黄正昆情绪稳定下来,两行泪从干枯空洞的眼睛里流淌下来,无助而绝望,彷徨而迷惘。
乔岩最见不得这种场面,挥了挥手道:“你们放开他吧,没事的,我和他说会儿话。”
警察撤离后,黄正昆依然保持被制服的姿势,脸贴着冰冷的小桌板上,双手如同王八一样趴在那里,手指微微跳动。过了许久才缓缓坐了起来,用手掌擦掉眼泪和鼻涕,抹到衣服上。再次打起精神道:“看到了吧,我在这里猪狗不如,之前谁敢这么动我,甭说几个小警察了,就是公安局长来了,都得给我立正站着。”
“如今,世道变了,我成阶下囚了,谁都敢过来踩我一脚,还惦记着我的钱。或许是知道我快死了,能扒一块是一块,这帮人真是坏透了。我好歹是讲江湖规矩的,他们就是一群豪无人性的吸血鬼,快把我吸干了。”
黄正昆天一脚地一脚说着,乔岩有些摸不着头脑,问道:“什么意思?”
黄正昆把流下来的鼻涕吸进去,觉得不过瘾,又捏着鼻子使劲擤了下,将浓稠黄色的液体抹到裤腿上。曾经不可一世,风光无限的煤老板,如今落得如此下场,令人嘘唏不已。
黄正昆再次要烟,乔岩点燃递上去,他使劲嘬着继续道:“你们把我关起来,要买我的煤矿,我同意了。你们嫌价格贵,想少出点,我也同意了。你们要没收我的资产,说是非法所得,我也没意见。你们说我雇凶杀人,我确实做了,大大方方承认了。”
“我死了无所谓,总得给我家人和兄弟们留点吧。结果呢,给我媳妇账上转了一点七个亿,你们分四次全部转走,一分钱都没剩,甚至把我名下的资产也给划走了,简直欺人太甚。”
“你说说,这就是领导干部吗,狠起来简直畜生不如,这种断子绝孙的事情都能做出来。”
乔岩听到这些话,万分震惊,难以置信,不敢相信这些是真的,追问道:“你说得这些都是真的?”
黄正昆冷笑,迷离着眼神道:“还记得腾远公司的王晓飞吗,他就是死在看守所的,死因是突发脑溢血,暴毙身亡。据我了解,他是被毒死的。只要他活着,有些人就害怕,生怕保不住他的乌纱帽。”
“我在这里,隔三差五被人殴打,不给吃饭,还强行喂我药片,要不是命硬,早就被他们折磨死了……”
“咣!”
铁门一脚被踹开,警察冲进来就要拖他走。乔岩下意识地抬头,看到四个角落都安装有监控,显然刚才的谈话被他们听到了。
“住手!放开他!”
警察才不听他的话,黄正昆拼命挣扎着叫喊道:“陈云松,江国伟,董敬国没一个好东西,一帮衣冠禽兽的畜生,吃人不吐骨头的狗杂种,啊……”
黄正昆一声尖叫,很明显有人对他动粗了。听声音应该是抽打他的嘴巴,之后再没声音,只能听到铰链磨地发出的刺啦刺啦声。
乔岩心灵受到了极大的重创,他无法相信,如今是法治社会,居然还能发生这种事。而且当着他的面动粗,简直无法无天。
不一会儿,徐文涛进来了。乔岩走到跟前情绪激动地道:“徐局,怎么回事?”
徐文涛面露赧色,挑眉示意了下头顶的监控,自顾走了出去。乔岩追出去道:“徐局,黄正昆的话还没说完,我要再见一面。”
来到院子里,徐文涛抽着烟环看四周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出去说。”
徐文涛带着他来到金沙河边,让司机先回去,就剩下俩人,唉声叹气地道:“我就不该带你来,还以为他要说什么。之前一句话都不说,见了你说了那么多……”
乔岩神情凌冽地道:“什么意思,难道他说得都是真的?”
徐文涛望着即将干涸的金沙河,眯着眼睛若有所思道:“乔岩,有些事吧,很肮脏。就好比这金沙河,夏天蓄满水的时候,水清绿杨,波光粼粼,一切那么美好。到了冬天,水走了,河干了,沉淀在水底的东西都露出来了,黑褐色的淤泥,乱扔的垃圾,枯败的树叶,还有动物的尸体,曾经的美好不复存在。”
“很多事也是这样的,不能去深究,查的越深入越胆战心惊,越肮脏不堪。你曾经也是纪检干部,应该深有体会。浅尝辄止,蜻蜓点水把该办的办了,有些事就让他继续沉入水底吧。”
徐文涛的话隐喻很深,乔岩自然明白,但他不服气地道:“徐局,我一直觉得您是正直的人,和他们不一样。怎么现在也得畏手畏脚了?就在昨天,丁书记还说,让我盯紧这个案子,让尽快办结。我能感觉到,黄正昆还有很多话没说出来,你是不打算深挖还是屈服于权贵了,他罪有应得,但还有人逍遥法外,这不是您的职责吗?”
面对乔岩的指责,徐文涛没有生气,转身看着他,露出一丝苦笑,拍拍肩膀道:“我知道黄正昆为什么非要见你了,你嫉恶如仇,善良正直,以为你能帮他主持公道,但是,很多事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背后牵扯着太多利益关系。他一个将死之人,闭上嘴保护很多人,难道真的要金安官场发生剧烈震动吗?”
第463章 灵魂契合
徐文涛的话,让乔岩无法接受。摇头道:“徐局,不是这样的。黄正昆再十恶不赦,他也是个人,你们不能这样对他。有些错误他该承担,但不是他犯的错误凭什么让他也担起来?丁书记说过,要整饬金安官场,到现在已经取得一些成效了,如果这样包庇,金安还有明天吗?”
徐文涛有些不耐烦,加重语气道:“说了半天,你怎么还不明白呢。你说,金安官场哪个领导干部不和煤矿有关系,难道要一网打尽吗?挖得太深,动了根基,你以为丁书记的日子会好过吗?他不是超人,更不是勇士,还打算在金安做一番事业,将来还要提拔,把金安全军覆没了,上面会怎么看他?”
“和你说实话吧,有些事丁书记一清二楚,让尽快结案也是他下达的,他也不希望牵扯太多。马上要换届,一切以稳为主。”
乔岩感觉到无比恶心,却只能干呕无法吐出来。他隐忍着问道:“黄正昆刚才说得是真的吗,他的资产被人转移了?”
徐文涛沉默许久道:“他老婆报案说账户上的钱没了,我们查到,钱通过层层转移,被转移到境外了。现在无法确定是他老婆撒了谎故意转走的,还是确有人所为。可这件事即便立案,钱都追不回来了。”
“还有黄正昆名下的资产,被转移到一个叫李三的名下。我们查下来,这个人是黄正昆老婆的情人,这不监守自盗吗,还让怎么查。说明他老婆也不地道。不能听他一面之词,要相信我们。”
徐文涛解释得很圆满,但乔岩始终不相信。接近两个亿,不是一笔小数目啊。其实他心里已经锁定了一个人,这件事绝对和陈云松脱离不了关系。
正聊着,徐文涛手机响了。接起来说了几句挂掉道:“听到了吧,因为黄正昆见你,曲局长把我训斥了一通。行了,先回去了,我送你?”
乔岩拒绝了,他想一个人待会儿。
徐文涛走后,乔岩坐在岸边的长椅上,仰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空,吹着如刀的寒风,仿佛要下雨。再有几天,就要立冬了。冬天还是等不及来临了。
他衣着单薄,阵阵寒风袭来,不由得裹紧衣服。他的心情如同这天气,跌入了谷底。
黄正昆刚才见他,很明显是发出求救信号。说明公安在审讯时,有选择性地把一些敏感信息给抹掉了,只留下对他不利的。从办案角度讲,就事论事,就案论案,未尝不可。但牵扯出来的事情故意遮掩,这就带有一定目的性了。
黄正昆被带走时,撕心裂肺喊出三个人的名字,说明这些人一定与此案相关联。而给他们施压的,绝对逃不脱这个圈子。
丁光耀很早就要查办陈云松,时至今日迟迟未动手,不知他在担心顾虑什么。这个人简直坏透了,要是不除,金安永无安宁之日。
乔岩不再是之前的愣头青,遇事不冷静,他能想到丁光耀所处位置的无奈,也能看到徐文涛刚才说那一番隐喻的潜台词。当一方力量积蓄到一定程度时,才有可能与另一方力量抗衡。
陈云松消失得这段时间,一定找到了新的力量,估计丁光耀也无法抗衡。但真让他逍遥法外吗?
乔岩突然想到了什么,赶忙拿出手机打给徐文涛:“徐局,黄正昆在看守所不会有生命危险吧?”
“放心,到处是监控,24小时看守,谁敢胡来?”
乔岩不放心地道:“能不能加强安保,我总担心会出事。”
“放心吧,不可能的事。先这样,有事呢。”
乔岩的担心不无道理,黄正昆喊出了某些人的名字,说不定这会儿就知道了,他们会让他好过吗?
他又能做些什么,手无寸权,人卑言轻,丁光耀远在京城,眼下只能求助于张书堂了。可对方会听他“胡说八道”吗?
乔岩管不了那么多了,立马折返回县委大院,跑到纪委结果扑了个空,又找到田文斌询问情况,说还没到单位。他又跑到家里,不见张书堂身影,只有他妻子王淑琴在。见她正在收拾东西,疑惑地问道:“嫂子,您这是……”
王淑琴将一个箱子贴上胶带,护着腰起身道:“乔岩来了啊,正收拾东西呢,书堂恢复得差不多了,我也得回去上班了,快半年了,再这样下去不好。”
王淑琴是请假来照顾张书堂的,但这时候搬走,不得不让人浮想联翩。乔岩脑子转得快,立马联想到张书堂要提拔的事,现在搬离,说明不在金安县就地提拔。他试探性地问道:“是不是张书记……”
王淑琴很谨慎,但又憋不住,拉着乔岩坐下小声道:“我和你说了,千万别往外说啊。上个礼拜省委领导已经找书堂谈话了,很明确让他担任县长,估计下周就来考察了。具体去哪个地方还没定,但肯定不在金安县。”
“考虑到情况特殊,他让我先回去安心上班。万一有别有用心的人,盯在我身上,事情不大,但影响不好。”
听到张书堂要走,乔岩心里空落落的。虽然相识时间不长,但彼此走得很近。这种近,不是每天黏糊在一起,是心灵的感知,灵魂的契合。
上一篇:假装破产,校花带着双胞胎找上门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