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线提拔 第270节

　　对乔岩而言，王家沟这座“富矿”，已经吃干榨尽了，再挖掘不出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剩下的，只要他们按部就班发展即可，至于发展到什么程度，也和他没有多大关系。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调研结束后，乔岩欢天喜地期待迈上新台阶，可直到现在，曹政军都没“召见”过他，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上次被“贬”到广安乡，乔岩远没有别人想像的脆弱，反而心安理得面对现实。可这次，他明明努力了，付出了，且看到效果了，为何得不到应有的回报呢，让他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乔岩心里跟明镜似的，花这么大的代价把王家沟折腾了一番，每个人都有一定的目标性，不在乎建设的有多好，关键为博取邱世鸿一笑。得到领导的认可，为下一步发展铺路。他不也是如此目的吗？

　　扔下一块巨石，外面的大河惊涛骇浪，里面的小溪却风平浪静，是时候未到，还是顾及他丁光耀秘书的身份，不得而知。

　　乔岩没想过立即提拔或重用，期待曹政军给他一句肯定的话。然而，并没有等来。

　　这次，他真的有些着急了。可着急又有何用，亦或还是火候未到。

　　王家沟的工作已步入正轨，乔岩没之前那么忙了。人一旦闲下来，总容易胡思乱想。他在反思自己有哪些事做得不够好，为何会是这样的结局。

　　就在思绪乱飞时，白雪突然打来了电话，说找他有事，要见面谈。

　　因为姜甜，俩人已经很长时间没联系了，倒不是害怕什么，身子不怕影子斜，只是他也意识到了，既然没什么就不要频繁联系来往，白雪现在毕竟是县领导，不要给彼此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白雪在电话里言语很简短，什么事没说，就说见面聊。以对她的了解，应该是真有事。反正待在村里没啥事，乔岩正打算回家住几天，吃过午饭返回了县城。

　　八月的金安，正值三伏，一年当中最炎热的时期，也正好与雨季相遇，每天午后总要惊天动地下场雨，雨过天晴后的凉爽与通透，才能显现出山城的魅力。彩虹横跨于两山之间，滔滔河水沿着山谷倾斜而下，河岸两侧的玉米地拔节生长，悠闲的村民拿着小板凳，把罐头瓶当茶杯，往门口大树下一坐，或谈天说地，或下棋打牌，过着与世无争的惬意生活。

　　回到家中，电视里演着抗日神剧，父亲倚躺在沙发上打盹，母亲则在卫生间洗衣服。乔岩拿起茶几上的西瓜吃了一口，乔建国闻声睁开眼睛，坐起来搓了把脸道：“回来了。”

　　乔岩挨着坐下，从包里掏出五万元现金，推过去道：“孝敬你和我妈的。”

　　看到钱，乔建国不是喜笑颜开，而是一脸疑惑，颇为紧张地问道：“从哪来的？”

　　乔岩又拿起一块西瓜漫不经心道：“放心，来路正当，你儿不会干糊涂事。”

　　这时，杜爱霞也闻讯走了出来，看看钱，又看看俩人，道：“我们有钱，够花，留着你结婚用吧，正儿八经花钱的日子在后头呢。”

　　乔岩就知道母亲会往这上面引，赶忙道：“不用你们操心，我心里有数，佳佳呢？”

　　杜爱霞冲着卧室努了努嘴，乔岩起身蹑手蹑脚进去，亲了亲小脸蛋，把蹬掉的小被子给盖上，出来后径直上了楼。

　　不知从何起，与父母亲的话越来越少，似乎除了那几个话题，再没别的可聊。工作上的事，他不愿意提及，省得他们操心。个人的事，更不想深聊，好比一个死循环，翻来覆去，或许等他结婚了才会消停。

　　他在变化，父亲也在悄然改变，变得闷闷不乐，郁郁寡欢。之前开着饭店时，每天从早忙到晚，虽然累了点，但心情大好。而现在，饭店关了，又因为佳佳离不了身，为了他，做出的牺牲太大。

　　母亲明年退休，乔岩原想着明年再踅摸着开个店，看样子是等不及了，要这样下去，容易无端生事，迟早有一天爆发出来。

　　肯定不能像之前那样操劳了，得想个既轻松又能顾家的小买卖。

　　乔岩想着想着睡着了，醒来后已是下午四点多。连忙起床简单收拾了下前往县委大院。

　　这次再进县委大院，与以往几次截然不同。之前甭说机关干部，就连保安都爱理不理。这回，保安竟然主动和他打招呼，脸上笑开了花，恭敬地叫了声乔书记。

　　虽说提倡人人平等，不以职业区分，但有些人所表现出来的嘴脸，很容易贴上标签。就好比县委的保安，通过这道门进进出出的是全县有头有脸的人物，哪个领导什么情况一清二楚，对大楼里的动态了如指掌。只要走出这个门，去了哪，干什么去，底清数明。

　　见得领导多了，自然也习染了“官气”。对前来办事的冷言冷语，对上访的吆五喝六，对乔岩这种“过气”的官员，更是看人下菜。在县委办时，老远就堆着笑脸打招呼，下放到广安乡，态度立马大变，每次进来时装作看不见。这会儿又恢复了笑脸，说明对全县的形势掌握得及时准确。

　　伸手不打笑脸人。乔岩摸了摸口袋，还有一包未拆封的中华烟，塞到手里。保安顿时眉飞色舞，赶忙装起来乐呵呵道：“乔书记，有事您吩咐！”

第733章 操之过急

　　来到宣传部，白雪办公室门开着，人不在。不一会儿，一女子将其迎了进去，热情地沏好茶，说白部长去见曹书记了，马上就下来。

　　白雪如今是曹政军身边的“红人”，尤其是拿出“十个一”方案后，对其更加信任信赖。专门成立了个领导小组，白雪挂着常务副组长的头衔，仅次于书记县长之后。

　　按理说，这种高规格的活动，最起码是副书记牵头落实，再不齐也是县委办主任，怎么让宣传部长主抓，从职责分工上也不合常理。只能说明，曹政军对本土干部有戒备之心，故意让年纪尚轻的白雪领办，也好牢牢掌控手心之间。

　　不一会儿，白雪红红火火进来了，进门把手中的资料往桌子上一扔，坐在宽大的皮椅上道：“久等了吧，正好曹书记叫我，安排了点工作。”

　　乔岩把翘起的二郎腿放下，打量着她笑道：“白部长，越来越有领导的范儿了，就刚才走得那几步明显带风，还要扔东西潇洒的动作，妥妥的领导架子。看来，以后见了你得恭敬点了，免得说我不懂规矩。”

　　白雪瞪了一眼，故意把水杯往面前一放，乔岩连忙起身倒满水，小心翼翼端到跟前轻轻拿下道：“白部长，您慢点喝，水有点烫，要不给您兑点凉水？”

　　白雪还是以往的习惯，从抽屉里拿出一包烟丢给他道：“少说两句会死啊，我发现你越来越油嘴滑舌了，浑身是油，我不喜欢。”

　　乔岩哈哈大笑，道：“本来就是事实嘛，在你下属面前我要是太放肆了，威严何在。”

　　白雪鼻头一蹙，摆出一副小女生模样道：“抽烟也堵不住你的嘴。对了，《华夏时报》主编联系你了吗，要采访你。”

　　乔岩赶忙作揖道：“姐姐，可别再给我找事了，够可以了，这股风已经刮过去了，适可而止。不要忘了我大学是学什么的，最不缺媒体资源，想要包装宣传我自己，轻而易举。”

　　白雪微微点头道：“又不是我帮你联系的，人家主动找上门的。我反正推给你了，剩下的自己把握。”

　　乔岩见她不懂其中的弯弯绕，补充道：“像这种小报，名头很大，看着挺真，实则以盈利为目的。他不会主动提出要钱，先给你宣传，等稿子发了，到年底就拿着条子找你报销了，美名其曰合作费，到时候给不给吧，甭搭理。找我就为这事？”

　　白雪本能地看了看门的方向，起身关上了门。这一举动，乔岩反而有些紧张，尤其是那事之后，更小心谨慎维护俩人的关系。他倒无所谓，别给对方造成困扰，毕竟是县领导，绯闻的威力远比普通人大得多。

　　白雪回到座位上，一本正经地道：“好几个事呢，先说第一个，想不想回宣传部？”

　　乔岩一愣，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白雪压低声音道：“常务副部长年纪大了，还有两年退休，而且原来当过乡镇书记，文旅局局长，这种老油条出工不出力，压根不把我放在眼里。现在工作任务这么重，没个得力助手怎么能行。其他副部长也是半死不活的，把我一个人累够呛。”

　　“我和曹书记提了句，他让我物色人选，答应调整。我来金安县才多长时间啊，谁都不认识，就认识你。关键你又是搞新闻的，正好对口。当然了，宣传部不是什么实权部门，虽是常委单位，还不如一个局有权威性。”

　　“不要考虑这些，借这次机会，先解决你的正科身份，以后再想办法走出去。最主要的，有你在，我特别踏实。别的不说，这次活动要不是你帮忙，恐怕没有这么好的效果，曹书记也不可能如此器重我。说真的，考虑考虑吧。”

　　乔岩的志向和野心远不在此，一个常务副部长已无法满足他的“胃口”。当然了，常务副部长也是一把手，只不过上面有个常委兼着部长。身份远高于其他部门，但“含金量”有点低。毕竟，上面还有个人约束着，想施展拳脚都施展不开。

　　要是乡镇部门一把手，尽管上面有分管领导，很多事一人说了算。两者不可同言而语。

　　如果童伟提出让回组织部，乔岩有可能考虑一下，但白雪提出来，断然不会同意。本来外面流言蜚语满天飞，真回来了更加坐实了。虽说他俩都不在乎，架不住舆论的压力。

　　乔岩不假思索道：“谢谢你的好意，我不太合适，也不想回来。”

　　白雪似乎猜透了他的心思，淡然一笑道：“怎么，怕别人说你？”

　　乔岩身子往后一靠道：“那倒无所谓，主要是不想回楼里，在乡镇自由散漫惯了，趁着年轻，多干点实事，积累点基层经验，也好为以后的发展铺路。要真回来了，将来就很难下去了。”

　　这也是实情。白雪略显失望地道：“可我这也缺人手啊，你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累死吧。”

　　“人多的是，不差我这一个。你是领导，就要有领导的样子，不能什么事都大包大揽了，其他人可不闲着等你干。抓住关键少数，才能把工作干的有声有色。”

　　白雪叹了口气道：“说得好听，做起来太难了。那几个老家伙成天在我面前倚老卖老摆资格，什么事都不会做，安排下去的工作一件也落实不了，我都被他们气哭好几回了。”

　　乔岩能理解白雪的处境，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且没有工作经验，换做谁都不服气。可人的命就如此，不服不行。就算对抗，也改变不了事实。

　　乔岩真心想帮她，暗中使劲还行，可真光明正大走到一起，有些难以接受。安抚道：“说说我的建议啊，仅供参考。我觉得你撤换李兴邦有些操之过急了，从以下几个层面分析，先说他本人。虽然快退休，好歹曾经是风云人物，说拿掉就拿掉，他会怎么想，会对你产生看法的。”

第734章 活学活用

　　乔岩接着道：“其次，外人怎么看。觉得现在曹书记重用你，就随意更换部下，会留下不好的印象。就算真换了，还是个不干活的，你又该怎么办，难道接着换吗？”

　　“所以，换人不是目的，换心才是手段。李兴邦可能业务能力不行，但所掌控的资源和人脉，绝对是你没有的。好好利用起来，依旧是一把利器，不至于把宣传部门成为边缘单位。”

　　白雪顺着思路往下想，似乎明白了乔岩的良苦用心，若有所思道：“我一女的，怎么去笼络他，总不至于陪着他们喝酒打牌吧。”

　　看着她委屈且认真的样子，乔岩不由得笑了起来，道：“谁让你陪他们喝酒打牌了，人总是有弱点的，冲着他的弱点攻进去，肯定会有所收获。他这个年纪还图啥，肯定不指望提拔了，也没有之前那么大方了，会变得更加功利，对金钱和自己退休后的保障斤斤计较。”

　　“我的建议啊，想办法给他解决个三级调研员，享受副处待遇，到时候体面退休，肯定会很高兴的。其次，如果宣传部有什么项目，不要管他从中得多少好处，统统都给他。最后，如果他生活上有什么需要，尽可能地提供帮助，比如子女工作，父母看病什么的。这三板斧下去要是拿不下他，我跟你姓！”

　　白雪噗嗤一笑，蹙着鼻头道：“我真服了，没想到官场上这么多弯弯绕，早知如此，当初说什么都不来了。工作都一团糟，哪有心思考虑这些复杂的人际关系，哎！心累。不过你说得挺有道理的，我虚心接受，慎重考虑。”

　　乔岩身子一倾，拖长语调道：“这就对了嘛，只要你们不发生利益冲突，就尽可能地拉拢过来。冤家宜解不宜结，给自己树敌干嘛，你在金安县又能待几年，没必要。工作嘛，能干的人多了去了，就把他当做一个吉祥物，给你看门树威，还是大有用处的。”

　　正说着，有人敲门。白雪嗯了一声，常务副部长李兴邦恰好进来了。看到这一幕，像是见过大世面似的，镇定自若道：“白部长，我的请一周假，这不孩子大学毕业了嘛，没找到工作，有些想不开，我去看看她。”

　　有了乔岩刚才的开导，白雪理智了许多，爽快地道：“行，你去吧，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快开口。”

　　“谢了，不必了。”

　　见李兴邦要走，乔岩赶忙冲她眨了眨眼睛，白雪立马心领神会，叫住道：“你孩子在京城吗？”

　　李兴邦迈出的腿又撤了回来，回头点头道：“对，今年刚毕业，我们建议她考研，死活不去，说读完研究生也得找工作，还不如早点就业。”

　　白雪停顿片刻道：“能把孩子的简历发给我吗，兴许我能帮上忙。”

　　李兴邦早没了当年的锐气，之前是别人求他办事，现在为了子女，不得不放低身段。有些激动地道：“那太谢谢白部长了，我回头就发给你。”

　　白雪淡定地道：“没事，能不能帮上忙，只能说尽力，我好多同学都在京城，看看他们有没有资源。”

　　“好，好，好，太感谢了！”

　　李兴邦连说三个好退了出去，乔岩冲她竖起大拇指道：“怪不得能考上北理的研究生，脑子就是聪明，活学活用，这就对了嘛，先不说能不能帮上忙，最起码有个态度。要真给他、办成了，今后还不是你说什么是什么。”

　　白雪嘴巴一撇，眼神坚定地道：“就为了你今天的话，那我非要办成不可，不就是份工作嘛，这方面的资源还是有的。”

　　见她心情舒畅了许多，乔岩问道：“不是说好多事嘛，还有啥事？”

　　白雪眼神又拉了回来，变得闪烁其词，道：“先不说这个，聊你的事。既然不想回来，想去哪个位置，我和曹书记说。”

　　乔岩点燃烟道：“我的事，谁提都行，唯独你提不行，原因就不多说了。之前吧，曹书记不认识我，有人推荐一下肯定是捷径。但现在不同了，我的情况他一清二楚，说多了反而起反作用。罢了，听天由命吧。可能是他刚来，还不想调整人事，等等看吧，不宜操之过急。”

　　白雪愤愤地道：“曹书记也是，省委组织部长都点头认可的人，他怎么无动于衷呢。邱部长还说要选树你这样的典型，他总不会连部长的话都不听吧。”

　　乔岩思索着道：“我猜测，这正是曹书记的为难之处。正因为我干得太好了，放什么位置，需要动脑筋。既要让上面满意，还得交代大众，确实不太好把控。还有，邱部长刚走就调整我，这迅速未免太快，慢慢来吧，不着急。别聊此事了，说别的吧。”

　　白雪只好作罢，捋了捋头发道：“你今晚没事吧？”

　　乔岩摇了摇头。

　　白雪有些羞涩，低眉深沉地道：“那谁，安家辉今晚过来，一起吃个饭吧。”

　　乔岩恍然明白，笑着道：“还以为啥事呢，搞得这么神秘，成啊，没问题，我也早想认识一下这位高材生了。”

　　白雪没理会，继续道：“我还约了赵旭东和他妻子马丽丽，还有姜甜……”

　　乔岩愣怔，没有回应。

　　白雪抬头，深深自责道：“乔岩，对不起，因为我，让你俩造成这么大误会，责任全在我。昨天晚上，我把她约了出来，我们聊了很久，心结都解开了，她也不再生气了，趁着这次机会，你们和好吧，要不我会一直内疚的。”

　　姜甜和他生气，不单单是因为白雪，很多事情累积起来的。他和白雪的事，早就毫无保留告过她，没必要那样大动干戈。

　　当然了，他做得确实有些不对，不该把白雪带到家里，可……

　　乔岩生气的不是这些事，而是姜甜的态度。那次事件后，不知打了多少电话，发了无数微信，登门都不下十次，居然一直不搭理。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有必要如此嘛。

第735章 别人家事

　　还有更过分的事。

　　乔岩侧面了解到，姜丽芳给她介绍男朋友，她居然去见面了。他俩的事还没解决了，就跑去相亲，简直是践踏尊严和侮辱人格。这点，绝不能接受。

　　或许姜甜是故意气他，也不能用这种方式吧。

　　一个人的转变有多快，曾经的清纯可人，如今的任性不羁，让人瞠目结舌，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