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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世纪就医指南 第202节

  只可惜,军医手册只能作为战争中弥补伤痛的补丁,永远都无法改变战争的发起和走向

第224章 221绝对的忠诚和无比的责任感

  1866年9月28日晚,9点,小雨

  西里西亚的最南端,格兰塞尼城,现普鲁士第二集团军指挥部驻扎地

  自从前锋部队和奥地利军队短暂接触后,两军便在北线互相拉扯,最后在边境线上僵持了下来。但这种僵持只是指挥官们看到的战果,对于普通士兵,战斗从没有停止,前线的零星枪炮声就能左右他们的性命。

  在外人眼里,普鲁士的整体外科水平和奥地利一样,属于欧洲准一线,比东边的俄国略好,要比英法差上一些。

  其实这种好坏完全是体感上的,并没有人做过详细统计。

  在外科理念上,普鲁士也是走得传统欧洲路线,瘴气论、频繁截肢主导着外科医生的思维。因为各种技术难题,腹腔手术几乎没有存在的空间。

  手术环境恶劣,能在经历战场蹂躏、外科手术台和长期病房生活之后,成功存活下来的伤兵,比例不足30%,都是人们所说的真正幸运儿。

  格兰塞尼中心医院就和奥军要塞医院一样,由普通院区改建而来,是普鲁士第二集团军的后方医院。

  前线战事一开,这里也难以幸免,源源不断的伤兵被运送马车移交来了这里。可惜这家中心医院规模并不大,病房虽刚经历扩建,可也只是把原本500个床位加到700,战争当天就被伤兵挤满了。

  这其实不能太过责怪军医处。

  因为在普鲁士总参谋老毛奇的原定计划中,北线的第二集团军并不会率先出动,这支炮兵部队的深入和奥第三军的相遇纯属偶然。战略与现实之间的脱节,滋长了松懈情绪,大大拖延了军医院的准备工作。

  就在两天前,这些所谓的病房只是医院周边一间间普通的房子而已。被军医处收归军用之后除了大致清扫一下,把可以找到医疗物品聚集在一起之外,病房内没有任何应急救治的能力。

  床铺只是简单的木板+稻草,更多的伤兵只能睡在地上,或者在墙角找个位置休息。整个病房找不到一位医生,有的只是态度恶劣的所谓“医疗人员”。

  如果亲身经历过,或许也可以把这种态度称之为“冷漠”甚至是“麻木不仁”。

  前线的战斗普鲁士并不占优,受伤和撤退也带来了一些士气上的问题。这时再把那些浴血奋战的普鲁士士兵送进这家冰冷的医院,后果可想而知。

  除了伤兵心理上的麻烦以外,几乎所有军医院都会有一个更为突出的问题,环境毫无舒适度可言。

  作为第二集团军条件最“优渥”的中心医院,原定700张床位配备有50名看护。但当伤兵涌入之后,700张床位变成了三天累及超过2000多名的伤员,而看护的数量却不会再变。

  伤员没有床位,到处都挤满了人。

  每个房间有大门,也有硕大的烟囱,但窗户却很小。因为瘴气论存在的缘故,地点又在冬季普遍干冷的格兰塞尼,在房子建设初期就没有想过通风透气的问题。

  为了清洗伤口,房间里还摆满了各种大桶和浴盆,里面是瘆人的血水,一些奇奇怪怪的不知名组织被洗脱下来漂浮在水面上,看着让人作呕。

  这在战争开始的头一天还算好,至少人多能保暖,士兵们也能熬得住。可紧接着的两天,伤员越来越多,房间里的臭味也越积越浓烈。

  当一个医院连最基本的病床和临床护理都难以做好的时候,可想而知他们的医疗救治工作有多么乱来。

  奥地利前装线膛枪没有普鲁士步兵手中击发枪的射速,但只需一颗子弹,其威力就足以击碎他们的肌肉和内脏。

  外科仍然延续了以往的治疗原则,对许多枪伤都没有办法,盲目取弹反而会加重伤势,唯一能做的就是包扎好伤口,止住出血,然后等

  有些运气不错的士兵会带着这颗子弹活下去,运气差些的断了血供只有等待截肢,而更多的士兵连截肢的机会都没有,因为外科医生有限,他们只能等伤口慢慢感染溃烂。

  那些在医学院里学满了本硕博的内科医生,对这些扎眼的外科伤口也没有办法。但他们至少会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想尽手段去除房间内的异味,让士兵们过得好受些。

  从27日早晨开始,每天都会有人在医院病房的角落里燃烧杉木,希望通过扬起的烟尘来阻隔瘴气,去除腐烂的气味,防止伤口进一步溃烂。

  做法滑稽可笑,可惜伤员们实在笑不出来。

  不出意外的,27日下午,战斗第一天送来的伤员开始发烧。被随意包扎的伤口也开始出现溃烂的迹象,医生只能选择用冷水来浇灌他们滚烫的身体,可惜并没有什么用处。

  这可不是能随便使用的疗法,因为水源准备不足,许多士兵根本享受不到这样的待遇。

  当晚病房里就能听到一些高烧下的胡言乱语,第二天一早抬尸工开始工作。他们被分成两组,一组在士兵的监督下在医院周围挖坑,另一组则在病房间游荡,物色那些还没有被发现的死尸。

  死亡开始在格兰塞尼中心医院蔓延。

  与战场上普鲁士占尽了武器优势不同,在医疗后勤上,奥地利的奥尔米茨要塞医院要好上太多了。经过四个月的调教和物资储备,这里的外科团队早已经走在了欧洲最前列。

  手术不再是千篇一律的截肢,靠着清创和消毒,尽量保肢成为了这里的主流,让伤兵“康复”替代了单纯的“接纳”,将那些受伤后的士兵重新派去前线才是军医院存在最主要的目的。

  手术成功率超过了六成,死亡率只有35.4%,如此漂亮的数据肯定会让许多同行大呼作假。

  而这还是在要塞医院院长卡维·海因斯不在场时所留下的成绩。

  阴雨天气在28日下午开始影响到奥尔米茨,与北方下来的冷空气合流之后,气温从白天的18摄氏度骤降了15度。

  此时医院门口的卫兵已经穿上了厚军装,进出门口的护士和助手们却仍然穿着单薄的外衣。从门内通明的灯火不难看出医院的忙碌,他们嘴边哈着热气,不停交接着病人的讯息,根本顾不上天气变化给自己带来的影响。

  宽大的街道上,两排车轮紧跟着刚踩过的数个马蹄印,快速碾开路上的积水,溅起带着路边灯火色彩的水花,一路飞驰进了帝国陆军要塞总医院的大门。

  从今天中午接到这车“客人”开始,马车车夫和他面前的四匹好马已经连续工作了8个多小时,早已疲惫不堪。但对方的军令如山,今天要是到不了奥尔米茨,他可能立刻就会失去这份工作。

  看着眼前的医院,车夫总算松了口气,拉紧缰绳将车停在了门口。

  这里是整座军事要塞的中心区域,能走到这儿的绝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马车,但卫兵按照程序还是上前要求出示证件。车内人也不含糊,直接打开车门,下车后递去了自己的身份文件。

  卫兵扫了文件两眼,立刻站定,右手摘下军帽放于胸前,鞠躬敬礼道:“长官,晚上好。”

  “希尔斯在么?”

  “代理院长应该还在手术台上。”卫兵回头看了眼医院大厅说道。

  “那比尔罗特呢?”

  “中午睡醒之后就一直在工作,现在估计也在手术台上。”

  下马车的人脸色凝重,看了眼车内,小声叫醒了躺在座位上的年轻人:“卡维,要塞医院到了。”

  “额”卡维身上裹着毯子,开门后涌入的冷气冻得他一个激灵:“通知希尔斯、比尔罗特他们,带着所有手术记录去办公室,我要开个紧急会议。”

  “他们应该还在手术室。”

  卫兵见他们三人穿着单薄,很快找来了另一位同伴,一起脱下了厚军装递了过去:“长官,外面凉.”

  “哦,谢谢,不用了。”卡维打了个哈欠钻出车厢,谢过车夫后径直向医院大厅走去,“我们不是卫兵,只要进医院就暖和了。”

  得益于四个月的准备期,奥地利修建完了几条最主要的电报线路。9月27日夜晚,前线战报就靠着临时搭好的电报线传入了维也纳霍夫堡皇宫。

  但那时的卡维刚上马车,没有消息来源,直到今天上午才在马车驿站知道了些消息。

  而这些消息更多还是车夫从奥尔米茨要塞带来的。

  战争不是军医们能控制的,不管他们愿不愿意接受,普奥的北线战争正在逐渐扩大。作为要塞医院的院长,他必须随时做好接纳更多伤兵的准备。

  自从要塞医院开始运转后,伤兵就被源源不断地送入这里。每间手术室的每日手术量在开战当天一度超过了150台,这两天也都维持在了80台左右。

  过多手术造成了主刀医生们的疲劳,而疲劳就会带来注意力不集中,从而产生手术失误。

  在现代手术中,技术上的失误会带来许多术后问题,但靠着发达的围手术期治疗能力,大多数失误带来的后果是可以挽回的。但在19世纪,支持治疗几乎为0,失误所带来的后果往往难以避免。

  所以卡维才会强调个人技术上的稳定,因为他们除了个人技术,什么都没有。

  万幸的是,要塞医院的条件不比任何一家医院差,在卡维的准备下这儿的物资相当充沛。或许在战争刚开场时,医护的应对会有些僵硬,但就和刚刚咬合的齿轮一样,在经过几轮配合之后,整所医院已经展现出为中心了作医院的价值。

  这儿病房充足,1400个床位排满之后,希尔斯又立刻按照应急计划加开了好几个帐篷,同时也开始联系要塞周围可用的空房。

  他不能保证伤兵的性命,但能保证他们一直躺在床上,能保证他们身下有布垫,身上有毛毯,有充足的水分摄入,还有必要的药品供应。

  当然除此之外,按照卡维当初的要求,医院内一直保持着充足的空气流动和必要的清洁工作。

  “这是第一手术室的所有手术记录,这是第二手术室的”一位助手推来了一辆小车,把一本本记录本堆积在办公桌上,“第三第四手术室的还在整理中。”

  “伤员救治情况如何?”

  “敌方的火力非常凶猛,很多伤兵送来时都已经不行了。”年轻的助手不敢把希尔斯写的报告送上去,直推说道,“几位主刀医生都已经尽力了,真的.”

  “给我看看。”

  因为一下午的充足睡眠和杯子里冒出的咖啡香气,卡维现在精力充沛。

  他需要及时了解军医院的处理情况,找到问题所在,在下一波伤员送来之前尽量解决掉这些问题:“你别担心,我还没有愚蠢到去责怪他们的地步。”

  助手听了这些话,心里直犯嘀咕。

  自从卡维在弗朗茨国王手里拿到了实权之后,整个人就变了。

  不能说他在为人处事上不够礼貌,也不能说他一个半路男爵没有贵族该有的优雅风度,只能说卡维在医学问题上比任何一个人都要严格,尤其是外科手术。

  就连一直和他共处的伊格纳茨都难以理解这种变化,最后只能把它们归结为对帝国的忠诚和对军队士兵的责任感。

  卡维喝了口咖啡,笑着让助手退了下去,同时安慰道:“放心,我只骂犯了错的人,你在怕什么?”

  “.”

  助手很无奈,准备先行离开,谁知刚要走就被他叫了回来:“先等等,我问你,这台手术是谁做的?上面并没有主刀的署名,笔迹我也不认识,是助手代笔?”

  卡维把手里第一份记录丢到了他的面前,伤员名字一栏中赫然写着“马切伊·冯·格拉斯”的名字。诊断为左侧小腿子弹贯穿伤,手术术式为“伤口止血清创术+伤口填塞引流”。

  “这种简单到甚至都不足以称之为手术的治疗工作,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最近状态有点奇怪,码字不太顺,我自己也不满意,感觉对不起你们的订阅。。。我会慢慢调整的

第225章 222查房

  一个好的外科医生是内科医生和开刀匠的集合体,没有良好的内科基本功,迟早都会出事。

  当然现代内科的发展基于理论深厚的基础医学和复杂的药理毒理等其他学科的共同发展,在19世纪很难短时间打好这些基础,所以卡维的要求是先当好开刀匠。至于内科那些东西,只能潜移默化地灌输给他们。

  因为这些东西一时间很难去理解,所以在灌输的时候卡维需要用些强制性要求。

  比如在使用酒精石炭酸时,卡维不会去解释它们的消毒机制,只能说实验非常有效。而现在病房里清创用的双氧水和缝合方法也是同样的道理,先制定标准,原理部分只能慢慢填补。

  对于围手术期的概念,卡维不会去强调概念,只会把一系列标准教给他们,让他们严格执行。颇有种教孩子认字时说不清道不明的无奈心情。

  围手术期中的术后24小时是死亡高峰期,术后第1-3天是判断手术是否成功的关键。

  卡维不可能看到每台手术的进行,只能通过他们写下的手术记录和病人现在的情况来完成评估工作。

  医院有1400个床位,再加主楼外临时增加的若干帐篷和其他房间,床位已经来到了近2000张。比起普鲁士格兰塞尼中心医院的混乱,这儿要有序的多,当然伤兵的情况也要严重许多。

  普鲁士的前线战场几乎没有分级,什么人都有可能会往后方转移。

  但奥地利不同,专业的后送制度让要塞医院里堆满了实打实的2000重伤患。这就意味着前线临时救护所里的伤兵更多,也从侧面验证了普鲁士的后装击发枪和新型克虏伯火炮的威力有多强。

  虽然军队指挥官一直大喊着冲锋,但自从欧洲战场上开始用火器替代冷兵器,刀剑的切割伤就基本淡出了军医们的视线,各种复杂的火器伤成为了主流。

  卡维不是军医,以前只是偶尔见过一些火器伤,现在查房的场面只能用“蔚为壮观”来形容。

  “1床,克拉沃夫步兵营拉尔斯少尉,霰弹伤,左手臂11颗弹丸,肱骨粉碎性骨折。左侧腹部2颗弹丸,脾脏破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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