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世纪就医指南 第400节
其实他更想和米克聊聊,毕竟之前在苏黎世的时候给他做过检查,消化道肿瘤基本是板上钉钉的。半年过去了,肿瘤只会越来越严重,就算今后都不打算治疗,也可以改善一下生活质量。
然而米克就像从没见过他一样,丝毫没有想要说话的意思。加上极度消瘦带来的身材和容貌的改变,差点让卡维觉得是自己认错人了。可是在如今的帝国内部,又有谁能满脸阴鸷地站在弗朗茨身后呢?
弗朗茨很快就检阅完了仪仗队,简短的欢迎仪式告一段落。
就在卡维陪着弗朗茨向欢呼的民众举手致意,准备离开火车站的时候,原本走在身后的米克忽然加快了脚步。卡维很清楚他的身体根本走不快,转移各处的肿瘤细胞早就压迫侵犯了周围组织和神经,恐怕全身除了痛不会再有别的感觉了。
但米克还是走上去了,紧接着,枪声响起。
米克拦在了所有人面前,包括另一边快速上前帮忙的黑衣人。整个场面异常混乱,让本就不够宽敞的大门口变得更加拥挤不堪,丝毫不亚于即将被普鲁士冲垮的奥地利阵地。
卡维还算冷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暗杀。
奥地利走在历史的拐点,弗朗茨作为奥皇首当其冲。至于是谁动手,那可能性就太多了,匈牙利自由派,普鲁士人,俄国人,包括奥地利国内的捷克人、斯拉夫人.甚至法国人也不能完全排除。
任何不愿见到奥匈合并的人都有可能。
好在弗朗茨没事,枪声也停下了,所有人都围成一圈护送着奥皇登上了马车。出于安全考虑,四人马车上肯定没有卡维的位子,所以他准备和其他人坐后面的马车一起离开。
谁知刚扭头走了没两步,身后突然传来了爆炸声。
卡维很熟悉爆炸,尤其是普鲁士那种混编火炮的爆炸声在当初支援西线战场时已经听得太多太多了。
然而这次爆炸却要比普鲁士火炮的威力还要凶猛。就在弗朗茨所在马车的前方,另一辆马车的车厢被炸得四分五裂,马匹被震飞,眼前浓烟弥漫,气浪卷起了地上的尘土,还将候车厅的好几面玻璃震得粉碎。
卡维一边拉起外套挡在头上遮挡落下的碎片,一边让车夫扬起鞭子,尽快带弗朗茨和伊丽莎白离开这里。
而他自己则捡起本职工作,跑进躺倒的人群里寻找伤员。
19世纪急救系统就和摆设一样,加上现在路上全是人和马车,还是就地急救更靠谱。如果再配合警察的帮助,应该能第一时间送去主宫医院。
快速扫过现场,爆炸范围不小,单纯倒在地上的就有十几人。大多数都是刚出火车站想要找马车,正巧路过了这里时波及到了。
“卡维医生!!!”一个声音穿过哭喊和尖叫传到了卡维的耳朵里,“你没事吧?”
“没事.”卡维扇开面前的浓烟,“亨利局长,快找人帮忙。”
“好!”
枪声响起的那刻,亨利就意识到自己的代局长位子不保了,而刚才的爆炸声更是让他有了去死的冲动。
不过他现在还代理着局长职务,卡维的存在也让他多少恢复了些精神。这里到处都是社会名流,相比起从人群里找到引爆炸药的家伙,他更需要协助卡维一起救人。
卡维站在一旁扫过现场,根据马车碎片掉落位置,卡维将伤员分成了三个区域。一個是靠近爆炸马车遭到马车碎片冲击的五人,另一个则在他们身后受到气浪波及的十来个人。
至于最后一个,应该在车厢内部,周围散落了不少残缺的肢体,应该就是在这里引爆的炸弹。
后方十多人大多是轻伤,包括七八位单纯表皮伤和挫裂伤,三位疑似骨折和一位明确的手臂骨折。卡维把他们交给巡警负责,他主要负责前面受伤较重的五人。
五人不同程度地出现了昏迷,有两人是严重的开放性骨折,出血量不小,一人是眼球炸伤和颅脑损伤,还有一人.
“米克?”
米克侧躺在地上,身边是一块裂开的马车车门。
他伤得非常重,满脸是血,左手整个离断了,其他部位都有不同程度的伤口和变形。如果只是这些,或许还有活命的机会,但当卡维将他轻轻翻过身,这才发现他头部和身体的连接也变得很奇怪。
“公用马车找到了,就是你说的那种可以平躺的大马车,直接走林荫线的轨道就能送去主宫医院。”亨利跑来看了眼躺在地上的米克,“他伤得很重啊,我去找人来帮忙抬上去。”
“不用了。”卡维叹了口气,抽回了测动脉搏动的手指,“救其他人吧。”
19日清晨,米克被晃动的车厢摇醒。
他艰难地爬起身,看了眼时间,自己才睡了不到两个小时。不过对于现在这具随时都在疼痛的身体而言,两个小时的睡眠可以算是上是上帝的恩赐,相当不错了。
他起身将一整瓶ya片酊全灌进嘴里,等药效起来后开始洗漱穿衣服。
米克久违地从箱子里拿出准备好的军官装,是当年参军回来升了军衔后特意定制的纯黑色新装,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没怎么穿过。
点了根烟,吸上两口后,米克犹豫了。
他把军装平整地放在床上,直勾勾地看了足有半小时后,还是决定把它放回去。依然是一套简单的白色衬衣、黑马甲和马裤,以及他最中意的长款黑外套。
只是穿上这些就让他出了一身虚汗,米克扶着房间里的写字桌,从抽屉里拿出了怀表和钱包。
厚厚的钱包被他留在了抽屉里,只把怀表挂在衣服内侧口袋上。然后转身又从旅行箱里取出了一个红色奖章盒,里面是一枚玛丽亚·特蕾莎勋章。
这是只授予战场军官的军功章,是奥地利军人的最高荣誉。
米克抚摸着徽章中央的奥地利国旗,以及在周边环绕的铭文“Fortirvdini(坚韧)”,嘴上默念着弗朗茨授勋时对他说的那句话:没有你,普奥战争绝不会是这样的结局。我永远不会忘记你的功劳,即使它们从未被写上军功簿也依旧如此。
他将勋章挂在胸前,简单打理了下头发,又对着镜子反复看了好一会儿,这才拿起帽子和手杖,离开了房间。
上午米克需要和弗朗茨做简报,下午则是聊一聊图书馆将来的发展方向以及自己的接班人。
“你怎么穿成这样?”
弗朗茨只是觉得好笑,因为没人会在平时的服装上挂那么隆重的军功章,虽然陪他一起来巴黎也确实够隆重,但正常做法都是选一套更隆重的衣服才对:“你的军装呢?”
“在箱子里。”米克咳嗽了两声,“不过我身份特殊,还是低调点的好。”
弗朗茨倒是没在这个问题上停留太久,马上就问起了安全问题:“你之前说巴黎不太平,但我看报上报道的都只是些偷窃罢了。现在世博会期间,旅行参观的游客非常多,这对任何一座大城市来说都很正常,何况还是巴黎。”
“不只是偷窃。”
米克又把烟塞进嘴里抽了两口:“据可靠消息,匈牙利有不少人对您非常在意。具体目标不清楚,但源头应该是那些狂热的自由派。为了安全起见,还是要多注意才行。”
弗朗茨接过了他递来的火车站平面图:“有必要如此么?”
“很有必要。”
“好,我信你。”
弗朗茨将平面图放在一边,继续问道:“伱太累了,还要来回跑。我之前说的,关于图书馆的副指挥,你有人选了么?”
“暂时有一个吧,算是定了。”米克想起了卡士柏:“不过在正式决定之前,还需要再考察一下。”
“倒是符合你一贯的作风。”
“就和您培养鲁道夫殿下一样,需要尽心尽力,还需要足够的谨慎。”
当奥匈合并提上议程,米克就一直往来于巴黎和布达佩斯之间。
布达佩斯每天都有会议和辩论,也有反对的游行和冲突,弗朗茨和伊丽莎白的安全自然是第一位的。而巴黎有大量权贵政要,也有陆续赶来的银行家企业家,他们的情报也同样重要。
同时为了奥皇后续来访,他也要在巴黎做好安保准备。
工作很忙,但米克乐在其中,唯一让他觉得遗憾的就是身体了。
自从看到卡维检查后的表情,米克就知道自己病得很重。当那种钻心的疼痛变得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难以忍受时,他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
其实生命本身对米克来说不那么重要。
他不爱财,也对女人没兴趣,更不喜欢在政治的屎盆子里搅来搅去,甚至于奥地利这个生他养他的国家也没多重要。对他而言,唯一重要的是他这一生所承载的东西,这个名叫“工作”的东西对他实在太重要了。
所以在死之前,他想完善图书馆的制度,然后顺利完成权力交接,将自己的工作在后人身上延续下去。
为此他不得不将一项备用计划搬上日程,同时这也是检验卡士柏能力的最后考验。
今天一整天,卡士柏都待在火车站街对面一家咖啡馆的包房里。
他为手下列举了好几种突发情况,以及在这些情况下需要做出的正确反应。然后将人部署在火车站内外,不能引起周围人的怀疑,还要第一时间能出手。
火车入站,他列举的突发情况一一实现了。
他安静地看着蒙面杀手站在人群里扣下扳机,看着她脱下衣服在混乱人群的掩护下逃走,看着莫拉索丢失追踪目标。然后他又看着慌张的罗切斯特匆匆跳上了马车,看着米克用尽全身力气顶住了马车车门,看着马车被炸成碎片.
卡士柏没想到自己的老师会选择这种方式结束生命,但他还是坚持看完了。等看完这一切,掌握了关键人物的去向,他这才丢下几枚法郎硬币,起身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在原定的计划里,杀手的子弹会卡壳,罗切斯特的炸弹也不会爆炸,两人会当场被人抓住送进警局。卡士柏不需要去“支援”火车站,更不需要去帮忙处理不存在的伤员,他只需要躲在暗处不停地甩出一份份证据来证明两人的罪行就够了。
可现在,罗切斯特的炸弹实实在在地爆炸了,死无对证,杀手成了最后证明一切确实存在的唯一“证人”。
如果连这个人都没能抓住,那整个计划就会彻底泡汤。
一个女仆装扮的姑娘头上带着纱巾,手里提着餐盒,正急匆匆地从街对面跑来,边走边回头张望着。在看到街边停着的马车后,这才稍稍放心下来:“你是泰勒吧。”
车夫点点头,跳下了车。
“我是订车的那个姑娘,施密特先生应该和你说过了。”姑娘特地往街旁矮房的影子下走,生怕被人发现似的,“快走吧,我现在就要去里昂,这里太不安全了。”
车夫压低帽檐伸手打开了车门,将姑娘送进了车厢。就在她刚坐稳,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幻想着未来自由生活的时候,车夫忽然伸手夺过了她的餐盒。
姑娘愣在了座位上,没来得及做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检查完盒子,拿出自己的枪,将枪口对准自己。
“阿耶莎小姐,真是久违了。”
第442章 438维也纳与巴黎的区别
同样的19日下午,在奥皇专列驶入火车站前半小时,一位戴着鸭舌帽的美国小伙子走进了主宫医院的大门。
在看过卡维主持的那台肛门成形术后,他找过自己的老师,也思考了很久,最终还是下定决心来这里碰碰运气。看看卡维在不在医院,如果在的话,想问问自己有没有机会跟在他身边专精外科手术。
“外面的护士都说了,卡维医生这几天都不在,你又何必一定要来见我呢,回去吧。”
兰德雷斯大手一挥,想继续研究自己的手术笔记,谁知对方压根没有离开:“怎么了?他今天不会来的,今天要接他家的皇帝陛下来巴黎,晚上还有一场宴会要办。明天、后天,甚至这一个星期也都不会来的,因为他有实验,主动脉瘤的手术还等着他呢”
霍姆斯早就听说了这些事,只是不清楚具体时间,现在知道自己扑了空,心情反而平静了许多。
来都来了,他可不会因为一句“卡维不在”就那么轻易离开。他从包里拿出了自己准备好的简历,毕恭毕敬地递了过去:“如果可以的话,能否让我留在这里工作?”
兰德雷斯看着他真诚求学的模样,总有种说不出来的奇怪感觉,“你该不会认为只要自己在这里工作了,卡维那小子就会收下你把你带在身边吧?”
霍姆斯:
“别做梦了。”
原本这位外科大主任没必要和眼前的小医生多废话什么,可谈及卡维,有些话实在不吐不快。
兰德雷斯合上了自己的笔记,指着自己屁股下面的椅子说道:“知道这里原本的主人么?他是杜邦伊特朗老师最得意的学生,也算我半个师兄.
他去年冬天被卡维忽悠走了!去了维也纳,成了他们总医院的外科医生。一个年过五十的外科权威为了追求医学的未来,手术的极限,踏出舒适圈。看上去很美好很感人是吗?但问题是卡维呢?卡维有带着他做手术么?卡维一个人在巴黎逍遥呢!!!”
兰德雷斯越说越气,最后就像个不如意的老妇人在那儿歇斯底里,把不甘但又无可奈何的情绪表现得淋漓尽致。
但在霍姆斯看来,这些都只是他单方面的胡猜罢了:“我倒觉得留在维也纳也挺不错的。”
兰德雷斯:???
“我听说卡维把留在维也纳的所有手术图谱都借给了他,剖宫产、腹股沟疝、阑尾炎、唇腭裂,听小道消息说还有一台脊柱手术和开颅术,太夸张了,他亲笔画的图谱.额,这对您来说或许没什么,但我能力低微”
之后的话兰德雷斯已经听不见了,他现在满脑子想的就是图谱。
图谱?有图谱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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