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也在努力假扮人类 第357节
领路人朝天空瞟了眼,没瞟见任何外物。
再一扭头,黑发青年已经低下了头,腰半弯着,人快要埋进喷泉水池的边缘中。
领路人连忙喊人的名字,黑发青年也没有理睬,反而伸手往喷泉里掬了一捧。
细密且冰凉的水流从指缝间流过,白僳捞完便收回了手,同时站直了身体,不知道在那想些什么。
过了数秒,他偏过了头,问一旁的人类:“这里的花……是不是不会换季?”
领路人点了点头,白僳又问:“你们浇所谓的副产品的频率是?”
领路人扳手指算了算,因为也不是什么机密的事,所以他就直说了:“按照治疗的频率,一般一周就能来一次吧。”
随后领路人嘀咕起了他们员工也跟领导层提议过这么好的副产品为什么不拿出去推广一下,但上面就是婉拒了。
“嗯……你们没想过往外说吗?”
“说?哪敢说啊,来入职不都得签个什么保密协议的吗?你也应该签过才对。”
白僳回忆了一下,好像是有这么一份东西,那纸张摸起来材质还很奇怪,让他多摸了两下。
要不是场景不合适,白僳估计会撕开看看,里面应该是有夹层的。
这里的人类无法往外言语的秘密现在知晓了,他们都签过一份保密协议。
至于这处花园喷泉……也挺有意思的。
黑发青年的脚尖在地上抹了抹,将瓷白的地面抹出数道水痕,好似是具体的图案形状,可很快就被新的水迹覆盖住。
白僳也没停留太久,在看完喷泉后便继续跟着人类朝前走,又走了段笔直的没有拐弯的小道,来到了室外活动的场所。
“一般来讲,病人是从另一边过来的。”领路人指了指另一侧的一个和建筑物相连的小门,“我们走的这边是非病人可以通行的,毕竟要提防他们偷跑出去。”
领路人很快补充偷跑也没用,外边的围墙建得极高还拉有电网,门卫也不是吃素的。
室外活动场所里的病人平常就挺少,更多的人会选择留在室内,今天也是天气好,在晒太阳的人比平日里多。
白僳绕着活动场所看了一圈,很快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目标。
“他,那个病人。”黑发青年指了个方向,“也能出来吗?”
领路人沿着白僳所指看了过去,看到了被指着的人,想了想那病人所住的楼层,领路人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
“可是他昨天差点袭击了我。”白僳补充道。
“哦,你说这个啊。”领路人一脸习以为常,“这里的病人哪个没点冲撞人的前科,那病人已经被安抚过了……而且只要没有病情加重,不会太关着他们。”
至于抢东西,领路人看了看黑发青年的脖颈与领口,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之后领路人便去做自己的工作了,白僳兜了两圈,还是朝着昨天那位神经叨叨的病人去了。
这会儿那名病人坐在活动区域外的一条长椅上,人不复昨天的疯癫状态,而是倚靠在椅背上,呆呆地仰望天空。
天是晴朗的,偶尔有几朵云掠过。
病人持续发着呆,连白僳的靠近都没有引起对方的注意。
截然不同的反应,看着医院的“安抚”措施很有效,能让人变得这么听话。
白僳再走近些,差不多站到了人的眼前,再一倾身子,整个人上半身就遮住了仰面朝天的病人的视线。
阴影投了下来,他与人类呆呆傻傻的目光对视。
等了一会儿,人类没有反应,而白僳开口问了个医学相关的问题。
座椅上的病人顿了会,缓缓说出了答案。
第376章 病人?医生?
他的身体、他的内部构造完全是效仿原人类而生成的,几乎不会有多少变化与改变。
非要说的话,他对人大脑的结构或许更了解一些,毕竟为了琢磨人类的记忆,他看了点相关资料。
第一个问题面前的病人答上了,于是白僳从另一边眼镜医生的记忆里又翻了点专业知识,尽管病人回答得很慢,但他还是都答了出来。
回答得条理不算清晰,语句有些颠三倒四,可把句子梳理一下,能发现答得都是正确的。
这就有点奇怪了。
白僳以俯视的姿态看着人,打量着人类的面容。
病人学习了医生的知识?不,感觉不大像。
以这个精神病院的管理程度,能让病人出来自由活动都算是他们足够大方,哪里还有机会给病人阅读这样那样的专业书籍。
白僳更倾向于……这病人以前是医生,只不过现在变成了病人,而且变化的时间应该不长。
打量的视线从人的面部落到了人的手部,病人的指腹上有着明显的几道直线一样的印痕。
大概是白僳的站姿使得他胸前的胸牌又垂了下来,摇摇晃晃地落在人眼前,引得人不自觉地又伸出了手,想要去够。
“还……还给我。”
人喃喃着,但动作迟缓,手哆嗦着伸了半天没有够着,反而使得手臂上的病号服滑落,露出了青青紫紫的痕迹以及部分针孔。
白僳看了,伸手将胸牌一抓一遮,底下的病人仿佛失去了目标般迷茫了一阵,随后垂下了手,继续无知无觉地坐在那。
感觉,有点傻。
黑发青年托着自己的下巴看了会,然后伸出手拍了拍病人的肩膀。
等他做完这个动作再站起身,一旁旁观了很久的男医生终于赶在白僳看过去前收回了视线,如若不是怪物感官敏锐,根本发现不了有人盯了他许久。
白僳也不见外,那男医生盯着他看了多久,他也就看了回去,还不偏不倚地对上人类的视线。
本来那名男医生可能是想用诡奇还有些病态的目光来恐吓白僳的,谁料比起非人来要属黑发青年更胜一筹,最终竟是那名男医生在漆黑的空洞视线中落荒而逃。
男医生走了没多久,自由活动的时间结束了,需要人来领病人们回去。
各个负责的医护都把病人带走了,只剩下了白僳面前这位。
不多时,还是有一名护士靠了过来。
“你怎么不把他……欸,抱歉,认错人了。”护士跑过来两手一叉腰刚要说话,就看到白僳转过了身,“你看见许医生了吗?”
白僳也不认识人,就问道:“谁是许医生?”
跑来的护士给他描述了一番医生的外貌,比如发型、五官轮廓,外貌和年龄上各有什么特点。
听着听着,白僳听着耳熟,不由地低下了头,与面前的病人比对起了容貌。
“你是说……”黑发青年一字一顿地重复道,“许医生的下巴上有一颗痣,具体在哪里呢?”
“下巴上那颗痣在——”跑来的护士刚准备继续说下去就卡了壳,她蹙着眉想了半天,然后改口道,“好像记错人了,许医生是……”
第二遍护士描述的容貌就是先前对视被白僳看走的那名男医生,而她第一遍描述的则是面前这位病人的特征。
答案似乎不言而喻了。
跑来的护士没找到她口中的许医生,但病人还是得送回去,她只好麻烦白僳帮忙。
白僳考虑了数秒也就应下了。
接着他看着护士大力出奇迹把人从椅子上拖起来给挪到轮椅上,因为动作有些粗暴,还将病人磕了两下。
不同于昨天的活跃,这会儿的男性就闷哼了两声,再无动静。
而白僳呢,就推着轮椅把人从另外一扇门那推回了病院楼内,由于坐着轮椅也不好走楼梯,白僳进入这家医院内后第一次坐了电梯。
宽敞的电梯内至少能容纳一张病床与数个人,此时只站了白僳与另一名护士还有一名坐在轮椅上的病人,护士伸手按下了楼层按钮。
之后她站了回去,莫名感到了冷,就搓了搓自己的双手。
护士感慨的仍旧是医院的中央空调老旧,与之前领路人所抱怨的相同。
黑发青年的视线微移,移到了电梯轿厢的一角,看了会才收回视线。
这电梯里到底坐了几个“人”,可能只有白僳一个人知道了。
电梯很快抵达了目标楼层,接着是把这名疑似前医生的许姓病人送回病房,当白僳离开时,另一名“许医生”姗姗来迟。
那名“许医生”本来是大摇大摆地在走,在看到白僳的那一刻忽然缩起了脖子,步子也迈得小了几分。
一溜烟来到了病房门口,他正准备进去,结果被白僳拦了下来。
“许医生。”白僳喊道。
男医生慢了两拍才应了一声,并不是反应迟钝,而是他对这个称呼不怎么敏感,像是不习惯。
白僳则侧着脑袋,盯着他胸口上未写姓名的胸牌追问道:“‘许医生’,伱真的姓许吗?”
……
时间……时间……现在是几点了来着?
短发女性晃晃悠悠地从四楼的楼梯走下来,被三楼的护士看见了,连忙拽住她询问:“你怎么上去了?”
被人抓住的陈梓恍若如梦初醒般捂住了自己的脑袋,将昏昏沉沉的思绪甩开,眼神才清澈一些。
“我……”陈梓花了数秒来理解自己的情况,然后先紧急编了个谎言,“刚走上去,没注意走错了……抱歉,我昨天刚来。”
三楼的护士也就是顺口问了句,狐疑地盯着短发女性看了会,没多说什么。
她只是叮嘱了两句:“四楼往上还是少去,虽然没有明面上的禁令,但那里挺危险的。”
具体怎么危险的护士没说,陈梓现在也没心情问。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陈梓仍在回忆自己都经历了些什么。
太阳已然开始朝西降落,她的时间凭空消失了一块。
而且,她好饿,好饿好饿好饿。
走到一楼时陈梓是一个人,她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扶着栏杆扶手。
视线的一角瞥过了悬挂在墙上的电子时钟,两位数的前缀再一次告诉着她,她的时间消失了。
或者说,她度过了一段神秘的时间,而她失去了记忆。
然后……然后怎么了?
一片空白,一片虚无。
努力去想也只能感到头脑空空如也,不疼不痒,她只是想不起来,再加之被饥饿所侵袭,跨下最后一级台阶,陈梓在楼梯上坐了下来。
好像……好像她遇见了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