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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异世界求生手册 第8节

  或许是之前受到的惊吓实在太多,短时间内的情绪波动也太过频繁和剧烈,冯玉漱那时刻紧绷着的神经也随着疲惫不堪的精神状态逐渐放松下来,清冽的晚风吹过大街小巷,裹紧身上的衣服,她也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蚕宝宝似的白胖月亮蛄蛹着扭动身躯,慢吞吞爬过夜空,时间来到清晨,一轮火辣的太阳便从盆地东边的丘陵中升了起来。

  冯玉漱从久睡未醒的昏沉中朦胧地睁开眼,下意识地活动四肢,却感觉有些滞涩,好像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一样,深邃的恐惧让她顿时惊醒,坐起身一看,自己的身上不知什么时候被盖上了一块大红色的布匹,权当作被子,看上去非常眼熟。

  “眼熟吧?这块布本来是盖在林志远身上的。”坐在旁边的宁哲漫不经心地说道:“说好让你给我守夜,你居然睡得比我还沉,而且睡相还不怎么样,一个劲挤我身上来取暖……所以我给你找了块被子。”

  “感谢的话就别说了,等会儿乖乖配合我的指示就行。”

  “……对不起,什,什么指示?”冯玉漱双手揉开惺忪的睡眼,连忙问。

  宁哲抬手往下面一指:“喏,你看那边。”

  冯玉漱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是街道的对面,一家原本门窗紧闭的小小商铺,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门。从门内缓缓探出了一颗脑后梳着云簪、脸上贴着一张方正黄纸的女性头颅,似乎是这家小商铺的老板娘。

  即使隔着一条街道,凭宁哲的视力也依然能够看清,那张贴在老板娘脸上的黄纸上写的字,分明是:

  【何慧芬】

  这位脸上写着名字的妇人走出门后便径直朝祠堂的方向走来,一双小脚踢踢踏踏,走得很急。

  走向祠堂的人远不只是这一个女人,打开了门的也不只是街对面的那一间小商铺。

  冯玉漱的腿上盖着祭桌的桌布,她惊愕地看见,随着月亮落下,太阳升起,这整条寂静的街道乃至整个何家村,都“醒”了过来。

  民居、药店、茶行……一扇扇紧闭着的门相继打开,一个个脸上贴着黄纸的人不约而同朝祠堂走来。

  他们一言不发地往这边行走,汇聚成一条规模庞大的人流。

  他们每人脸上的纸张都写着不同的名字:何闰生、何全有、何容秋……每人脸上的姓名都以‘何’字开头,一个个何家人的行动僵硬,肢体生涩,脚步蹒跚如提线木偶。

  “何家村的人都不是什么正经人,更像是某种规则的副产物。如果可以的话,我真不想跟这群东西多接触。”

  宁哲摇了摇头,拉着冯玉漱向后躺倒,以免被少数几个闲得蛋疼抬头看天的村民发现。

第15章 源远流长

  “昨晚一直闭门不出的村民终于出门来看黄历了,说明蛇神现在不发病了?”冯玉漱听着屋顶下方的嘈杂脚步声,好奇地问。

  “也许吧。”宁哲没有过多评价。

  或许是因为今天忌‘祭祀’的缘故,来到祠堂的村民在看完黄历后也没有给蛇神上柱香什么的,更不要提像平常那样在莲花台上供奉一些瓜菜饭食之类。

  但奇怪的是,乌泱泱一片拥来祠堂的人群查看完黄历后,固然没有供奉蛇神,却也没有离开。

  它们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怎么回事?”冯玉漱小心翼翼地拿出手机,看了一眼锁屏。

  现在的时间是清晨05:51,太阳才刚爬出地平线,四周环境算不得多么亮堂,还是阴沉沉的。

  宁哲的视线扫过四周,祠堂周围纵横交错的大街小巷,无论是来路还是去路都已经挤满了人,条条道路上影影绰绰,阴沉的天空下站满了灰暗的人。

  街道两旁,每一扇打开的房门后都有面覆黄纸的诡异身影蹒跚着步伐缓步走出。

  它们的身躯真实而模糊,它们的步子如调校好的机械般一致。

  何舜生、何友林、何……覆在它们脸上的黄纸书写的名字各不相同,分明是一个个不同的人,却都在同一秒钟将同一只脚踩在了湿漉漉的石板路上。

  这样壮观而诡异的一幕让冯玉潄格外紧张,双手不禁下意识地死死攥住了盖在腿上的红布,脸色也变得煞白。

  但她转头一看,宁哲的样子依然如往常。

  他的神态平静得有些可怕,空洞的双眼如一潭死水般毫无波澜,好像一个穷极无聊的人慵懒地坐在草地上,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一群忙忙碌碌的蚂蚁。

  看着宁哲淡漠的样子,冯玉潄原本慌乱的心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宁,宁哲,它们这是要干什么?”冯玉潄小小声问。

  宁哲耸肩:“我猜可能是祭祀,或者婚事和死了人什么的。”

  “祭祀?”冯玉潄顿时愣住:“可是今天不是忌祭祀吗?”

  “所以我说是猜了。”

  宁哲轻声道:“在这样一个村子里,能让全村人聚在一块的场面不多。要么是逢年过节大伙一起乐呵,要么是集体祭拜神灵,再者,就是婚丧嫁娶的红白喜事了。”

  而现在它们聚集的地点是祠堂,村民在这里举行集体祭祀活动的可能性不小。

  只是如果是祭祀的话,就有些蹊跷了。

  “为什么这些人冒着犯忌也要在今天祭祀蛇神呢?”这样的疑惑开始萦绕在宁哲心间。

  正疑惑时,忽然两个手拉着手的孩童身影从街道的一角忽然冒出,冒冒失失地汇入了人群。

  宁哲敏锐的目光牢牢跟随着它俩的身影,这两名孩童一男一女,和其他村民一样,它们的脸上也各自贴着一张干枯的黄纸,上面写着不同的名字。

  男孩脸上写着:何敬言

  女孩脸上写着:何以以

  这两人的到来似乎触动了某个开关,当何敬言与何以以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聚集在祠堂内外一言不发的村民们跪了下来。

  一排排的人影齐刷刷伏倒在地,像是被台风吹折的水稻,它们的额头重重磕在祠堂内的地上、湿润街道的泥水之中,一张张写着人名的黄纸浸透了泥污。

  它们朝着祠堂内伏跪下来,之前一直被黄纸遮住的面庞此时因为因为跪伏着的缘故露出了下半部分,弯下腰仔细观察的话,就能看见一张张嘴巴相继张合,人群中响起了细碎的呢喃之声:

  【良山望土,不破不动。】

  【旧人新柩,未葬未移。】

  【白璧无瑕,月圆有缺。】

  黏如泥、细如雨的呢喃声不断响起,带着某种难以言说的宗教意味,让人听得有些朦朦胧胧。

  村民们念出祭词的声音很轻,很轻,是近乎只有说话的人自己才能听到的自言自语,甚至有些语焉不详。

  宁哲试图集中注意力,分辨出这些祭词的具体内容,细碎的话语在他耳中逐渐清晰:

  【幽幽摇曳,寂寂无踪……】

  【盈盈似水,煌煌若阳……】

  【……昭昭兮,青花烈烈晃天光……】

  【……渺渺兮,烟云茫茫弋游龙……】

  宁哲的眉头缓缓舒展,本来有些疑惑与警惕的情绪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平静。

  这些晦涩又清晰的字句仿佛不是通过耳朵听到,而是直接在脑海中响起,奇妙的音节给人带来一种难以形容的怪异感觉。

  广、大、深远、浩瀚、渺小……宁哲能想到太多词汇来形容回荡于自己心灵与脑海之间的感受,却都无法完全概述。

  就好像这些晦涩的文字一旦经由村民们的口中念出,便不再是单纯的语句,而是真的有一个更加超然的存在,在对它们的祈祷作出回应。

  黏稠的时间在一声声睧瞑的祭词中缓缓流淌,时间来到了清晨06:30。

  宁哲看到,一直长跪不起念念有词的村民们终于有了别的动作——跪在祠堂大门口的几十人纷纷站了起来,在众人的面前腾出了一块空地。

  两名健壮的小伙子从祠堂内走了出来,两人合力将一张木质的长桌抬到了空出位置的祠堂门口,如果不是那生涩如提线木偶般的动作,这场面甚至还颇有一种宗教场合特有的庄严神圣。

  “这是……”冯玉漱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的大红桌布,她发现,被村民抬出来的这张桌子,正是曾被宁哲用来藏匿林志远尸体的那张祭桌。

  桌布现在裹在她身上,桌子本身又被村民抬出来了,这岂不是意味着,林志远的尸体也已经被村民们发现了?

  “别慌,安静看着就好。”宁哲将一根手指竖在冯玉漱因惊慌而微微张开的唇前。

  屋顶下方,几名村民走上前来,将两长一短,一共三张白纸,放在了祠堂门口的桌面上。

  随后,一名须发斑白的秃顶老人来到桌前,旁人立即笔墨伺候。

  老人拿起毛笔,在惨白如纸的白纸上写下了血红的字:

  上联:【巴蛇案上珠玉同证祖】

  下联:【荷花堂前子孙共添香】

  横批:【源远流长】

第16章 来电显示

  “在白纸上写红字啊,真稀奇。”宁哲单手撑着下巴,饶有兴味地看着那名秃顶老人笔走龙蛇地写完了对联。

  旁边等候多时的几名村民旋即走上前来,4男1女,男人两两合力,拿起上联和下联往前走去,横批则由那1名女人单独拿着,5人一起走向了祠堂门口,看样子是要把这幅刚写好的对联给祠堂门口贴上。

  宁哲小时候一直生活在农村,每逢端午、中秋等大节,村里有威望的老人都会提笔写上几幅对联,或是直接送给村里的人家,或是贴在河边的龙王庙上,对这样的场面已经见怪不怪了。

  但凡是传统的对联、春联之类,普遍都是用红纸做底,墨笔书写,何家村这白纸红字的宁哲还是第一次见,看着怪瘆人的。

  尤其是这幅对联的内容:

  上联:【巴蛇案上珠玉同证祖】

  下联:【荷花堂前子孙共添香】

  横批:【源远流长】

  “这对联不像是什么节庆喜事会有的样子,字里行间也没有给蛇神歌功颂德,上下联与横批的内容都仅仅是在阐述一件事。”宁哲低头看着那名书写完了对联的秃顶老人用铜盆净了手,轻声自语道:“何家子孙在荷花堂前添香,在巴蛇案前供奉珠玉,以证祖先?”

  荷花堂不出意外指的就是这座祠堂,巴蛇案……大概说的就是供奉着蛇神木雕的那张圆桌了。

  莫名其妙的对联,含混不清的用词,完全看不出想表达什么,难不成这一村人大清早的不吃早饭聚在这里,就是为了和蛇神攀关系、套近乎?

  别说,还真有可能。

  除此之外,何家村的反常之处还远不止有这些。

  一般来讲,越是落后闭塞的地区则风俗越是传统保守,宗族观念也就越强,越发重视这象征意义上的面子建设。

  但何家村的祠堂却相当破旧,年久失修的样子看着寒碜极了,墙角结着蜘蛛网,房顶角落掉了两三片瓦,不知多久了也不见人来补,屋外下大雨,屋里下小雨,宁哲觉得何家祖宗的牌位跟蛇神雕像一块放在这样的环境里估计要发霉。

  不过尽管如此,这间祠堂仍是这片街区里相对而言最气派的建筑物,起码户型高大,柱子多两根呢,看的出来起码当初修建祠堂的时候还是很重视的,周边的其他屋子都要比祠堂矮上一头,数它最宽敞。

  贴完对联后,祠堂前的群众再度跪拜了下去,用低沉的口吻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刚才的祭词,这场颇具规模的集体祭祀活动一直持续到了太阳升上天空,时间来到清晨06:28,聚集起来的人群才终于有了散去的迹象。

  看着逐渐散去的人流,宁哲没有说话,默默陷入了沉思。

  冯玉漱识趣地没有出言打扰,刚才那场平静、虔诚、秩序井然的集体祭祀给了她不小的冲击和心理压力,说不出的诡异。

  “我说,阿姨,你发现不对劲了吗?”宁哲忽然问道。

  “嗯…你说哪里不对劲?”冯玉漱有些不确定,其实她觉得这场祭祀从一开始就没有过对劲的地方。

  宁哲抬手指了指街道上,村民们一个个次序离开的背影:“从聚集,到散场,这群人身上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协调,明明是那么大规模的人员聚集,摩肩接踵的人群之间却没有磕碰,没有拥挤,每一个人都严格遵守着某种我不知道的秩序,说实话,我高中军训时和同班同学都没有过这么强的纪律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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