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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闲人 第205节

  孙百户没说话,只是斜眼瞟了他一眼。苏默就悻悻的,哥的人品就这么差?郁闷个天的。

  “大人将如何打算?”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孙百户忽然开口问道。

  这话儿没头没脑的,但是苏默却已然领会了。垂着眼皮默然了一会儿,却反问道:“孙百户你呢?此去可能不会那么太平的。”

  孙胜脸色波澜不兴,淡然道:“瓦罐不离井口破,即入了边军,又何曾真的太平过?但求马革裹尸还罢了。”

  这话淡淡的,仔细一琢磨,却是满带着视死如归的豪气。苏默心中震动,睁目看了看他,脸上带出敬重之意。

  两人便这么有一搭无一搭的说着,前方地势渐渐开阔起来,眼见着出了山口。行不多远,一条岔道显示在眼前。

  苏默在马上微微提身眺望,忽然指着另一条路问道:“这条路通向哪里?似乎从这边走更近一些吧。”

  孙胜抬头看了看,摇头道:“此路直通府谷,近确是近了,只不过要一路要足行近百里地,怕是你们受不得那苦楚。反倒不如这边,虽是多出近半行程,但再过三十余里,便是岢岚县城,今晚我等便可在那里歇脚。之后只需沿着驿道而行,或三十里或五十里,三井镇、五寨堡、三岔城都有落脚之处,远胜跋涉之苦。”

  苏默恍然,眺目又看了看那边没再言语,只是低着头蹙眉思索。刚才不知为什么,他忽然有种心悸的感觉,隐隐中放佛有个念头,告诉他应该选这边走才对。

  这种感觉极是莫明,却又始终萦绕不去。又再继续走出几步,猛然间一个念头闪过,急回头问道:“孙百户,你方才的意思是说,一般的旅人,通常情况下都是走岢岚这条路了?”

  孙胜一愣,点点头确认,看着他有些不明所以。苏默脸上露出凝重之意,目光炯炯的看着前方,沉声道:“孙百户,我不太懂兵法什么的。但是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要是你准备对我不利,在这种情况下,将会选择怎么做?”

  说到这儿,转头盯着他一字一顿的又道:“孙百户可知,想要苏默脑袋的,鞑子那边固然可能有,但是除了鞑子外,其他的人怕是更加急切些吧。”

  孙胜一呆,随即面色大变。他久在边地,平日里都只是面对着北元的袭扰,所思所想自然而然便只是针对北元的。

  如今得苏默提醒,顿时省悟过来,这位主儿的敌人可不只是北元啊。甚至正如他自己所说,真正想要他性命的,压根就不是北元。

  既如此,那么自己按照常识所选的路,岂不正好落入他人的算计中了?

  而且这一路固然路途通坦,但沿路多有险峻之处,最是适合埋伏刺杀。蒙古人或许进不到这边,但是其他人呢?自己只顾着防外,而疏于防内,一旦变生肘腋,定然是凶险至极。

  尤其,尤其是此刻,据他所知,就在前面不远,就有一处极凶险的所在,当地人称“阴风峡”,完全是两山夹一沟的地势,简直就是标准的伏兵之所。

  若是有人真的埋伏在那里,到时候只要两头一堵,再以箭石居高而下,自己这一队人怕是一个都难以存活下来。

  想到这儿,霎时间就是一身冷汗冒了出来。哪还敢耽误片刻,当即便一勒缰绳,就要传令全军暂停。

  只是还不待那话音出口,猛听的前边蹄声急促,一骑就边大叫着“敌袭”飞驰而来,不正是前方负责哨探的江彬是谁?

  整支队伍顿时轰的一声,霎时间大乱起来。

  

第304章:西北大乱

  

  延水渡口这几日忽然热闹了起来,并且几乎是在短短两三日内便形成了庙会。? ? 整个渡口终日香火缭绕,各色人等往来不绝。

  原本一个只能称的上是冷清的偏僻所在,如此突兀的繁华起来,怠其始因,原来是因为这里忽然新晋了两位神祇。

  这两位新晋的神祇,其中一位被称为“花神”,本体是生于原本一家客栈二楼客房窗外的野花。

  这种攀爬于墙壁上藤蔓间的野花,依常理来说,应该是酒盏大小,而且花期也极是短暂才对。但是眼下这朵花却是开的海碗大小,并且历久不衰,在这秋深之际,竟似生机一日胜似一日,毫不见凋零的迹象。

  也正是因此特异之处,引得人们咄咄称奇,由此封神。

  而第二位神祇,则被人称为“麦神”。麦神却不是真的麦,其实就是一株常见的野草。只不过被人自的转化为稻麦的替身,究其所因不外就是一种美好愿望的延伸罢了。

  只不过之所以因此,也是与那花神同样的原因,都是忽然显露出廻异同类的常之处。

  与花神不同,这位麦神却是生长于原本一个货栈的院子里。整株草比同类足足高出两倍有余,更是叶片翠亮生机勃然,整株草都碧油油的,乍一看简直如同一块上好的翠玉雕刻而成似的。于是,该草也由此封神。

  而这两处神祇虽然都是生长在这延水渡口,但其所原属之地的结果却大不相同。

  花神所在的客栈被老板完全隔离出来,原本整个客栈甚至连一半都没留下,后院的院墙也全部拆掉了,然后前后各搭建了一座祠堂类的房舍。

  祠堂里设有供案蒲团等供人参拜之物,客栈老板则使人守住了门口,按照每人每次收取五十钱计。同时还兼顾经营各色火烛供品,数日间由此赚的盆满钵溢,简直要乐的找不到北了。

  而另一处麦神所在的货栈,却因原本东家忽然遭了事儿,据说是被延水大营的军爷们抓了,这里便成了无主之地。

  于是,也不知是谁便在此地搭了一座草棚,将其彻底变成了一个供所有人祭拜的所在。

  与去花神那边祭拜的大都是妇人不同,这边多是些农夫商贾之类的人等。毕竟嘛,花神代表着美丽,最是对女子有吸引力;而麦神则代表丰收财富,相对来说受众便更广泛的多了。

  而且,这边更是完全对外开放的,也不用缴纳什么进门费,自然香火便也比花神那边更鼎盛些。

  据说因这个原因,客栈老板颇是气恼不忿。若非这边影响实在太大,都有心要来铲除这个麦神了。两位神祇刚刚晋身,便隐然对立起来,说起来倒是颇类希腊众神间的关系,也算得是某种不谋而合了。

  这日,便在香雾缭绕、满地跪拜之中,忽有一灰衣僧人飘然而来。此僧头戴斗笠,面容大半隐在斗笠之下而让人难以窥测真容。

  来到后,也不祭拜,只是静静的在麦神这边默立了良久。正当众人纷纷猜测他会不会就此在这儿落脚了,那僧人却竟又往花神那边去了,也是同样久久默立不动。

  这让众人惊疑不定之余,议论之声也是纷杳而起。有说这和尚想必是感受到了两位神祇的神力不相上下,所以一时难以取舍,不知究竟该侍奉哪一位才好;

  也有人表示鄙视,说这肯定是个不守清规的花和尚。若不然,怎会对代表美丽,专受女子祭拜的花神感兴趣?

  各种议论喧嚣尘上中,和尚却似乎半点也未听闻,在这两处各待了大约盏茶功夫后,竟而买舟渡河而去了。

  如此飘然而来,又突然飘然而去,让众人实在摸不到头脑。而就在和尚走后不久,人们的议论还未平息,一帮子道士打扮的人又匆匆而至。

  但是让众人惊愕的是,这帮道士虽不像和尚那样始终沉默不语,但最后的作态却是毫无二致。也是两边各停留了一阵后,随即便也急急的登船过河走人了。

  这一僧一道两拨人的表现,顿时让众人平添了无数猜测。更有甚者,不由的开始猜疑,是不是这两位神祇有什么不妥之处,所以这些专业大师们才会来了又走。

  世上事大抵都是如此,好的时候便一窝蜂涌上;而一旦觉有什么不妥,则立刻作鸟兽散。

  这僧道两方的异常举止,终于让延水渡口的祭拜风潮出现了遏止的现象。

  而当其冲的便是客栈那边。往日里前后两处祠堂满满的站不进人的场面不再,甚至最后连一间房都寥寥不见几人了。

  对此,客栈掌柜的简直痛不欲生,对于先前的僧道恨之入骨,每每提起便是咬牙切齿。

  最后,不得不撤销了搭建在前面的一间祠堂,重新改为客房。只不过那间窗外有着花神的房间,却标出了个天价。这一来果然再次引起不少人的兴趣,竟而纷纷而来,指名入住其中。

  至于说价格太高?呵呵,这个世上从来就不缺为了美丽奋不顾身的,更何况区区钱财。

  由此,终是将损失补回大半。但这家客栈据说从此拒绝接待僧道之士,也算的一桩趣闻了。

  这些事儿一件件一桩桩的次第而来,使得延水渡口的繁华愈加快了起来。但随后,就有些机灵的人觉不对了。

  无他,就是围绕着延水渡口,整个西北之地似乎都热闹了起来。先是在那僧道两方走后,某日忽然又有一华丽香车西来,车中主人虽不曾露面,但据闻其声清丽,只闻其声便让人旖思丛生、不可自抑。

  而此香车也是如同那僧道两方一样,两边察看片刻后便停也不停的直接过河而去了。

  这香车走后,随即又是一帮子面容冷厉的黑衣人杀到。这些人个个神态冷肃,浑身透着股铁血肃杀之气,便连偶尔看人的眼神都跟刀子似的。

  无独有偶,这帮人的行迹与之前几拨毫无二致。唯一不同的是,这帮人在观看了两处神迹的同时,还拿出一副画轴来,向人打听是否见过其上所画的一副人像。

  这里的人大都是短暂停留的,哪会有人注意那些不相干的?结果自然是没有任何所得。唯有那客栈的一个小二眼神闪烁着,似乎跃跃欲试,但到最后终是缩了回去。

  当日那两个疯子……小二心中嘀咕着。这帮人莫不是跟那两个疯子有什么纠葛,看上去不似善类。虽说那两个疯子实在疯的吓人,但出手还是蛮慷慨的,自己还是帮他们隐瞒一些好了。

  这位伙计难得的一片好心,却不知因而使得苏默少了一大臂助,险险没把小命丢了。但也正因如此,才终有了后面使得整个大漠被搅成了一团乱。所谓世事难料,不外如是了。

  便在这几波人6续出现在延水渡口的时候,整个西北之地突然似乎多出各种或明或暗的势力。

  这些人或大明大亮,跨剑携刀的纵马飞驰;或行踪诡秘,不时出现在各处山林之间。

  有警觉的人对此表示担忧,旁边便有人笑着开解:西北凤翔府常老爷子要大寿了,以常老爷子在江湖上的威望,多些绿林人物来拜寿,实在太正常不过了,有何可忧虑的?

  于是,众人皆心中安定。

  但是,当某日,终于传来一处偏僻的小村,被人整村屠戮殆尽的消息后,西北之地彻底哗然了。

  这个村镇的名字叫:洪镇。

  而随后消息传开,朝廷方面也终于震怒。内阁行文西北各都司卫所,缉拿凶徒,勿纵勿放。

  霎时间,整个西北缇骑四出,风声鹤唳。

  凤翔府,常府。

  后花园中,张悦和徐光祚以及四个年龄各异的男子或坐或立,都是眉头紧蹙,气氛沉闷。

  张悦身后,小七紧紧握着拳头,小脸儿绷得紧紧的,不时的斜眼去看张悦,眼中闪着焦灼的光芒。

  他们从武清出,直到两天前才到达常府。半路上,胖子随便与道门的人汇合,先一步往北去了。约着待张悦这边拜寿过后,一同于大同集合。

  张悦来此固然是为了拜寿,但也是惦记着汇合徐光祚和徐鹏举二人。毕竟,在武清的那段日子的相处,三个人嘴上不饶人,心中却都已把对方视为兄弟了。

  老大苏默失踪,后来忽然现踪西北,这个时候,作为兄弟的当然要一起去寻找才对。

  只是不成想,等到了常府后才知道,徐小公爷竟被魏国公禁足了。倒是魏壹过来代替着给常老爷子磕了头,又奉上了礼物。

  从魏壹处也得知,此番魏国公府来了整整一队亲卫。然后呼朋唤友的,待到到了现在,已然足足有八百人的规模。而之所以召集了这么多人,又费了这么大的手脚,正是为了寻访并保护苏默而为。

  张悦为徐鹏举禁足苦笑之余,却也颇是欣慰。嘱咐魏壹随时保持联络,必要时也可与大同方面联系。并将胖子随便的联络方式给了他,魏壹告辞而去。

  他们此去不只是在大明境域内搜寻,甚至还会尝试远处塞外搜索,以保证万无一失。

  好在他们这帮人都是军中久历之卒,个个皆悍勇之辈,张悦倒是不怕他们陷在大漠。而且有了这么一支强兵在侧,也让他对苏默的安危大大放下心来。

  然而在送走了魏壹后,京中英国公府的信报,却让张悦顿时脑袋大了好几圈儿。

  苏默的老子苏宏,不顾英国公张懋的劝阻,执意要亲自来找儿子,只带了几个护卫便出来了。张懋信中让张悦留意接应,千万要保证苏宏的安全。

  这不是添乱嘛!

  张悦简直要**出来了。一整天揉着脑门,愁的头都要白了。这西北之地广阔上千里,他又哪里去找这位叔父去?

  正愁呢,常家四兄弟找了过来,嚷着要一同随行。总听张悦徐光祚二人说起苏默,此番定要先睹为快才是。

  张悦这个烦躁啊。一番推脱不得,只能郁郁不言,心中却哀嚎不已:讷言哥哥啊,你究竟在哪里啊!

  讷言哥哥在哪里?他不知道的是,讷言哥哥这会儿正被人撵兔子似的抱头鼠窜呢。

  

第305章:前后夹击

  

  簌簌——哗啦——轰——

  漫天的泥沙石块如同泥石流般轰然而下,一时间阴风峡口前方好似升腾起一股巨大的蘑菇云也似。

  马嘶声、惨叫声、哀嚎声、叫喊声此起彼落,再伴随着山石崩落的噪杂巨声,恍如一副末世灾难大片。

  苏默呆住了,忽然间一颗心就如被什么猛然揪住似的。他刚刚虽然心有所悸,却也完全想不到这种莫明的惊悸转为现实竟是这么快。

  前面眼看的好几个兵卒转眼就被砂石湮没,甚至连声惨叫都不曾出。大大小小的落石在重力的牵引下,飞射迸溅,就在离着他不远的地方,将另外几个反应稍慢的兵卒砸的筋断骨折、**迸裂。

  “苏默——”

  混乱中,一个尖利的叫声传来,使得还处于震惊中的苏默激灵灵打个冷颤,顿时回过神来。

  循声看去,便见漫天尘土飞扬中,何莹披头散的伏在一匹马背上,正在团团的原地转着。却是那马早已惊了,乱蹦乱跳中根本找不到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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