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闲人 第217节
光芒迸发的源头,是那只拳头和弯刀的交击处。虽然只是短暂的一瞬,甚至连百分之一秒或许都没有,但却让所有人都极为清晰的确定着。
苏默一手挽住何莹的纤腰,另一只手握拳上举,仍保持着击出的姿态。脸上苍白的吓人,胸膛也在急剧的起伏着,显示着这一击对他的耗损是多么的巨大。但是唯有他的双眸,却反常的明亮异常,让人对视之间,不自觉的竟有种灼痛的感觉,恍如看到的不是一双眼睛,而是两轮炽烈的骄阳。
刚才便在最危急的一霎那,他情急之下猛地爆发出了所有的异能之力,终于赶到了何莹身边。只是单单赶过来是无法挡住那把致命的弯刀的。
忘情之下,他几乎是想也不想的一拳挥出。至于说区区肉体能否抵挡住钢铁,在当时那一瞬,他完全忘了去想。他只想着能阻挡一下,只要能阻挡一下便好…...
或许是上天真的听到了他的心语,又或者是冥冥中的某种巧合。戒指,那枚老爹通过张悦交给他的戒指,竟在这个关头首先迎击上了刀锋。
于是,挥落的弯刀发出暗哑的**,虽然仍是顺势伤到了戒指下的拳面,但却终于还是被格挡了出去。甚至在一种难以言喻的气机牵引下,弯刀的主人再也拿捏不住,在满面惊骇欲绝的眼神中,脱手而飞,当空划过一抹亮色后,不知落到了何处去。
黑暗中忽然传来一声惊咦,随即有暗哑的哨音发出几声长短不一的音节。下一刻,四周那些吊死鬼般的黑衣人便毫不犹豫的转身而去,脚下完全不发出丝毫声息,不过两三个呼吸的时间,便没入了夜色中再也不见。
何言大口喘着气,走过来和两人站到一起,转头看看四周,张口欲要说些什么,却又猛的身子一僵,浑身绷紧着望向前方。
那里,一个黑衣人静静的站着,兜帽下唯见一对散着幽光的眸子闪闪发亮,就那么静静的看着。
确切的说,是在看着苏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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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4章:再闻金风句
苏默是懦弱的,不对,也不能说是懦弱。确切的说,他其实就是一个平凡的人。
本来嘛,后世不过就是个小学的美术老师,生在和平年代,何曾真正的经历过战火?你让他只是穿越过后,就忽然摇身一变成铁血英豪了,那纯粹是想多了。
所以,从兴县血战突围以来,他几乎就没真正的出过手。最多也就是利用自己的生命元气,帮着护卫他的战队队员治疗下什么的。
一个享受惯了和平的人,忽然有朝一日面临着血火纷飞的战场,他能坚持这不露怯一直走下来,这已经算是很有胆儿了。
嗯,请不要把打架斗殴拿来当比较,那和战场完全是两回事儿。就如他之前在武清斗田家之类的,那些只能归为打架斗殴一类中。
但是今晚,在边塞之地的杨家城,他总算是可以赞一声勇敢了。而他之所以可以勇敢,不是他的觉悟忽然提高了,又或者是他忽然转了性儿。说到底,其实不过是一种执念,守护亲人和爱人的执念使然。
袭杀来的太过突兀,远比当日兴县时那一次更加凶险。兴县那次怎么说也还有上百人跟在身边,一发动之际也只是对前队造成了打击。然后他便被很好的保护起来,只要护卫他的战队不死绝,他甚至连动手的机会都没有。
但是这一次不同,动手的目标从普通士卒换成了来历不明的诡异高手。而他身边,却除了四个稍强点的何家秘卫外,根本毫无依仗。
至于何氏兄妹,何言算是一把强手,但在这种情形下,最多只能自保而已。而何二小姐,好吧,讨论这个没意思。女孩儿家的嘛,打打杀杀的多不好啊。
所以说,今晚的苏默,可以说除了自己挣命外,实在没半分指望了。他唯有寄托侥幸或者奇迹,但是无论是侥幸还是奇迹,那概率实在是低的可以忽略不计。
在第一个察觉到不对劲儿后,超强的精神意念,让他想也不想的就拉着何言卧倒,然后翻滚了出去。
四周的地形地貌,实话说他并没预先去留意。但是其实不知不觉中,被异能改造后的大脑,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如同镜子般将所有视觉神经回馈的信息,都映入脑海中。
直到此刻,直到他猛然精神高度集中,将异能主动发动起来后,这种意识便自发的开始了运转。
左侧后方,有一处呈三十度左右的窄角掩体,正合适躲避远程攻击;右方大约六米处,有一处约半米高的残垣,可以承担抵挡弓弩打击的作用;
前方七至八米外…….
左前十点钟方向,大约十米处…….
各个有利的地形,几乎是瞬间便从脑海中反射出来,便如同忽然脑子里多出一台高倍计算机,精准而清晰。
在这种近乎作弊的逆天金手指帮助下,饶是黑衣人的羽箭袭杀再如何叼毒,却也让苏默拖着何言逃过了这一波的致命打击。
只是两人不待喘息稍定,外面便传来了四个秘卫接二连三的惨叫声。
两人骇然的对视一眼,这有多长时间?五息?还是十息?最多不过十二息吧。便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以何家秘卫的伸手,竟然完全抵挡不住,来人的强悍可怕显然超乎了想象。
“莹儿……”何言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小妹,惊恐的低声叫道。
苏默摆摆手,微阖着双眼,以神视角默察外面动静。片刻后,猛然睁大了眼睛,矮身借着黑暗的掩护,蛇伏鼠窜般的就往后方潜去。
他看到了何莹的状况,也发觉了四周黑衣人的围拢。他甚至能通过感觉中,何莹口型的变化和面色的波动,知道何莹低声念叨的是什么。
这傻妞儿又要做傻事儿!
他心中又是焦急又是恼火,哪还顾得上后面的何言?可怜的何言何其悲催,在小妹那儿被当做妹夫出气包的替代品,到了妹夫这儿,一旦涉及到小妹,他干脆就无视了。
何莹起身,如同行尸走肉般的走了出去,已经要赶过来的苏默和何言同时心中狂震。
待到那黑衣人忽然发动,眼见的何莹便要香消玉殒的下场,何言固然是凄厉的嘶吼,苏默却是脑海中忽然一片空白,但紧接着,便是轰然一声,恍惚中似乎一副震撼的画面闪过意识中。
似乎他已经不再是身处实地,又或是他的目光竟穿越了层层空间。那短暂到连已知时间单位都无法描述的瞬间,他似乎看到一颗大星猛然爆开,耀目的光华占据了所有的视界,让他刹那间失去了自我……
当他再次神魂回归后,他却发觉自己已经站到了何莹身边。而同时,那把夺命的弯刀,也正如电闪一般的斩落下来。
没什么时间去思考或者权衡,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抬起手,然后打出了那惊艳的一拳。
突兀爆发出来的黑色光芒,诡异的令他有种说不出的感觉。那光芒似乎有些熟悉,却又有些抵触。但要细思来源,却完全找不到任何记忆……
他愣愣的保持着击拳的姿态,脑海中如同开了锅的岩浆一般,混乱而刺痛。
他似乎没了时间的感知,也忘了正在经历着什么。感觉上如同忽然就过了亿万年,又似乎只是短暂的瞬息。
隐隐间,似乎有什么声音飘过,然后似乎有人在靠近……
他充血的眼睛渐渐清明起来,好似只在瞬间,所有的感知猛地重新回归体内。
臂弯中何莹温暖而微微颤抖的娇躯,身旁何言剧烈的喘息和勃然的杀气;
天上依然是圆月皎洁,三五颗寒星零落,高远而清冷。清辉之下,土岗残垣起伏如岭。还有对面不远处,那个孤零零的黑衣人……
苏默的眸子猛地紧紧一缩,反射般的就要转身逃跑。但不等迈动步子,逃跑的动作却自然而然的自动转为防御。
对面的黑衣人正在做出一些动作。如同某种礼节,又似乎是不经意的肢体舒展,给人一种诡谲阴森的感觉,但偏偏却让苏默感觉的出来,那完全不会对自己造成任何伤害。
寂静的月夜之下,刚刚经历完一幕惊心动魄的绝杀,随即便是一个阴森森的家伙对着自己似乎在跳舞…..
苏默有些懵了,迷茫的转头看看何言与何莹,却见两人也都是一副懵懂茫然之色。
“你……们是什么人?你……什么意思?”苏默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眼神死死的盯着黑衣人,冷声喝问。
对面的黑衣人静静的不动,似乎刚才的那些动作只是无意义的行为。只是如果仔细看的话,便能发觉那兜帽下的双眸,有着微微的波动,似乎有疑惑之色一闪而过。
“金……金.风.未.动.蝉.先.觉。”沉默片刻,兜帽下忽然传出低沉的语声。那暗哑的声音如同金铁擦磨一般,又似是许久不曾开声,如今才突然开了口似的,让人听上去难受非常。
这个诡谲阴森的黑衣人,明显和刚才那些人是一伙的,甚至很大可能还是其头领人物。可是冷不丁的,袭杀在刚刚要达到最高峰时戛然而止不说,这个领头级的却忽然跑出来站了半天,然后冒出这么一句文绉绉的诗句来,这实在是太颠覆了。
何言和何莹面面相觑,心中愈发觉得诡异起来。但是苏默却猛的瞪大了眼睛,面色急剧的变化着,神情恍惚似在回忆着什么。
对于他忽然发生的异状,何氏兄妹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何莹不知状况,心中忧急之下便想要去扯他,却被何言当即制止住。
与这个毫无江湖经验可言的妹妹相比,何言却是真正的在江湖上不知经历了多少。是以,面对着明显奇诡的场景,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某种可能,哪里敢让妹妹去打扰苏默的思绪。
这件事儿,明显与苏默有关。而且他还可以确定,刚才那个黑衣人做出的那些动作,必然是某种识别身份的暗语。
这种情况下,既然能让对方果断停止攻杀,也要出来见面,可见其重要。如此关头,若是一旦被妹子打断了,说不得下一刻就是三人命归黄泉之时。
至于说靠着三人就此杀出去,何言想都不会去想。那种可能根本就不会存在,双方的力量已经悬殊到了完全没有对比的可能。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
希望这个神秘的妹夫能真的创造奇迹吧。他暗暗的想着,看向苏默的眼神中,不觉中已然带出了几分忌惮。
是的,在何言眼中,现在的苏默就是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让他再也看不透、看不清。对于未知,人们总是会有一种下意识的畏惧,这无关勇气又或什么,而是天性。
而苏默此刻哪还顾得上别人什么想法?他此刻满心满脑中都是那句莫名的诗句。
这句诗刚刚落入耳中时,就让他升起一种极其熟悉的感觉。不是对这句诗本身熟悉,而是对这个场景的熟悉。他隐隐的觉得,这句诗似乎关乎着一个大秘密。
按理说,他乍然想到这个大秘密应该很兴奋才对,但不知为何,此刻的他心中不其然的却是升起了一种恐惧。似乎一旦自己知道了这个秘密后,必将有不好的事儿发生一般。
隐隐的,他有种莫名的抵触情绪,想要放弃去回忆。但就在这个念头刚一升起之际,猛然间却一道灵光闪过心头,不由的豁然色变,猛地抬起头看向那个黑衣人,两只眼睛瞬间便泛红了起来。
第325章:金蝉脱壳
想起来了,是的,苏默终于想起来了。? 就在他刚刚差点起了放弃的念头时,却偏偏灵光一现的想起来了。
周重,那个延水关镇守将军周重,他也曾经说过这句话!
只不过当时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在一个很轻松的氛围中说的。现在想想,那种轻松似乎正是为了说出这句话才精心准备出来的。
犹记得自己当时还很是显摆了一番,不但将下句接了出来,甚至连出处都讲的一清二楚。
但是周重的态度呢?嗯,当时似乎他的表情很平静……不对,不是平静,那只是表面上的显露。
他的眼中似乎曾有波动,虽然只是转瞬而逝,但现在再次仔细回想下,那分明是一种疑惑,还有,失望。
对,就是失望!他似乎对自己的回答感到了失望。
可是明明自己回答的完全没问题啊,他为什么会失望呢?苏默当时只顾着得意了,错把那种失望当做了被自己震住了。如今想来,可笑之余还有一股深深的寒意。
要知道,孙胜那支护卫自己的百人战队,正是这位延水关守将精选出来的。
若果说周重有问题,那么岂不是孙胜他们也有问题?那么是不是兴县的那场埋伏,也是……
不,不不!不会的!
苏默想到了这里,猛的脸色苍白了一下,慌不迭的使劲晃晃头,将这种想法甩出脑海中。
这是亵渎,是对战死的那些兄弟的亵渎!他绝不容许自己起这种心思,哪怕是一丝怀疑也不行。
而且,回想下孙胜的性情脾气,他固然是可以慷慨赴死,但却绝不是那种耍弄心计、皮里阳秋的性格。
如果真的是他接到了命令要对付自己,他或许会直接对自己下手,百死不辞。但是却不会以手下兄弟和江彬的命去做交易,甚至连他自己都不会这样做。
那是一个纯粹的军人,端方、严谨、甚至是不通人情,但和蝇营狗苟、鬼蜮伎俩天生绝缘。
既如此,那就是说肯定不是孙胜的问题。但是眼前这个黑衣人又是怎么回事儿?
他也是来袭杀自己的……唔,这帮人或许就是那位程家小姐让安管事传达的,那个另外对他苏默有兴趣的人吧。
袭杀自己,那就当然是敌人。而这个敌人,却忽然对自己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显然,这句自己自认为明白的诗句,定然还有其他的意义,绝不是一句普普通通的诗句那么简单。
敌人知道这句诗的意思,周重显然也是知道的,这样推断下来,那是不是说,周重也有问题?或者说,干脆周重就是问题的源头?
苏默想到这儿,脸色有些白。
虽然眼下这个黑衣人是在终止袭杀后才问出的这句话,正常的想法应该是表示,能说出这句话的人不是敌人才是。但是苏默偏偏就毫无理由的感觉到,事实并不是这样的。
如果真的像自己想的那样,那么,孙胜他们没问题,有问题的是周重的话,那孙胜他们其实就是……牺牲品!
想到这种可能,苏默如何能不当即血贯瞳仁?那一条条鲜活的生命,那一张张年轻的面孔,那一次次无悔的决死突击…….
一幕幕的场景再次在脑海中重现,苏默只觉得一股血气贲涌而上,心中的悲凉郁愤,完全无法抑制。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他血红的眼睛狠狠的盯着黑衣人,几乎是一字一顿的再次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