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闲人 第218节
黑衣人似乎一直都在观察着他,从那句话问出口后,随着苏默的神情震动,然后沉默,然后再到此刻的暴怒,似乎都没让他有丝毫的动容。便放佛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原本就该是这样才对。
他静静的看着苏默,仍是一言不,唯有兜帽下的眼眸幽光闪烁。半响,就在苏默忍不住踏前一步,似要有所动作时,黑衣人忽然抬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猛的转身,便在原地似乎恍惚了一下,下一刻就忽然的消失在了原地。
后面何言、何莹两兄妹不由的失声低呼起来,苏默的眼眸也是猛的缩了一下,头脑也瞬间清醒过来。
何言何莹二人或许只是震惊于黑衣人离去的方式,但是苏默却是感应的清清楚楚。
这个黑衣人之所以消失的如此诡异,并不是其本身是什么鬼怪,而是凭借的一种古怪的手法,再加上快的度结合后的结果。
若是单只度的话,苏默完全不将他放在眼中。这个世上,能和苏默拼度的,怕是唯有多多那只变异的鼯鼠了。黑衣人的度虽然也很快,但和苏默比起来,还是有极大的差距的。
但是苏默之所以被惊醒,也不去追赶,原因则在于那种诡异的手法上。
这浑身都透着阴森诡谲的黑衣人,本就让人摸不着头绪。不知其来,也不知其去。再加上那种近乎迷幻的遁术,若是不知情的状况下,莽撞的追上去,后果殊难预料。
“苏……苏默,那……那是……是……”苏默望着黑衣人逝去的方向沉思不语,旁边何莹却靠了过来,小脸苍白的颤声问道。
今晚的经历,给她的冲击实在太过巨大,甚至比起当日被阿修罗掳走的恐惧还要深。
毕竟,当日虽然也颇有些玄奇,但是一只异兽的存在,还是比鬼灵精怪什么的更容易让人接受。
但是这帮黑衣人的出现,还有刚刚生在眼前那不可思议的一幕,何二小姐认为,那除了鬼怪精魈之外,实在很难相信是人所能做出来的。
苏默轻轻吐出一口气来,伸手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拍拍她后背,安慰道:“莫怕,那不是什么鬼,不过是人弄些手段而已。”
何莹被他搂住,感受着他身上温暖的气息,心中稍稍安定下来。耳中听到他的解释,不由的惊疑道:“手段?”
苏默抬头又再看了看某个方向,心中仍在不断的想着刚才的那个念头,嘴上顺口道:“是,就是手段。嗯,是一种视觉欺骗……呃,你可以理解为幻术,是一种欺骗你眼睛的幻术罢了。”
何莹瞪大了眼睛。下一刻……
“幻术!我太喜欢这个幻术了!我要学,我一定要学!”何二小姐满面放光的大叫道。随后又扬起小脸看着苏默,“你既然知道,肯定是也会的对吧?一定是的!教我,教我好不好嘛。”
语声娇媚,酥软入骨。那两只大眼睛湿濡濡的,放佛随时都会流出泪一般。
苏默和何言同时浑身大震,好悬没一头栽倒地上去。什么悲愤、郁闷、惊疑等等情绪,都在这一刻全都消散褪去。满心满脑中,全是不知几千万头神兽草泥马奔腾呼啸的声音。
撒娇?卖嗲?何言努力站稳身子,使劲的甩甩头。这尼玛是我妹妹吗?我妹妹会撒娇?会这样说话?这简直不要太颠覆了好不好。
不会的,幻觉,一定是幻觉!对,就是幻觉,刚才苏默不也说了吗,那个黑衣人就会。妖孽!还不现形…….
何大少太想这样大喝一声了,但终是在积累日久的阴影下没真敢喊出来。只是那不时的瞄着的眼神,就不免有些古怪起来。
苏默也是醉了,看着何二小姐可怜兮兮的小脸,脸颊微微抽搐了一下。然后,又是一下,再然后,又是一下……
“卖萌……是可耻的!”最终,他还是凭借着强大的意志让自己镇静下来,唯余哆嗦着嘴唇,吐出了这么一句来。
这尼玛得是多强大的神经啊?刚刚还吓的跟只鹌鹑似的,咋就刹那间就画风转变了呢?
苏默有那么一刻,彻底的凌乱了。女人啊,果然不是一般二般的物种,便以苏老师自认丰厚的经验,也不得不哀叹唏嘘着表示完败。
远处有隐约的灯火闪烁,隐隐有人声传来。这边生的事儿虽然极为短暂,但终于还是引起了留守秘卫和草驴儿等人的警觉。匆忙之中,稍作安排后便一起找了过来。
苏默没有多说什么,对着何言使个眼色,自己拉着何莹径直回去了。后面的手尾自有何言去安排就好,毕竟这里死去的四个人都是何家秘卫,何言留下处理是正理。
而且,如今镇子上还有个神秘的程家人在,更不知暗中还有没有其他未知的敌人,苏默的目标太过显眼,并不适合在外暴露太多。
好在草驴儿等人都是挑眉通眼之辈,何言自身也是经历惯了的,不过只是半个时辰后,一切手尾就都处理的干干净净,再无半分痕迹。
待到第二天早上,杨家镇再次醒来,该喧嚣的还是继续喧嚣,该安静的也是仍然安静。没有人知道,就在昨天夜里,就在他们的身边,曾生过何等惊悚的事件。
何二小姐昨晚终于还是受到了影响,在那奇葩的兴奋过后,一时忘记的惊吓便又再回归。
苏默也不去避讳什么,就守着她身边,直到快到天亮后才悄然离去,返回自己的房间休息。
结果就是当大家再次聚拢后,这二位都盯着两个熊猫眼,一脸的疲惫之色。何二小姐甚至在满脸的倦色之后,还能看出眼底一丝丝残存的惊恐之意。
“你决定了?还是不肯改变主意?”今天是约定好启程的日子,目送着前队慢慢走出了镇子,苏默转头再次向何莹问道。
何莹眼中有片刻的迟疑,但随即便转为坚定,狠狠的点点头,跨前一步站到苏默身边。
苏默无奈的冲着何言摇摇头,何言就一脸的溃败。瞪着自家妹子好半天,最终只是嘴巴张了又张,还是一句话也未说出,转身黯然去了。
苏默既然打着金蝉脱壳的主意,那么商队中就必须有人代替他安稳人心。总不能打着广进钱庄少东家的旗号组织的商队,临到出时却不见了人影吧。那样的话,不用等到暗中的敌人觉,当场这些聚拢来的商队就要炸了锅。
所以,有何言这个正牌的少东家跟着,自然是最恰当不过的替代者了。毕竟这两天来,何言一直都是跟苏默何莹二人同进同出,早被大家习惯了。同时也知道了,他才是真正的正牌何家少东家。
至于出后,苏默这个冒牌货没出现谁会在乎?说不定一直这货一直就是自己脸上贴金,是来给真正的何少东家打前站的而已。
何言当然不会真的一直跟着商队,但是只要走出边塞,他再以主人的身份指定一个手下打头,任谁也没法儿改变了。那时候,正所谓生米煮成了熟饭,难不成还能再回头去?
至于何少东家半路跑了…….好吧,这些个富家子弟哪是真能吃苦的?半路跑掉了这种没溜儿的事儿,也不是那么不可接受的……吧。
没溜儿的何少东家,此时却半点在乎的心思也没。骑在马上,任由那马儿慢悠悠的跟着前行,自己却在马上回相望,眼中有担忧之色闪过。
此次脱身后,必须要先回去一趟,将所有事儿禀知父亲才行。希望妹妹一路平安,自己和苏默安排的后手,能够真的挥出应有的作用吧。
第326章:何老爷子的震惊
何言打算的是很好,只可惜在实行过程中,却完全不是那码子事儿了。?
三天,他原本以为只要三天,就可以顺利脱身了。但是结果,他却足足费了六天的时间,直到商队到达第一个部落,并且进行了一次小规模的买卖交易之后,他才一脸阴沉的离开。
之所以这样的原因,是因为商队中不但苏默这个本来的话事人不在了,甚至连当初安管事和他那两个子侄也不在了。
至于说程家小姐的车驾倒是还在,但是从始至终,就没有任何人见到过这位小姐露面。
整个程家的队伍,只有四个家丁护卫,整日的跟着那辆车。大家走他们也走,大家停他们也停,从不多事也几乎不和别人说话,便真好像就是单纯的跟着来游历的。
何言有心去攀谈攀谈摸摸底,奈何护卫们不管事儿,一问三不知。而他一个大男人家,更不好去跟人家小姐搭讪,这憋屈的。
有那么一刻,何言真想就这么不管不顾的直接走人了,只是左思右想,终还是不敢轻举妄动。只希望着自己这边,无论如何也能为苏默和妹妹多引开一些明面上的敌人。
只是如此一来,对苏默和妹妹何莹的担心,也是更加担忧起来。这突然出现的程家之人,到现在也没能确定其来历和目的。这对于眼下危机暗伏的苏默来言,便如同一个定时炸弹一般,谁也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引什么样的震爆。
而现在,很显然,那忽然失去踪迹的安管事三人,必然是再一次看破了苏默的金蝉脱壳之计,已经又跟了过去,这岂能不让何言忧心忡忡?
离开商队的当天,何言犹豫再三,是按原计划先回武清见父亲呢,还是掉头去追苏默和妹妹何莹。最后在想到或许因为自己去追苏默,而彻底暴露了苏默的动向,这才强忍着冲动,还是往武清返回。
但愿两人之前准备的暗手,能挥出效用吧。而且就算他此刻去追,也没把握能追的上他们。因为按照当时分手时的定计,就是苏默在脱离后随机应变,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将会在什么时间什么地方进入草原。
就这么着,在无尽的担心忧虑之中,又在数天后,何言终于是踏入了家门。
来不及洗漱什么的,将随从打走了,又让人直接准备酒食送过来,何言便直奔后房,找老爹何晋绅去了。他外出这一趟有很多事情,需要老爹帮着分析一下;也有太多的疑问,希望老爹能给出答案。
“莹儿安好,确实是和苏默在一起,父亲但放宽心。”见面不等何晋绅问,何言便先说了这么一句。何晋绅顿时心中一松,面上肉眼可见的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
何言看的暗暗撇嘴,心中嘀咕一句“偏心”,随后便将这一路经历的事情,还有兴县伏杀的事儿,无论巨细都一一详细说了。
直直说了近一个时辰,这才口干舌燥的停下。接着便亟不可待的吃喝起来,这一路赶的,他早已是又饥又渴,感觉肚皮都要贴着脊梁骨了。若不是为了宽慰老父的心,怕是进门就先要去胡吃海塞一顿了。
何晋绅看了据案大嚼的儿子一眼,眼底闪过一抹微不可查的心疼之色,随即便面色凝重的低头沉思起来。
大厅中一时安静下来,除了何言吃喝的声音。足足两刻钟后,何言才放下杯筷,端过茶盏,一口饮下半杯,这才满足的长出一口气。
挥手令下人将狼藉的杯盘撤了下去,何晋绅这才反复问起了几个模糊不清的地方,何言回忆着,按照自己的理解一一又复述了一遍。
何晋绅站起身来,在屋中来回的踱着步,面色愈凝重了起来。
“突然出现又消失的程家,这个……或许不是坏事。嗯,京中那边有消息传回来,苏默的未婚妻子,便是今吏部右侍郎程敏政的**……”
半响,何晋绅转头看了何言一眼,轻轻的说道。虽然话并未说完,但其中之意已是显然。
何言愣了愣,不信道:“父亲是说,那个程家小姐就是……怎么可能!且不说双方从未见过,便是那位程侍郎安肯容自己女儿做出这种事儿来?”
何晋绅摇摇头,目中也有疑惑闪过,但却仍是开口道:“按你所言,那安管事曾言他们是徽州程家,据为父所知,程敏政程侍郎祖籍便是徽州,只不过后来才迁至歙县篁墩。至于徽州其余几家,虽然也姓程,但也大都是程家分支。还有,从京中传回的消息中,程敏政的小女并不在家中,据说是外出探亲去了。”
他说到这儿便停住了,何言皱着眉想了想,还是有些不太敢相信。毕竟,这个年月,一个待字闺中的少女,千里迢迢的跑去边塞之地看未婚夫,这种事儿怎么说也实在是有些骇人听闻了。
更不用说程敏政本就是礼部主官,对于礼法最是看重不过,岂会容许女儿做出这等有悖礼法的事儿?除非那孩子自己是偷跑……嗯,等等!偷跑…….
何言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猛地双目一张。但随即又自我否定了,苦笑着摇摇头。
这怎么可能,自家那妹夫虽然惊才绝艳,确实招女子喜爱,但且不说是不是真能让那个程家小姐这般狂热,即便是,一个弱女子,没有家中的允准帮助,又如何能一去千里?
而回想下自己在杨家城见到的那个安管事,还有其透露出的讯息,那分明是有着庞大的势力才能显现出的。要说真是程敏政允准安排的,那倒也合情合理了。可是这可能吗?
但是若不是,偏偏老父的分析之后,隐隐的都指向这个可能。而且从目前自己所见所知的情况来看,对方确实没有恶意,甚至或明或暗的有相助之意。
这真是让人拿捏不定,实在是不好下断言了。
“这事儿先不必多虑,你们既然有了安排,便见招拆招就是了。为父现在担忧的是,那最先在兴县袭击苏默的究竟是谁?而在杨家城忽然出现的黑衣人,又是什么来历。这才是真正应该注意的,余者不过皆是因势而动,不足为虑。”
何言还在纠结着,何晋绅的话声又起,让他顿时不由一怔。怎么?难道不该是弄清每一股势力的根底吗?最先袭击苏默的人,那不是于冕搞出来的鬼吗?最后被自己一击而破,有何可重视的?倒是后来杨家城出现的那些黑衣人,确实是真的太诡异了,必须要重点注意才是。
哎呀,忘了!忘了跟爹爹说那个黑衣人还说了一句话来着。他不解父亲为何独独只重视这最前最后的两股势力,却对其他的不在意。但却在提起最后那些黑衣人的时候,猛然想起,当晚那个黑衣人还念叨了一句诗没跟老夫说起。
何晋绅停下踱着的步伐,看着儿子脸色,便明白了他的想法。微微哂然一笑道:“你可是觉得最初那股力量被你一击而破,所以就认为他们不足为虑是吗?”
何言被说破了心思,略微有些惭惭,讪讪的道:“孩儿哪有,不过那就是于冕弄的小花样,想来也翻不起多大浪头吧。倒是后来的那些黑衣人,孩儿忘了说了,他当时曾说过一句话。嗯,是一句诗,好险是什么金啊银啊的之类的。苏默当时听了,似乎有些不对劲儿,喝问了对方几句,对方便突然的退了。”
何晋绅一愣,想了想后,猛然一道灵光闪过,不由的顿时面色大变,急声道:“什么金啊银啊的,说清楚!”
这一声已是声色俱厉,何言吓了一跳。自他开始参与家中事务后,这都多少年了,没再有这待遇了,怎的今日突然的就又被喝叱了?
“爹,孩儿非是狂妄,那于冕之后也就是调……”他还当是老爹怪他看不起于冕的话所致,脸色有些微赤的辩解道。只是一句话没说完,就被何晋绅再次喝断。
“哪个问你于冕的事儿了?他虽是钦差,最多也就能以边务为借口,调动边军做做防御的姿态罢了。难道还真敢擅动军伍,不想要脑袋了吗?即便他敢,边军又哪个敢听?钦差不是那么做的,他虽然蠢,可以没蠢到那个程度。为父问的是最后那句,你说那黑衣人说的那句话!什么金啊银啊的,好好想想,一个字都不要漏,说清楚!”
何晋绅噼里啪啦的一通,犹如狂风暴雨也似。待到最后,却是面露紧张,死死的盯着何言一瞬不瞬。
何言被这通说又闹懵了,合着自己又错了,自家老子原来也没把那于冕放在眼里啊。嗯?黑衣人说的话?老爹这是怎么了?看上去似乎很紧张的样子,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儿啊。
他心中想着,不由的也紧张起来。皱着眉头仔细回想着,当时他刚刚从生死边缘脱离,满心都在注意着四周的动静,所以对那黑衣人和苏默的对峙并没太留意。此时冷不丁被问起来,仔细回忆老半天,才终于有了点模糊的记忆。
“好像是……金蝉不动……不对不对,是金蝉先动…….也不对,是风什么蝉动什么的……”他努力的思索着,却怎么也记不全那句话。
“金风未动蝉先觉!”耳边忽然传来低沉的声音,几乎是一字一顿的念了出来。
何言顿时大喜,拍手道:“对对对,就是这句,就是这句。呃…….”他欢声未止,却忽然省悟过来,呆呆的看着面前老父,不由的心中猛然一沉。
此时的何晋绅,身子微微有些颤,牙关紧咬以至于令面颊都有些扭曲。两眼中精芒爆闪,双拳紧握,腰背微弓,似乎随时都要扑击而出也似。
“父亲,你……你这是……”何言这下真的吓着了,猛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颤声惊叫道。
被他这一喊,何晋绅身子一颤,似乎终于回过神来。身子慢慢放松下来,似乎刹那间被抽空了力气,一脸疲惫的坐倒椅子上,半响才长长的吐出口气来。
“金风未动蝉先觉,嘿,终于又出现了,又出现了…….”他喃喃的低声念叨着。脸颊上不可自抑的微微抽搐着,语声都有些颤。
第327章:三大隐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