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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闲人 第81节

  大殿上,众官眼见皇帝一怒而走,都有些惭惭然。没人去看那田成安一眼,三三两两的径直往殿外而去。

  谢迁犹自恼火,上前指着田成安要骂,旁边右都御使佀(si)钟扯住:“于乔,制怒,自有陛下处置。”

  弘治一言不的走了,怕就是存了心看看谁往外跳,谢迁傻头傻脑的冲上去,岂不是自找麻烦?

  谢迁也猛省,这才止步,却是余怒未消的重重哼了一声,才转身和佀钟并肩走出。

  人群中,程敏政默默的看着,莫名的心中忽然有种忐忑的感觉。

  众朝臣三三两两的走到宫门处,却忽见一个大汉将军,引着一个浑身尘土的边军驿卒直往宫中跑去。李东阳眉头一皱,伸手拦住众人,扭头对刘健道:“刘公,我等不如稍等片刻吧。”

  刘健点点头,目送着那两人的背影,眉宇间锁着一丝忧虑。旁边兵部尚书马文升低声道:“辄莫是边关又出事了?”

  刘健李东阳对视一眼,齐齐道:“且看一看。”于是,众人便往旁边站了等候。

  果然,只不多时,便见一个小太监奔了出来,看到刘健等人,不由大喜,急上前施礼道:“陛下有旨,宣三位阁老,六部尚书,还有英国公、定国公右顺门议事。”

  刘健等人心中一凛,连忙齐齐躬身接旨。天子竟然还招了两位国公,显然是与兵事有关了。

  众人齐往里面走去,李东阳却见那小太监还要往外跑,不由一怔,伸手扯住,问道:“小公公还要去哪里?”

  小太监忙躬身道:“回大学士,奴婢还要去给徐阁老宣旨,请他进宫。”

  李东阳惕然一惊。

  徐阁老?怎的连他老人家都要惊动了?

  这徐阁老却是当世一位极有名望的名宿耆老,姓徐名溥字时用,号谦斋先生。景泰五年的进士,至华盖殿大学士,于内阁辅政十二年,生性凝重有度,已历三朝辅政。

  而今因年事已高,又害了眼疾,这才告老致仕。只是天子不舍,再三下旨挽留,准他不必上朝,只在家中休养,遇事才迎请入宫以便咨询。

  如今弘治不但宣了英国公定国公觐见,还特意宣旨请徐溥进宫,看来此次的事儿真是不小了。

  他心中思索着,脚下快步赶上了前面刘健等人。将此事说了,刘健也是一惊,心中愈沉重起来。

  待到进了偏殿,但见弘治换了一身常服,正坐在案桌后低头看着一份折子。听到声响,抬头看他们进来,微笑点头道:“诸位爱卿都到了,都坐吧,咱们等等徐师傅,待他来了再说。”

  徐溥辅政已历三朝,对弘治多有教导之功,故而弘治便一直以师称之,也算是一个特别的对待了。

  刘健等人谢了坐,弘治从桌上拿起那份折子,扬了扬,挑眉道:“都先看看吧,看看如何应对。”

  旁边杜甫上前接过折子,先送给刘健。刘健拿到手中,一目十行浏览了一遍,脸上露出诧异之色。

  随手将折子递给李东阳,众人都看过后,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这却是宁夏卫那边送来的军报。今春北方草原上形势有所变化,蒙古小王子孛儿只斤?巴图孟克,也就是所谓的达延汗,与瓦刺部亦思马因一场大战,亦思马因不敌,一路往西退却,达延汗声望大涨,隐隐有一统蒙古的趋势。

  而亦思马因虽败却仍有后招,毕竟他曾是蒙古太师,相比之前全靠着满都海崛起的达延汗,他的人脉也是不少。而蒙古的亦不刺部,便是其中倾向支持亦思马因的。

  亦思马因战败,为抵挡达延汗的追击,便使人暗使亦不刺部从达延汗后方起事。

  结果可想而知,亦不刺部虽然出其不意,有效的拖延了达延汗的追击,但毕竟其部落的势力远不如达延汗。一场混战后,大败而退,一路竟往关中退来,并遣使来寻求大明的庇护。

  而达延汗同时派出使者,声称若是大明肯兵并力击之,则保证五年之内,鞑靼绝不再犯大明边疆。若是不然,便要舍弃亦思马因,全力对大明开战。

  “狂妄!鞑虏竟敢要挟我大明乎?”谢迁头一个愤而大骂起来,面孔涨的通红。

  “陛下,鞑靼者,狼也!贪婪成性、嗜血残忍。饲之其不以为恩,纵之则奔窜骄狂。前时侵我宣府,使山东一地几成赤地,无数流民哀嚎,尸骨暴于荒野,至今犹闻恸哭之声。此番我但紧闭门户,勿使之入,他便人脑打出狗脑来,与我大明何干?说什么全力与我大明开战,此诈语也。自土木堡伊始,贼子何曾消停过?却也未见得奈何我大明,陛下勿须理会便是。”真不愧是尤侃侃的谢公,这一说开就有些拉不住的架势了。

  刘健李东阳齐齐皱眉,弘治也是有些哭笑不得。这谢迁学识广博、状元之才,为人也是刚正耿直,黑白分明。但在处事上,却总是稍显粗暴,让人无奈。

  “张卿、徐卿,你二位有什么说法?”他面上不动声色,转而向张懋和徐永宁问道。

  徐永宁便是当代的定国公。

  听闻皇帝问起,两人对望一眼,张懋嘿嘿道:“这却要看户部周大人了,只要粮秣器械跟的上,任他鞑虏东来,老臣为陛下击之。”

  说着,不由的舔了舔嘴唇,眯着眼森然道:“老臣这些年却是闲的骨头痒,正想活动活动呢。”

  这却是个杀坯,言外之意,我只管厮杀,你说打就打,但得给足了粮草。

  弘治无语,不用他转头去问,户部尚书周经就愁眉苦脸的叫起穷来:“陛下啊,弘治八年,苏松大水,户部拨银两百万两;去岁又黄河肆虐,又再拨银七十万;还有陕甘平乱、云南土司归附,合计又是近百万之数。今岁,便前时山东赈济,臣这里都是捉襟见肘了,倘若真要开战,臣……臣实在是无能为力了啊,还请陛下治臣无能之罪,去臣之职,另选贤明。”说着,便要跪下去。

  弘治赶忙拦住,温言抚慰一番。好嘛,还不等怎么着,这就要撂挑子一个了。

  边上另几位尚书也帮忙劝着,周经这才委委屈屈的站了起来。众人有支持接纳的,又反对接纳的,一时间吵成一团。

  弘治捏着眉头,暗暗叹气。正头疼着,外面忽然传来通报,徐阁老到了。

  

第九十九章:项庄舞剑

  

  乾清宫偏殿内,随着太监的传唱,一个古稀之年的老人,在杜甫的搀扶下缓缓走了进来。[(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便是御案后的弘治都起身走到前面,以示尊崇。

  “老臣徐溥,叩见陛下。”老人进来后,眯着眼微微一扫,便推开扶着自己的杜甫,颤巍巍的便要下拜。

  弘治赶紧拦住,上前拉着老人的手扶住,温言道:“徐师傅,国家有事,不得不劳动您老,还望莫怪。”

  徐溥微微一笑:“陛下言重了,为国效力,理所当然耳。只是老臣老迈昏聩,或有不到,陛下莫要怪罪才好。”

  弘治自是摆手。旁边刘健、李东阳等人此时这才齐齐上前拜见,徐溥笑呵呵的冲着众人拱拱手,连道:“好好好,都好。”完全是一副老人家的作态。

  旁边杜甫早搬来锦凳软垫,弘治亲自扶着坐了,这才又道:“徐师傅近来可安好?眼疾可缓些了吗?”

  徐溥拱手道:“劳陛下挂念,臣能吃能睡,俱都安好。就是这眼睛啊,它既不让臣瞧看清楚,臣便由他去,也不瞧他,看谁耐得。”

  他这话说的豁达有趣,弘治听了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众人脸上也都是笑意,看向这老者的眼神中则带着几分尊敬。

  徐溥待众人笑完,这才拱拱手道:“不知陛下此次宣召老臣,所为何事?”

  弘治面上笑容一敛,叹口气,转向刘健:“刘公和徐师傅说说吧。”

  刘健恭声应是,便将达延汗和亦不刺的事儿说了,又把众人方才的争论也说了。

  徐溥微阖双眼,一手捻着胡须,一边侧耳听着。其他人都屏气凝息不敢出声,弘治则脸露期盼的看着。

  沉吟片刻,徐溥忽的问道:“此事,希贤和宾之有何高见?”

  刘健和李东阳对视一眼,李东阳这才拱拱手,迟疑了下方道:“学生的意思嘛,这仗,不能打。”

  旁边谢迁大急,气道:“宾之,你……”

  李东阳神色波澜不惊,冲谢迁摆摆手,微微一笑道:“于乔,且稍安勿躁。”

  谢迁一窒,只得闷闷的坐下。

  李东阳这才转向弘治,沉声道:“陛下,如今我国库空虚、甲备待修,倘若仓促应战,便能胜之亦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智者不为也。臣有一计,或可解此尴尬。”

  弘治精神一振:“哦,是何计策,卿讲来。”

  李东阳欠欠身,道了声是,这才不慌不忙的道:“陛下,如今北方草原,小王子一家独大,隐然有席卷大漠之势。若真让其统一了北方草原,必然倾力南下,我大明边关再无安宁之日了。如今幸得有亦思马因、亦不刺等部牵制,才让其图谋稍缓。而一个纷乱混战的北方,才最符合我大明的利益,故而,这亦不刺部,不能灭。”

  众人都是微微颔,表示赞同。谢迁更是大喜,拍掌道:“正是如此!”

  弘治却微微皱眉:“如此,岂不还是要打?”

  李东阳智珠在握的一笑:“却也不必大动干戈,陛下可使人去与那两家谈判,哪边出的条件高,咱们便答应哪边。另外,使人往大宁卫,赐下些许财物,使朵颜卫提兵往西佯动,引而不。再让人散播传言,就说哈刺、忽马乞等部,听闻亦不刺恶了达延汗,唯恐达延汗迁怒,欲要举族东迁,依附三卫。如此一来,巴图蒙克后方不稳,岂敢再和我大明叫嚣?只要令其撤回王庭,又或分兵东巡,则亦不刺压力之围,解矣。”

  这番话说罢,众人顿时不由纷纷喝彩。人道李公谋、刘公断、谢公尤侃侃,此番看来,这李东阳真不愧一个“谋”字。

  刘健频频点头,起身拱手道:“陛下,宾之之谋大善!臣附议。”

  几个主和的尚书听闻不用打仗了,也都纷纷站出来赞同。便是主战的谢迁等人,也觉得如能不动刀兵就逼退鞑虏,也是可以接受的,便也不再反对。

  唯有英国公张懋和定国公两人对视一眼,微微露出些遗憾。毕竟,没有征战,武人们的功勋从哪里来?只是眼前却不好与所有人放对,只能咂咂嘴,闷声大财了。

  弘治脸上忧虑尽去,望着李东阳赞赏道:“李卿大才,甚善。如此,内阁与各部再议一议,确定下出使的人选。其他几处倒罢了,但那小王子处,却勿要堕了我大明的国威。”

  众人齐齐起身,凛然而尊。

  弘治又转头望向徐溥:“徐师傅可有补充?”

  徐溥摇摇头:“如此甚好。”

  想了想,忽然又道:“老臣方才来此时,见宫外跪着一人,不停说着有要事禀奏,陛下可知否?”

  老头儿这话一出,众人顿时就是一静,各自低着头装死。

  弘治面色一僵,对这老头儿却又不好训斥。强挤出几丝笑容道:“此人乱我望日大礼,是故罚之。”

  徐溥皱皱眉,又道:“那陛下可知其说的要事又是何事?其人不惜扰乱大礼进言,必然有因。如今既有边事在前,一切都应小心应对,陛下岂可因一时之怒,而蔽塞言路?何不令其陈述之后,再酌情治罪呢。”

  弘治面上微微青,有心告诉这老头儿,那厮就是个被人挑唆着蹦出来搞事儿的,与眼前边患无关,但这种臆测之言,委实不好实说。

  半响,只得暂且忍了,吩咐让人宣那田成安来见。

  片刻后,脸色苍白的田成安亦步亦趋的上了殿。此时早已天将近午,这六月的天,骄阳似火,田成安跪在空旷的广场上,差点没给晒成人干儿。浑身上下,到处都是湿了又干的汗渍。上到殿上,颤抖着跪下,口乎万岁。

  弘治厌恶的瞥了他一眼,冷声道:“田成安,今有徐阁老为你求情,朕便暂且记下你扰乱大礼之罪。说吧,你所言的要事究竟为何?倘若说不出个道理来,便是欺君!到时二罪并罚,须知律法无情!”

  田成安伏在地上,颤声应是。先转头感激的瞄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徐溥,这才深吸口气,大声道:“臣启陛下,前时山东遭遇兵祸,军报上说是为蒙古火筛部散兵所为。然臣有一乡人幸得逃出,告与臣知,其祸非是鞑虏,实为海贼也!豋莱卫守备懈怠、畏敌不前,终至酿成大祸。后惧朝廷降罪,这才谎称鞑虏所为。”

  这番话一出,别说殿中诸位大佬愣住,便是弘治也不由瞪大了眼,万没想到事情与自己所料完全不是一回事儿,反而竟爆出这么个大炸弹来。

  海贼?竟是海贼!厂卫这些个混账,都在做什么?这么大的事儿,怎的竟完全没有探查到?

  弘治脸上有些不正常的红晕。死死的盯着跪在面前的田成安,半响,缓缓抬起头来,一字一崩的道:“传,牟斌来见!”

  牟斌,现锦衣卫都指挥使。宪宗时,因崇拜朱骥和袁彬加入锦衣亲军。历任百户、千户,直到指挥俭事。后经已故司礼监太监怀恩举荐,于弘治初擢指挥使。为人颇为忠厚,上任之后,一转锦衣卫之前风气,甚得百官好感。

  此时见得弘治宣他前来,刘健等人相互对望一眼,暗暗决定,若是天子降罪的话,自当为其开脱一番才是。

  大殿中一时无声,不多时,殿外靴声橐橐,随即一个脸膛微红的大汉紧步走入。到的前面,拜道:“臣,牟斌奉诏见驾。”

  弘治目光森然的看着他,不说话,也不叫起,牟斌渐渐沁出汗来。旁边刘健咳了一声,婉转道:“陛下,政事要紧。”

  弘治这才哼了一声,让他平身,顺便让田成安也站起身来。牟斌感激的看了刘健一眼,低头垂手侍立。

  弘治忍着气,对田成安道:“你说给他听。”

  田成安应是,便将前言又再说了一遍。牟斌越听面色越是难看,待到听完,噗通跪倒,自称请罪。

  弘治此时怒气稍息,便要下旨彻查。旁边田成安忽的上前一步,朗声道:“陛下,臣欲奏大事并非此事,实有下情容禀。”

  殿中众人都是不由的嘴角一扯,这田成安,简直就是个锤子!还有完没完了?却不知又要爆出什么炸弹来。

  弘治眼睛一眯,上下打量打量他,只简单的道:“讲。”

  田成安道:“臣适才所奏,山东之事实为海贼所为。而据臣乡人说,曾于京师之中见过其中一人。”

  众皆大惊,牟斌更是身子一颤,差点没当场跳起来。尼玛,这贼人都堂而皇之的跑到天子眼前了,自己身为皇帝耳目却完全不知。这……这这,这简直就是要他的老命啊。

  “臣,死罪!死罪!”他哪还敢站着,再次扑倒在地,颤声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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