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锋 第1180节
悲壮的气氛,在看守所开始漫延。朱慕云看着这些人,特别的伤感。可是,他不能表露出来。哪怕是跟他们最后一次见面,马上就要生离死别,他也不能多说一句。所有的话,都只能埋藏在心底。
“长官,我愿意写自首书,登报申报脱离军统。”有人突然大喊了一声。生命是宝贵的,真到最后时刻,终于有绷不住了。
“晚了。机会已经给过你们,就算现在写自首书,明天同样也要上刑场。”朱慕云冷冷的说,任何人都珍惜生命,特别是到了这个时候,他们发出乞求,也是能理解的。
“有什么好哭的,明天就算要死,也要笑着死,绝对不能让日本人小瞧了。”也有人大声说,既然死不可免,那就留着最后的尊严吧。
朱慕云纵有千言万语,可他此时什么也不能说。唯一能做的,就是给每人斟上一杯酒,默默为他们送行。这个时候,已经不分国民党还是共产党,大家都是中国人,为了同一个目的走到一起。
但是,当所有人的酒都倒完后,朱慕云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根据他掌握的数据,看守所内应该还有六十二人才对。可是,刚刚他只倒了五十杯酒。也就是说,还有十二人不见了。
朱慕云马上把华生叫来,问起这十二人的下落。明天他们就要死了,总不能今天都不能吃顿饱饭,喝顿好酒吧?这个规矩,可是几百年传下来的,哪怕就是日本人,也会遵守这个规矩。
“他们已经提走了,下午走的。”华生无奈的说。他整天待在六水洲,不能随时外出。传递情报,也只能靠上下班。下午发生的事情,最快也要晚上,才能传回猎手情报小组。至于朱慕云,到六水洲上就去了看守所,他还没机会说起此事呢。
“下午走的?放了?”朱慕云惊讶的说,看守所原本就释放了十五人,再加上这十二人,岂不是一下子放走了二十七人?
看守所总共关押了一百二十一人,审讯后,有四十四人叛变,剩下的七十七人,已经放掉了十五个。下午再放十二个,总共就放掉二十七个。
李邦藩脑子进水了?朱慕云下意识认为,这里面肯定有事。不是这十二人有问题,就是放掉的十五人有问题。或许,是那六个已经叛变的人有问题。不管如何,所有释放的人,都不能用。他必须尽快搞到这份名单,哪怕他们用的是化名,对邓湘涛也是有用的。
“我也不知道,是宪兵队的人提走了。”华生说。就算他是看守所所长,但在日本人面前,他连狗屁都不是。
“名单呢?”朱慕云问。
“他们根本就没要名单,随便挑了十二个人,押到船上就走了。我也很郁闷呢,只是他们有局座的条子,不敢多问。”华生说,想要在政保局活得久,就得少说多看,少问多听。
“昨天释放的十五人,你那里有名单吧?”朱慕云问。
“没有。昨天也是奇怪,他们从每间牢房抽一个人,最多抽两人人,也不审问,直接就让走了,连手续都没办。”华生摇了摇头,他也很想知道名单,可是,看守所关于军统人员的资料,昨天就被宪兵队的人拿走了。
好几十人,他又没有朱慕云的记忆力。没有了档案,根本不知道昨天放的是哪些人,下午被提走的又是谁。偶尔有几个可能有些印象,但是,这些人明天又要死了。恐怕不用多久,这就是一笔真正的糊涂账了。
“没有就没有了嘛,反正捞不到钱,死就死吧。”朱慕云叹息着说。
朱慕云拿了几条烟,给每人发了一包,明天他们就要死了,不但要让他们吃好,喝好,还要让他们抽好。
“兄弟,叫什么名字,走了后会让人给你们烧点纸,让你们在那边不受穷。要是家里有什么事情,也可以告诉我。能办的,一定办到。不能办的,也想办法给你们办。”朱慕云跟每个人都会说这样的话。
第一千二百八十四章 分析
朱慕云的记忆力非常好,所有人的情况,只要跟他说起,永远都不会忘记。况且,他还拿了笔和纸,将所有人的遗言,或者最后的心愿记了下来。朱慕云承诺,死后想要什么的,都可以烧给他们。比如房子、车子,甚至是女人,至于金银财宝,肯定是少不了的。
到这个时候了,一般人都不会对他隐瞒。中国人是很讲究临终遗言的,他们也没必要隐瞒。就算有人说的是化名,对朱慕云也是有用的。
哪怕就是有人说的是假名,朱慕云也能根据他们的相貌,再配合名字,以后可以详细跟他们说。他唯一担心的是,有些人只是默默的看他一眼,什么话都不说。但这种人只要一激,一般都会说的。
“怎么,怂了?怕死的话,早干什么去了?充其量也就是无名小卒罢了。”
被他一激,这些人想充英雄,也不会再隐瞒。让朱慕云意外的是,很多人说的是真名。因为他们相信,死了后,要是连名字都不说,怎么收到朱慕云给他们烧的东西呢。
这些人的信息搜集,朱慕云从倒酒、发烟的过程,自然而然的拿到的。偶尔有一二个不配合,但是只要问到其他人,一般也会告诉朱慕云。
朱慕云好酒好菜招待他们,完了每人还发包烟。最后又问起他们的临终遗言,有家人的转给家人,没家人的,找机会转给朋友、老乡。
从六水洲离开后,朱慕云又去了政保局,向李邦藩汇报了看守所的情况。六水洲上的事,朱慕云虽然带有私心。但是,他必须坦诚向李邦藩交待。就算李邦藩知道他所做的一切,也不会怀疑他另有目的。
“局座,果然不出所料,军统的人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有好几个知道明天要上刑场,吓得尿了裤子。还有人想要办理自首手续,并且愿意登报申明,脱离军统组织。”朱慕云笑着说,他将自己在看守所的行为,详细的汇报了。
并且,将这些人的遗言,也都整理了出来,交给了李邦藩。这是他在看守所边听边记的,并没有经其他人的手。
朱慕云的脸上,虽然洋溢着笑容,可他心里全是酸楚。不管这些人是什么样的信仰,此时此刻他们都是中国人,是因为反抗日本人,才被迫害的。他们都是自己的同胞,哪怕他们有些人,在下午表现得很软弱,但也是当之无愧的英雄。
“早知如何,何必当初?这些是你自己写的?”李邦藩叹了口气,看着朱慕云递过来的资料,问。
“不是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么。我想看看,他们这些人,在最后会不会传递什么情报。只是看了所有的遗言,也没看出个所以然,只能请局座出马了。”朱慕云说,他在看守所的行为,瞒不过李邦藩。
与其让李邦藩猜忌,不如主动汇报,将所有的一切,详细汇报,这些资料都上缴。在李邦藩面前,永远保持坦荡。到时候需要撒谎的时候,李邦藩也不会怀疑。
“先放在这里吧。”李邦藩点了点头,朱慕云在六水洲的行为,自然有人向他汇报。但他更相信朱慕云,果不其然,一离开六水洲,朱慕云马上向自己汇报。
手下的坦诚相待,千金不换,尤其像朱慕云这样的人,每次都是这样,让李邦藩更是欣慰。有的时候,朱慕云就算真的办砸了事,或者没办好事,他也不会责怪。
一个人的能力有限,做错事很正常。但一个人可以做到永远忠诚,朱慕云做得更好,他只对自己永远忠诚。
效忠皇军的人很多,但效忠自己的,就不多了。效忠自己,还有一定地位和能力的,就更少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要珍惜朱慕云。
朱慕云离开政保局后,心情很悲痛。可是,事情还得继续,不能因为军统的人,明天要被枪毙,他就不工作了吧?越是这种情况,越要沉着冷静。政保局的人,这段时间都很兴奋,如果可以,应该给予坚决反击。
昨天下午,宪兵队从六水洲提走的十二人,他得知道去向。还有今天的二十一人,释放之后,也成了一笔糊涂账。朱慕云觉得,这件事有太多蹊跷。
宪兵队的事情,当然是交给大泽谷次郎了。在政保局的时候,朱慕云就与他约好,晚上想请他喝酒。这几天政保局大获全胜,朱慕云在外人面前,得表现出欢悦。
到宪兵分队大泽谷次郎的办公室后,发现他的情绪并不是很高,脸上挂满了愁容。朱慕云很是奇怪,大泽谷次郎还会有什么烦心事呢。
“我母亲和妹妹已经到了上海。”大泽谷次郎叹了口气,脸上并没有一家人要团聚的喜悦。
“这是好事啊,你们一家人马上就要团聚,恭喜恭喜。”朱慕云微笑着说,随着日美交恶,在美国的日侨开始撤离,大部分回到了国内,有相当一部分到了中国。
“可是她们暂时还不能来古星,要接受调查。军部的人太可恶了,竟然无端审查她们。”大泽谷次郎桌上摆着一封电报,是从上海发过来的。
“这是正常程序吧?”朱慕云说,大泽谷次郎在古星有很强的能量,但在上海就不行了。再说了,上海特务机关非常多,关系很复杂,以他的级别,根本不可能过问母亲与妹妹的事。
“审查,我并不担心。但是,如果她们被征召入军队,那就麻烦了。”大泽谷次郎说。
妓了,虽然日本人口口声声说,可以为天皇赴死。但真要让他们奉献一切的时候,就会犹豫了。大泽谷次郎很清楚,这种打着为圣战献身的口号背后,有多少人知道,会发生什么么?
“实在不行,你可以去一趟。只要钱到位,不会有麻烦的。”朱慕云想了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