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军事历史 > 战国野心家

战国野心家 第292节

  《孙膑兵法》言,凡阵有十:有方阵,有圆阵,有疏阵,有数阵,有锥行之阵,有雁行之阵,有钩行之阵,有玄襄之阵,有火阵,有水阵。

  如今适摆出的,看上去属于是“数阵”,数阵是防御用的,各部之间不能随意追击,适合死守。缺点是一点若是纪律性不足有部队出击冲击,会导致整个阵线全都乱掉,摆数阵的要点是“阵整而久”。

  而细分一下从火枪和矛手的搭配上,又属于是玄襄之阵,兵种夹杂各自配合。

  单纯从左翼那个旅级方阵稍微靠后的情形来看,又是钩行之阵,步兵成大方阵稍微靠后配置,防止敌人包抄突袭。

  但最终想要围歼越人,实际上就要从数阵变为单翼的雁形阵,另一翼就是潡水。

  而且是要让越王误以为这个单翼的雁形阵的一翼,是靠近潡水的。

  实际上却是要靠骑兵和步兵的行军队列机动性,冒险从后面迂回到左翼,雁形阵的单翼是在左侧而非潡水。

  古代军师动辄变阵,基本也就是这个意思,并不是什么做法请神或者说阵法一摆就无敌相克之类。而是通过军队士卒的机动,完成战术构想的不断变动。

  左翼的钩行之阵,也是为了迷惑越人,或者说让越王明白侧翼迂回无用,从而自觉地缩短自己的阵线。

  阵线缩短,也就意味着同等距离内的越人士卒更多,冲击力更强,突破点上的威胁也就越大。

  但相应的,义师可以发挥全部火力的优势,而对射阶段双方阵线等长那么投射对射在同等兵器下效果也是差不多的。

  而义师的火器较多,这也算是一种发挥自己的长处。

  只不过,最危险的战车配合君子军的冲击,若是撑不住,越王翳的战术构想也就实现了,会把义师分割成两半。

  战车冲锋,不像是骑兵一样可以包抄迂回,战车需要后面的徒卒保护,也需要徒卒扩大战果,战车的作用就是冲开军阵,为步兵的厮杀创造条件。

  百二十辆战车冲击的场面是很吓人的,不过战车冲锋左翼的指挥官公造冶见的多了,并不惊慌。

  只不过前面的步卒还是会担心,会恐慌。

  好在炮兵的第一次齐射,就干掉了七八辆战车,提振了一下士气,终于让步卒们确信自己可以守得住。

  矛手们一个个手心出汗,火枪手也顾不得擦眼前即将落到眼睛中的汗水,听着战车隆隆的响声,静静的等待着。

  每一辆战车都是一个重型的复合骑兵。

  战车的速度,质量,可以轻而易举地撞飞徒卒。

  车左持弓,用以在战车靠近后,以重箭射散军阵。

  车后持戈或戟,可以从射开的缺口处冲击割取步卒的性命。

  御手当然不会选择直接驾车冲进步兵方阵之中,而是会选择在靠近步兵战阵的时候转向,让车右有足够的施展空间。

  每辆战车的后面跟随不等的步兵,楚国是一百五十名徒卒,而越国的数量稍微稍微少些,君子军要在战车造成混乱后持短剑和盾列阵杀入阵中。

  公造冶知道车战的战法,也知道战车突击的方向一般就是越人想要打开缺口的方向,而且战车一次冲击不成,还可以迅速退后重整队伍,再次冲击。

  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战车如果发现敌阵岿然不动,不会选择硬冲,而是会选择暂且退回,重整队伍。

  在贵族们交战的年代,在步兵还没有成为战场主角的年代,车战的每一次冲击并不会带来太大的伤亡,大部分都是击溃战。

  如城濮之战,在楚军的左右翼都暴露且被击破的情况下,竟然可以逃出大半。

  如两棠之战,打到晋人溃退的时候,楚人还不忘彬彬有礼地告诉晋人把车厢板摘下来放在泥塘里垫上以逃走。

  但现在,平民已经登上了战争的舞台并且逐渐开始成为主角,这种贵族间的游戏也就不再那么文质彬彬。

  正如之前越人致师挑战的时候,适在想贵族的时代该过去了。而现在公造冶想的,也是靠这一战,告诉义师步卒一样可以战胜战车,彻底在物质上宣告天下:车战贵族并无存在的必要了。

  早在发觉到越人战车的主攻方向后不久,适立刻就让最精锐的墨家的那个旅向左机动,等于是刚刚开战都调动的预备队,这也是没有办法,一旦被战车突破,全军就会陷入苦战。

  如今墨家的那个最精锐的步卒旅尚且在后面,还未在一线部署,也部署不开,只能等到哪里出问题的立刻顶上去。

  公造冶静下心,命令炮兵换上碎石和碎铁球,等到战车冲到五十步的时候再射一次,便退到步卒的身后。

  战车也不会上来就全速冲击,需要等后面的徒卒跟上,在一百步左右的时候开始加速,冲到阵前的时候正好是极限速度。

  当战车距离义师还有一百步左右,刚刚要加速的时候,公造冶命令火枪手开始射击。

  这些火枪手大部分都装备的重火枪,进攻能力很弱,这边的步卒矛兵阵线也更厚,火枪手只是防御用。

  公造冶确信适说的,只要侧翼没有骑兵,矛阵足以撑住正面战车的攻击,而越人本来也没有骑兵。

  前排的重火枪手早已经有些紧张,毕竟面对的是战车的冲击,虽然平时也有过训练,可是真正上了战场哪能不慌张?

  第一轮炮声响起的时候,紧张的情绪被压制了许多,然而现在战车的声响越来越近,很多人已经忍不住想要开枪。

  要不是各个连队的墨者高声呼喝制止,恐怕已经引起了连锁的混乱。

  盼望中,终于等到了公造冶下达了开火的命令,前排的重火枪手用汗津津的手指扣动了铜勾,在烟雾中擦了擦汗,迅速向后退去装填。

第三七七章 庶卒君子金鼓交(十八)

  乘车而战者,皆君子。

  列阵持矛者,尽庶卒。

  自小脱产训练的君子们,有着远胜于这些庶卒的搏斗技巧。御射之术,都是武士贵族安身立命的本事。

  战车冲击起来后的阵势是很吓人的。

  那些终于等到了命令可以开枪的火枪手,几乎是颤抖着打完了第一枪,就退到了后面去装填。

  比起没有弓手、战车压制的右翼,左翼的火枪手承受的压力更大,很多人在装填的时候无法静心,时不时抬头观察那些战车的冲击状况,担心这些战车冲破己方的军阵。

  后排的火枪手补替了前排的位置,终于看清楚了第一次齐射之后战车的情况。

  沉重的、十五斤的重火枪,一两重的铅弹,形成的弹幕让越人损失了二十辆战车,可后续的战车已经无法转向,只能继续向前冲。

  转眼冲击到六七十步距离后,战车的速度已经冲到最大,一些战车上的“车左”善射之士,依靠自小脱产训练出的射术,以弓怒射前排的义师。

  义师前排虽穿革甲,但是五六十步的距离加上这些自小训练的武士的技术,还是有三四十人中箭。

  中箭之人倒下,后排的矛手即刻向前,补替了前排的空缺,听着己方的鼓声,用有些颤抖的双手吃握住长矛,半蹲在地上用大地撑住矛杆,以求抵御战车的冲击。

  十一门已经准备完毕的小炮也对准了战车,这是他们在这一次战车冲击中所能施放的最后一轮炮火。

  碎石和小铁丸组成的炮弹在一个宽大的扇面射出,那些飞驰起来的骏马被集中后,轰然倒地,几个人被高速飞驰的战车甩了出来。

  可仍旧有七十多辆战车冲到了步卒的身前,原本还能再射一次的火枪手承受不住这样的冲击,纷纷选择后退,只有一些墨者或是老兵选择最后射了一次,然后才向后退却。

  这一次冲击,越人损失了将近半数的战车,但也还算不上强弩之末,一旦这些战车撕开了步卒的防线,那么引起的就是连锁的崩溃。

  几辆战车冲的太靠前无法转向,静止扎进了如同刺猬一般的矛阵之中,咔嚓响起的矛杆断裂的声音中,也夹杂着双方的惨叫。

  重火枪手的副兵们抽出了短剑,蹲伏在矛手的身边,借助长矛的掩护,和那些战车上摔下来的君子们搏杀。

  公造冶手中还有一个机动预备的墨家义师中的最精锐一旅,越人的战车也是精锐,但现在他判断似乎还不需要让这一旅顶上去。

  于是一边叫人组织那些退到后面的火枪手继续装填,一边让身边的二十多个精通格杀的墨者加入到最混乱的、受到战车冲击最严重的地方。

  战车的后面还跟着徒卒,若是战车还在这里焦灼,徒卒就会冲过来。但如果能够打退战车的第一波冲击,这就需要整阵再战。

  公造冶看的手痒,只是如今他职责重要,不能亲自上前格杀,只能期待那些矛手依靠平时的训练和纪律挺过这最艰难的一段时间。

  看上去阵线还算齐整,并未摇摇欲坠,只要再撑一小会,越人应该就会撤回去擂鼓再战,他深知以往的战争模式。

  越人也不傻,战车如果发现对方的步卒没有动摇,那是不会选择放弃速度在这里和矛手们扎着玩的。

  残余的几十辆战车虽然已经开始转向,但是这些密集的矛阵严重限制了车后的武技,戈戟的长度无法威胁到列阵的步卒。

  战车转向之后,开始稍微脱离接触,准备依靠车左的射术将密集的矛阵射出缺口,从而再度冲击,或为后面的徒卒步兵们创造一个冲击的机会。

  矛阵不散,没有缺口,冲击只会徒增伤亡。

  一些勇气极佳的火枪手在后排已经装填完毕,在战车准备脱离以弓箭攒射的时候,这些火枪手们再前出到矛阵的间隙,朝着三十步外飞驰的战车开火。

  纵然那些身为车左之人技艺高超,但是战车放弃冲击转而以车射之法制造混乱,对付一般的徒卒尚可,但对付夹杂着大量火枪手的义师军阵,却是自寻死路。

  骑射永远射不赢步射。

  第一批胆子最大的火枪手的轰鸣声中,公造冶立刻觉察到了威胁所在,急忙叫人传令:“万万不可追击!”

  适在左翼摆的是数阵,是死阵,一旦队形混乱出现缺口,万一越王发觉到,或者越人领兵的贵族察觉到,就很可能从缺口楔入,造成阵线的动摇。

  所以,这边无法追击,无法反击,所有的进攻都要依靠右翼的那支机动性最好的兵力完成。

  命令在此起彼伏的枪声中传递着,逐渐连成一片,各个连队的士卒高声呼喊:“不得追击”的口号。

  正如公造冶所预料的那样,当冲击失败,战车转为车射的时候,这一次攻击就算是结束了。

  因为火枪手的数量远胜战车的车左,也因为三十步的距离居然方便车左以射术射杀列阵的义师,却也很适合火枪手以重火枪反击战车。

  两轮对射,战车不敌,转向而退,那些后面跟随的徒卒尚未交战,便纷纷跟随战车退却。

  义师这边既有不得追击的命令,迅速补足的前排的阵型,几乎是战车逃逸的瞬间,左翼的众多义师步卒齐声欢呼。

  他们只是被教育过,在平原上列阵,步卒一样可以抵御住战车的冲击,只要有火枪手的配合。

  可是,数百年贵族君子的心理优势,数百年战争的车战方式,都让战车成为一种心理上碾压步卒的存在。

  虽说墨者的话几无虚言,可要让这些步卒们扭转这种心理,非要一场血与火的厮杀。

  而所幸,他们顶住了战车的冲击,甚至屠戮了不少君子贵族,在阵线未散乱的情况下逼退了越人的战车。

  虽然不能追击,但这已经足以欢呼。

  在这之前,公造冶也只是认为这些步卒可谓强军,但是能强到什么程度,他不知晓。

  但现在,看着越人留在战场上的六十多辆损坏的战车,还有遵守命令没有追击的义师步卒,公造冶明白,真的就像适所“自傲”的那般:这场仗必胜,只是大胜还是小胜的区别。

  而这关键,还在于义师的右翼。

  ……

  右翼,义师的骑兵不断在越人的侧翼逡巡,却不进攻,仿佛在寻找机会。

  第一波进攻的越人崩溃后,后续的越人左翼集中在一个小山丘的附近,战前那座小山丘就是右翼的步卒这一次进攻吸引越人的关键点。

  一旦吸引成功,脱离疾行到左翼的步兵和骑兵,要依靠这座小土丘的掩护,防止被越人察觉,从适所在的那处土丘高地的后方,绕一个圈转移到左翼。

  右翼的六个旅尽数都是考核甲下之上的,沛县人居多,老兵也多,对于越人的左翼其实连在人数上都有着一定的优势。

  庶轻王所在的第七旅处在整个队伍的最右侧也是最靠前的一支,他们在这里整队后,在等待己方的那些小炮兵重新展开。

  依靠骑兵在侧翼的逡巡,让越人暂时处在一种紧张不安的等待中。

  实则即便越人主动进攻,义师这边也不会畏惧,在之前越人的混乱中义师右翼六个旅都没有追击,而是停下整队维持阵型。

  庶轻王所在的火枪连队已经装填完毕,瞟了一下后面的炮兵,也已经展开,二十五门轻便的小炮夹在两个旅之间,对准了山丘上的越人。

  一次轰鸣后,山丘上的越人再也无法忍受这种可怖的死亡,朝着山丘下面的义师发动了一次冲击。

首节 上一节 292/746下一节 尾节 目录txt下载

上一篇:盛唐血刃

下一篇:三国之最强开光系统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