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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野心家 第629节

  适也再三叮嘱,不要过分刺激魏韩,要继续保持墨家“宋襄公式君子”的样子——在宋魏韩边境的义师立刻集结短暂后退,不要和魏韩起冲突,但是在边境地区加强巡逻,尽可能高调处理越境之事,造成一种墨家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样子,迫使魏韩也一样约束边境士卒,不要轻启边衅。

  北上攻打成阳的部队也要注意,要和卫国派往宋国谈判的使节以及卫国的大将苟变一同,既要让卫国人看到泗上的军事力量,也要表示墨家尊重卫国,即便和魏开战也不会进入卫国的土地。

  同时立刻派出使者,作势要从齐国借路。

  又要派人通知魏韩,墨家要膺惩魏韩,齐国没有加入非攻同盟,所以咱们三方一起去齐国那里,让齐侯做个见证:希望齐侯允许义师过齐境,但魏韩不得在齐开战,允许魏韩在边境等待以邀战。

  墨家会学春秋之义,给魏韩下战书约战于齐魏边境之马陵以西,欢迎魏韩严阵以待。

  如此一来,魏韩必然要出面和齐国斡旋,齐国鉴于不想得罪魏韩又不想得罪墨家,必然会用“魏韩不同意泗上义师入齐”的理由搪塞——面上的锅由魏韩背墨家不会怪罪,实际上却给魏韩提供了实质的利益,四方都可以接受。

  如果齐侯的脑子够清醒,知道该怎么做。

  做君子,不一定是襄公泓水之战半渡不击,也可能是城濮之战退避三舍。

  部署完毕之后,泗上那边也立刻起草了命令,表决通过由适签发之后,原本已经平静的泗上再一次为了战争而忙碌起来。

  六指为成阳之战的主帅,带领四个步兵师、一部分炮兵和骑兵,以及工兵,集结于陶丘以北的济水南岸,暂时驻扎,等待楚国那边宣布开战的消息一到,就立刻渡过济水,攻打下五年前就该攻下了成阳。

  成阳距离陶邑太近,又是富庶地,补给不成问题,而且一直都是墨家经营多年的土地,驻守在那里的魏军也不多,就算增兵还要考虑到担心和墨家的争端扩大不会从卫国增兵。

  攻打的目的也就是为了策应一下楚国,其实意义不大,而且还可以作为将来谈判的资本。

  支援楚国的炮兵和工兵先行登船,沿着水运直接到淮水,由淮水进军到下蔡,当地的商人负责补充粮食给养,到了下蔡之后先行北上。

  骑兵部队会集结,随后也会跟上,先在下蔡集结,等待楚国的接应部队抵达后一起北上。

  命令一下达,整个泗上都忙碌起来。

  辎重、运输络绎不绝;参谋们制定着行军计划和补给交接;年轻的军官生们纷纷加入到作战部队之中,熟悉一下连长这一级别的军官必须要掌握的扎营、驻扎、行军之类的工作;宣传部门铺天盖地地宣传也随即发动,既宣扬了新郑之战墨者的聪慧表现,又诉说着诛不义的大义。

  在成阳的墨者也开始和魏国驻扎的主将贵族们秘密接触:打仗可以,烧桥不行,济水上的桥梁那是南北交通贸易的要道,修筑不易,如果断桥,视作战争犯,将来必要审判。

  ……

  整个泗上、楚国的陈蔡、鲁阳地区都开始为战争准备的时候,新郑城是否陷落、何时会陷落也就成为了中原众人关注的焦点。

  那封关于新郑防御、墨家和郑国贵族关系、今后局势的准备等的指导性的信件,也已经抵达了郑国。

  但距离新郑还有一段距离。

  郑国、泽浊。

  这座原本历史上齐国恳求魏文侯帮他从天子求来名分的城邑,距离新郑不过四五十里。

  魏韩大军过去的痕迹留下了很多,譬如在街上巡逻驻扎的都是韩军,本地的一部分当年参与了政变身上和那些逃亡贵族以及韩人有血仇的贵族都已经逃亡。

  城中却并不萧条,郑国人打累了,也不想给国君贵族卖命了,一切如旧,驷氏的贵族走了,换来了韩氏的封主,似乎也并无区别,而且短期看至少服役这种事少了。

  郑国这里的人不说是箪壶食浆,也没有说一致反抗。

  一座酒肆中,几名膀大腰圆的墨者在上层的隔间中安静地吃着饭,这里自然是一座墨家在当地的联络点。

  基层控制的如同过滤豆腐的纱布一般,韩国又是新来的,根本不知道这里的情况。

  在隔间的后面,从商丘来到这里的墨者道:“巨子希望尽快将这封信送进城去。我知道很难,现在正在围城,但很重要,你们想想办法。”

  在浊泽地区的墨家负责人想了一下道:“真要是必须要把信送到,那就得启用一下在魏韩军中的关系,我只能负责联络,具体的情况还得他们那边议定。”

  从商丘来的墨者问道:“多久?”

  “两天,两天之内给你答复。”

  酒肆的店主也知道这件事很紧急,此时也没有别的通讯手段,围城之下想要传递消息确实太难,但也并非是没有办法。

  这种秘密墨者的联系很多都是单线的,商丘来的也不便过问。

  酒肆的店主又说了几声,便安排了一下住宿,随后出了门,去往西街靠近城门的一处地方,没有逗留太久,便又回去了。

  傍晚时候,一个人进了酒肆,到晚上睡觉之前,酒肆的店主便见了商丘来的墨者,于密室中相谈。

  “那边只能负责把信先送到魏韩军中,到了魏韩军中再想办法将信送进城。”

  “明日一早就要征调一部分人运送粮草,我们的人可以利用这个机会把信传递到魏韩军中。”

  “到了军中,再由那边的同志想办法。”

  酒肆店主想了一下下午的那几个墨者,笑着摇头道:“你们就不必去了,一看你们就非是寻常人,也不是泽浊本地人,你们的任务就是把信送到这里,剩下的交给我们就是。”

  “也好。”

  商丘来的人也点头同意,这些来的人会说一口流利的新郑方言,也都忠诚可靠,但毕竟不是专门干这个的,的确有些容易惹人注意。

  他也不想多添事端,只道:“那我们就在这里等候吧,待此事有了结果,我们再走。”

  店主安慰道:“会有结果的。有些消息,可能魏韩郑的君侯还不知道呢,咱们就先知道了。这天下,虽被那些窃取天下人土地的蠹虫们分为了韩人郑人魏人,可终究还有许多愿意舍生取义以利天下的人啊。”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一封信的旅途(上)

  那封很重要的信件当天夜里就到了第一个传递者的手中。

  接信的人手指粗糙,虎口处有明显的茧子,手心外缘处也有一层厚茧,手指粗大。

  屋子里一股浓浓的新鲜木料的味道,旁边还摆放着一些锯子凿子斧子之类的木匠工具。

  接信的这人是城中这一处的里正,当年子产变法之后郑国已经有了什伍制度的雏形,这几年接连和韩国作战,这种制度更加强化。

  只是制度虽然存在,和后世变法后的秦国却还不一样,秦国是以吏为师,基层能够控制到的乡里一级,有足够的官吏。

  但郑国的政治制度更为松散,当年关于乡校的辩论子产不毁乡校,催生了邓析的竹刑代替了官方鼎刑的事,使得郑国民间议政之风极为炽烈。

  一个是经济相对偏远地区足够发达,再一个也是因为郑国的集权不够给力,后来子产死后乡校虽然被毁,但残余严重。

  乡里之间的里正之类,也不是郑国官方指定的,而算是民众推选出来,或者也就是当地颇有威望的人物。

  这人既是里正,却并不拿钱,终究郑国和变法之后的秦国不一样,中央财政根本无力发一些低级吏的工资,当然不发钱的也就算不得吏。

  接信的人,本职工作是个木匠,理所当然是工匠会的成员,而且也是这里暗地乡校活动的重要人物。

  名为墨车的独轮车传入郑国之后,工匠们的木匠们很是过了几年好日子。

  他又是个热心肠的人,墨家往来城邑给人治病的巫觋也都和他熟悉,平时邻里之间有什么事自然找他,他又识的一些字,在邻里之间颇有威望。

  可以说这就是个把“我是墨者”四个字写在脸上的人,但就郑国的基层控制能力,竟是无人注意更无人管辖。

  韩国作为外来者,更是不可能明白这其中的道道。

  小手工业者和城邑市民阶层,本来就是墨家在泗上之外扩张的基础,工匠们加入墨家不需要太多的原因,也没有什么太多的故事。

  接过信的木匠忍不住骂道:“昔年巨子做墨车,是为了利民便民。这倒好,魏韩不义之战,竟要用这样的车来运粮。郑贵族被赶走了,韩贵族也一样不是什么好东西。”

  送信的人劝道:“你不要急,总有一天会天下大利人人兼爱平等的。这封信很重要,你明日要去运粮,到了地方后会有人接应。你到了地方后,用白巾扎头,自会有人找你。”

  说完,又递过去一块很白很干净的棉布,木匠接到手里小心地藏在了怀中,也将信件收好。

  也不留客,便各自散了。

  第二日一大早,邻里们都已经集结在外面,这几年独轮墨车已经普及,纵然不是人手一个,也是两家能有一个。

  不少人发着牢骚道:“木匠,你说人泗上宋国那边出劳役都要给钱,咱们什么都不给。郑君管着咱们的时候不给,韩人来了也不给,那韩人来做什么?”

  “就是,家里的活又要放下,车坏了还要麻烦你修,军中却不给钱。”

  众人发了阵牢骚,总算是没有太牢骚,农夫们现在并不忙,而手工业者现在虽然忙可大多都听木匠的话。

  木匠指了指远处的韩人士兵道:“谁让人家手里有这个呢?别牢骚了,走吧,总算不用自己带着吃的。”

  清点了一下人数后,几十辆独轮墨车吱吱扭扭地来到了府库前,韩人正在那里清点,将一袋袋粮食抬上了独轮车。

  里正认得几个字,便去了掌管的小吏那里,掌管的小吏也是郑人,用的却是如今已经通行方便的泗上的数字。

  旁边的韩人小吏也认得,泗上的文字被蔑称为“贱字”,但也称之为“吏书”,二十年前泗上用次字的时候就说总有一日天下为吏者皆要用。

  今日虽不说整个天下,倒是中原地区和秦地的吏基本都在用这种认字成本更低的文字了。

  原本府库的粮食是直接堆积的,这几年随着棉花种植推广,使得棉布逐渐取代了麻布成为底层的衣服布料,一些粗大的麻也开始用来编织麻袋,浊泽已经有了专门制作麻袋的手工作坊,这里府库的粮食便不再用“石”、“翁”、“釜”之类的容量单位,而是用了泗上宋地那边的斤作为单位。

  一个是容器的改变,另一个就是主要的贸易对象是泗上,那里已然成为天下经济之中,那里用的计量单位伴随着有目的有意识地宣传很快得到了半官方的普及,一如当年邓析竹刑之事。

  府库小吏清点了一下数量后道:“八十人,四十辆车,每车三百二十斤,四日之内必须抵达。其中二十斤为路上食粮,若是少了定要惩罚。”

  写下了简单的文书后,木匠带着满不在乎的语气半是嘲笑道:“咸菜还要自己拿。”

  那府库小吏也是个趣人,也笑道:“昔年不止咸菜,连同吃的粮食还要自己带呢。韩人也算是仁政了,竟然给我们准备路上吃的粮食。”

  两个人旁若无人地笑着,都是一副不在乎的神情,这些人的上一辈或者他们自己都参加过郑国的几次政变和叛乱,三万士卒为了反对郑国对楚开战的国策能够一哄而散消极对抗,自是不在乎旁边的韩人怎么看。

  待这边处置完,第一批运送粮食的劳役就此出发,第一批一共八百多人,领头的是个乡长,还有一些韩国的士卒押送。

  除了泽浊不多久,便看到了从别处来的劳役也在运送。

  或是运送粮食,或者运送火药,还有一些人正在修补前面一些有些坑洼的道路,后面跟着几门很大的铜炮。

  到傍晚的时候,就在外面露天驻扎,一里一里地分好位置,点燃篝火,各自拿出自己携带的小瓦罐,开始做饭吃。

  铁锅早已出现,但此时还算是一种日用品中的稍微奢侈品,这种服役的人也不可能带着自己家的铁锅,而是带着出征必备的小瓦罐。

  这一路还算顺利,并没有下雨,第三日正午就到了营寨,远远地已经能够看到新郑的城墙和火炮的轰鸣声。

  木匠按照那人说的,取出来棉布做的白布扎在头上,静静等待。

  不多时,迎面便走过来一个人,看模样和服饰应该是韩人中的军官,年纪不算太大,看起来也不像是农夫出身,至少也是个落魄士人。

  木匠略微有些紧张,他平日接触的人之中一般都是手工业者,很少见到能够有资格成为军官的士阶层,不知道对面是什么情况。

  对面那人的确是个士,曾经是郑人几年前归属于韩,成为了韩人。

  因为识字,又是士阶层出身,很快在军中做了一个掌管军需的小官。

  家中早已落魄,长大后开始接触识字的时候就墨家的学说已经印在纸张上四处传播了,郑国原本又是个较为开放或者说执政能力不行的国家。

  听了几次讲学、进了乡校和人谈论了谈论,很快就成为了墨色分子。

  他是郑地人,也不曾游学到泗上,后来秘密成为了墨者,都是单线联系的,他的上级也是郑人,原来在负黍开磨坊的。

  基本上各个城邑的磨坊都是墨家半公开的据点,平时就是推推磨,毕竟麦子从贱食成为上食需要一个磨粉的过程,在城邑中也有一些直接买面的人,开磨坊的既是手工业者也是当地的小商人。

  这种地方,每天都有很多人来往,而且磨坊需要雇工,而雇工多是最穷困的一批人,人员常驻也方便掩护。

  磨坊除了是联络点,还承担着类似于“教堂”的作用,平时讲讲故事、认认字都是在磨坊附近举行,偶尔施舍一些食物,看病的时候那些穿着巫觋服装的墨家医者也会选择在磨坊附近。

  等到负黍归韩之后,磨坊主就被调走了,名义上是卖出了磨坊,实际上磨坊也不是他的。

  开战之后,磨坊主便找到了这个单线联系的当军需小吏的墨者,为了可能要用先提前定下了接头的信号,用不用是一回事,有没有又是另一回事,毕竟军营不是那么容易进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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