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行周 第1607节
崔氏的两位兄长崔弘度、崔弘升如今生死不明,说不定已经没了,她没有娘家人倚仗,以后就只能靠儿子。
儿子若继蜀王位,现在小不要紧,有嫡祖母王氏护着,只要熬上几年等儿子长大,崔氏后半生就有依靠。
若是让尉迟顺继蜀王位,孤儿寡母就只能靠边站,待得王氏驾鹤西去,她娘俩就只能吃残羹剩饭,仰人鼻息。
所以,崔氏知道现在是关键时候,无论如何都得让儿子继蜀王位,只要有名分在,儿子的地位就稳,熬到长大就好。
关键就在王氏的态度,所以崔氏带着儿子嚎啕大哭,哭得撕心裂肺,不一会,又有不速之客在尉迟佑耆的带领下来到厅内,要向太上妃王氏辞行。
来人是王忻和几名王家子弟,他们来向姑祖母王氏告辞,说要辞官回乡,不在这里给姑祖母招惹麻烦。
如今关键时刻,王氏还指着娘家人来撑场面,结果见着孙辈如此无能,她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你们...你们这些不中用的东西!”
“平日里大王是如何提拔你们的?嗯!”
“现在大王刚走,留下孤儿寡母无依无靠,就等着你们照应,现在倒好!一个个就想着跑!你们是不是连姑祖母也不管了!”
王氏气得站起身要打不肖孙辈,结果刚站直便觉得有些天旋地转,王忻见状赶紧上前扶着姑祖,一把鼻涕一把泪说着:“姑祖母!不是孙辈不经事,实在是..”
“大王在时,提拔孙辈任要职,为朝廷效力,有许多人对此颇为不满,只是不敢说出来。”
“如今大王不在了,孙辈等还留在那位置上,必然有人趁机发难,为难姑祖母...”
“眼下,大王留下孤儿寡母,还眼巴巴等着姑祖母劳心护着,孙辈哪里能横生枝节,让姑祖心烦意乱..”
王氏闻言气得一把推开王忻:“谁敢聒噪,谁敢!你们这几个不中用的,听到人议论就往后退,连妇孺都不如!”
“那哪里是议论些许!都说我们王家子弟就是那什么..”
王忻欲言又止,王氏瞪着他喝斥:“是什么?嗯?说!”
“说...说我等王家子弟中迟早要出第二个王莽...”
“谁!是谁敢如此放肆,你说!”王氏气得浑身发抖,尉迟佑耆怕母亲气出病来,赶紧扶着对方坐下:“母亲莫要生气,都是小人嚼舌头。”
“所以,我,就该撒手不管是吧!就该任由别人欺负孤儿寡母是吧!王氏子弟都该辞官回乡、以示清白是吧!哈哈!”
王氏气极而笑,之前的犹豫已经被熊熊怒火烧得无影无踪,尉迟佑耆见着母亲气鼓鼓的样子,不好再提“弟终兄及”。
崔氏抱着儿子,两人哭得一抽一抽,孤儿寡母十分凄惨,而王忻几人低着头站在一旁,垂头丧气,宛若父亲去世、即将被嫡兄扫地出门的庶子。
如果尉迟顺继蜀王位,他们王氏子弟的好日子就到头了,所以,王忻等人要趁着姑祖母还没脑袋发热时,奋力一搏,来个以退为进。
王氏坐在榻上不言不语,过了一会,开口说道:“父死子继,理所当然,四郎留下孤儿寡母,我决不让人欺负!”
“快,请房主簿、崔司录几位入内,把大事定了!”
第二百零五章 喜讯?
上午,大帐内,尉迟顺独坐发呆,案前放着两道诏书和两封家书,昨晚诏书和家书同时抵达,在一道诏书里,天子封他为安固郡王,子尉迟嘉德为安固郡王世子,夫人王氏为安固郡王妃,食邑万户。
又拜为太师,加殊礼,入朝不趋,剑履上殿。
授大司马,以本官任河南道行军元帅,豫州牧,持使节都督豫、亳、徐等二十五州诸军事。
这一道诏书,让尉迟顺进爵为王(郡王),让他统帅黄河以南、虎牢以东所有官军兵马,让他自行处置豫、亳、徐三总管府军政事务。
换而言之,他就是黄河以南、淮水以北、虎牢以东、青州以西广大地区的王,一切事务均由他自行处置,无需上奏天子,也就是“专断”。
若换做以往,这对于尉迟顺来说可以说是“喜讯”,然而另一道诏书中的内容,却让他高兴不起来。
丞相、蜀王惇,讨伐逆贼时身被重创,不治,薨于邺。
尉迟惇死了,尉迟顺的弟弟尉迟惇死了,虽然两人是同父异母兄弟,虽然两人的关系不怎么样,但尉迟惇继蜀王位后好歹撑起了先父打下来的基业,尉迟顺不服也得服。
尉迟顺和尉迟惇再有恩怨,也是私人恩怨,尉迟惇作为父亲指定的继承人,至少很好的挑起了家族重任。
而现在,尉迟惇去世,对于尉迟顺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他没想到宁平故城一战,弟弟竟然会身负重伤,以至于伤重不治。
那一战,敌军主帅是邾王(西阳王)宇文温,是尉迟顺的女婿,也就是说,他的女婿击败了他的弟弟,导致他的弟弟伤重不治。
这一结果,是尉迟顺没有想到的,他于战前分兵增援尉迟惇,知道己方要拦截一支敌军,其主帅若是女婿,女婿恐怕要完、自己两个女儿要守寡,可结局却是反过来的。
尉迟惇死了,留下孤儿寡母,女婿还在亳州虎视眈眈,下一个目标就是驻扎曹州与其对峙的官军。
而对于日益危急的战事来说,后方更让尉迟顺焦急,因为继蜀王位的竟然是世子,他的小侄子。
父死子继,理所当然,但是得分时候,蜀王的人选不仅决定着王位归于谁,还决定着尉迟家族命运,如今的关键时刻,尉迟顺认为只有自己才是蜀王的最佳人选。
只有他继蜀王位,才能最大可能稳住因为尉迟惇去世而变得不稳的朝局,也就是说,只有“弟终兄及”,才能有效凝聚尉迟家族的力量,这一点,他认为弟弟尉迟惇临终前应该能想到。
然而,弟弟负伤伤重,秘密回到邺城后,没有做出这样的决定。
尉迟顺心中有些悲愤,他为了家族可以放下和尉迟惇的恩怨,而对方,关键时候还是没有放下。
如果说,此时尉迟氏已经扫平宇文氏,朝野内外再无敢反抗者,尉迟惇如此安排到也说得过去,但如今局势危机,宇文氏的军队就要打到黄河边上,而朝廷内部正因为官军接连失利而人心惶惶。
这种时候让一个小孩子出来挑大梁,挑得动?
天子是假的,是个傀儡,朝廷大权集于丞相府,小孩子当了蜀王、丞相,谁相信一个小孩子能治理国家?
尉迟顺想到这里,目光转到案上的一封信,那封信是他的继母、蜀太上妃王氏亲笔所写,王氏在信中请求他摒弃前嫌,为了大局着想,辅佐小侄子。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家族没了,什么都没了,王氏希望尉迟顺能以家族利益为重,抵御强敌,保得家族安全,同时也是保得家人安全。
当年尔朱家族内讧而导致灭亡的教训,绝不能重演。
王氏在信中说,尉迟佑耆会任洛州总管,镇守洛阳;尉迟勤会进爵太原郡王,专制河东;尉迟敬任相州总管,护卫京城;尉迟安将出任冀州总管,和尉迟敬各自操练新军。